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瞳孔逐漸適應眼前的一切後,冷烈在黑暗中摸索起來。沿著冰冷的牆壁小同心移動的冷烈,在走了數步後,他的手按上了圓滑冰冷的金屬物。
是門把!冷烈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他發覺裡頭毫無動靜。冷烈試了一下門把——沒有上鎖?!
當冷烈正欲推門而入之際,大廳上方的水晶吊燈猛然乍亮,刺眼奪目的光線令瞳孔不及適應。在冷烈反射性半瞇雙眼的瞬間,一道疾射而至的強大氣流揚起他左耳上方的髮絲,他的左頰似乎被褥冰冷的器物劃過,感覺到一股暖流正從左頰刺痛的部位汩汩而下。
「想去哪?」問話的是從冷烈對面的一扇門緩緩踏出的男人,而在他兩手間輕鬆把玩著的器物與冷烈耳後嵌入門身,刀柄鑲有珠飾的飛刀一模一樣。
這傢伙出現這裡,龍老想必是凶多吉少……「你,上樓瞧瞧!」啟默以手指示意站在他左側身後的手下。
半響,領命的男子已從樓梯奪階而下,他慌張地喊著:「龍老……龍老被人殺了!小三和小四也死了……」
「什麼!」佈滿邪氣的俊臉不再含笑,啟默額前的青筋突起。「你殺了他!」耍動的刀子被他緊握在手中。啟默眼中殺機立現,他瞪著眼前就算面對四把槍口仍不為所動的冷烈,而冷烈的表情始終是平靜的。
冷烈兩眼盯著狂怒咆哮的啟默,他抬高左手,以食指拭去臉上濕黏的液體,然後將食指貼近唇角,以舌舔去食指上的血跡。
血的腥味令冷烈平靜的面孔起了變化,他揚高一眉,帶著冷笑望著啟默越顯飆漲的怒相。
這男人根本是在對著自己宣示他的不滿!哼!狂妄的男人,就算你能目空一切,面對自己性命垂危之際仍能心如止水,始終無動於衷!但是……你還是有弱點的!啟默在心中暗忖。
「帶她出來!」啟默吼道。
冷烈掛念心頭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面前,只見冷凝的後腦與後背分別被兩支槍管抵著,現身在門後的她已經清醒,她被執槍的男子挾持至啟默身側。
「你在找她吧?」殺手一旦沾上「情感」二字,就好比吞下顆不定時的炸彈般,隨時會令自己喪命;而他相信眼前的男人是個頂尖的殺手,不過,想來他也是個凡人罷了。
啟默再次緩緩展露笑意,那是不懷好意的。強壯有力的手臂一伸,他將身邊的女人一把扯來自己胸前。
啟默粗魯的舉止令冷凝倏地血色盡失,冷烈也發覺到了。她的槍傷尚未癒合,方才必是扯痛了肩上的傷口……冷烈不自覺的握緊雙掌。
一把刀架上冷凝的喉嚨。「她是你的女人?」鋒利的刀口閃閃發亮。「如果我在你面前殺了這個女人,你仍能無動於衷吧?」躲在冷凝背後的啟默隨著話語一落,架在她頸上的手勁稍加施壓,白晰的肌膚已滲出一條血絲。
冷烈雕般的表情如他所料的染上一層陰霾之色。啟默的神情是滿意的,扣在她喉嚨處的手臂鎖得更緊了,使得冷凝幾乎是喘著氣將空氣吸入肺裡。
「你害怕了吧?」架在她咽喉上的刀緩緩下移,銳利的刀鋒滑入柔軟的布料下方,然後刀尖勾起,挑除了衣襟上方的三顆衣扣,露出一大片雪白柔嫩的肌膚——
「還有令你更害怕的——」啟默眼底閃爍著一抹詭異得令人心寒的笑意。「你殺了龍老,現在該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將你身後的那把刀拔下,我要你在自己的大腿上各刺上一刀,否則——」
啟默握刀的手又一使勁,沾著淡淡血痕的刀鋒毫不留情地嵌入冷凝的肌膚。冷凝無色的臉龐更顯蒼白,挾持她的男人在距她頸窩下方約莫六公分之處的雙壑間,以刃為筆,劃出橫豎大約三公分的十字架!
