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的眼神更憂鬱了。
後來,我親眼目睹楚和任遠流還是有來往,直到此時,我真的是無措了。
我該怎麼讓楚離開任遠流?
看著楚因為任遠流心情逐漸轉好,也不再經常霹出憂鬱的神色,我滿心矛盾,跟在他身邊最久的我卻沒辦法解開他的愁。
我又氣又惱。
今天看見任遠流來到我和楚的房子內,心底那股氣再也困不住地揚起來。
「他怎麼在這裡?」我冷冷地質問。
「他怎麼在這裡?」我冷冷地質問。
他是我同事,」楚離開任遠流的懷抱,起身,面對我,
「陪我帶著海海去遊樂園,現在時間太晚了,他今晚會正在這裡。」
我明白楚介意什麼。
「我不管!是他走還是我走,你自己選一個!」我冰冷的聲音硬要楚做出抉擇,這間房子裡只能容納兩個人。
「沒關係,我離開好了……」任遠流出聲。
「誰都不許走!」楚低喊。
不滿意楚的決定,我握拳在門板上重敲一摯,轉身就走。
我給了楚選擇,他卻做不出抉擇,很好,那就我離開吧!
一個人來到附近的公園呆坐了會兒,其實明白這件事很早就有預兆了。
不愛照顧植物的楚,新的房子內,多了一株含羞草。和仙人掌,床頭櫃上擺著和他個性不合的造型鬧鐘,他的書櫃裡放了許多有關談論心靈的書籍,他的衣櫥裡也多出好幾件不合他味道的襯衫。
種種的跡象顯示,楚,的確慢慢變了。
他對外人的態度也愈來愈溫柔,上次把凱撒托給鄰居照顧,他的笑容就讓我傻了眼,楚是從何時變得如此平易近人?
他不是只對我一個人好嗎?
怎麼會現在誰都能得到他的溫柔?
我清楚的,是任遠流改變了他——改變了原本只專屬我的楚。改變了冰冷無情的楚……那是我最無力的部分,我對楚根本無法造成影響。
雙手埋住了臉,我心底無比沉痛。
長歎了聲,我抽了煙,深知楚不會對離開的我不聞不問,他會來找我的,只是時間早晚。
我孤伶伶地,坐在公園裡等著楚來把我領回。
冷冷的風襲來,也帶來熟悉的氣息,是楚……他不語,落座我身旁。
我的目光始終鎖定一方,就是不願正面看他。
我無奈,想必他亦然。
後來,楚終於跟我說實話,他對我的愛是親人的,而任遠流才是他選擇的情人。
我吸了口煙,「他沒告訴你,我派人調查你嗎?」
楚詫異,隨即又冷靜下來,「他沒說,遠流不是那種人。我希望你親口告訴我。」
「沒錯,我是派人調查你,從認識你開始……」緩緩地,我什麼都告訴了楚。
「原來你早知道了……楚淡淡地說,沒有苛責的意味,甚至還有鬆口氣的感覺。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見面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
見他搖頭,我習慣的接腔:「你說氣雖然我和你沒有血緣,但往後仍是你哥哥,我會照顧你的!」你跟我說的就是這句話。你一直都不清楚,你這句話對我來說意義有多麼重大!」
「日堂,我永遠是你哥哥。」
但我要的不是楚對親人的愛,我要的愛,是情人間那種濃烈的愛情,而非親情。
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同性戀,只是等我回過神時,我的心底裝的是滿滿的楚,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但楚對我永遠都是兄弟之情。
腳步一跨,我往前走了。
這次,楚不會再追上來了,我明白。
那為何會演變至此?
若我提早坦白,是不是楚就會接受我?
