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雲仙回到天界也已過了十日,日子雖清幽閒適,但他也沒忘了心底的那個人。回想過往的二十年,他所擁有的記憶比身處在天上還多,如此一想還挺傷感的,畢竟,他出生於天界呢!
可惜事實便是如此,打從他接下這份仙職後,停留在其它地方的日子遠超過天上,時間一久,他反而對此處毫無留戀,一心想著人間。
此刻,他竟然又想著九魘,唉,他還真不是個稱職的仙。
短短十日,卻是魔界十年。
最近,他是有聽聞魔界有劇烈變動,奈何未曾離開過易留居的他終究無法得知事實,現在的他是在魔界何處?
他孤身一人,假使有心隱匿,即便自己花上千百年也無法尋獲其蹤,不知過得可好?
畢竟他是仙,有責任在身與特地前往魔界找九魘是有很大的差別,他無法率性而為。
「唉……」太雲仙輕輕歎氣。
剛踏入易留居的風千宵,便道:「唉呀,歎什麼氣?易留居讓你心煩了麼?」
「千宵,今兒個是什麼風將你吹來?」平日素愛東奔西跑的風千宵,少有靜下來的時候,因此他們雖是朋友,但相聚的日子卻很短,甚至還比不上他與九魘的相處時日。
「哪有什麼風,瞧見我手上這只蝶沒?我可是特地帶著它來給你瞧瞧的。」風千宵欣喜地指著他頭頂上的粉蝶。
太雲仙替好友斟上一杯茶,早發現蝶的蹤影的他遂而輕輕一笑。「千宵,何時起興竟還養了蝶?」
蝶兒朝著太雲仙的方向拍翅而飛,最後停在他的手背上,一會兒動動頭上的觸角、一會兒又搓搓腳,模樣挺可愛的。
「這蝶可是我費盡心機才從月老那裡拐來的。」
「拐?!」太雲仙不由得同情起月老的遭遇。
「是啊,這只蝶算是月老放在人間,代替他的眼睛,找尋尚未佳配的男女,我見這蝶挺不錯的,就拿著花蜜誘惑,誰知它還真跟著我了呢,最近,我就剛派它到魔界跟著某只魔,正好就是九魘,我想你應該很有興趣的,想不想聽啊?
唉呀,我怎差點忘了,既然你已經回到天上就表示不再插手九魘的事情,那一定也不想聽了是不是?」風千宵起了個頭又故意停在最叫人想知道的部分,他就是想聽太雲仙親口說想知道九魘的事情。他的好友向來清心寡慾,難得會讓他動心,既然那麼關心九魘,說出來也無所謂啊。
「千宵,請你告訴我吧,九魘是怎麼了?」
風千宵挑挑眉,狀似很吃味的模樣。「太雲,好歹我們也認識千年了,怎知這後來居上的小子竟然讓你如此關心真讓我傷感哪!」
「千宵,九魘只是個孩子,我當然會比較照顧他,別多心了。」太雲仙假借舉杯喝茶的動作好閃避風千宵那雙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
「既然你都這樣說,我也不能說什麼。好吧,我也知道你關心九魘,否則我就不會如此大費周章。你應該多少聽見魔界有改變了吧?九魘與『無非』一族合作,他先助『無非』的族長得到實權,然後『無非』才幫助他統一魔界,表面說是有藉由『無非』的幫助,實際上打下江山的都是九魘一人。
短短五年間,他為掃除異己,殺了上百隻的魔,我想你應該還記得祟早吧?想當初,我還跟他戰得平手呢,他也算是魔界裡赫赫有名的角色,不過依然敗在九魘手上,現在當了魔界王者的他仍接受各方的挑戰,每回出戰都是傷痕纍纍,好像在發洩什麼似的,真是玩命!」如他雖也是好戰,但還懂得適可而止,但透過蝶,他卻看見九魘似是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的狠勁,教他看了也連連搖頭。
聽見九魘這種作法,太雲仙十分擔憂。
九魘傷痕纍纍……有必要這麼拼麼?
以他冷漠的個性,他要魔界做什麼呢?
