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佳餚可不是擺著好看的,涼了就失了味道,孟清華一個眼神,她的丫鬟們就動了起來,一個個洗淨了雙手,將盛盤的菜餚和湯盅依次端入春鶯院。
原本對著帳的周明寰還不覺得餓,忽聞陣陣香氣由外頭飄來,他鼻子一動,輕嗅,放下帳冊,大步的走出書房,丟下幾個等著他吩咐辦事的刀鋪管事。
「什麼東西這麼香?」這味道……嗯!香味撲鼻,他胃裡鬧空城計了。
剛換好衣服的孟清華一回頭,不由得失笑,向來沉穩內斂的夫婿竟等不及下人布好菜,長指夾起一片芥菜鴨條便不怕燙的丟進口裡,津津有味的嚼得開懷,這模樣讓人莞爾。
娘說的沒錯,要寵壞男人的胃,讓他食髓知味、垂涎萬分,從此離不開做菜的人才能抓住他。
「閒著沒事就下下廚,想試試兩樣南方菜色,一時沒留意就多煮了幾道,你別硬撐,嘗嘗味兒就好,我多加了些花椒,吃多了怕夜裡鬧胃疾。」坐下後,她夾了一塊腐汁虎爪冬筍到他碗裡。
謙虛是一種美德,她不自誇。
但是她越內斂越有股不平凡的氣韻,由內而外散發寧靜恬和,淡淡的沉靜如越陳越香的窖藏老酒,沁鼻的酒香,不飲已醺然。
「微微的辛辣,微微的麻香我還承受得住,若是干來一杯杏花釀的甜酒釀……」酒的果甜中和了舌頭的麻辣,便是完美。
周明寰話到一半,白玉紅釉蓮紋月光杯送到手邊,甜香清送的澄黃酒液注入杯中,頓時滿室生香。
「咦?這是……」他詫異地睜大眼。
「杏花剛開未能釀酒,出自杏花村的陳年汾酒亦有濃濃的果香,初飲不覺酒烈,唇齒留香,飲多了才知酒氣醉人,我大哥的朋友多如天上繁星,便讓人送了二十幾壇。」年分輕的女子宜飲,五年以上陳酒則不可多飲。
大哥就是個寵妹如命的傻哥哥,知道她不勝酒力又偏愛果子釀,才特意請友人釀製適合女子飲用的水果酒,以杏肉為底製成帶有果香的汾酒,天底下僅她獨有。
周明寰一聽,輕笑出聲。「大舅兄生性豪爽,交友廣闊,知己滿天下,莫怪與酒仙為伍,他連九皇……」九皇子東方浩雲也引為知交,交情匪淺。
他以飲酒為掩飾,未將未竟之語說出,那人不是人人攀交得起。
只是孟氏一族是鑄鐵世家,礦山多達十幾座,其中以鐵礦居多,而周府又以鑄造兵刃聞名,所造兵器精鋼不斷,大舅兄引薦他與那人相見,這……是否另有用意?
兵行險棋,周明寰並不想往高高在上的金鑾座去想,可是事關皇子,即使是再不出彩的龍子,誰敢肯定離那個位子就遠了?沉潛於深淵的蛟龍也有破水而出的一天。
而他該不該掌握這險中之險的機會?
答案已在周明寰心中,只不過他不願承認,若是他想拔除崔氏娘家,權勢大過天的皇權絕對是一大助力,可一旦失敗……他該不該拿全族的性命去搏百年昌盛?
