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華不否認自己是把路走偏了,不過這一次她會走對路。「娘,你睜大眼睛好好瞧一瞧吧,女兒會讓你以我為傲的。」
爹娘老了,她不能再讓他們傷心,白髮人送黑髮人。
孟夫人一聽,不太相信地拍拍女兒的手。「別太勉強,娘不求你富貴一生,就盼著你夫妻和樂,兩情相悅。」
別的不說,感情一事絕對是重點,男女間互生愛意,什麼都能容忍,女婿明寰還年輕,尚不知何謂少年夫妻老來伴,在年少時奠下的感情基礎最深刻。
縱使到了後來有再多的女人,最初的那一個總是教人難忘,就像她和老爺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他身邊的女人一個又一個,個個比她年輕美麗,可是能擁有他的愛的只有她一人。
「姑爺院子裡有兩個姨娘,這兩日花招百出的想見小姐。」一回到孟府,驚秋又改口稱主子為小姐。
「驚秋,你話太多了。」孟清華斜眼睨她。不過是姨娘罷了,見不見在她一句話,她還拿捏得住,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小姐,奴婢是為了你好,要是不告訴夫人,奴婢都快憋壞了。」心直口快的驚秋
不若斜月沉著,有什麼說什麼,雖然忠心卻常好心辦壞事。
「以後你再多話就留在孟府,不用跟我回來了。」她這般毛毛躁躁,遲早會出事。
「不要呀!小姐,奴婢以後都不說了,奴婢閉嘴。」一說完,她用雙手摀住嘴巴,表示再不多嘴。
「是『大少奶奶』,華兒都嫁人了,別亂了規矩,在咱們府裡說說還行,萬一被孟家人聽見挑錯處,可是要挨板子的。」孟夫人神色平靜地喝口茶,抿抿茶香。「姨娘,還兩個?」
「女兒應付得來。」太當回事是抬舉她們,犯不著為了上不了檯面的玩意兒勞心,擺著當風景看便是。
孟夫人嗯了一聲。「重要的是丈夫的心,你要牢牢捉住,娘教你的那幾招好手藝沒擱下吧!」
「娘是指?」
她低笑,慈祥地看著女兒。「人的一生離不開衣食住行,有好衣穿,人不受寒,肚子一飽,不知飢餓,男人其實很好掌控的,只要你用對方法便水到渠成。」
孟清華笑了,露出了重生以來第一個燦爛若陽的笑靨。
「娘的教誨,女兒謹記在心。」
第四章洗手作羹湯(1)
周府廚房裡,守灶的黃婆子急得快掉淚了,她一臉焦色的東竄西竄,一下子顧著灶火,一下子扶著重達十來斤的大鍋子,一下子又飛到蒸籠旁,唯恐堆成塔的竹籠砸到主子。
「大、大少奶奶,您想做什麼讓老婆子來,小心小心……油燙呀!別燙到手了……大少奶奶別折煞老奴了,您有個破皮損傷,老婆子這條老命承擔不起哪……」
她很忙很忙,忙得腳不點地,神色比死了爹娘還驚惶,白著一張臉,連話也說得坑坑症疤,老眼泛著淚光。
不只是她,在廚房裡洗菜、削蘿蔔皮、殺雞拔毛的下人全都驚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穿著玫瑰紅蹙——雙層長尾襦裙的大少奶奶走過面前,繡白桃蔥綠緞面繡鞋還沾了一片菜葉。
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孟清華走向灶邊手法俐落的抄起一把刀,左手拎起一條蹙金:一種剌繡的方法。用捻緊的金線繡衣,而縐縮其線紋。或稱為「捻金」
活蹦亂跳的黃魚,以刀背敲魚頭使其昏迷,再刀起刀落地剖開魚肚去腮,刮去魚鱗,將魚用清水洗淨,兩面各劃五刀。
用鹽、糖、酒和些許清水醃漬黃魚,略放一會入味,油鍋燒熱將黃魚沿鍋邊滑入,小火炸熟後撈出,再放入蒸籠中……
炒鍋燒熱,將拌勻的糯米和白面放在鍋中以文火燒至冒煙,再將蒸籠移置鍋中,蓋上鍋蓋微熏。
