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亞蘿搖搖頭,輕笑道:「你是看哪一台新聞呀,胡說。」
凱蒂抓抓頭髮,「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若是真的,今天我怎可能還會過來。」費亞蘿邊說邊走進工具室,找出義工的背心服穿上。
「可昨天這則新聞鬧得很大,事情的來龍去脈新聞都說不清楚,我又不敢打電話問你。」
「為什麼不敢?」費亞蘿不解地揚起眉。
「還不是怕你哭得死去活來的。」凱蒂偷覷著她的表情。
瞪了她一眼,費亞蘿揮揮手,「呸呸呸,我爸好好的,我哭什麼,別說這些話觸我楣頭。」她頓了頓,又說:「其實昨天有個人替我爸挨了一槍,我爸才逃過一劫。」
「是你爸的保鏢?」凱蒂好奇地張大眼。
「不是,一個陌生人。」費亞蘿微蹙起修長的柳眉,「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害我父母呢?難道一扯上政治,人就會變得這麼可怕嗎?」
凱蒂聳聳肩,「對於政治我也不懂。」
「唉,還是別懂比較幸福,我已經失去母親了,不容許任何人再奪走我父親的性命。」費亞蘿心裡為父親感到擔憂,更不齒那也不擇手段、隨意奪人性命的壞人。
「我知道你心底的孤寂,還有,你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跑來這裡當義工,真的讓我很佩服。」凱蒂由衷地說。
「提這個做什麼?」費亞蘿搖搖頭,「我是個普通人,只想做我想做的,別把我說的這麼偉大。」
「呵呵,我就是喜歡你這種不造作的個性。對了,暑假已經過了半個月,剩下的時間你還會來嗎?」
「當然會來了,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想我的。」對她扮個鬼臉後,費亞蘿又道:「我去給愛琳婆婆擦身體,有事再叫我。」
接下來的時間,費亞蘿不但幫老人擦洗身體,還替他們處理一些穢物,可說是相當盡責。
一直忙到中午,她才鬆了口氣,依照慣例,她準備到對面的咖啡屋叫杯咖啡與小點心當午餐果腹。
她剛越過馬路就看見阿威從另一邊走過去。
奇怪,他不保護爸爸,跑來這裡做什麼?該不會是來找她的吧?
她快步跑過去,揚聲喊道:「阿威……阿威……」
「大小姐。」一見到她,阿威恭敬地鞠個躬。
「你是來找我的嗎?」跑得太急,她微喘地問道。
「不是的,我是追那位替先生挨了一槍的病人。」他邊說邊往四周瞧瞧是否有裘子騫的身影。
「他怎麼了?」她心頭一驚。
「他趁我去買午餐時溜了。」阿威緊皺著眉頭,「昨天他才從手術室出來,不好好躺在床上養傷,跑什麼跑,簡直是不要命了。」
聞言,費亞蘿不禁心急起來,「你怎麼知道他往這兒來呢?」
「我追出醫院時,正巧看見他往這個方向跑來,可追到這裡卻不見人影。」阿威愈說愈急,「我剛才通知過先生,他要我一定得找到那人不可,可我要往哪兒去找人呢?」
「我幫你找好了,你往那兒,我往這條路。」費亞蘿提議道。
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傷得那麼重竟然還亂跑,如果昏倒在馬路上還得了。
「大小姐,謝謝你,否則我定會被先生叨念的。」阿威朝她點點頭,隨即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費亞蘿也往前找去,一路上她不停的左顧右盼,搜尋著那人的身影。
走了好久,她走得腿都酸了,仍不見他的人影。
他該不會是往另一邊跑了吧?否則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怎有體力跑這麼遠呢?
