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滴滴帶著責罵的聲音忽然臨空而降,打斷九魘。
察覺到後方有攻擊,九魘隨即轉身欲殺害無相妃,怎知背後空著的他卻被一抹快速襲人的黑影一掌擊倒在地,之後,黑影又迅速消失。
「我說太雲仙,你也太善良了吧!對付這傢伙就是要這種手段。」無相妃雙手環胸,柳眉一挑,柔媚之姿中藏有淡淡的英氣。
太雲仙緩緩起身。「姑娘識得太雲?」
「當然了,你可是鼎鼎有名的太雲仙,誰人不知呢!更何況你還是我們家魔尊心心唸唸的人呢,無相妃豈可不識得!」也不知是打趣或是調,無相妃邊說邊注意太雲仙的神情。
面對這尷尬的問題,太雲仙只得以笑容響應。「姑娘還請別亂說,如今九魘貴為魔尊,實不該再與我相提並論,那會令他為難的。」
「為難?!」無相妃挑挑眉望了一眼躺在地上已毫無威脅的九魘。「我看我們家的魔尊倒是挺喜歡為難的呢。」
來遲的雲煌急忙為太雲仙解困。「無相妃,您這樣真的會令太雲仙為難的。雲煌乃是無相妃的屬下,拜見太雲仙。」有這種主子,難怪他是滿頭白髮。
當雲煌出現,也帶來一股不該出現在魔界的清聖之氣,讓太雲仙不禁多看了他一會兒,內心起了疑問:因何這只魔的身上竟有著無比的聖氣?
「呵呵,太雲仙才不會跟我計較的,是不是呢?」無相妃是吃定了善良的太雲仙。
「當然。敢問三位是九魘的朋友麼?」他沒忘記剛才出手相助的黑影。
注視地上的九魘,無相妃本打算補上一腳,想了想可能會有的後果後遂而打住,她才不想跟九魘為敵。
倒是眼前的太雲仙引起她的興趣了。果然還是太雲仙本尊比較好看,難怪她的夢境會被九魘識破,不過傳說他殺妖魔無數,怎會如此不濟事呢?
「我才沒這種朋友,當他的朋友只比當他的敵人好一點。」一個活、一個死。
雲煌已經習慣無相妃的口無遮攔,連忙解釋:「請太雲仙放心將魔尊交給我們,我們定會照顧。」
「好,那九魘就拜託你們。」這樣他比較放心。
「太雲仙,既然你是除妖魔的仙,剛剛怎被九魘一咬住就動彈不得?」無相妃眼眸帶笑,溫柔嗓音教人不察她的意圖,但負在身後的手悄悄伸出利爪。
太雲仙不慍不火地回答:「若你不信,儘管一試。」
溫調的聲音、輕柔的語氣,即便乍看之下是那樣不堪一擊,但無相妃卻清楚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撲向自己。
剎時,她全身警戒不敢大意,連忙收回爪子裝柔弱。
「唉呀,人家是姑娘呢,再說,若是傷了魔尊的心上人,他定不會饒過我,還請太雲仙可別害了無相妃才好呢!」
太雲仙莞爾不語。
無相妃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地問:「太雲仙,看得出來九魘對你有感情,那你呢?你對他又是抱持何種感情?」
終於,太雲仙匆匆瞥過地上的九魘一眼,好半晌後才聽吐一言。「仙與魔本無交集……將這句話轉告給他。告辭。」
「恭送太雲仙。」雲煌十分恭敬有禮。
「不過是個仙嘛!擺什麼態啊。」無相妃瞪了一眼雲煌,從認識雲煌以來,她還沒像這次那麼厭惡他的多禮。「還有,雲煌,我有要你狗腿話媚到這程度麼?」她的屬下當然只能對她話媚。
「無相妃,這叫做尊重不是話媚。還有,據屬下分析,以太雲仙的能力,相信我們在場三人加起來也不會是他的對手,屬下對無相妃竟敢對太雲仙挑釁的行為深感佩服,差點讓屬下為您捏一把冷汗呢!」雲煌邊說邊做出敬佩的表情。