倒抽一口氣後,冷凝咬緊牙關。
啟默乾笑兩聲。「這把短刀下次的目標就是在這裡。」白皙的肌膚上緩緩滲出紅色的暖流。「瞧,多生動自然的一幅畫,不需一絲人工的鮮艷色澤,簡直美麗得教人興奮。」勾起的舌尖舐過上唇,露出嗜血的表情。
他的視線拋向門旁曾一度讓他心動的男人。殺了他雖然有些可惜,不過,自己可沒像那老傢伙般教「色」字給蒙蔽了雙眼。收服他無疑是養了一頭隨時會活吞自己的猛獅在身旁,他早就看清這男人是危險的,更明瞭龍少天在見到這俊挺的男人後,心中會有的打算;而他早就厭煩跟前跟後,被人唆使的生活,雖然老傢伙待他不薄,不過,這樣的生活已不能滿足他的野心,他要爬上頂端,而老傢伙便是最佳的墊腳石。踩過他,即能達成自己日益擴大的野心。
所以……這男人的出現,能令他順理成章地穩坐雲端,這樣的賭注顯然是步險招,不過,他手裡卻握有豐渥的籌碼!
現在該是表明他為臣者誓為其君復仇的忠義之心之時了。「你一定不希望她因你而亡吧!拔下短刀,馬上!」啟默半瞇的雙眼倏地瞪大,他瞠目直視冷若寒霜的冷烈。「我不會讓你輕易死去的,我要你受盡千刀萬剮之痛,然後讓你在你的女人面前自行了斷;或許這會讓你的美人兒傷心欲絕,不過你放心,我會找人替你『好好』的『撫慰』她的。」
冷烈陰暗深沉的眼底的殺機是毋須置疑的。他想殺他?哼,憑他現在?能奈他何!「操你媽的!叫你拔下它你不懂嗎?」刀尖跟著話又降下幾分,抵在十字的中心部位。不知為什麼,跟著男人瞧他的眼神令啟默內心莫名地揚起一絲緊張。
新的血痕再次沾濕刀身尖銳的邊緣。冷烈陰沉冷硬的心再次抽痛,他握拳的掌心因過於使力,已深印著十指指痕,心底那股殺人的強烈衝動教他臉部抽動。
冷烈抬起手取下嵌入門板的利刃。
看見一臉狂傲之氣的男人如待宰的羔羊般乖乖地依他所言行事,啟默自得之下,不禁狂妄地大笑。「哈,很好!現在我就要為龍老報仇了!哈……」倏地,他止住笑聲。「動手吧!我不會再說第二遍的。」啟默扣在冷凝喉嚨上的臂膀收緊,他威脅地瞅著冷烈。
不!別幹傻事!她明白若非顧忌到被挾持的自己的話,要取挾持她男人的性命的對冷烈而言並非難事,他只是怕會傷及自己,所以才遲遲未出手。因自己一時失察致使上級身陷危險之中,身為部下的她早該以死謝罪,更何況,為他而亡她不會有何怨言的,她希望他活得比任何人長壽。
清冷的眸子迎上他的,冷凝咬緊的唇浮現一抹淡笑,抱著一死了之的神色猛地從她眸底一閃而逝。冷烈察覺到了!她想做什麼——
「他那一刀就由我來受吧!」冷凝咬牙地對著「躲」在她身後的男人低語。
在啟默尚未將她的話濾入腦子之前,冷凝的雙手已倏地緊扣他握刀的腕骨,將生死置之身外的她使盡全身力量,彎腰一提——
教在場人士來不及的瞬間,原來握於啟默手中的利刃已在下一秒深深地嵌入她體內!而更讓啟默心驚的是,他握刀的手臂正被她緊緊的抓著,她突然的舉動令他毫無防備的身子跟著她彎腰的動作向前傾,使她的頭部暴露於危險之中,此刻要取他的性命是易如反掌。
「不——」撕裂的狂吼響起,啟默被錐心刺骨的痛吼嚇得面如土色,當下反射性抬眼——哦!不,在啟默雙眼剛升起死亡前的恐懼的瞬間,似疾風的飛影已來到他驚駭的眼前,容不得他再有思考的能力,慘叫的那一聲是啟默在人世間最後的遺言。
只見啟默額上那把飛刀讓他血流如注,他的臉龐受著血的洗禮,而深深嵌入額骨的刀身足以證明出手之人心底那股強烈、教人膽寒的殺機!