風千宵喝了口茶水,潤潤喉後問道:「太雲,你知道九魘要得到魔界做什麼?」
「我不知。」
「我很擔心呢,萬一他得到魔界後又轉而對天界或是人間下手,那可就不得了。」風千宵佯裝憂心忡忡,實則內心一點也不憂慮,平靜這麼久,他也想活動活動筋骨。
「九魘不會這麼做!」太雲仙肯定地回復。
「為何?」
「我瞭解他。」至少曾經他瞭解過的。
「喔,憑什麼這般肯定?以魔界的日子來算,你們也分開十年,魔心又最難測,說不定過去你一手帶大的九魘早就變得你不認識了也說不定。」他相當好奇摯友如此堅定的理由何在。
「這……」經風千宵這麼一問,太雲仙有些遲疑,雖然他內心仍篤信九魘,卻無法說出能駁倒他的理由。
風千宵這會兒又一改先前的輕鬆,改而以嚴肅的表情開口:「太雲,我知你關心九魘,但切記要有個限度,要記住,他終究是魔,千萬別因為他而……著魔了。」
「我……知。」太雲仙回得心虛。
「分裂七百多年的魔界就在這最近獲得一統,天界與妖界也非常關切,倘若能清楚九魘的動向,應該能化解衝突才是。」風千宵邊說邊陷入沉思。
「會有戰事麼?」為了不想繼續深入那無解的問題,太雲仙也加入風千宵的思緒當中。
「他們當然是希望不要,可是難講啊,戰禍之源仍操控在九魘手上。最近它們就交代我要格外注意魔界的一舉一動。」風千宵露出傷腦筋的模樣。
「需要我幫忙麼?」
「不必、不必,我的事怎能假手他人,不過呢……」風千宵一臂搭上好友的肩膀,笑笑地說:「若你真的想幫我的話,天界門將有請我幫一個忙,他們說近來泰山之顛總會有一隻魔在那裡逗留,還挺剛好正巧是你認識的呢!所以呢,就請你去叫他離開吧,要不然門將很為難呢。」
「你去不就成了。」清楚好友說的是誰,太雲仙想也不想便回絕。
「太雲,我是不曉得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情,但九魘好歹跟你有緣,我記得你可不是這麼無情的仙!」風千宵故意調侃。
太雲仙虛見了一眼先前才剛要自己別跟九魘走太近的摯友。「即使他待在那裡,也做不了什麼的。」
泰山之顛是最近天界的地方,既然九魘有辦法上去就表示他能力很強,但也僅此而已了,畢竟天界的聖氣,他是難以抵擋。
風千宵攤攤手,狀似無奈。「我是很想去,但待會兒我就要離開天界了,反正呢我話已傳到,去不去就是你的事情。對了,我要離開天界一段時日,這蝶也不能跟在我身邊,就暫時請你幫我照顧了,每天餵它一點酒就成了。告辭。」
扔下一個燙手山芋,風千宵瀟灑地離開易留居。
太雲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蝶兒跟著他而飛,最後停在他肩上。
目光遠眺,眼前所見儘是飄渺無際的浩瀚蒼誇,山嵐氤溫瀰漫四周,清新聖潔的氣息圍繞,明明是個能讓人忘卻煩憂之所,無奈他的心底卻總沉沉的,彷彿有塊千斤重物壓上他心頭,重得他難以舒眉展笑。
在風千宵來過之後,他才稍稍明白那副沉重的壓力是來自九魘。
即便嘴上說得再無情,也難掩心底對九魘的關懷,那二十年的日子歷歷在心頭,忘不掉……除了囹珠以外,九魘是與他相處最久的……魔了。
太雲仙抬起手,蝶兒拍了拍翅又停在他手背上。
移近手背,他對著蝶問:「你代我去見他可好?」
彷彿能聽懂太雲仙的意思般,蝶兒停頓須臾後,順風高飛。
他想見九魘,卻不能去的。
著魔……是麼?