「收起你的嘲諷。哼!要不然你倒是說說太雲仙竟然任由九魘咬住自己也不動的理由?」誰知傳說是不是加了油添了醋。
「那就得看看剛才太雲仙是被誰給咬了。」一語中的。
「被誰咬?還不就是被地上的……」迅速的收尾語氣代表無相妃已明白雲煌的意思,原來太雲仙不出手是怕傷到九魘,是有看對象呢。
「無相妃真是孺子可教。」
「呵呵,看來他們的糾葛還挺深的。」
無相妃上揚的語調令雲煌又開始頭疼。「無相妃,您又想做什麼了?」
「關你什麼事?」最近,她老覺得雲煌很礙眼。
「的確是不關我的事情,」他視線微微低了一點。「不過我想魔尊應該會不高興吧.」
「他都昏倒了,還不高興個什麼勁……」順著雲煌的目光,無相妃突然停住聲音。
「無相妃,本座警告過你了。」九魘坐起身,直瞪著無相妃。
無相妃擺擺手,表示聽見了,神態卻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是是是,不插手就不插手嘛!你以為我時間多,很愛管麼?不過既然你醒了,那太雲仙要我轉告的話應該也可省下了吧?」
「滾!」九魘只吐出這個字。
「真沒禮貌。還虧我想跟你說一個能得到太雲仙的方法呢。仙與魔想在一塊也不是不可能的呢。」沒想到九魘對太雲仙竟如此深情,還真感動了她。
雲煌心知無相妃要建議哪種方式,馬上出聲喝止。「無相妃!」
「說!」同時,九魘也逼無相妃說出。
無相妃才懶得搭理雲煌的喝止。「呵,既然魔尊想知道,我自當知無不言羅,你之所以擔心太雲仙會離開自己,是因為他有天界,可你卻又無法上天界找他,假如你想讓他再也回不去天界,便是讓太雲仙……-墮落魔道。」
「墜落魔道?」
「沒錯,就讓他觸犯'天律'、或者濫殺無辜隨便一樣都好,'天律'我們不明白,但濫殺無辜就簡單多了。太雲仙話或許說得絕,不過卻不捨得傷你,看得出來是真的很在乎你!好了,我言盡於此,做不做就看你對太雲仙的心意如何。戰焰、雲煌,我們走!」
讓太雲仙墮入魔道……再也回不了天界是麼?
九魘忽而抬頭,發覺雨勢間歇,然而此處永遠不會有天明的時候,若希冀見到日出,便要離開前往永晝之處。
若要太雲仙留在身邊,那就得……
「無相妃,您為何要將方法告知魔尊?」
「為何不?」無相妃反問。
「這還需要問麼?他們本來就不該在一塊的,您此舉無疑是要害了他們倆。」對無相妃的行為,雲煌深感頭疼,他究竟是不是跟錯了主子?
「哈!我只是提供方法給九魘,做不做也全看他,反正他喜歡太雲仙,會知道該怎麼做的。」她不過給九魘一個順水人情,早晚都要他討回來。
「他們的身份不配啊!」雲煌頗沒轍地歎氣。「無相妃,太雲仙是妖魔界的共同敵人,若魔尊跟太雲仙在一起,不要他變成叛徒麼?」
無相妃雙手一攤,一副不關我事的態度。「又如何?反正決定權在九魘手上,就算他想跟天界、魔界為敵,也是他的事。還有,告訴我這個法子的是我爹,你要怪就怪他了,少跟我說教。」無相妃決定拖去世的爹出來當擋箭牌。
雲煌頭更痛了。「無相妃,您明知我不是在說這個。」
「總之,我就是想幫九魘不成麼?好歹九魘也是我的青梅竹馬,就算我再怎麼不喜歡他,看見他竟然為了太雲仙而這般痛苦,我的個性是不會不管的!」叉著腰、揚高下顎,無相妃擺出至高無上的氣勢來存心壓倒雲煌。
做了都做了,又能奈她何?