啟默與冷凝雙雙倒地了。
龍少天的手下見啟默被殺,心驚之餘,他們大吼地對著奪去啟默性命的男人反擊。
在冷烈縱身一躍,尋求遮掩物護身的同時,分握於他掌心,曾被他當作殺人利器的兩支筆也在此刻分毫不偏差地向最靠近他身子的兩個傢伙飛射而去。
冷烈以沙發當盾,藉著翻倒的椅背撿起那支飛落在他眼前僅有幾步之距的衝鋒鎗。頓時,室內哀聲連連!冷烈的子彈射中了其他四位揮動槍桿朝他開槍的男人的小腿肚。
滾至牆角的冷烈掌握住這剎那間,抵在牆角的雙腿用力一蹬,後翻的身子凌空飛起,握在兩手間的傢伙容不得對方有絲毫喘息的機會,更不允許他們有生存的空間。
在冷烈雙腳平穩地踩在地面之後的一秒,面孔猙獰的四人就像骨牌般一一倒地,其中一人的傢伙在他身子後仰之際,抽動的神經扣啟了扳機,傾斜的槍口打破了上方水晶吊燈的一角,散落在水晶碎片仿若銀花,灑亮大廳的一隅。
一切所發生的時間也只不過短短的三分鐘,然而在屋內激戰的同時,屋外亦是槍聲四起。與龍少天那幫殘留的部下做最後奮戰的是終於趕來的忍與方少言,以及閻羅門的數十位超級殺手——這批人是在一小時前方抵國門,本來是準備對付毒龍堂那幫人,不過,現在已不重要了。
喘息未定的男人往額前嵌著刀刃的屍體邁去,揚起的黑鞋朝臥躺於地上的啟默肩頭狠狠一踹!冷眸盯著那張猶帶著死亡前恐懼之色的面孔,衝鋒鎗被舉高了,冷烈就像打爛一顆西瓜般地打爛啟默的頭,啟默的死狀只能以四處字來形容——血肉模糊。
四濺的血水染紅冷烈的衣角,但他並未因此而停下扣緊把扳機的手指。心底那股欲置人於死地的狂怒需要借此來平撫。
這一切,在槍口再也發不出半顆子彈時終告停止,甩掉手裡的傢伙,冷烈旋身疾步來到冷凝身側,瞧見地上那攤血水,他的臉刷白了。
冷烈驚恐地蹲下身。「冷凝!冷凝……」他慌亂地扳過她的身子,然後他發現自己的雙手是一片濕黏,他看見自己的手在置於她血水汩汩流下藥傷口上。
不!瞪著自己染紅的手掌,冷烈霎時毛骨悚然。不,她不能死!他絕不容許她就這樣從他身旁離去,他絕不將她交給任何男人的!就算是冥王親自前來索命,他也會答應,只因她是他的……
瞪著掌心不斷湧的血水,心底的害怕讓冷烈的呼吸轉為急促,他惶恐地扯下自己的外套,將它壓在她怵目驚心的傷口上,試圖止住汩汩流出的血。
他以右手撥開覆蓋在她臉龐上的髮絲,他的指間輕顫。「冷凝……冷凝,你聽得到我說的話嗎?冷凝……」漂亮的唇角貼在她耳畔顫抖地低語。他害怕!害怕自己再也不能瞧見那對清冷的美眸,早在瞧見她的第一眼就已拴住他一世情的冷眸,他要她再次睜開眼,他要確定他還活著……
頻頻的呼喚、急切的低喃已帶著一絲哽咽……
垂落在身側的纖細玉指輕輕地抽動,冷凝緩緩地睜開雙眼,利用僅存的一絲薄弱意志力吃力地抬起手臂;沾著血跡的五指,撫上了那張在她耳畔急切呼喚的側臉。「少……門……」
「冷凝!」冷烈低呼出聲,寬大的手掌馬上接住她輕觸他臉龐後又地無力垂落的柔荑。冰冷的眸子依舊美麗如昔,卻顯得黯然無光,生命的光彩似乎正從那對冷眸中逐漸隱褪,啃噬他心的自責讓他驚恐的眼底升起一絲微慍。
「你這笨女人,為什麼要做傻事!為什麼?傻瓜……」他想罵她,但是說出口的話卻轉為低語,沙啞的聲調滿含深深的自責,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染血的十指交握著。
