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澔真的很好看,貝貝陶醉地暗暗讚歎著。俊朗迷人的五官,斯文的金邊眼鏡柔和了他冷峻的神情,愛看書的喜好更為他憑添一股煦煦儒雅的氣質。睿智的眼神尤其令人不敢小覷,而當他擺出嚴肅認真的態度時,更有一分震懾人的威凜氣勢。
她曾聽盧淵井提過,說文澔只要一踏出桑宅,他便會變成一個冷漠嚴酷的工作機器;只有在桑宅裡,尤其是在她面前,他才會是一個溫柔優雅的男人。
盧大哥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
是說文澔對她有特別的感情呢?還是表示文澔真的很疼她這個小妹妹?
貝貝自問著,同時雙目對上文澔拾起的眼眸,她立時展開一朵甜甜的笑靨,嚴酷的神情立即如春雪般融化了。
文澔無奈地開口:「這是怎麼一回事,嗯?」他揮揮手中的考卷。
貝貝不好意思地搔搔後腦勺。「我也不知道耶!」
長吁口氣,文澔搖搖頭。「你都沒在聽課嗎?」
貝貝偷偷吐了吐舌,她輕巧地起身來到文澔身邊,在文澔還沒來得及阻止前便一屁股坐上他的大腿上,還嬌暱地趴靠在他胸前。他身軀倏然一僵,緊張地抓緊了兩邊扶手。
「不要生氣嘛,人家只是有點不專心而已,你再幫我複習一下,我保證下禮拜就都能pass了啦!」
「貝貝,你……」文澔不安地挪了挪身軀。「你最好回你位置上去坐。」
「才不哩!」貝貝不滿地扭了扭身子。「從小我就喜歡這樣讓你抱著,為什麼現在就不可以?你不喜歡我了嗎?」
「別動!別動!」文澔不由暗暗叫苦。「貝貝、現在你長大了,不應該像小時候一樣……」
「可是我也是你的老婆啊,難道你忘了嗎?」貝貝偷覷一眼文澔尷尬不安的臉色。「老婆不可以這樣跟老公撒嬌的嗎?」
她當然知道他為什麼尷尬不安,男性荷爾蒙在他身上激起的變化,親密坐在他大腿上的她自然能感覺得一清二楚。同時她也為此感到萬分欣慰與開心,至少這表示他並非不為她動心,而是可能有某個特別的因素阻止了他順著慾望而行。
她只要找出病症,再對症下藥除去病源就好了。
「貝貝……」
文澔的聲音粗嘎沙啞。「你……」
「嗯?」
貝貝仰臉不解地望著他,那神情是如此甜膩動人又稚嫩純真,就有如將一條活蹦亂跳的魚扔在一隻餓了三天的貓面前一樣誘惑人。激情終於戰勝了理智。
腦袋裡一片空白的文澔情不自禁地俯下頭去攫住那雙微微蠕動的紅唇,他貪婪地汲取那份甜蜜的氣息,不顧一切地緊擁著她,一手撫掌著她的秀髮,另一手則鑽入她上衣內撫挲揉搓著……
突然,文澔驚喘一聲地將貝貝用力推開。他氣息不穩地瞪著她。
「老天!我在做什麼?」他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隨即猛然站起。
跌坐在地的貝貝不知所措地楞望著倉隍逃去的頎長背影。
「捺也按呢?」
貝貝對著原封不動的便當唉聲歎氣足足有半個鐘頭了,翁琳和朱家婷收好便當盒後,兩個人便開始研究起苦瓜臉來了。
「真是奇跡啊,咱們最樂天派的恰查某居然也會有吐大氣的時候,」翁琳滑稽地住窗外探了探。「要變天了嗎?」
朱家婷嘲弄地嗤笑一聲:「我看是繼香港、澳門之後,台灣也要回歸大陸了吧!」
對她們的嘲諷聽若未聞,貝貝只是高深莫測地輪流看著她們兩人好半晌後,她才輕輕啟口問道:「你們和沈昌宏和齊少雲交住多久了?」
翁琳覺得奇怪,隨即若有所悟地笑道:「我和沈昌宏在一起快一年半了。怎麼,是不是你也開竅了,想找個男生來開同樂會?」
「我和齊少雲在一起不到一年。」朱家婷也說。「幹嘛?心癢癢了嗎?」
「那你們相互之間是如何肯定彼此是真的喜愛對方的?還有……」貝貝沉吟道。「你們到什麼程度了?A或B或C?」
翁琳懷疑地斜眼著貝貝。「你問這些做什麼?」
貝貝雙眼一瞪。「你們到底說不說嘛?問那麼多幹什麼?不說拉倒!」
「好,好,說就說!」看貝貝似乎不爽了,朱家婷忙安撫道。「我們到B了,但沒打算要突破C。至於彼此是不是真的喜愛對方嘛……」她歪著腦袋想了想。