「若他們因為這樣而死呢?」雲煌點出他最不樂見的結局。
無相妃沉下臉色,雲煌以為她懂得仟悔了,沒想到下一句又讓他無法反駁。
「能死在一塊也是福氣的。好了,你是要繼續在這裡對我說教,還是要讓我回去了?」
雲煌真的是無言以對。
這便是他的好主子!
九魘一統魔界後,也由無非一族制訂相關的律法讓魔界有了短暫的平靜,但風平浪靜之下卻是波濤洶湧,畢竟還是有部分的魔並不同意魔界統一。
沒多久後,就傳出飛嘯一族在半年內殘殺三千多名的人類,此消息不僅傳遍魔界,也驚動天界,太雲仙也隨即前往魔界查證,確實也如同證據所言,飛嘯一族的確在半年內殺害三千多名人類。
然而,當他前往質問飛嘯一族時,他們卻矢口否認,此舉尚不打緊,他們竟還想趁機會殺了他,最後太雲仙只得……還擊。
飛嘯一族以驍勇善戰出名,近百名的魔無一不是戰將,太雲仙想求得勝利就得盡全力,正當此處一片混戰之時,遠方的九魘卻迎風而立注視著底下這場盛大的戰鬥。
他冷冷注視,等待最佳時機。
等到戰場上只剩下太雲仙一個後,他現身親口說出設計他的事情。
為了讓太雲仙墮入魔道,他殺害三千多名的人類然後嫁禍給無辜的飛嘯一族,他清楚太雲仙無法下手殺人,但殺魔他可不會手軟。
這一切為的是要太雲仙墮入魔道。
太雲仙也如他所預料,自責萬分因而昏厥,九魘隨即抱起他離開,為了太雲仙,他絕不後悔!
「為什麼?」
這是太雲仙醒來見到坐在身旁的九魘所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屋內燭光搖曳,將昏暗的屋內點亮,搖晃的黑影落在牆面上顯得特別可怖。
太雲仙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在意究竟在哪裡,他關心的只有一個答案。
「這答案,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假如你真在意天界,那就別回去了,我還有自信能保住你。」即使與整個天界敵對他也不在乎,只要他最在意的人能留在身邊就好。
「九魘,你殺了人,還以為能保得住我麼?我對你千交代萬囑咐,要你別殺人,如今你卻故意違背我的交代,你要我拿你怎麼辦?」太雲仙說得痛心疾首。如今的結局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收拾得了。
「我做到這地步,就是要把你逼到我身邊來!難道你不懂?」
太雲仙眼神一黯,沉重地幾乎難以開口。「九魘……你不該的。為何你不懂呢?我是想保護你啊,但你如今這麼做,不僅害我錯殺無辜,還害了你自己,你實在是太自私。」
「我不要你的保護,我要你留在我身邊。不自私的話永遠只能在泰山之顛遠遠望著你,我情願得罪全天下。」九魘一語道出自己的執著,從今而後,他不再甘願只是站在遠處了,他要牢牢地抓住太雲仙。
「連我的意願也不顧?」
「為了你,我甘願背負滅族的罪名,更何況只是區區三千人而已。」語畢,九魘起身欲離開屋子。
不明白他的意思,太雲仙也想跟著起身追問,殊不知卻突感渾身無力。
「別起來,你的傷勢還沒好。」
太雲仙這時感覺到有股不屬於他的氣在體內奔騰著,似是想壓住他的力量,他急著問:「你對我做了什麼?」應該不只是傷勢沒好的關係。
九魘揚唇,那笑容卻很澀。「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有我的血,你永遠都無法抹去了。」趁太雲仙昏迷之際,他給了他自己的一滴血。
太雲仙微微一怔,身上有妖魔的血,這是要他連天界的大門也進不去麼?「你要把我關在這裡?」
