五分鐘後,她快步通過斑馬線,跑上堤岸階梯,越過空蕩蕩的早市攤位,再三兩步跳下階梯,習慣性的先往河濱運動場望過去,早起運動的人還真不少,不過橋墩下的場地仍然沒有多少人,半張熟臉孔也沒有……
「嗨,早安。」
「……早安。」
除了那個老是坐在牆邊畫畫的男人。
他總是那麼閉俗,連回聲早安都不敢看她,反而讓腦袋垂得更低,幾乎貼上畫本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特立獨行,習慣用額頭畫畫。
她聳聳肩,繼續跑過他前面,直接到管理處辦公室裡推出伴唱機,處理好所有的準備動作之後,再回到那男人前面,氣勢洶洶的雙手抆腰擺好姿勢,雖然那男人的腦袋垂在畫本上根本看不見她有多麼凶狠。
「喂,姓文名颺的傢伙,你真的很囂張喔!」
「對……對不起!」
「竟敢丟下那兩個小鬼給我,自己先落跑!」
「對不起嘛!」
「說,理由!」
男人——文颺怯怯地從睫毛下偷覷司琪。「我不先落跑的話,他們都會纏著要我帶他們一起來,那我……我……」
「狠不下心拒絕他們?」
「……」
「你這個爸爸真的超級沒用耶!」司琪啼笑皆非。「女兒頑皮,你捨不得教訓她;兒子愛搗蛋,你也捨不得打他屁屁,他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總有一天你會被他們踩在腳底下叫救命,看誰理你!」
文颺的腦袋又掉到畫本上去了。「對不起。」
司琪也想把腦袋掉到地上去撞一撞,但她畢竟不是白癡,不會做那種白癡才會做的事,只好把腦袋別到另一邊,準備去上課,因為好幾位阿婆、阿嬤在伴唱機前做熱身運動了。
「待會兒再跟你算帳!」
一個鐘頭後——
「好,時間差不多了,各位阿婆、阿嬤、阿嬸、阿姨們,有人提議說要跳以前流行過的電舞,有沒有人附議?」
「都可以,能讓我們減肥就行了!」
「只要你們用力給他跳下去,別給我跳太極舞,包準你們減到不行!」
「那就跳電舞吧!」
「好,那明天就開始教電舞囉!」
討論完畢,司琪拍拍手,散場,轉身回到文颺身邊盤膝坐下,後者仍埋頭作畫。
「新稿?」
「嗯嗯,初稿。」
「大胸脯細腰?」
文颺臉又紅了,雖然不像以前那樣整張臉爆紅,但雙頰上仍暈出兩抹很明顯的酡紅。
「老婆,你別老提這件事嘛!」
「誰教你要把我大肚子都畫上去!」
「可是你大肚子的時候最美啊!」
「所以我說你的審美觀有問題!」
「審美觀本來就是人各有異的嘛!」
司琪哼了哼,懶洋洋的往他身上靠。
「阿颺。」
「嗯?」
「大嫂懷孕了。」
「哦,那他們要回來了?」
「不,大哥說要把孩子丟回來給我們。」
「耶?」
六年過去,司小弟都大學畢業退伍了,不過他畢竟對唸書沒興趣,浪費了四年時間,退伍後竟然到文颺的公司去學習戰術打鬥,打算將來義務擔任和平工作人員的護衛。
至於司大哥、司二哥和司三姊早就跑到瑞士和司爸爸做同事,司大哥還在那裡和司大嫂相識、相戀,最後結婚一起工作,沒想到現在有了孩子竟異想天開打算把孩子扔回來給他們做義務保母。
「不過爸爸堅決反對,說自己的孩子要自己照顧,不能推給別人!」
「……」松一大口氣的聲音。自己的孩子都搞不定了,哪有資格照顧大舅子的孩子。
「所以大哥、大嫂半年後會回來。」
「那正好,二叔在催我們回倫敦了。」
自從司琪大學畢業之後,由於司大哥、司二哥和司三姊都很放心把這個家扔,不,交給文颺這個妹夫坐鎮,於是趕趁半夜月黑風高之際一個接一個偷偷蹺頭,文颺只好留在司家負責小舅子的生活。
直到小舅子退伍,原以為可以把這個家交給小舅子,輪到司小弟來過過山大王的癮了,沒想到司小弟飯後說要出去買包煙,結果一買就買到了倫敦,再也不肯回來了。
文颺哭笑不得,但也拿他沒轍,只好繼續留下來。
「好,那我現在就得開始處理一些事。」司琪很爽快的同意搬到倫敦去,話說回來,她也拒絕不了文二叔、三叔和姑姑那份捨不得文颺的心意。「不過我希望每年能回來住一、兩個月。」
「那當然,孩子放假時都可以回來。」文颺感激的傾身親親她的臉頰。
「還有,請再多分給我三十位幫手。」
雖然提早進入家庭,但司琪還是有她自己的辦法來完成心願,她要求文颺撥給她一百位傭兵,費用由公司負責,工作由她來安排,內容多半是護衛無國界醫生進入極危險地區工作。
雖然對公司而言這是虧本的生意,但老公賺錢養家,天經地義,老婆花錢如流水,理所當然。
「沒問題,什麼時候要?」
「愈快愈好。」
「既然如此,那麼……」
司琪嫣然一笑,起身去放一曲輕柔的音樂,回頭,文颺已在她身後,很紳士派的一手在後,一手伸出邀請她。
「小姐,可否賞光一曲?」
笑靨更嫵媚,司琪把手放置於他掌心中。「我怎能拒絕得了呢!」
於是,在溫柔得令人歎息的音樂中,兩人相擁起舞,跳著專屬於他們的緩慢舞步,沉浸在那份只屬於他們的浪漫之中。
這已成了他們的習慣,回家前總要來支舞,回味一下婚前那種浪漫的氣氛。
「阿颺。」
「嗯?」
「我忘了告訴你……」
「什麼?」
「我又懷孕了。」
「……」
「啊,你幹嘛踩我的腳!」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