「應該是吧。其實我也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滿舒服、滿合的就在一起嘍。要是哪天膩了,或者我覺得另外一個男孩子比他好,可能我們就會散了。
反正我們都還年輕,還有的是機會碰到更多的對象,何苦要現在就去擔心那麼多哩?」
貝貝轉望翁琳,翁琳聳聳肩。
「我也差不多吧,我不想在心裡存下類似未來的計劃目標那種負擔,否則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會不太自然,乾脆輕鬆一點,一切感覺反而能比較清楚。所以我也不會認定沈昌宏就一定會是未來的另一半,多看一點,你才能找到最速配的一個,否則以後你要是碰到另一個更令你動心的男孩子,你就會後悔莫及嘍!」
「是這樣子的嗎?」貝貝喃喃道。
「那你們又怎麼知道哪個才是最對味的那一個?」
翁琳的朱家婷對視一眼。
「這你可問倒我了。」翁琳笑笑。「老實說,我有過很多男朋友,好像是一個比一個好,所以我也不知道哪一天碰到的才會是最後、也是最好的那一個。」
「我想是感覺不同吧,」朱家婷微蹙著眉。「雖然我還不知道應該有什麼感覺,可是聽人家說的都是感覺上的特異吧。」
「無論如何,」翁琳接著說。「多交幾個總是沒錯的,這樣才能比較出哪一個最好,或者理清哪一個給你的感覺才是最特異、最動人的。」
朱家婷連連點頭附和:「對,對。我有一個小學同學,本來她和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居男孩很要好,因為她認定他是她最喜愛的人了,所以一直拒絕別的男孩的追求。結果升到高中後,他們不同校了,她才有機會碰到另一個更令她傾心的男同學,可是她已經和青梅竹馬進行到C了,不但後悔莫及,更不知道要向現在的男朋友如何解釋才不會失去他哩!」
貝貝喔了好長一聲。
「所以我覺得要多認識一些男孩子,不要太早認定某一個人,尤其是……」朱家婷眨眨眼。「不要太早交出自己。」
貝貝不覺皺緊了秀氣的眉頭。
翁琳好奇的打量她。「你……是不是喜歡上什麼人了?」
「不會就是多多吧?」朱家婷猜測。
貝貝咬著唇不語。
兩人互覷一眼,翁琳躊躇了下,才問:「你說他不是你的男朋友,那是……你單方面的喜歡嘍?」
貝貝抬眼瞥她。
「很久了嗎?」
貝貝聳聳肩。「我從六歲開始。」
朱家婷立即翻個白眼。「受不了!這叫幼稚的迷戀,就跟我剛剛說的那個小學同學一樣嘛!」
翁琳拍拍貝貝的肩頭。「他對你呢?」
貝貝歎氣。「不知道。」
「不知道!?」翁琳掠訝地重複道。「你們相處那麼久了,你居然不知道他對你有沒有感覺?」
「他很疼愛我,就像大哥哥疼小妹妹那種疼愛,」
貝貝苦笑。「可是有時候我又覺得應該不止。他從來沒有明白表示過,我也不敢直接去問他,怕問出什麼不對的答案來,所以……」
翁琳想了想。「想聽我的建議嗎?」
貝貝點頭。
「直接去問他,一口氣把事情解決掉!」翁琳斷然道。「這樣拖拖拉拉的算什麼嘛!」
「或者先把他放一旁,自己放開心胸去接觸別的男孩子,等確定自己的感情之後再說。」朱家婷嘴角一撇。「我實在不相信你在六歲時就能懂得愛情了。」
貝貝不服地揚了揚下巴。「我很聰明,也很早熟呀!」
翁琳不由失笑。「是喔,你很早熟!」她搖搖頭。
「早熟的洋娃娃!」
貝貝霎時柳眉倒豎,正要發飆,朱家婷忙安撫道:「好,好,你早熟。可是,貝貝,多認識一些男孩子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或許正可以找出來你對多多的感覺特異之處,然後你就能更能確定對他究竟是迷戀或是真正的愛情吧?」
貝貝不由得皺眉,她實在沒什麼興趣,但是雖然她並不贊同朱家婷說她是幼稚的迷戀,然而或許她真是該去觀察一下其他男孩子的思想行徑,這樣可能就會知道多多到底在想什麼了。
翁琳搔搔她的頭髮。」下星期四海工專的舞會一起去吧!」
貝貝遲疑了會兒才慢吞吞地說:「多多下個月要到美國,或許那個時候我再考慮……」
「就這麼決定了,」翁琳立即打斷她的考慮。「就下個月,不能反悔,否則我翻臉喔!」
貝貝張了張嘴,隨即又闔上。
去就去!