費亞蘿靠在路邊石牆上喘息時,突然瞧見對面公園的休息椅上坐了個黑衣男子。
雖然他背對著她,可她有種感覺那個人就是他。
她快步跑過去,輕手輕腳的靠近他,離他愈來愈近,她更加確定他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喂。」她輕輕喊了聲。
坐在休息椅上的男人抬起頭,瞇起一雙似深潭般的眸子看著她,「怎麼又是你?」
「看樣子你還記得我。」費亞蘿絲毫不在乎他的冷漠,反倒因他記得自己而沾沾自喜。
裘子騫一手撫著胸坎,氣息微端地看著她,「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呃,我……」被他這一問,她無言以對。
他將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緊閉雙眼,還微微咳出聲,「咳……咳……」
「你是不是傷口疼?」瞧他額上不停淌下汗水,費亞蘿不禁為他的身體擔憂。
「與你無關。」他硬撐著要起身,可才站起來又坐倒在椅上。
費亞蘿看得心一緊,緊張地上前,「別逞強,我這就去叫人來,你千萬別再亂跑了。」
可她才跑了幾步,卻聽見他說:「你未免太喜歡擅自作主、自以為是了吧?」
裘子騫斜睨了她一眼,再次站起身,腳步不穩的朝另一頭走去。
「喂!」她急切地喊住他,就在她追上他的同時,他整個人倒向她,她趕緊伸手擋住他,可……他好重哦。
「大小姐,我來。」這時阿威正好跑過來,連忙將昏過去的裘子騫扶起來。
「還好你來了。」費亞蘿甩甩差點被他的體重壓傷的手臂,「瞧他這麼大塊頭,差點壓垮我。」
「我看他是體力耗盡了,才會昏過去,我們得趕緊送他回醫院。」阿威扛起他,發覺他一身都是糾結的肌肉,硬實得很,要扛著他走挺吃力的。
「你說什麼?他昏過去了!」費亞蘿仔細看看他,發現他的臉漲得通紅,伸手一觸,熱度驚人,「老天,他發燒了!」
「對,他全身很燙。」阿威悶聲回道,扛他走路真不是簡單的事。
費亞蘿趕緊衝出公園,攔下一輛計程車。
「快呀,阿威,快送他去醫院。」她不停地對他揮手,阿威只好加快腳步,將病人送進車裡。
車子到達醫院後,阿威便急急將他送進去,費亞蘿則不停問著醫生:「他的情形怎麼樣了?為什麼這麼燙?」
「應該是傷口受到感染才會這樣,我得再動一次手術。」醫生搖搖頭,「真沒看過這麼硬的男人。」
費亞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推進手術室,心底的憂急更深了。
過了一會兒,費慕林也趕來了,他看見女兒也在這裡,不禁好奇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唉,說不清楚啦。」她坐在椅子上,雙手托著腮。
「阿威,這是怎麼回事?」費慕林只好問著站在旁邊的阿威。
「先生,是這樣的,那傢伙一直要離開醫院,我跟他說他的傷還沒好,可他壓根聽不進去,居然趁我去買午餐時偷溜,我追出去時才遇上大小姐的。」阿威照實說。
費慕林微瞇起眸子,「難道你沒跟他說他救的人是誰?我有意報答他的救命恩情?」
「說了,可他只說不必了。」
「想不到他還真有骨氣。」費慕林眉一挑,「那他現在人呢?」
「傷口受感染,又進了手術室。」回答的人是費亞蘿,她依舊雙手托腮。
「唉,這小子。」費慕林搖搖頭,「亞蘿,我看照顧他的工作就交給你吧。」
她驚訝地張大眸,「什麼?交給我?」
「對,反正你也習慣照顧那些老人,只是換個脾氣拗的年輕人而已。」費慕林走上前拍拍她的肩。
「可是爸……我們孤男寡女的,好嗎?」她遲疑的問道。
「你照顧那些老人,有的不也是男人嗎?」費慕林笑睨著女兒。
「不一樣呀,那些老人躺在床上,可說是動彈不得。」她嘴上雖這麼說,其實心裡對那個神秘男人十分好奇,但她總不能大咧咧的向老爸表示她願意……非常的願意吧。
「怎麼會不一樣,那小子從手術室出來,不也將動彈不得好一陣子嗎?阿威和大喬是男人,出生入死他們不怕,可是要照顧病人就嫌粗枝大葉了,請看護我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照顧,會不會盡心?就你有經驗,最適合了。」他輕柔的撫著她的髮絲,「算是幫爸一個忙吧,嗯?」
「好吧。」費亞蘿點點頭,心底有種說不出的雀躍。
半夜,坐在椅子上打盹的費亞蘿突然聽見一絲細微的聲響,立刻張開眼睛,看到裘子騫掙扎著要起身。
「喂,你做什麼?」她急忙阻止他。
「我要離開。」裘子騫推開她,但傷口疼得他下不了床。
「你為什麼急著走?」費亞蘿急急將他按回床上,並把被子拉好。
「我只想趕緊回到我的生活,住在這裡哪也不能去,根本是浪費時間。」他揚起眉,突然笑了,「你我似乎很有緣,怎麼老遇上你。」
「你救了我父親,我本就該向你道謝,你留下來好好養傷,真要走也得等傷好了再走。」費亞蘿試圖說服他。
「你們想做什麼?」裘子騫搖搖頭,「上回那個人已經說過你們會給我多少好處了,但我不要。」「我知道你不要,可你若逞強就得再進一次手術室,這不是耽誤大家的時間?」她蹙起眉望著他,真不明白他如此執意究竟是為什麼。
「我……」裘子騫利目只著她,「你別管我,請回吧。」
「要我回去可以,先將你的傷養好,我也不想待在這滿是藥水味的地方呀。」費亞蘿被他逼極了,不悅的喊道。
「你……」他爬了下頭髮,無奈地挑起眉。
「就算你有骨氣又怎麼樣?身體不養好,再多的骨氣也是白搭上
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跟她相處的感覺那麼差嗎?難道跟他們費家址上關係讓他受辱嗎?