「不是關,魔界很大,你想上哪去都成,我只是不希望你回到天界。不過以此刻……你恐怕也無臉回去了吧?」他清楚以太雲仙這種任真的性格對飛嘯的事情鐵定十分自責。
太雲仙搖了頭。不可能的,你我已是敵人了。」他有他的責任,不可能因為他而改變自己的職責,縱使再也無法回天界,他也不能長留魔界。
假若當時太雲仙不將他推離,也不會有現在這些事情了。「太雲,我不想殺你,為何你和我就不能和平共處?」留下這個疑問,九魘踏出屋子。
九魘一走,屋內只剩下太雲仙,在燭光的映照下,他的神情顯得悲哀。「你將情況弄到這地步,要我如何跟你和平共處?」
如今,他和九魘真的變成敵人了……這是他最不希望的情況,卻仍是發生了。
「呵,何不換個角度想想呢?正因為九魘清楚你的性格,知道你這種溫吞的性子若不給你一點壓力,你永遠就只會停滯不前。」無相妃走進屋子,好聽的聲音卻字字帶刺。剛才在外頭,她什麼都聽見了。
身怕無相妃又說錯話的雲煌亦步亦趨隨侍在後。「雲煌拜見太雲仙。」他手上還端著一隻杯子。
「雲煌,這裡是『無非』一族的地盤,我是族長,何必跟他行禮?」無相妃就惱雲煌的視大體。
雲煌並沒有理會無相妃的責怪,逕自對太雲仙說:「太雲仙,還請你別怪魔尊,要怪就怪我家的主子給他出的餿主意。」
「雲煌,你給我閉嘴!」無相妃氣得五官變形,活像個母夜叉,這傢伙真是存心扯她後腿。「太雲仙,你聽我說就好了,我是不曉得你們天界有什麼律法啦,但是在魔界裡,我們只有一個原則……順心就好。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千萬別有遺憾。」
「那豈不是會大亂?」假如每個人都任性而為,天下豈有和平之時。
「大亂?」彷彿是諷刺太雲仙的認知,無相妃不層地吭了聲。「你覺得魔界很亂麼?魔界雖無如天界般的律法、也沒有統一,但是你敢說我們很亂麼?想要做什麼就去做,不過要量力而為,要不然下場是很慘的。而且我倒是覺得九魘之所以會這麼做,也是你逼他的,若不是你拘泥什麼鬼身份,他又何必出此手段?」她將所有的錯全都怪罪於太雲仙的堅持上。
「你是說錯的是我?」太雲仙有點不能接受無相妃的論調,雖是聽聞魔界人向來態意妄為,但沒想到竟是如此是非不分。他都是為了大局著想,怎會有錯?
「沒錯。」艷麗的容顏卻是理直氣壯。她也不太喜歡天界的人,凡事都要講什麼大道理,自以為是又虛偽的可以。
一旁的雲煌聽了也忍不住搖頭,他這趟跟來是對的,放在身後的手連忙朝躲在門外的人打手勢,不一會兒立刻傳來「無相妃,長老有事,請您到議事廳一趟。」
正說得滔滔不絕的無相妃本想拒絕,雲煌趕緊勸道:「無相妃,您也知道長老要是知道您如此不敬重他們,肯定又會在您娘親面前亂說話,您還是去吧。」
無相妃想了想也是,她誰都不怕就怕娘親。「好吧,那這裡就交給你了,給我好好勸醒這顆頑石。」
「屬下遵命。」送走無相妃之後,雲煌趕緊解釋無相妃的話。「太雲仙,無相妃的意思不是在說您錯了,她是希望您試著變通地想想魔尊的心情。」
「那我的心情呢?」太雲仙聽得出來雲煌的說法亦是在怪他的堅持。
「當然了,您說得也有理,或許是因為我們的觀念很不一樣吧,因此都無法接受對方的作法,可事已至此,再談責怪也晚了。所以,雲煌才斗膽希望請太雲仙好好想一想您心底究竟想要什麼?因為連我這個旁觀者都看得出來,您是很在乎魔尊的。」
三千多條人命對太雲仙而言,數目恐怕是真的太多,不過看在他們這些魔界人眼底根本只是螻蟻罷了,不值一提。
看來真的是觀念相差太大了,不過這也要怪他家的主子,沒事給了這種糟糕的建議,現在可好,情況的確有些難以收。
太雲仙默默垂下眼簾,他的心究竟想要什麼?