「你……沒……事……」看見在她心底更甚自己性命的男人毫髮無傷,冷凝的唇角緩緩地展露出一抹牽強的笑紋。「沒……事……就……好……」短短的幾句話幾乎耗盡她僅存的一絲元氣,如鉛般得的臉瞼令她無力招架地又閉起雙眸。
「不!」冷烈又急、又駭,害怕她會就此長眠不起;他顫抖地拍著她的臉頰。「醒醒,你得撐下去,撐下去,懂嗎?我不會把人交給任何人的。你醒醒……醒醒啊……」
冷烈焦急驚恐的懇求裡的哽咽,讓冷凝硬撐起眼皮,她瞧見冷烈眼角閃動的瑩光……為了她?!冷凝又笑了,笑得淒涼,但蕩漾在心裡頭的卻是一抹心滿意足。
是的,此生她該無憾了。深印在她心底足足有十五年之久的俊容,那牽動她冰封心湖的專制跋扈與不羈……她想記住他,她要自己在下輩子仍能不忘他俊美森冷的面孔,並期許來生能以不同的身份與他相遇,再次跌進他跋扈的情網……下輩子她會允許自己愛上他的……如果有來生的話……她的眸,她的心,已被他的容顏所填滿,帶著這份滿足,她似乎可以含笑九泉;丟下最後深深的一眼,任憑冷烈用盡力氣的吶喊也無法再令她撐起垂落的眼皮,或許這種死法是身為殺手最終的宿命吧……她的頭無力地滑落在他的上臂,懸於半空中,直瀉而下的黑髮,在地麵攤成一片黑幕,在燈光的折射下閃閃發亮,而它主人的面容已似了生機……
「不……忍……」冷烈的心在剎那間結凍了,顫動著雙手,涼恐的他將冷凝輕綿綿的身子一把緊擁入胸前,他對著屋外大吼。
不到片刻,兩條黑影已破門而入,是忍和方少言。「少總!」手執傢伙的兩人一身打鬥痕跡,他們急急衝上前。
「少總,你沒事吧?啊!冷凝……」瞧見冷烈懷裡那具染血的身軀與地面一攤的血水,忍與方少言震驚地刷白了臉,蹲下身。
「少總,冷凝她……」忍的視線落在外套染紅的一角。她失血的速度太快了,他的眼底也滿是驚恐。
「我要她活!忍。」
藍眸迎上黑眸,忍看見黑眸眼底那抹堅決與——恐懼。忍頷首,拿起覆蓋在傷口上的衣物,他瞥視傷口一眼,眉頭幾乎皺成一團了。
「我需要一些儀器,還有,她需要大量的輸血!」忍盡可能的替仍血流不止的傷口做些止血的緊急施救。忍脫下自己的長披風,試圖讓冷凝冰冷的身子保暖。
方少言在這時開口了,他急道:「我認識一所私人診所,但是至於血袋恐怕……啊……少……少總……」
方少言沒有機會往下說了,因為殺氣騰騰的冷烈已一把扯緊他的領口,佈滿紅絲的黑眸距他僅咫尺。「沒有『恐怕』!去買!去盜!去搶!只要能達到目的,不計任何手段。在我和忍尚未到達之前,你要負責給我弄到手,懂嗎?」冷烈拭對著他咬牙低吼。
「是!」少總瞧自己的眼神仿如她若無命,自己也得跟著陪葬;方少言惶恐地不敢稍有耽誤,留下診所的住址後,刻不容緩地起身奔出大廳。
「我把車開來。」忍丟下一句,身子亦跟著消失在門口。
「少門主,屬下在地下室的一間密室內發現嗎啡、大麻、白粉和海洛因,該如何處置?」一位頭戴黑帽、黑色裝扮的高壯男子,手持輕機槍出現在門前,他正等待主人的指示。
「炸了它們,我要這裡變成平地!」背對著手下,冷烈擁著氣若游絲的冷凝緩緩起身,語氣冰冷地吩咐。
別死!哪怕僅存的一絲氣息讓你痛苦萬分,你也撐下去,否則,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尋回你!