見他不語,費亞蘿低聲說:「對不起,我不該在你剛轉醒就對你大聲咆哮。」
「算了。」裘子騫不情不願的躺回床上。
「你餓了吧?」她望著他那對閃著謎樣光芒的眼眸,輕聲地問道。
「不餓。」他仰頭看著天花板。
「你一直想離開,是不是心底掛念著什麼事?我可以幫你忙。」
「我住院至今,一直沒跟我父親說,我怕他會擔心。」像是被她問到心底的憂處,他忍不住揉揉眉心的說。
「是這樣呀。」她眸子一轉,「這樣吧,他住哪兒,我去告訴他。」
「你要怎麼跟他說?說我中了槍正在醫院嗎?他不急死才怪。」裘子騫撇撇嘴,」副酷傲的模樣。其實他會百般拒絕費慕林的答謝,找機會溜人,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性命,全是為了要得到費慕林對他的賞識與信任。
如今他既然願意讓他的寶貝女兒照顧他,肯定是對他已有了某種程度的信任,如果他再加把勁,將目標轉向「她」,是不是贏面更大了?
「那……那我該怎麼做?你說,我一定盡力。」費亞蘿的態度非常誠懇,想了想又說:「要不我去跟他說,說你在我家做客,要他別擔心,好嗎?」
「不行。」他擺擺手,「若真如此,為什麼我不回去親自跟他說,再說他也不認識你。」
她鼓起腮幫子,望著他臉上是一副受挫的表情,「那究竟要怎麼樣嘛?你動不動就溜人,我就不信你帶傷回家,你父親不會懷疑你的不對勁。」
「算了,我不想理你。」他揮揮手,像是傷口極疼的蹙起眉。
「你怎麼了?要不要我去請醫生過來?」費亞蘿緊張地問道。
「你真的很煩,能不能讓我清靜一下?」
雖然接近她、博得她的歡欣可以讓他更進一步接近費慕林,但他現在的心情好亂,亂得只想閉上眼,讓腦子平靜下來。
費亞蘿臉色一變,想說什麼又怕讓他的傷勢更重,只好住口。
看了他一眼,她走到旁邊,坐在臨時搭起的小床上,拿起雜誌翻閱著。
可她心底卻極度不滿,幹嗎呀,她不過是好心想照顧他,怕他傷勢又惡化,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鼓著腮幫子,她用力翻著雜誌,刷刷刷的……讓躺在病床上的裘子騫覺得刺耳不已。
「小姐,你若不想留下,可以出去。」他忍不住了,抬起臉對著她說。
「想騙我走再溜人呀?我才不上當。」她露出俏皮的笑容,「告訴你,我才不像阿威那麼蠢呢。」「我已沒力氣再溜了,信不信由你。」他雙手枕在腦後,瞧著她坐在那張臨時搭起的小床上,不禁疑惑的問:「你今天要住這兒?!」
「對,不只今天,只要你一天不出院,我就一直留在這裡。」她低頭翻閱手中的雜誌。
「你要睡這裡?」裘子騫想起身,卻不小心扯到傷口。
「你別激動,我不睡這裡又怎麼照顧你呢?」費亞蘿說得很理所當然,可聽在裘子騫耳裡卻挺不是滋味的。
瞧她那語氣,活像他已半身不遂了。
「不用,我只要再躺一會兒,就可以起身了。」他閉上眼,無奈地說。
「真的嗎?」費亞蘿不相信地睨著他,「我若不留下,半夜你若要上廁所或肚子餓了,看你找誰幫你?」
「敢情大小姐打算負責我一切吃喝拉撒的問題?」他不以為然的撇嫩嘴,俊逸的臉上難掩鄙視的神情。
「沒錯,就是這樣。」反正她照顧那些老人不也要做這此嗎?