同時,一心兩用的孟清華已將雞腿去骨,攤平切成十字交叉淺紋,與拍扁的蔥姜、糖、醬油和酒一起醃漬,約過了兩刻後撈起瀝干,盛於盤中再以大火蒸上一會。
倒兩碗油入鍋燒熱,放進雞腿,炸到呈金黃色便撈起,以斜刀切成小片,整齊地排列在盤中。
麻油燒熱後盛起,加蔥花和花椒油調勻,纖纖蔥指如作畫似的將油淋在肉上,青玉瓷盤頓時發出滋滋油響。
一道煙熏黃魚和一盤油淋去骨雞香味四溢,教人口水直流。
但是孟清華還未停手,她看了看灶台上備用的食材,又挽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水嫩藕臂,刀法飛快地在肉排上劃刀,取蔥白熱油炸肉,熬煮淋醬……
動作快得讓人眼花撩亂,若非親眼所見,誰也不敢相信纖弱的孟清華能一手做出一大桌誘人的美食,她熟練技巧教人歎為觀止,即使是廚娘也自歎不如。
「哇!好香,真想嘗一口……」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讚歎,隨即勾起眾人的腹鳴聲,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摸摸扁平的肚皮。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一張張瞪著食盤的臉無聲地渴望吶喊,那望眼欲穿的神情像餓了大半個月的災民。
「沒你們的分,趕緊把口水擦一擦,這是大少奶奶特地為大少爺準備的。你們敢和大少爺搶食?」驚秋一面護食一面趕人,難得主子親自洗手作羹湯,這麼多菜吃不完總有她的口福,她絕對絕對不會讓給別人,死都不肯。
孟清華的廚藝來自孟夫人的親授,其口味與調理方式皆與眾不同,旁人想學也想不來,堪稱獨門秘技。
孟老爺當初就是吃了孟夫人的菜才對她離不了心,除了夫人所做的菜,旁人做的怎麼也吃不慣,被養刁的胃口只認定她一人,再無人能出其右,夫妻感情二十幾年來從沒變過。
孟夫人還有一項絕技,那便是女紅。一塊平凡無奇的青布到了她手中,剪子一裁,針線在布上遊走,轉眼間便能變出合身大方又獨樹一格的新衣。
而她將這項技藝連同傲人的廚藝一併傳給女兒,孟清華可說是兩項絕技的傳人,但她從不輕易示人,即使父兄求了又求,她頂多在他們生辰時做上幾道,一飽口腹之慾。
而今為了周明寰,她倒是卯足了勁,不再藏著掖著,卻以刀下功夫抓住他的胃。
「驚秋,別小家子氣惹人笑話,那盤富貴火腿賞了她們吧。」那道火腿肥多瘦少,蒸的時辰不夠,入味淺,少了些許微甜的鮮味,其實這道菜她並不滿意,鮮甜味不足,擺上桌子她都覺得發臊,沒發揮出十成十的功力,但給廚房下人吃已是算相當精緻。
「哇!太好了,有得吃了,謝謝大少奶奶賞賜。」廚娘急道謝。香!香得盤子都能一口吞下,要快點下手搶。
驚秋臉一垮,「大少奶奶……」嗚!她也好想吃,少了一盤菜。
一盤富貴火腿大約薄切十來片,大戶人家廚房人手多,一人一片就沒了,手慢的人還搶不到,只能眼巴巴地看別人嚼得滿嘴香,一副嘗到人間美味,死也甘心的陶然樣。
驚秋就是那少吃一口的人,她掛在眼角的淚珠都快滴下來了,見狀的斜月偷偷地夾了一塊京蔥串子排塞入她嘴裡,驚秋這才破涕為笑,兩眼一瞇,感受串子排在口中的麻香。
「瞧你這副貪吃相,丟人哪!以後別說你是我身邊的大丫鬟,我還要顏面。」孟清華笑著輕點貪嘴丫鬟的鼻頭。
凝暮上前將她挽起的袖子放下,拿帕子在碧水端著的盆裡浸濕,那是采自梅瓣上雪融化後的清水,待沾上梅香再擰乾,輕拭著主子沾了油煙的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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