漫無目的地走著,江日堂來到杜巧可的店。
那時調查杜少防的背景,他便知道杜少防有個妹妹,巧的是,對方竟是他大學的大四直系學姊。
在學校裡,倆人在家聚時照過幾次面,儘管自己心中對她的兄長存有芥蒂,在外人面前他對杜巧可始終保持一貫有禮的態度。
有時面對杜巧可略有深意的笑容,他不免猜測她大概也知道什麼。
但兩人誰也不先開口。
杜巧可含笑迎接,「學弟,好久不見。」
江日堂也不同她客氣,一屁股就落座,這家店他經過不下數十次,就是沒有一次敢正大光明的走進來,因為他都是偷偷跟蹤楚來的,只能躲在外頭。
見他沒有答腔,杜巧可清楚他來的目的,逕自道:「你應該知道他們之間,你是插不進去的,這非是時間早晚的關係,而是緣份,我就說他們很有緣份的。」
「緣分?」
過了許久,江日堂自嘲地笑,他和楚也很有緣份。
楚十四歲遇上少防,十九歲失去他;他十四歲遇見楚,同樣在十九歲失去楚,這也能算……緣分啊。
「我甚至比他早五年認識楚……」那五年的時間,除卻每年的冬季,他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這不是認識時間早晚的關係,這麼說好了,楚當你是弟弟,對你只有兄弟之情,無論後來有沒有遠流出現,他都不會愛上你。對於楚的背景,我相信你大概也清楚一些,試著往好處想,未來楚若和遠流分手,你永遠都會是他弟弟,這點是不變的。」
江日堂看了杜巧可一眼,爾後開目光,落在一隻圓潤實在的粉晶上。
「我不當他是哥哥,從來就不是……」
思念了五年的人,如今卻要他退讓,他的心,好痛!
杜巧可怔住了,眼前這個俊秀的大男孩默默掉淚的景象,還真讓她錯愕不已。
不過,她也幫不上忙,因為決定者仍是楚,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愛著楚,決定權還在他手上,他接受誰、不接受誰,全權看他。
江日堂手臂一抹,抬起頭來,「哭,對你有效,不知對楚有沒有用?」
江日堂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唯有眼底的一絲悵然背叛了他。
「學弟!」杜巧可有些擔心他。
「放心,我這人拿得起放得下,不會做傻事。」他垂下眼簾,深深吁了口氣。
杜巧可揪緊的心跟著一鬆,「跟你說個女生經常問男生的問題好不好?假使今天你和遠流同時掉入河裡,唯一會游泳的小魏只能救一個人,你猜他會先救誰?」她打趣地間。
江日堂毫不考慮道:「我。」相處五年,楚是如何對待他,再清楚不過了。
身邊沒有父親,母親眼底只有愛情,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是楚,楚照顧他、教育他、陪伴他,楚對他的感情,清晰絕不動搖,他對他,僅僅手足情罷了。
「答對了,小魏肯定先救你,因為你是他最重要的弟弟。然後他會再跳下救遠流,假使他救不了遠流,你想他會怎麼做?」杜巧可續問。
江日堂輕笑,「你比我還清楚不是嗎?」
這裡再也沒有他的事情,他非常清楚,儘管認識楚在先,依舊是個愛情的第三者,毫無立足之地。
杜巧可溫溫地笑,轉身走進泡茶間「我哪會知道啊,我又不是小魏,不過要是我猜,小魏恐怕會選擇和遠流一塊吧!」
直至身後的聲音隱沒,江日堂才又掉下淚來。
若他早點說,是不是就有不一樣的局面了?
答案已在眼前,他非常明白。
三天沒見到楚了,自從那晚離開,他沒回去楚的公寓內。
落寞地來到楚的公司樓下,江日堂倚在角落處,視線靜靜落在大門口,尋覓他戀慕已久的身影。
楚俐落的身形終於在泰半的人離開後緩緩踏出公司,他喜出望外地想上前,卻瞄見與楚形影不離任遠流也跟在他身後。
腳步一退,他目光不離地落在他們倆人身上。
任遠流不知跟楚說了什麼,讓楚笑了。
明明很遠,他卻能感受到楚的笑容有多麼溫柔,不再冰冷,楚的溫柔不再專屬於他一個。
楚的特別也不再為他所獨有。
又來了一個人走到他們身旁同楚說話,楚依然笑了。
眸子難捨的落在楚身上,梢稍了位,而另一個深情望著楚的還會有誰呢?
終於,江日堂有點明白,任遠流對楚的感情付出不下於他。
愛情的表達方式有許多種,如她母親,為愛甘願付出一切,似飛蛾撲火;更有寧願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方式,那他對楚呢?