與過去他獨自在易留居孤獨的日子相比,回想那二十年的歲月,他心頭不禁湧上溫柔與一絲絲的幸福,但如今已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奢望了。
他和九魘,是愈來愈不可能。
「我和他……是敵人。」太雲仙下了決定。
雲煌聽了略微失望。」這就是您的決定麼?那我也只好尊重了。這杯是魔尊為您採集的朝露有助於您的身體,還請您喝下。」太雲仙喝完後放下杯子,雲煌在離開之前又說:「不知道太雲仙是否聽過『赤月之子』的傳說?」
太雲仙搖頭。
「那是一個有關『蒼御』一族的傳說,在赤月生下的孩子,若為女,將會興盛『蒼御』,若是男,便會使其滅族。
就在魔尊殺了潭囚子之後,這個傳說就更真實了,他們全都相信是魔尊殺了柳釗老。」九魘雖要他們閉口,但若是告訴太雲仙應該是無妨的。
「不是的,是我殺了柳釗老。」
「但魔尊就是扛起這件事。」
「他為何要這麼做?」
「任何會傷害您的一切,他全都要斷絕,也許在您眼中我們魔都是殘忍至極,但魔尊卻足在用他的方式喜歡著您。
雲煌說得太多了,太雲仙,還請您先休息,雲煌告退。」
房內又恢復寧靜了,窗外吹進來的風吹得燭影忽明忽滅,正如太雲仙的心亦然。
兩界子民的觀點固然不同,他也無法說什麼,只是九魘卻為了逼他離開天界而濫殺無辜甚至又嫁禍給飛嘯一族,這對天界而言是無法原諒的事情,尤其他還擔有責任。
只是想到了九魘,想到雲煌所說的話,他的心卻陣陣抽緊。
你和我為何不能和平共處?
「為何不能……」連他都想知道。
可無言的夜空卻無法給他這個解答。
幽雅的清香襲來,是熟悉的氣息。
太雲仙睜開眸子,眼前的擺設乍看陌生,卻又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待他的視線巡過一遍方想起這間房間正是過去他與九魘最後一次在人間住過的屋子。
甚至連桌上的杯子都還冒著熱煙,就像是他不曾離開過一般。
不曾離開過……
太雲仙內心有股懷疑,起身喝了口茶,茶水是熱的,難道剛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作夢?夢見九魘成年已離開自己?夢見九魘殺了人?又夢見自己身在魔界?
莫非那真是夢境?
此時才是真實?!
環顧四周,每一樣物品都是他熟悉的,就連瓶內的花朵葉片上都還沾著露珠,真實地教他難以置信。
「我到底是不是在作夢?是剛才作夢還是此刻的……才是夢呢?啊!」直到體內那股不勻的氣息才讓太雲仙記起自己體內的確有九魘的血,所以當下他應是在作夢。
夢見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他最希冀的日子……只是為何這夢境卻如此清晰?