貝貝從課本上方偷覷著專心和盧淵井討論公事的文澔。
過兩天她就要月考了,所以文澔特地下班時間一到就趕回來為她加緊補習。否則前些日子他都是為了到美國開拓業務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到過十點才回家。
可是文澔才開講不到半個鐘頭,盧淵井就抓著文件追來了,文澔只好指定範圍讓貝貝先去背熟.自己則想辦法盡快把公事處理掉。
「多多,你要去多久?」
「半個月吧,」文澔頭也不抬,仍埋首在數據中「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
那麼久!「喔。」失落感迅速在貝貝心頭聚疊。
文澔這才抬起頭來。「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貝貝噘著嘴低下腦袋。
滿心不捨的文澔輕輕一歎。「如果是寒暑假,你知道我一定會帶你一起去的。」
大大的眼睛哀怨地瞅著他。「那你不能等我放假再去嗎?」
文澔無助地瞥了盧淵井一眼。「我也想,可是很多預定的行程是無法變更時間的,否則會被競爭對手搶先機,這你應該懂的不是嗎?」
「鬼才懂哩!」貝貝咕噥。「我就不明白,事業搞那麼大做什麼?錢賺那麼多做什麼?你想要掌控大事業,卻反而被事業掌控了生活,這樣人生還會有什麼樂趣呀?」
文澔無奈地暗歎。「這是伯父的期望,我承諾過要替他完成的。」
貝貝斜睨著他。「我就知道你疼爸爸比疼我多!」
「這……」文澔啼笑皆非地唉了一聲。「貝貝,這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知道我作下承諾之後就一定會盡力去實現它,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不管我了?」貝貝不滿地說。
「我沒有不管你啊,我只是出差半個月而已,又不是不回來了。」
「你這半個月就是不管我了!」貝貝斷然道。
「我……」文澔求救的目光投向盧淵井,後者正一臉有趣地憋著笑。「我不是不管你,我是……我是……」
盧淵井快要忍不住肚子裡的爆笑感了。
年紀輕輕就被商界稱為「企業之鯊」的文澔,居然被一個小姐兒的幾句話就搞得昏頭轉向、不知所云。
雖然看戲看得很爽,可是基於文澔是老闆,他有權力隨時開除一個隔岸觀火、見死不救,甚至幸災樂禍的下屬,盧淵井開口為老闆打圓場。
「我說貝貝大小姐,你老公就去半個月,半個月後他又是你的了,別這麼小器嘛!」
貝貝不屑地哼一聲。「是嗎?就半個月?你敢保證他以後絕對不會再出差?你敢保證公司打進美洲市場後,他不會被更多的業務佔去更多時間?」
盧淵井窒了窒。「我……」
不讓他有機會思考,貝貝緊接著又咄咄逼人的趁勝追擊。「還有,你敢保證他打進美洲市場後不會再肖想歐洲市場?澳洲市場?甚至非洲市場?你真的敢保證從美國回來以後,他所有的時間就全是我的了?」
真慘!文澔至少還跟她對了好些話,他卻連回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打回來了!」盧淵井悲哀地暗歎。無用的助手躲到陰暗的角落裡畫圈圈(小丸子是也)自我哀憐,文澔還是只能自力救濟。