「什麼『酒飯』,你喝了酒便覺飯菜不香了嗎?妾身辛苦了一晌午,倒讓夫君嫌棄了。」將「九皇」聽成「酒飯」,孟清華嬌俏地嘟嘴要將飯菜收走,不畏有酒就香的惡郎君,還假意要取走他用了一半的瓷碗。
「菜香酒也香,哪有半句嫌棄,娘子心慧手也巧,是為夫的福分。」一遇到好酒好菜,剛硬的周明寰也露出鮮少有人看過的一面,拉住妻子不讓她收拾。
她當然是做做樣子,哪會真的掃興,不過是夫妻間的情趣罷了。「嘗一嘗這翠玉蝦排,這時節的河蝦還不夠肥美,若過了五月再來吃這道鮮味,滿口是蝦的甜味。」
主要的青豆仁要勻成泥狀,濾去豆殼,和蛋白與調味拌勻,去殼的蝦子裹上青豆沙抹平,留蝦尾蹺起,前端黏上少許芝麻,以熱油炸到兩分熟,再以小火炸到顏色變深為止。
這是一道功夫菜,河蝦不新鮮則有土味,青豆仁若泡得過軟則口感不佳,入口多了一股生澀味,連帶著蝦肉也會不鮮脆,吃在口裡只有沙沙的油耗味,令人生膩。
孟清華夾了翠玉蝦排放在夫君嘴邊,他張口一咬咬了半截,另外半截她淺笑的含入口中,櫻唇沾上些許蝦汁,瑩潤澤瀲,熠熠亮燦,如絛紅點唇。
見狀的周明寰暗了暗眸色,以指抹去她唇上的汁液,放入口中一吮,那明白的慾望寫在眼底。
飽暖思淫慾。
有酒有菜,還有面若芙蓉的嬌艷妻子,誰家男兒不動心,難免心生蠢蠢欲動的躁念來。
「娘子,為夫似乎醉了。」在他眼裡,她美若池中青蓮,獨立而傲然於水面,不染纖塵。
「是酒色醉人還是美色醉人?」她托著嫣紅桃腮,黑玉般的眸子眨動著盈盈秋水,一閃一閃,波光瀲漓。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周明寰的雙眼變深了,嘴角勾勒出暗紋。「酒也醉人,娘子的風情更撩人,欲醉還清醒。」
「所以……」她眼波一橫,媚態橫生。
掌心發熱地握住柔潤的小手,他低低發笑。「不如早點安寢,娘子忙了一下午也累了。」
他話中之意淺顯易懂,臉兒一紅的孟清華望向一桌剩菜殘羹。「夫君可飽了?何不再酌飲一杯酒。」
「我餓的是別的地方。」他將她的手往下腹一覆,按住,不讓她慌亂的縮回,要她感受那鼓動的灼熱。
「你……丫鬟還在,你這是躁我。」她只是想以美食抓住他的心,沒想過會引發他另一種飢餓。
從未經歷過丈夫的挑逗,她又羞又臊的赧紅玉頰,白裡透紅的粉臉已羞紅一片,幾乎要燃燒起火。
這是她重生前想都不敢想的情景,他們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爭吵,哪可能有今日的和顏悅色,見他的眼神含情脈脈,她頭一次感受到兩心相悅的情意,絲絲入骨。
周明寰頭也不回的揮手,揮退在一旁伺候的丫鬟,斜月等人頗有眼色的收走用過的飯菜,而最高興的莫過於驚秋,誰跟她搶收盤她還翻臉,用眼白瞪人。
不過一會兒工夫,除了輕淺的呼吸聲,屋內已安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響,孟清華與周明寰四目相對。
驀地,輕盈若燕的身子被抱起。
他踏著沉穩的步伐走過鋪錦的地面,來到內室,透雕大鏨福壽紋的紫檀木大床近在眼前,疊成長條狀的百子千孫條褥紅艷惹眼,似在吸引著被慾火沖昏頭的紅塵男女。
三兩下,雪白色輕紗軟緞衫子被丟出紅帳外。
「輕……點,疼呀……」明明是嚴謹冷肅的男人,可是在床笫間卻是猛烈如虎。
隔著撒金碎花繡荷綠肚兜,他大掌時輕時重的揉搓白嫩玉兔。「還疼嗎?前次留下的淤紅還在不在?」
他的前次是兩日前,從三日回門至今已過了大半個月,一向房事不勤的周明寰驟然變性,除了新婚夜過後休戰一日,這些時日以來他勤於耕耘,夜夜露灑花田,將新婚妻子折騰得下不了床,每日都誤了向婆婆請安。
不用懷疑,他是刻意的,用意是不讓妻子和崔氏過於親近,他很滿意兩人相處時的平淡和恬靜,像微微的風,像細水長流,看她在燈下低首垂目縫著衣裳的側臉,他的心莫名平靜,感覺有個人陪伴,人也變暖了。
這是他得來不易的蕙質蘭心妻子,他絕不允許有人惡意破壞,崔氏的手伸得太長,該適時的斬斷她一兩隻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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