或許……風千宵的顧慮是對的,他就是怕自己著了魔才會逃走。
泰山之顛。
一抹黑色的影子穩穩仁立在面對天界大門的方向,逆風而望。
他仰頭、負手在後,眼神凜凜直視天界。
魔界一年,天上一日,如今轉眼已十年,他想見的人卻始終對他不聞不問。
他要的既然得不到,因此退而求其次,他便要整個魔界。可等呼風喚雨之後,他的心卻依舊得不到平靜,仍是有處時時吹著冷風,空曠寂寥的需要溫暖進駐。
唯獨每次踏上泰山,才有一絲的安慰。
他想了太雲整整十年,對天界卻不過十日而已,也許太雲連想他一次也不曾。
在太雲心中,或許他真的一點價值也沒吧。
忽然,一隻蝶翩翩飛了過來,彷彿一點也不害怕九魘的樣子,就大刺刺停在他肩上。
九魘見到蝶,也沒一絲的驚愕反倒微微含笑。「最近跟在本座後頭的就是你吧?」
打從太雲仙回到天界後,他就察覺有東西跟在他身後,沒有惡意,只是跟著而已他便無所謂,沒想到今日一見竟是只蝶,真出乎他意料之外。
「是誰派你來的?」他挺喜歡這隻小蝶,不準備趕離。
蝶兒動動觸角,最後飛到九魘頭頂上就不動。
九魘不禁笑了。「敢爬到本座頭頂上的,你是第一個。我要離開這裡了,你要跟本座走是麼?」
蝶兒依舊不動。
「好,那就跟本座走吧。」
看了天界最後一眼,九魘消逝在泰山之顛。
就在他走後,太雲仙的身影才出現。
「九魘,即使當不成朋友,我也不希望你變成我的敵人才好。」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可他那一聲歎息卻似乎傳進了剛走之人的耳中。
只見九魘回頭,望著天界的方向,仁立在風中。
更深露重,妖界裡卻不太平靜,陰森詭異之處聚集了數十隻的妖,彷彿正在商討重大的計劃。
「沒想到魔界真的一統了!」
「哼,居然還是被一隻區區小魔給整合。」
「不過不是連祟早也敗在他手上麼?看來這個九魘的確有兩三下子,要不然那些躲在偏遠處的老傢伙又怎可能毫不插手呢?」
「嗯,不過魔界一統對我們妖界也是個威脅,若不盡早剷除九魘這個禍害,難保妖界不會變成他下一個目標。」身為妖界子民,自然有憂患意識。
「既然能殺了祟早,可見九魘實力不容小!據說他還是『赤月之子』呢。」
「傳說中的『赤月之子』若為男,不是會滅絕全族,怎還會留在這世上?」
「哪知道『蒼御』的族長在想什麼,總之,我們必須殺了九魘才成,若讓魔界繼續茁壯,我們妖界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喔,有何良計麼?」
「咯咯咯!」陰狠的笑聲迴盪在樹林間,讓聞之者莫不心驚。「用毒吧!對我們而言毒是最佳利器,即便九魘再強又有何作用?一旦中毒之後還不是得倒下,到時候就算他再有能力,還是得任我們宰割了。」
「哈哈,說得也是,那就下毒……」
有了共識之後,妖物隨即離開。
魔界既已分裂七百多年,最好是繼續下去,誰要是敢統一,即是自找死路!
九魘絕對是他們必除的目標!
九魘落座床沿,褪下衣服,眼見手臂上休目驚心的傷勢,根本沒什麼感覺了。
自他開始接受魔界各方挑戰之後,每回前去迎戰便是帶傷而回。久了,早就習以為常,只是沒想到這次由泰山之顛要轉回住處之時,在途中遇上愛偷襲的傢伙,打著要與他正面對決的幌子卻趁機一刀砍入他的手臂,他自然也沒讓對方好過,一掌便取了他的性命。
蝶兒在他身旁飛舞,似是擔心他的傷勢,他會心地笑。「放心吧,死不了的。」
就連對付祟早他都沒事,何況只是區區一刀,過幾天便會復原,並不礙事。
「喀!」大門被輕輕推開,九魘隨即抬頭。
一股清聖的氣息飄送進來,一如十年前無相妃給他的夢境般,走進來的是他朝思暮想的太雲仙,清晰的身影步步移近,九魘除了驚詫還有一絲憤怒。
那個該死的無相妃竟敢又這樣做!真是不想活命。
「九魘!」
熟悉的呼喚聲,九魘內心一震,明知是夢,偏偏他又希望不要醒來,就算是夢,他也想多靠近太雲仙一些、多看他十年不見了,他外表應該什麼也沒變吧……他可好呢?
是否曾想過自己?
「你受傷了,讓我為你清理傷口可好?」太雲仙再走近一點。
眼看太雲仙的手就要觸碰到自己,九魘卻避開。
夠了!九魘咬牙合眼,他希冀的人是不可能來探望他的,絕不!
「無相妃,我警告過你,若再不停手,就休怪本座對你不客氣!」他語出恐嚇,對太雲仙的思念轉為冰冷的殺意。
太雲仙身子一頓,不知九魘此話何意。
突然,九魘銳利的眸子急急找尋無相妃的蹤跡,但方圓千里之內卻遍尋不到,莫非眼前的真是……太雲?」
「真的……是你?」他除了震驚還有更多的不信。他怎會來看自己?!