「貝貝,這樣好不好?」文澔小心翼翼地說。「就這一次我單獨出差,以後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帶你一起去,如果你上課時間不能配合,我就讓你盧大哥代替我去,這樣可以嗎?」
貝貝噘著嘴考慮半晌後,才勉勉強強頷首應允:「好吧,就這一次喔,下次我可要發飆了喔!」
已經在發飆了不是?文澔忙點頭。「我發誓,就這一次!」
貝貝歎息。「半個月……好久喔……」
「放心,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再出門。」文澔承諾。
可是……你要讓誰在我賴床時抱我到浴室去啊?貝貝歪著腦袋想著。
「鈴……」
貝貝將棉被蒙緊了頭。
「鈴……」
整顆小腦袋都龜縮到枕頭底下去了。
「鈴……」
「啊——」貝貝尖叫一聲跳起來一把按掉床頭的鬧鐘,再滾下床兩大步跨向化妝台把另兩個震動不已的鬧鐘扔出窗外,繼而沿路衝進浴室內將最後兩個丟進馬桶裡!
貝貝怒瞪著鏡子裡雙眼直冒火的女孩尖吼:「該死的多多!」
猶在太平洋上空翱翔的文澔倏地伸手挖了挖耳朵。
盧淵井隨口問:「怎麼了?」
文澔困惑地再挖了挖。「不知道,突然間好癢。」
盧淵井想了想,繼而失笑。
「肯定是貝貝在罵你,而且罵得很厲害!」
文澔不安地瞥他一睛。「這麼快?不會吧?」
盧淵井斜睨著他。「要打賭嗎?」
「訂賭?」文澔楞楞地重複,隨即猛搖頭。「不要,不要!」
盧淵井笑笑沒說話。
文澔望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
「阿井,我想……到美國後,你看看能不能把行程再縮短一點,趕一點、睡少一些都沒關係,盡量把所有預定中的約會集中起來,或許……」
「大哥,」盧淵井歎道。「已經是最緊湊的行程了,也要配合人家的時間才行嘛!」
「那——」文澔歎氣。「就盡量不要讓回家的時間延後吧!」
盧淵井猶豫了下,終於還是開了口:「很難說耶,文澔,那兩個最難纏的人物還在考慮要不要和我們見面呢?」
文澔瞄他片刻,然後吁了一大口氣:「盡量吧,如果真不行……」他又歎氣。「我只好再多摳幾次耳朵了。」
望著場內瘋狂扭擺的酷哥辣妹們,貝貝不由暗暗稱奇,沒想到平時在校園裡一本正經、循規蹈矩的同學們,出了校門之後競也如此火熱勁爆。
她看看自己簡單的套頭毛衣、牛仔褲,跟他們實在是不太搭調。難怪沒人來……呃,也不是沒人啦,還多得很哩!只是都被她打了回票。看他們跳沒什麼,當看乩童起乩就是了,可是真要和他們跳那就滿倒胃口的了。
她還是比較喜歡和文澔跳舞,該紳士時他就能舞出最優雅的氣質,而需要火爆動感時,他也是跳得最出色高桿的一個;無論是探戈、吉露巴、機械舞、華爾滋、恰恰、街頭舞或黏巴達,只要叫得出名字,他就能舞出最精湛的技巧教人欣賞讚歎。不管到哪一種舞廳去跳舞,他們總是最受矚目的一對。
哪像這種舞會,根本是一堆瘋子在抓狂嘛!不知道是不是瘋人院的大門沒鎖緊,讓裡頭的神經病全溜出來了?真是人沒水準、舞沒氣質,頂頂教人洩氣。
就不知道她們帶她來參加這種舞會做什麼?
貝貝努力從場中黑壓壓的一片中尋找翁琳和朱家脖的影子,打算跟她們說一聲後就要打道回府了。她本來還認為是自己就讀的學校有夠爛,才找不到一個看得順眼的男同學,沒想到出來一看……惡!簡直同樣沒品!