圈在她身側的雙臂收緊,冷烈僵硬的背影很快地亦消失在大門口。
只因他狂妄的一句,宏偉壯觀的建築物,不到片刻間,依他所言,成了一堆瓦礫;而另一方面一間規模不小的私立醫院,也於當晚發生一椿血庫血袋離奇失竊事件。
***
十二個小時!歷時十二個小時的急救,身陷「苦戰」的忍終於將瀕臨死亡邊緣的冷凝從死神手中帶回。瞪視著儀器顯示心臟跳動的畫面,身經百戰的忍亦不得不捏把冷汗地鬆口氣。此回堪稱是他從事殺手以來,所接手最為棘手的任務。
所幸……所幸自己不負他所望,否則……不知什麼忍又大大地吁了口氣,不過,這次是為他自己。
急診室裡十二小時,急診室外卻已是一片瘡痍。門外焦灼等待的冷烈,幾個小時的煎熬讓他覺得漫長得仿如歷經幾世紀之久之般,難耐心底那股急欲殺人的衝動,四周的物品無可避免的便成為他狂怒下的犧牲品。
然而,折磨他的心的焦急憂焚,終於在忍的一句「沒事了!」得到解脫。釋懷的心情令他蹙緊的眉頭緩緩舒展。冷烈不自覺地鬆開自己緊握的雙拳,滴落於走道潔亮白色地磚上的血痕,是他的,也是為她的……
***
一個月後
靜心休養之下,冷凝的傷口奇跡似的快速好轉。原來打算等她傷勢無礙後即返美的冷烈,卻在返美前一日發現——冷凝失蹤了!
在她失蹤的前一晚……
夜闌人靜,幽暗的長廊,一條踉蹌的纖細身影,一手扶牆,步履蹣跚地朝所樓梯方向走去。小心翼翼的腳步,要經過一扇所熟悉的房門時。踩出的步子不由得打住了。
注視緊閉的門扇良久,白晰若青蔥的柔荑輕輕地貼上了它。近日來,他對自己的柔情與關懷盡展無遺,可她啊!她卻沒有足夠的勇氣來面對她愛他的事實,離開是她唯一能選擇的途徑啊!