太雲仙頷首作為響應,那笑容暖如南風,拂進了九魘的心底。
「你來做什麼?」下一瞬,九魘變了個冷酷的表情。
「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我不需要同情。」既然他對自己無心,連來也沒有必要。
「九魘,有必要拒我於千里之外麼?怎麼說我也照顧過你。」見九魘對自己是這種態度,他內心亦不好過。
九魘朝他伸出手。「過來!」
望著九魘伸出來的手,太雲仙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有握上去。「你的傷勢不輕,我來幫你。」他純粹是來幫九魘,並不希望讓他誤會。
九魘卻不容他拒絕直接抓住他的手,他略施力道地摸著,像是在確認太雲仙的存在似的。他的手總算能包覆太雲仙了,那種溫熱的感覺也讓他心情變好許多。
「你瘦了,是因為我的關係麼?」會問出這問題即表示他多麼的渴望正如他所想的那樣。
「不是,應該說是你成年了才會覺得我瘦,別多心了。」待這話說出口,太雲仙方發覺最後四個字他最近已經說了第二遍,不禁笑了。
許久未見到這抹笑,九魘貪戀地說:「好久沒看見你的笑容,再笑一遍!」
太雲仙沒有拒絕這點小小的要求,但他給不了九魘他想要剛才的那種笑,最後淡淡揚唇,多了些許的落寞。
之後,九魘才轉身讓太雲仙處理自己的傷勢。
親眼目睹九魘的傷口後,太雲仙內心激動萬分,尤其是他身上還佈滿大大小小、新舊不一的傷痕,果真如風千宵所言真的是不要命,看得他很心疼,他邊清理傷口邊問:
「為什麼你想要得到魔界?」
「因為我得不到最想要的,只好找別的暫時代替。」
清楚九魘要的是什麼,太雲仙清楚自己不能繼續追問,於是藉機轉移話題。」那得到魔界的下一步是什麼?」
「你不問我最想要的是什麼?」九魘卻執意要逼太雲仙回答,也感覺到擦拭的動作略有一頓。
太雲仙簡單回道:「凡事莫要強求,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遠也不會屬於你。記住我說的話。」
「喔,這是在教訓我麼?」他就偏不,他想要什麼就偏要得到手,誰能管得了。
「你能明白是最好不過。」太雲仙將九魘的傷勢清理完畢,又取出自天界帶來的藥為他抹上。「這藥有助於傷勢的復原,明天就會康復。」
聽完太雲仙所說,九魘猶如發現到什麼,不自覺勾起唇辦,他注視著正停在窗上休的那只蝶。
「我受傷的事情你怎麼會知情?」
「呃……」太雲仙一時語塞不知如何響應。
透過蝶,他知道九魘受傷,想也不想就帶著藥來到魔界,壓根兒沒想到萬一被問起該如何解釋,只因他滿腦子都是受傷的九魘。
九魘身軀一轉,隨即將太雲仙壓倒在床上。「說不出來讓我替你說吧,是你派這只蝶跟在我身邊吧,因為你還放不下我對不對?」
「不是……我只是順手帶藥出來而已,並不是如你所想。」
九魘皺了眉心,不愛太雲仙老撇清對自己的關懷。「難道你對我真的一絲情分也沒?」
在九魘眼底,太雲仙看見一股不容動搖的執著,他卻無力阻止,仙與魔本就是不同的路子,因此只好靠他單方面壓制。
「從來就沒有。」他非得冷漠不可。
九魘根本不相信他的話,既然沒有,又何需來探望他?
「若是沒有,為何要來見我?」
「見你是出自關心而已,你別亂想了。老實說吧,我也不太明白你對我的感覺究竟為何?你不過是將感激錯當是感情了,因為我對你好,所以才會感念。」他擅自解釋九魘的意圖。
「我的表示還不夠清楚?」
濃濃的愛意自九魘眼底釋出,太雲仙連忙閃躲,只要繼續裝作不知,他就能全身而退了。「我真的不……」
再也不想聽太雲仙的謊言,九魘迅速封住他的口。
太雲仙欲阻止他的恣意,奈何卻被他壓住了身體無法動彈,最後他運動內力才將他倆隔開一點距離。
四眸相對,彼此的呼吸聲、心跳聲早已重迭,分不出彼此。
為了不讓九魘發現自己的情感,太雲仙便以怒氣作為掩飾,將自己的心意徹底掩蓋。
「九魘,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正在做我最想做的事情!」他是那麼的不顧一切,難道太雲仙還看不出?