算了,下次挑那種燒烤會什麼的參加就好了,不管人炫不炫,至少有機會觀察他們的行為舉止和談話內容,這樣比較有助於她去瞭解多多的想法。
「嗨!願意和我跳支舞嗎?」
視線仍在場中搜索,貝貝隨口應道:「不願意。」
「喔,那我們聊聊天好了。」
貝貝訝異地回過頭來,正好看到一個看起來還個賴的男孩子在她身邊坐下。下意識地住旁邊挪了挪,貝貝才開始仔細打量他。
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白牙齒,他笑得開心爽朗。
讓人不禁也跟著放鬆下來。而且他的穿著跟她一樣隨興,毛衣、牛仔褲。五官端正,濃眉大眼、鼻正嘴闊。
一眼即見是一個相當開朗的男孩子,給人的感覺很舒適。
男孩子自在地讓她打量了會兒才頑皮地擠擠眼「怎麼樣?及格了嗎?」
貝貝聳聳肩。「五十五分。」
男孩子誇張地垮下臉。「真慘!我頭一次拿到不及格的分數耶!」
嗤笑一聲,貝貝不屑地哼了哼。「該偷笑了你,至少我給你五十分以上了。」
「喔,那你打過及格分數嗎?」男孩子好奇地問。
只有一個,而且是滿分!貝貝想著同時不耐煩地看向場中。
「我是J中戴鈺群,能請教你的名字嗎?」
「不能。」貝貝很乾脆地說。
戴鈺群審視地盯著她。「你有男朋友了?」
「沒有。」語畢,貝貝突然轉過頭來詭譎一笑。「可是我有老公。」
戴鈺群愕然一愣,隨即失笑。「是哩,我也有三個老婆哩!」
「我是說真的,連我的死黨都不知道喔!」貝貝認真地點點頭。「所以請你不要隨便幫我宣傳出去。」
戴鈺群微微蹙眉。「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我感覺得出來你想追我,我不希望你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戴鈺群恍然大悟地喔了聲。「反正你就是不要我追你就是了?」
貝貝點點頭。
「你對每一個追求者都這麼拒絕嗎?」
輕輕搖頭。「不,只有你。」
「為什麼只有我是用這種藉口?」
「不是藉口,是事實。」貝貝說。「第一,因為你是第一個能讓我打出五十分以上成績的男孩子,而且你給我的印象還滿不錯的,所以我不想騙你。第二,其實我並不想瞞騙任何人,但是我們教務主任和訓導主任不准我說出去,而你既然不是我們學校的,看起來也算正派的,應該不會那麼無聊多嘴幫我宣傳出去吧?」
愈說愈誇張了,連教務主任、訓導主任都搬出來啦!
戴鈺群暗忖,既然對方都為了拒絕他而捏造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藉口來,照理說他應該知難而退才對,但是以運動員的精神來論,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應該輕言放棄的,而他絕對夠格稱得上是一個最佳運動員,自然要謹守這個格言嘍!
何況,在眾多追求他的女孩中,面前這一個俏麗雅致的女孩子更是頭一個能令他產生一種超乎喜歡之外感受的人。如果就這麼輕易放棄,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碰到哩!
好吧,既然她直接拒絕,那他只好採取迂迴前進法嘍!