就這樣,冷凝莫名奇妙地失去了音訊。
***
時序漸漸入秋,黃昏的傍晚,迎面而來的晚風帶著沁人心脾的涼意。
遠離都市塵囂的小鎮,透著安詳寧靜的氣息。在這裡,尋不到都市中的車水馬龍,更沒有霓虹閃爍、誇張醒目、花樣百出的廣告招牌。這座位於東部的小鎮,很難得仍保持有著那份幾乎讓人遺忘的純樸之色。
四點多,正是學子們結束一天課程,踩著輕鬆腳步返家的時候。沒有校車,更不需要公車,小鎮人口並不多,小朋友從校門回到自己家,平均約莫花上個三、四分鐘腳程即可,所以,它是個名副其實的「小」鎮。
「媽媽!媽媽!您看,今天老師教我們做黏土——啊——「看見出現在家門前等待自己的母親,小男孩頎喜的舉高握在手中的傑作,他嚷嚷地跑過去,一不小心,卻迎面撞上了路旁的行人。
「對不起,大姐姐,你要不要緊?」小男孩見大姐姐被自己撞倒在地,不由得趕緊蹲下身,圓滾滾的眼珠子惶恐地望著臉色蒼白的大姐姐。哇!好漂亮的確大姐姐喔!他那清澈的眼眸中有抹驚訝。
「小姐,你沒事吧?」小男孩的母親也趕來了。「小健,你看你莽撞撞的,撞傷了大姐姐了……」她一邊輕聲的數落著一臉歉意的兒子,一邊忙撿起散落一地的物品。
婦人扶起面色顯得過於蒼白的女子。「對不起,他平常走路就是蹦蹦跳跳的,撞傷了小姐真對不起,你要不要緊?」婦人陪笑,臉色歉意地說著。眼前女子精緻臉蛋上的氣色讓她有絲擔心,深怕自己兒子真撞出事來。
「不……不要緊,謝謝你。」冷凝接過婦人遞過來的袋子,面對她陌生的關懷,冷凝唇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不太自然的笑意。
冷凝微頷首,轉身走向另一條巷口。
「媽媽,大姐姐好漂亮喔!以後我的女朋友也要像大姐姐一樣。」
「你喲,小鬼頭一個!剛剛你說要讓媽媽瞧什麼寶貝呀?」
「瞧,就是這個!媽媽,您猜這是什麼?只能猜三次喔!」
「熊熊?」
「不對!」
「兔兔?」
「錯!」.
身後那對母與子的對話聲,在她耳際逐漸消失。母親?冷凝的臉色沉了下來。她記得自己也曾有過的,不過,在她的印象中,她卻尋不到一絲婦人臉上發自內心的溺愛之情曾出現在「她」的臉龐上,「她」的臉全教恨意給填滿了。
冷凝又笑了,笑得悲涼。一手按在隱隱作痛的腹部,弓著身的冷凝走進巷底一棟二樓高的民房,民房頂上的閣樓便是她目前隱居之處。
在冷凝背影消失樓房前的同時,一輛雪亮的黑色轎車也在巷口前緩緩停住。轎車的出現,吸引了不少路人異樣的視線。
他終於看見她了!那位教他發瘋般不眠不休找了十天又八個小時三十七分二十一秒的女人。
「少總?」
「你在這裡等。」丟下忍,冷烈打開車門朝巷底冷凝消失的樓房走去,一對精光湛然的眸子藏在茶色的鏡片後。
***
「等等……先生……先生,你要找誰?先生,你再這樣亂闖我要報警了……先生……你上哪裡去?先生,你不可以……那是……」
「砰!」一聲,閣樓的房門被人粗魯的推開了,上半身僅著內襯的冷凝,反射性地抓過腳旁的襯衫遮掩她的身子,抓於胸前的左手尚拿著貼敷傷口用的紗布。
門口巨大的身影幾乎擋去由走廊窗戶投射進來的所有光線,看清來者,冷凝驚得不能言語。
「失禮了!冷小姐,這個男人他……」房東太太氣惱的神情出現在冷烈按在門邊的手臂下方,操著一口台灣國語,抱歉地望著她的房客。
「沒關係,他是來找我的。」
「哦——「冷凝的回答讓房東太太微愣。「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房東太太朝冷峻、面無表情的男人丟下一眼,納悶地退身離去。「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無法紀……」數落的牢騷隨著房東太太下樓的腳步聲而漸遠。
房東太太離去後,閣樓上就只剩下對望的兩人。冷烈迫人視線從她細緻蒼白的臉蛋移向散置於她身側榻榻米上的醫藥,鏡片後方眸光閃爍。
門在冷烈背後輕輕擱上,他撥下架在鼻樑上的墨鏡,神色凝重地走向表情有些惶恐的冷凝,雖然她正試圖鎮靜,但仍逃不過他犀利的眸光。
房裡顯得有些悶熱,冷烈脫下身上的灰色外套,揚手一甩,外套奇準無比地勾在了角落的衣架,衣架因這衝擊而晃動。
他在她面前盤腿坐下,修長的手指逕自接過被她緊握於手中的紗布,然後挪開她胸前的雙手。
冷凝不語,任他取走自己手裡緊緊捏握的衣物。左腹上一道十餘公分長的傷痕盡入眼底,猙獰的傷口雖已半愈,卻仍是怵目驚心,並且有發炎的跡象。
慍怒?!他瞧她的那一眼,的確帶著深沉的怒意。她知道自己的行為著實讓他有理由生氣,只是……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自己又該如何面對他…….