太雲仙試著想勸他別太執著。「九魘,如今你貴為魔界之尊,地位不比以往,若再繼續跟著我,你會被視為叛徒。」
「我不怕!為了你,我什麼都不怕!」即便要他拿整個魔界來換太雲仙,他都甘願,可是他要的人卻故意閃躲著自己。
太雲仙怔了怔。
首次,他因為九魘的濃烈的感情而受到強烈震撼,正因為九魘的衝動,他得更加謹慎,否則一步錯就會跌落萬丈深淵。
「但是……我會。九魘,你是魔,我並不希望因為你而犧牲自己的仙籍,在我心中,你一點也不重要,我也不在乎你。」
「真的……不在乎?」
「千真萬確。」那時已傷了他,他不介意再一次,希望這次真能一勞永逸。
無聲無息間,兩枝箭矢破空而來,就在太雲仙方發覺之際,九魘已經伸出手擋下,他讓箭矢沒入他手心隨即捏碎他的情感也猶如這兩枝箭矢一般,碎了。
就是眼前這個人殺了我們,等你有能力之後,一定要替我們報仇、替柳釗爺報仇,殺了太雲仙!給我殺了他給我殺了他!等你有能力之後……
給、我、殺、了、他……-
昔日鵲兒的咒語再度浮上腦海,那強大的催促之力正與他的理智在拉扯。
他痛苦難耐地一掌槌在床上。
「九魘,你沒事吧?」
深深一吐氣,九魘暫時壓制住那股力量,但眼前太雲仙的容貌卻又令他無法靜心。
「你走吧。既然你一點也不在乎我,之後我們就再無關係了。」
「九魘……」絕決的話語經過九魘說出口竟帶給他巨大的衝擊。
「走!」這刻,他要太雲仙有多遠就走多遠。
「……好吧,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都已走到這地步,太雲仙也自知再無理由留下,語畢,便消逝在房裡。
懷裡的溫暖驀地消逝,總覺得又是一場夢,不過這次是個永遠無法忘記的惡夢。
明明他是魔界之尊,想要什麼都能到手,卻對太雲仙無法以強硬的態度逼迫,因為他實在不願見他為難。
他對太雲總是如此讓步,為何他都不懂呢?
收拾了煩躁的情緒,外頭還有事情等他解決!
兩枝箭矢的目標是衝著太雲仙而來,是誰這麼大膽敢當著他的面欲殺太雲仙,那就拿命來償吧!
來到屋外,方知雨下的正大,但九魘也無所謂。
「給本座滾出來!」
瞬間,妖氣沖天,幾十隻的妖圍住了九魘。
「好狂妄的口氣哪!」
「那是因為本座有狂妄的本事。」他毫不隱藏自己萌生的殺意。
「九魘,你不知箭矢有毒吧?」
「又如何?」
利爪一伸揭開序幕……
眾妖物一擁而上,他們以妖火欲焚燒九魘。連雨水也澆不息的妖火熊熊燃燒著,將九魘困住。
「這火足以將你活活燒死!」
「喔,是麼?」話語方落,紫色的眸子發出異樣的光芒,跟著,更冷例的冰氣隨即自九魘身體進射出直逼那些妖物,也令他們的妖火頓時熄滅。
這些妖物本以為傳說終究是傳說,九魘肯定沒多大本事,但親眼目睹之後他們才曉得自己的愚昧。
他們也沒想到九魘的恐怖並不是在於他的能力有多強,而是隱藏在他身體內那股強烈的殺意,一旦他出手,沒有殺盡敵人就不算結束,他亦不會停手。
等他們察覺今天應該是他們的死期而想逃離時,已晚了一步。
九魘以雷電之速,……將他們殺死。
就在九魘尚未回神時,太雲仙突然現身走進他的獵殺範圍,立刻就被他的利爪扣緊,九魘的利爪摻有妖物的血又刺入太雲仙的手臂裡,令他感到一陣酸麻。
「九魘……是我。」
雨勢滂淪而下,九魘看不見眼前的是誰,如今他憑的全是殺戮的本能,遇到敵人便要致其死地。但同時,他又受到太雲仙血液的誘惑,下一瞬,便張嘴咬住他的肩膀,吸取他渴望已久的溫暖。
「啊!九魘,住手……」九魘的牙齒有毒,對太雲仙而言是雪上加霜,想反擊就更無力了。
他很清楚若此時不反擊,那麼這裡會再多添一縷魂。
只是……依這情況,若他不殺死九魘,只怕難逃他手中,那他到底該不該出?
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最後終於猶如放棄一般地垂下。
如同那次一樣,儘管自身有反擊能力,他對九魘終究下不了手。
或許是欠他的也說不定……
若是死在九魘手上,其實是無所謂的。
因此,他再也不掙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