要奪走楚,或是成全任遠流?
一個回神間,任遠流的焦距對上他。
任遠流,面無表情,想當然自己亦然。
他們是情敵,怎會和顏悅色。
只是……他不解的是,算是勝利的任遠流為何眼神還揪著淡淡的憂,他都已經贏了,不是嗎?
爾後,江日堂看著任遠流一手摟住楚的肩,低頭親吻他的發。
那幕遠遠傳來,沒有任何挑釁意味,他感覺得出,那是一種任遠流仍介意自己,害怕失去楚的下意識動作。
楚離開過他一次,他怕有第二次。
江日堂收回視線,退回角落。
剛剛,楚回應任遠流的眼神無盡柔和,深深的情溢滿眼底,明明相隔遙遠,為何偏偏他看得見!
若他早點說,是不是就有不一樣的局面了?
不——局面不會一樣!
因為楚愛的是任遠流,對自己:水遠都是兄弟之情。
楚永遠不會以愛情人的方式來愛他的。
高振羽看著眼前的情況,愣住了。
他的總裁居然在自家公司樓下、黃昏午後,當著他的面,親吻魏楚的頭髮!
有沒有搞錯,想炫耀也不是這種方法,弄不好可是會上報刊頭條的,雖然任家兩老不在意,但不表示其他人不會哪!
「喂喂喂!收斂一下好不好,看看場所在哪裡嘛!」看著他們在他面前相親相愛,高振羽還真有些不習慣。
好不容易小情人復合了,他可不希望再無端冒出個危機。
深知遠流不會隨便,魏楚察覺他的不對勁,「怎麼了,遠流?」
摟在楚肩上的手,仍不願放,在看見江日堂離開後,他也收回目光,定定地望著楚,「我不想再失去你!」
魏楚回他一個盈滿歉意的笑,「儘管我信用不佳,你也很難相信我,不過,至少要信我一次吧廠
緩緩搭上遠流的另只手,魏楚真的想努力把自己的心意傳達到遠流受過傷的心中,無論要花多少時間,他都願意彌補。
「我永遠都信你。永遠。」
安撫了遠流的不安,魏楚注意到高振羽的失蹤。
「他不是說要跟我們吃飯?」
「振羽那個人,很懂得看場面的,我們走吧!」
最後望了一眼適才江日堂站立的位置,任遠流決定不再自尋煩惱,因為楚已經選擇他了。
江日堂離開公寓,每天都來搭伙的任遠流便得接替他的工作。
他們不在外面吃,因為楚說他擔心哪天江日堂回到家卻沒東西可吃,他的楚是個很在意手足之情的人,自己是獨子,所以無法體會有兄弟是什麼感覺。
「凱撒!慢慢吃喔。」
為了拉攏凱撒,他不惜花重金買最好的狗飼料、狗餅乾。可惜凱撒防人心重,就是不吃他任遠流的食物。
魏楚走過來,凱撒立即跑到他面前乖乖坐正,凱撒和日堂感情很好,他不吃我們兩個以外餵食的食物。」拿過狗飼料,魏楚又另外倒一盤給凱撒,它這才高興地低頭吃著。
任遠流拉住楚的手,「別和凱撒一樣露出那種表情。」
握著楚的手、得到了楚又如何?
那也不代表楚就會永遠屬於他,他根本不想自尋煩惱,可剛剛楚露出的神情,擰痛了他的心。
凱撒思念他另一個主人,楚也是嗎?