冷凝心驚地咬緊下唇,她望著身前的男人沉默地替自己上藥,貼上紗布,然後以透氣膠帶固定。一切的動作,都是在極小心極輕柔的舉止間完成,像是擔心指間手勁的拿捏若有一絲大意,即會觸疼傷口般。
冷凝的唇角因他的柔情而咬出血絲,她的神線爬上他低垂的臉孔……他瘦了,顯得有幾分憔悴,就連向來光潔平滑的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碴……是為了她嗎?
她冰封的心再次顫動,為了壓抑下心底那股想撫觸他的衝動,置於榻榻米上方的柔荑悄悄地收緊成握掌狀。
冷凝見他替自己包紮好傷口之後,拾起了襯衫。「我——「她伸手欲取回自己的衣物,可他瞧她的眼神根本讓她沒有推辭的餘地。
冷凝只好繼續保續緘默地任憑他替自己套上襯衫,呵!自己怎會忘了他慣有的專制習性?她的嘴角不禁出現一抹自嘲。
冷烈拉緊她的衣襟,雖然她身上帶傷,卻仍不減她誘人的姿色,尤其是在經歷了這麼些天,鼻前那抹她獨特的體香引起了他內心一陣騷動,不過,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在替她扣上第一顆鈕扣之前,深烙在她胸前細嫩肌膚的傷痕讓他停下動作。右手食指在她結痂的十字傷口上輕觸……它,無可避免地會留下一道疤痕。冷烈抬眼看了冷凝一眼,然後傾過上半身,俯頭在她胸口的十字上輕啄一下。
「砰!」冷凝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臟猛烈的一擊。該死!他的懷柔攻勢簡直令她無暇喘息。她以為他是來將自己帶回,接受懲戒的……
「你如何找到這裡的?」她必須找話題引開他的注意力,而目前她只能想到這個,雖然聽起來有點蠢。
「這並不重要,要緊的是——」替她扣上最後一顆衣扣,冷烈抬眼,「擅自離開組織,你該明白有何下場。」黑眸緊迫盯人。
處以極刑!她豈會不知這規矩。」少門主若欲就地處決,冷凝不會反抗的。」死在他手中,她是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不。我不會那樣做,而且我有另外的處置方式。」
「什麼意思?」冷凝不知怎地,似乎有點害怕自己即將聽到的答案,她警戒的望著他。
冷烈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俯身貼在她耳際低語,「那就是——嫁我為妻。」
那真是駭人的答案!冷凝瞪大眼。」你在開玩笑……」自己一定是聽錯了!不錯,是她誤聽了……
「你認為我是在開玩笑嗎?」他的眼眸轉瞬間已距她咫尺。
不!不是!他俊美的臉孔是絕對的專制、絕對的權威、絕對的……天啊!他不是開玩笑的。冷凝在此認識確定後,不禁抵喘一聲。
「不,我不會答應的!」她惶恐的逃離他的眼,身子挪後幾分。」我……」
「你的答覆對我而言毫無意義,」他點住她的唇,眼神認真又危險。「因為是我『要』你嫁給我。」
「可是我不要嫁給你啊!」冷凝慌了、亂了!她推開他的手。
「你有選擇的餘地嗎?」他捏住她削瘦的下巴,逼她正視他的眼,一字一字地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逃避?」
他……他知道什麼?冷凝倉皇的自問著。「逃避什麼?」她的心跳急速加快。
「逃避——」捏住她下巴的手點上她狂跳的胸口。「它!」
「不!我沒有!」她驚恐地推開他,身子急切的朝後方挪去,直到抵上了牆角。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怎麼知曉?她隱藏得這麼好,他不可能看出來的,不可能……