九魘推開門走了進來。「太雲,你好點了麼?」
剎時見到九魘,太雲仙有些愕然,但隨即想到是夢也就放心不少。「不礙事了.」
倘若真處於夢裡,那他想做什麼就能毫無顧忌。
於是,太雲仙主動走到九魘身前喃喃低語:「如果這是夢,我情願不要醒來。」
九魘沒聽清楚他說的話。「你說什麼?」
「沒有。」
像是詫異太雲仙的行為,九魘顯得有些疑惑。「你沒事吧?」
太雲仙搖搖頭,神情彷彿有很多話想說。
「九魘,從我有記憶開始,總是孤單的,即使有千宵作陪,以他好動的性格也甚少待在我身旁,和我最久的反倒是囹珠,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你來了……那時候,我真的不知該拿你怎麼辦。畢竟我從未跟魔相處過,可放著你我又不捨,才把你帶在身邊,表面上好似是我照顧你,事實上卻是你讓我有所依戀的感覺。
我曾經想過,若你的成年愈晚愈好,那樣我們就能相處久一點了,但事與願違……我曉得你必定無法諒解我的作法,會認為我很無情,我是真的想保護你才會這麼做,為了我成為魔界的叛徒並不值得。你是用你的方式來保護我,同樣的,我也只能用我知道的方法去保護你,你能懂麼?」
九魘撫著他的發,將他帶入懷裡,柔聲道:「我懂。太雲,你這麼說是表示願意留在我身邊了麼?」他終於盼到太雲仙願意在他面前坦露真心了。
九魘的問題著實教太雲仙猶豫了一會兒。
或許真是他的錯吧?
倘若他能站在九魘的立場想一想,應該就不會以為他對自己的感情很快就能沖淡,如此更不會造成今日這不可收拾的後果。
無相妃會說是他的錯,也無可厚非。
但留在九魘身邊?假若這真的是一場夢境的話……
「好。」他願意的。至少在夢裡,他希望能讓九魘快樂。「找一個沒人能找到我們的地方,我們繼續一塊生活。」
九魘的手臂收攏地更緊密,似是想把太雲仙給融入自己的體內一般激動。
「不是騙我?」
「不是。」反正是在夢裡,夢醒之後就會消逝了,不是麼?
放開太雲仙之後,九魘捧起他的臉親吻。
那吻,愈來愈火熱,九魘每近一步,太雲仙便微微往後退,直到退到床邊,九魘隨即壓上他。太雲仙不清楚九魘想怎麼做,但他卻清楚感覺到腹中有股熱正在翻騰,令他全身都不太舒服。
他們眼對眼、心對心,此刻相隔最近的距離,他們再無保留,彼此坦承。
「太雲、太雲……」九魘在他耳畔呢喃著他的名。每一聲呼喚都是他的真心。
滿室的溫度逐漸上升,猶如大火狂焰地燒著,太雲壓根兒也無法壓住自己體內紊亂的氣,他的身體正承受著難以形容的痛楚,心底卻是歡愉的。
「九魘,我覺得不太好……」他好想趕走這令他難受的感覺。
九魘撥著他微濕的髮絲、輕舔他胸膛前滲出的汗水,堅定地說:「相信我!」
「相信九魘?」可是……
「對我笑好麼?我想看見你笑起來的樣子……」
聽見這句話,太雲仙自然地層露一抹笑容。他實在不曉得因何九魘總愛教他笑,他的笑容亦不是最好看的啊。
「太雲,你從未主動靠近我,適才,我真的很高興,還以為自己是在作夢了,告訴我,這不是夢吧?」
驀然,這兩個字彷彿天雷一般驚醒了太雲仙。
真實的呼吸、清晰的身影、微熱的身體,原來如夢似幻的夢境竟然是真實的。
眼前的九魘是如此的近,也難得在他臉上看見愉悅的表情,倘若他這時說自己誤會是一場夢,必然會令他傷心……
「這……不是夢、不是夢。」他主動拉下九魘。
只有在這短暫的虛幻之中,他才能給予九魘想要的全部,既是如此,就讓他順心一次吧!