主意拿定,戴鈺群便開口說:「OK,不追你,那交個朋友總行吧?」
「朋友?」
「是啊,純朋友,怎麼樣?」戴鈺群勸誘著。「就是一起聊聊天、研究功課、打打屁的那種單純朋友,如何?」
貝貝皺了皺眉,考慮半晌之後正想拒絕……
「喂!小姐,你怎麼寧願當壁花也不……咦?他是誰啊?」和沈昌宏親熱地手拉手走過來的翁琳好奇地上下打量著戴鈺群。「好像沒見過哩。」
「J中戴鈺群。」戴鈺群大方的自我介紹。
「J中?」翁琳訝異地重複道。「J中的怎麼也跑來了?」
「鄰居朋友邀我一起來的。」
翁琳喔一聲,接著又問:「你想幹嘛?」
「我想和她交個朋友,」戴鈺群腦袋朝貝貝點了點,「她正在考慮。」
「考慮?」翁琳不可思議地瞪著貝貝。「小姐,J中的耶,最ㄅ—ˋㄤ的男高中耶!你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貝貝才剛張開口,翁琳又緊接著說:「沒什麼好考慮的了,大家就交個朋友也沒什麼了不起嘛,OK,就這樣了。」說著她又轉向戴鈺群。「喂,戴鈺群,以後你要找貝貝就……」
「貝貝?」
「耶?」翁琳誇張地叫了一聲。「不會吧?你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戴鈺群苦笑。「她不肯告訴我。」
翁琳受不了地瞪貝貝一眼。「她叫桑貝貝,S中三年級,手機號碼是……」
無奈的貝貝只能連連歎氣,誰都可以得罪,就這兩個死黨有時候心血來潮突然發起飆來也是很嗆人的。
「貝貝的成績中等,想考上大學實在很勉強,所以……」翁琳暗示性地眨眨眼。「她應該很需要有人幫她加強功課什麼的,明白嗎?」
雪白的牙齒又跑出來了。戴鈺群笑呵呵地應道:「明白,明白,當然明白!」
天啊,饒了我吧!貝貝暗自哀歎。
晚上九點五分前,貝貝盤膝坐在床上,兩眼直楞楞地盯著面前一對母子Kitty貓。九點整,喵聲剛起,貝貝立刻抓起趴在Kitty貓媽媽身上的小Kitty貓。
「喂,多多?」
「貝貝。」
熟悉的柔和嗓音一傳入思念氾濫的腦海裡,貝貝立即哽咽起來。「多多,我好想你喔!」她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
輕歎一聲。「我也很想你,貝貝。」文澔的聲調更低沉溫柔了。
「多多……」貝貝差不多就要大哭出來了。
「不要哭,貝貝,我會心疼的。」文澔柔聲撫慰著。
「你放心,我這邊進行得很順利,應該很快就能回去了。」
吸了吸鼻子,貝貝勉強收回哭音。「你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她緊抓著話筒,彷彿抓的是文澔的手臂。
「丹佛。我剛起床。你呢?你在做什麼?」
「在等你的電話嘛!」貝貝捲著電話線。「多多,你……沒有抱別的女人進浴室吧?」
「當然沒有。」文澔不假思索地回答。「除了你,我身邊不會有第二女人。」
還是不放心,貝貝緊接著又問:「多多,老實告訴我,洋姐兒是不是特別豐滿迷人?」
文澔低歎。「你忘了我曾經來這裡念過書嗎?當時我不覺得她們迷人,現在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那有沒有什麼難忘的老同學去找你?」貝貝依然緊迫盯人。
「貝貝,你知道我唸書時一向是心無旁騖的,根本不會浪費時間去和任何人交往,頂多只是認識而已,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哪兒來什麼難忘的老同學?」
貝貝冷冷一哼。「少來!多多,盧大哥說你在美國時常常寫信告訴他說有好多洋姐死纏著你這個東方酷哥不放,你敢否認嗎?」
那個該死的大嘴巴!文澔的本意是向盧淵井訴苦那些洋姐兒太煩人了,看看盧淵井是不是有什麼好點子可以甩掉那些蒼蠅,沒想到那個IBM點子沒想到個個,卻給他挖這種牆腳!
「呃!這個……貝貝,我……我……可是我都沒理會她們啊!」
貝貝陰陰地嗯了一聲。「那你現在有沒有……」
「沒有,沒有!」文澔忙否認。「貝貝,她們又沒人知道我來美國,怎麼可能再來纏我呢?」
貝貝挑著右眉。「那你會不會犧牲色相去爭取……」
「貝貝!」文澔哭笑不得地叫道。「不要亂扯好不好?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嘛!」
「我知道,可是……」貝貝哼了哼。「我還是要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回來時屁股後面還給我跟著一對大木瓜,否則別怪我來一個謀殺親夫,然後給你做成人肉叉燒包賣掉!」
文澔連連歎氣。「不會,貝貝不會啦!」盧淵井還說貝貝不會對他說重話呢,這會兒都要殺人啦!