「什麼表情?」魏楚不解。
「楚,你能體會得到了又怕失去的那種心情嗎?」
楚到現在仍沒對他表示,正因為無法在法律上真正獲得楚,所以他無法安心,那種每天早晨醒采都怕自己又是做了一個夢的感覺,他不想再嘗了。
魏楚抬手遮住遠流的眼睛,遠流,我不是個個性開放的人,有句話,我只對你說一次——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任遠流加重的手的力量,心底的傷痕似乎漸漸平撫了,一輩子嗎?」
魏楚堅定地回應:「一輩子。」
這個不可能的承諾,他終於說出口了。
「我父母下個月就會回來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魏楚含笑,「好啊。現在就算所有的人都反對我們,我也會待在你身邊,相信我!」
「我相信你……」任遠流前額抵住楚的,內心無比平靜。
「可是…我不住你那兒。」
「為什麼?住一起不好嗎?卜他又著急了。
「不是不好,而是既然你父母經常不在國內,我們就用不著住太大的房子,這是我家裡的鑰匙,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要不要跟我一塊住?」
任遠流接過鑰匙,自他與楚認識後,第一次收到如此貴重的禮物。
握緊鑰匙,他道:「我愛你,楚。」
我知道。」魏楚淺笑以對。
第二個問題,任遠流沒有問,因為楚的回答已經留在鑰匙內了。
之後,江日堂休學了,選擇到英國繼續學業。
在機場內送行的人很多,包括任遠流,原本是親密的兩兄弟,卻在面對面後,彼此都沉默了。
魏楚畢竟是兄長,率先開口:「好好把學業搞定。」
「我知道。」江日堂臉色平靜,淡淡開口。
魏楚搖頭,笑容裡摻有無奈的味道,又拍拍他的肩,「無論將來是怎樣,你永遠都是我弟弟。」
這一句話,是他對江日堂永遠都不會變的親情。
江日堂吸了口氣,低了頭,「我知道……」
「日堂,你終於長大了。」
「人都會長大的,只是你沒發覺:水遠當我是小弟弟。」
魏楚摸著他的頭,微笑,「你是我弟弟,沒錯啊!」
「有你這句話就支撐我到英國了,謝謝你——哥哥。」他重重抱住魏楚,他這一輩子的哥哥。
亦是他這一輩子無緣的人。
喊出了「哥哥」,就代表他接受了事實,他也該接受的。
「好好加油,等你拿博士回來。」
「碩士就夠了。聽說英國很潮濕,我不想待太久。放心,我會沒事的,一個人也會活得好好的,不用擔心。」儘管心中有多麼不捨,但是不屬於他的永遠都不會屬於他,他該認份。
「那就好。」
「哥哥!」海海跑著過來,撲上江日堂的腿間,「你要寫信回來喔!還要帶紀念品回來喔。」海海天真的童語為這離別氣氛增添了淡淡的暖意。
江日堂摸摸弟弟的頭,「我會的,你要乖乖聽媽媽和爸爸的話知不知道?」
魏棋海高舉手應道:「我會!」
看著任遠流站在最後一處,江日堂筆直朝他走去。
「半個月沒見了吧!」面對任遠流,他已能冷靜以對。
「是有那麼久了——抱歉。」
「為何那麼說?」
「你明白的,不是嗎?」
「感情是自私的,沒什麼好抱歉,好好照顧他。」深吸了口氣,江日堂大方伸出手。
任遠流笑著握住他。
江日堂是楚在意的手足,他很高興兩人能夠化敵為友。
「日堂,該上飛機了。」前頭傳來江母的呼喚。
江日堂回頭應了聲,「知道了。」
魏楚再抱了抱江日堂,最後目送他的飛機起飛,任遠流才走來握著他的手。
「還不放心,他夠大了,不用你這個哥哥為他操心。」
「我知道啊,可是我們相處五年了,他現在要離開,我會難過。」
「是嗎?那是不是意味才相處兩個多月時間的我們不夠久,你才捨得將我狠心遺棄!」任遠流挖苦地問。
魏楚睇著他,沒好氣道:「你真是愈來愈像海海。」
聽到自己的名字,海海又奔跑過來,「我怎麼了?我怎麼了?」
魏楚捏捏他的小鼻子,「我們說你很可愛!」
「唉喔!我也知道我很可愛啦,可是說我可愛也沒用,你們答應今天要帶我去小人國的,爸媽已經答應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一手拉著哥哥,一手拉著任叔叔,魏棋海臉上展現的純真的笑容。
「是,我的小祖宗!」任遠流沒轍。
魏楚一臉寵溺地望著弟弟欣喜的表情。
現在,他是幸福的了。
尋覓了許久後,他回到最初讓他動心的懷抱中。
若問他幸福的定義為何?
他會回答:當下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