緩緩解開彼此的束縛後,九魘輕輕壓上了太雲仙的身子,雙盈滿柔情地凝視他,他倆的距離從來沒有這麼近過。
過去總是相隔遙遠,猶如千山萬水,看不見、摸不著,如今他卻能真實將心愛的人擁在懷裡,九魘心頭有掩飾不了的暢翻過身趴在柔軟的軟被上,背後覆蓋的是九魘溫暖的身軀和似蜻蜓點水的吻,一路由頸後、背脊來到腰間。
感覺到身體產生一股異樣的酥麻感,太雲仙連忙想阻止九魘。「不……」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他就是覺得尷尬,很想逃離。
九魘扣住他的手,分開他的雙腿,唇來到他耳畔邊。「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是自己最愛的人,哪捨得傷害半分。
火熱的吻印在耳後,漸漸地,太雲仙合上了子,全身放鬆,他決定用心去感受九魘愛自己的程度有多深。
毫無慾警地,太雲仙忽然感受一股強烈的力量進入自己體內,他低喊一聲,額際也隨之滲出汗珠。
「啊……!」五指抓著被子,那詭異的痛楚教他皺了眉。
九魘緩緩將自己送入太雲仙體內,兩人之間再無距離,他輕輕道:「太雲,放鬆點,要不然我們兩個都苦了……」
他軟聲地安撫著。「對,就是這樣……再放鬆點,我不會傷害你的,要信任我!」
是了,九魘是他最愛的人,他不信他還能信誰呢?
握緊的手指逐漸鬆開了……
交纏的肢體、喘息與呻吟交雜,他們什麼不去想,只想留住這片刻的記憶。
至少此時,他們是相愛的。
再醒來時,天色仍是幽暗一片,教人分不清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住在這樣的地方,真的會有一種彷彿置身在幻境一般的錯覺。
可惜,他並不屬於這裡,這兒終究是一場美夢,夢醒之後……什麼都變了。
「你要去哪裡?」九魘一手勾住太雲仙欲離開的腰。
太雲仙回頭道:「昨夜只是個夢而已……!」
扣緊的手忽然更用力。「什麼夢?你在說什麼?」
淺淺彎了唇,那恬靜的笑容竟帶著一絲的淒楚,太雲仙不語,俯身吻住他的唇。
纏綿的吻教九魘的手勁愈來愈輕,最後甚至無力,他的眼神逐漸迷濛,連眼前他最愛的人似乎也快看不清。
「太雲,你……」神智開始昏沉。
「這是回敬你的。等你醒來之後,就把我忘了吧,因為下次見到你,我會……殺了你。」
「不……」
忽然他又扣緊他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快讓指尖陷入他的皮膚內,他的聲音卻宣告他再也無法力撐。
待九魘昏睡後,太雲仙拿下他的手,套上衣服,準備離開魔界,步出房門之際,已有魔物前來阻止。
「太雲仙,還請回房。」
「我不想傷害你們,讓開!」太雲仙威風凜凜的氣勢一改先前讓人覺得虛弱的印象,擋在前頭的魔物紛紛不敢小覷。
「魔尊並末同意讓您離去,還請別為難我們。」
「我要走,真有人能擋得了我麼?」他踏出一步,語出恫喝。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之際,雲煌走了過來下令:「讓太雲仙離開。」
「雲煌,魔尊若怪罪下來要如何是好?」
「有我擔著。」雲煌注視太雲仙,知道他心意已決,誰也無法更改。「雲煌恭送太雲仙。」
眼見沒有阻撓,太雲仙立刻離去,跟著來到泰山之顛。
如今的他再也回不到天上……
其實根本是他不願意回去了,因為他的身體內有著九魘的血。其實他大可將之逼出體外,但他卻不想這麼做,既然他們無法再見,他想保有他的一點氣息。
而且他也無顏回去,他的身上背負的不只飛嘯一族,還有三千多條的人命。接著,他取出囹珠埋在泰山之顛,既然他再也不配為「執天」,留著囹珠也是諷刺。
就讓他來償還這些過錯吧!
從此,再無人知曉太雲仙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