「不會最好。」貝貝轉口又說:「多多,別光顧著工作,自己身體也要注意,你有胃病,吃飯一定要按時吃,別讓它更嚴重了,知不知道?」
有點心虛地咳了咳,文澔囁嚅道:「呃,知道了。」
「還有,每天要給我睡滿六個小時,少一秒都不行!」
「喔。」聲音更小了。
「就算你一定要打進美洲市場也不急於一時,慢慢來嘛,這次不行,下次再來。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打拼,不要先把身體搞垮了,連本錢都沒了你還拿什麼跟人家拼?」
企業界的大白鯊搖身一變而成一條小吻仔魚,文澔唯唯諾諾地應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不稀罕你是不是能順利打進美洲業界,我只要你趕快回來就好了。」
「我會盡快,我會盡快……」
「再有,絕對不許給我勾三搭四的當個萬人迷!」
「是,是……」
一般人大都認為只要有錢,想在哪兒開分公司不行?
其實大大不然,有色人種想在白人社會闖天下絕對需要比白人更多的魄力與努力。最重要的是要當地的企業界願意接納你去分一杯羹,這就要相當的說服力與魅力了。否則空設一家公司在那裡,卻沒有任何貿易往來,早晚是要認賠收攤的。
書面上的往來很容易,只要展現出夠雄厚的資本就行了。再來就是要文澔親身出馬去讓對方明白他絕對有這個資格去促進當地的企業繁榮。而以文澔天生擁有的企業家氣勢與東方人特有的神秘魅力,再加上令人心悅誠服的說服力,只要見過他的人都很快便屈服了。但是少部分壓根不肯接受讓低等民族加入他們的上流社會,自認高人一等的貴族階層人物,這點就相當令人頭大了,因為他們連見也不肯見文澔一面。
基本上,文澔預定在美國先行設立三家子公司;東岸的紐約、中部的丹佛和西部的洛杉磯。洛杉磯幾乎沒什麼問題,丹佛的小小阻礙也很快就解決了,就是紐約的麻煩最是屎尿一堆了。
紐約,曼哈頓上東區,第70街到91街的短短一英里則是所謂紐約貴族的一英里。而位於東73街11—15號則矗立著一棟具有威尼斯風格的宮殿式巨宅。那就是紐約商界大佬古德·詹寧斯的宅邱。據傳說他的祖先曾是三K黨的首領之一,而子孫沿傳至今,仍遺留有排拒外來民族的習性。
文澔一點兒也沒有興趣和這種偏見執拗的人打交道,但是現在的他不但必需而且還非得見到古德不可,否則就連他看中要作為子公司地點的大廈主人都不敢把大廈賣給他,更別說要在紐約立足闖天下了。
文澔和盧淵井已經在紐約待了五天了,可是一點兒進展也沒有,因為古德始終不肯見他。原本以文澔的固執天性是不會輕易認輸的,但是基於在每天固定的電話聯絡中,貝貝的語氣愈來愈可怕了,所以他不得不決定,再試最後一次,若是仍不成功,他只好改變地點到華勝頓或費城設立東岸的子公司。
「詹寧斯先生,昨天那兩個東方人又來了。」詹府的管家盡責地來到書房向主人報告。
「不見。」古德同樣的拒絕之後,逕自繼續跟女兒、女婿討論公事。
「可是,先生,這次他們說只要見他們一面就好,之後若是您仍不願意和他談的話,他們會立刻離開,而且從此不再來打擾了。」
古德剛皺眉,一旁古德的次女娜妮便建議道:「見一下吧,爸爸,這樣以後他們就不會再來煩我們了。」
古德瞄她一眼,隨即朝管家吩咐道:「叫他們進來,告訴他們見過面後就立刻給我滾。」
管家應聲出去,長女瓊妮則優雅妖媚地走開兩步在典雅的藝術高背椅上坐下。
「很難說喔,爸爸,聽對方的語氣好像滿自傲的。
而且我也聽人家談論過那個東方人似乎挺有能力的呢!」
古德只是哼了哼,仍埋首在報表中。