「你的意思是可以滿足我的一切需要?」裘子褰轉首凝視著她,臉上的笑容十分詭異。
「沒……沒錯。」瞧著他那笑容,費亞蘿頓覺渾身發毛。
他挑起眉,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她,「是不是包括男人的生理需求呢?」
「生理需……你下流!」她嚇得全身一緊。
「哈!真害怕的話,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好。」他薄薄的唇揚起一抹嘲弄的笑弧。
「哼,我知道,你是故意想嚇跑我的對不對?我才沒那麼沒用,隨便被你嚇唬著玩的上即便心底有點緊張,可她還是強硬的留下。
「你是千金大小姐,做這些事未免玷污了你高貴的身份。」他冷冷一哼,真不明白這女人腦子裡在想什麼?
「喂,你這麼說好像不相信我會照顧人,對不對?」瞧見他那兩潭深泓閃著絲絲譏誚,她立刻丟下雜誌站起身,直想為自己辯解。
這時候,隔壁病房突然傳來尖叫聲——
「媽!媽,你怎麼了?你沒事吧……這緊急鈴怎麼沒作用?媽,你撐一下,我這就去找醫生!」
費亞蘿聞聲連忙衝到隔壁病房,發現一名老人一手撫著心口急喘氣,看來是心臟病發作,還來不及說什麼便昏了過去。
「怎麼了?」她急急地扶起老人,見醫生護士還沒趕來,她想起半年前有位神父到老人院講解的神奇的足部按摩,還說了一套心臟病急救法。
對,她何不試上一試呢?
她走到床尾抓起病人的腳,找出幾個重要的穴位,開始指壓。
「求求你,你一定要醒來。」
醫生和護士趕來時,老人正好轉醒,醫生立刻接手急救的工作,幸運的挽回病人的一條命。
醫生看著費亞蘿問:「你是這位老太太的……」
「我不認識她,我是隔壁房的,剛剛聽到聲音趕過來,她是不是怎麼了?」她擔心地問道。
「她沒事了,你剛剛做得很好。」醫生讚賞的說。
「真的?我只是心急,沒想到真有用。」聽醫生這麼說,她覺得欣慰不已。
「我們還是要謝謝你。」病人家屬一臉感激的說。
費亞蘿點點頭,鬆口氣地離開。
才走出病房門,便見到裘子騫倚在門邊望著她。
「你怎麼下床了?快快,快回床上去。」她連忙撐著他的身子,緩緩走回病房。
「我已經沒事了。」被迫躺回床上的裘子騫忍不住想解釋自己並不是那麼沒用。
「那更可怕了,說不定你哪時候又要開溜。」費亞蘿抬眼裡入他那雙總讓她無法抵抗的眼裡。
「沒想到你真的會照顧病人。」他扯辱一笑,眼神仿若會放電般的看著她。
「我連續三年的暑假都在老人院當義工,對照顧老人已有經驗,所以你也該信任我,我絕對能照顧你。」
聞言,他有些意外。「你堂堂一位大小姐,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喜歡不可以喝?」坐回她的床,她打了個呵欠,「我好累,想睡了,你也睡吧。」
裘子騫扯開嘴角,突然道:「我餓了。」
「你餓了?」正要躺下的費亞蘿又坐直身子。
「對,你不是連我的五臟廟也要負責嗎?」他揚起眉挑勾著她。
「可是這麼晚了我要去哪兒買?」走太遠又怕他溜人。「對了,我泡牛奶給你喝好不好?」
她起身拿出準備好的奶粉,倒熱水泡牛奶,當然,她也不忘為自己泡一杯。
裘子騫半撐起身子,望著她的身影,心中考慮要不要從她身上下手?她是費慕林的掌上明珠,如果他與她走近些,定對以後的行動有幫助。
「來了,你一杯,我一杯。」費亞蘿端著兩杯牛奶走向他。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接過手,「我最痛恨喝牛奶了。」
「真的嗎?你放心,我這杯牛奶很香醇的,鐵定讓你對牛奶改觀。」舉起杯子,她對著他展開笑靨,「乾杯。」
他搖搖頭,不置可否,看她將牛奶一口喝下去,一臉滿足的表情,他好奇地喝了一口,自小對牛奶的奶腥味過敏的他仍是忍不住一臉的排斥。
不過……見她喝了牛奶,他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