瓊妮是個倨傲美艷的典型富家女,紅髮褐眼,自私又任性,而且她還有個特殊癖好:喜歡勾搭有婦之夫,要是再多幾分喜愛更要搶過來佔為已有,等玩膩了之後再一腳踢開。家族財富背景和本身的美貌讓她有這種玩弄男人的本錢,因此不過二十七歲的瓊妮就有四次的婚姻紀錄,在東岸上流社會中是個聲名狼藉的浪蕩女。
古德的二十三歲次女娜妮則完全相反,金髮褐眼,是個典雅的淑女,眼界高,儘管追求者如過江之鰍,卻沒有一個能讓她看得上眼的。
兩個女兒都是古德的得力助手,至於瓊妮歷任和現任丈夫肯恩都卻沒有一個能讓古德稍加顧盼的。在古德的眼裡,那些軟弱無能的男人全都只不過是貪婪的小白臉而已。
書房門打開,兩個男人緩步踏進來,而當先的頎長男人一站定在書桌前,古德就明白對方為什麼敢狂言只要見一面就好了。
古德能被紐約,甚至美國商界尊稱為界商前輩大佬當然是有其因素的。他的財經背景和營商能力自然是原因之一,但他銳利神准的識人之能更是令人嘖嘖稱奇。只要讓他見過一面,而且放言此人會成功,那麼那人將來必定不會失敗。反之,他要是給予反面的評語,那人也就沒什麼成功的機會了。
如今,在他幾十年的閱歷之中,他首次見到能讓他發出由衷讚歎的出色人物,那種凜人的狂傲氣勢和天生的領導魅力立刻讓他明白今天是這人來求見他,明日則是他要去求見這人了。
而膝下只有兩女的古德立刻產生了私心。「你結婚了嗎?」他不覺脫口問道。
文澔微微一楞,旋即定過神來回道:「兩年了。」
古德很明顯失望地啊了聲。
文澔有點詫異地瞟盧淵井一眼,而後者正若有所思地看看雙眼發亮的瓊妮,又瞧瞧一臉迷醉的娜妮。
肅了肅臉色,文澔伸手遞出一張名片。「裡斯·文,請多指教。」
盧淵井也跟著送出名片。「韓生·盧,文總裁的特別助理。」
古德接來順手放在桌上,兩眼則始終凝注在文澔身上。「請坐。」
「謝謝。」
待文澔和盧淵井落坐書桌前後,古德才抬手揮向瓊妮。「我的大女兒瓊妮,二女兒娜妮和大女婿肯恩。」
文澔一一頷首為禮。
古德又認真注視他半晌後才開口問:「為什麼想來美國打天下?是本身的野心還是別人的慫恿鼓勵?」
「老實說,我並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我太太也不希望我那麼辛苦,可是把公司拓展到美洲是我養父生前的心願……」每次一想到桑武雄,文澔就忍不住露出緬懷之色。「他非常疼愛我,而既然我有那個能力,當然要設法完成他的心願。」
一個有情有義又有自信能力的男人!
古德更欣賞文澔了,而以往總是令他反感不已的東方人外表,此刻在他眼裡也出現了另一種風貌。古老的情義韻息和神秘的東方魅力在文澔身上散發無遺,斯文俊秀的五官和堅毅冷峻交織成一股迷人的吸引力,透明鏡片後的雙眸深邃睿智、聰穎敏銳無比。
即使不能成為他的女婿,這個男人他也只能籠絡而得罪不得,古德暗忖。這是一個終會站上世界頂端發號施令的男人,再多的阻礙困難都止不住他的腳步,有眼無珠的愚蠢者會因為今日的錯誤阻擾導致日後的懊悔苦惱,他當然不是個愚蠢的人,所以他會盡力去成為文澔的朋友。
因為文澔會是一個最可怕的敵人!
相反的,如果聰明的話,他也會是一個最忠實可靠的朋友。
思索至此,古德不再遲疑,當機立斷地說:「好,你需要我幫什麼忙,儘管說吧!」
文澔似乎毫不意外地點頭稱謝。
就這樣,這趟美國之行似乎有了最完滿的結果。卻沒料到,有得意必有失意,破壞總是隱伏在完美的背後,危機也總是伴隨著成功而來。結果是好是壞,端看當事者有沒有足夠的毅力和睿智去著除命運中的惡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