「那麼,為什麼要逃?」容不得她逃離,他的臉又逼近她。
「我沒有!我沒有!不要逼我!」她以食指塞緊自己的雙耳,閉起雙眸,試圖逃避他的逼視。她的傷口好痛,可是她的心更痛。他為什麼要如此逼迫自己?她狂跳地搖著頭。
瞧她這樣子,他的心也跟著抽痛了,但是,他仍沒有絲毫的鬆懈。「逼你什麼?逼你面對「愛我」的事實嗎?」他拉開她的雙手抵吼。
然後,一切靜止了。她倏地瞪大雙眼,豆大的淚珠被他逼落在無瑕的臉龐,成串地滑落。冷凝瞪著此刻教她又愛又恨的男人,不禁低喊出聲,「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我只想將它放在心底啊……為什麼你連這點奢求都不給,還要將它剝奪……為什麼……」她的眼晴被淚水模糊了視線。
冷烈受到震動了,成串滴落的淚珠刺穿了他的心。放開兩手的鉗制,他小心翼翼地擁她入懷,低聲安撫。
「傻瓜,我不要你將藏在心底,我要你『光明正大』的愛你。說出來吧!如此一來,你才能坦然的面對它!說出積壓在你心底二十多年來的怨懟,讓惡夢化成雲煙……」
「不……不……我不能……我不能……」她想要掙扎。
「可以的!」他用雙臂圈住她,輕輕在她耳邊誘哄道。「只要你願意說出來。」他要將壓仰在她心底多年的負擔拿掉。
冷凝不再掙扎了。經過一分鐘之久,她才緩緩抬起頭,「你……你會輕視我的。」淚痕縱橫的望著他,雙瞳中有抹遲疑。她擔心若道出一切,換來的會是他的鄙視,而那會比殺了她更殘忍,她會受不了的!
「你就這麼看輕我對你的愛?」冷烈慍怒的表情帶著心痛。
愛?!愛好嗎?告訴他一切之後,他還會愛她嗎?他們對視良久。冷凝慢慢的退開他的身,眼角含淚的眸子轉向面對街道的窗戶,街燈已被點亮。
她幽幽地開口:「我……我的母親是半工半讀的留學生,二十歲那年,她在她打工的地方認識了一位長她兩歲的男孩子。同樣是窮留學生的兩人,在生活上互相打氣、互相勉勵、照顧,情愫在不知不覺中滋長,他們從朋友變成愛侶,然後成為夫妻;他們的婚姻可以說是幸福美滿,可是卻只維持了短短三年。在我三歲的那年,我發生了車禍,相當嚴重,急需輸血,「父親」就在當時才知曉,以他和母親的給合,根本不可能有我這樣的血型,於是在暴怒之下盤問了母親。」
「一再被逼問的母親最後只好啜泣失聲地供出一切!原來……在他們即將結婚的前夕,打完工的母親正準備回家,孰知半途被……被人給強暴了,她甚至不知對方的長相!她不敢告訴『父親』,深怕自己會失去她心愛的男人,所以她隱瞞著這件事,直到因為我的受傷才爆發!」
「『父親』一怒之下拂袖離去,自此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們眼前,只寄來一封蓋了章的離婚協議書。自此之後,她恨我!她恨我奪走了她的一切,逼走了他,毀了她的幸福!她說我是污穢的。骯髒的,是個不潔體,早該在我呱呱落地時就該掐死我的!每天我都是在恐懼中驚醒,直到有一天清晨,她幾乎親手掐死我……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你知道嗎?」她猛地轉向他,情緒已相當激動。「我的體內留著那人的血,那罪惡得教人噁心!你們不該救我的,你們該在當時就讓我這身骯髒的血流盡……」她低聲咆哮,激動地高舉雙臂。「瞧這對沾滿血腥的雙手,事實證明,我的體內確實流著邪惡的因子啊!」
她涕水滂沱、悲憤地望著他,以為自己會在他眼中看到預期的輕蔑、不齒、鄙視與唾棄!但是,沒有!她看到的是——心痛、不捨、憐惜以及深深震憾她心湖的愛意!
剎那間,她被震住了,怔愣地看著開口的他。
「不,不是的……」冷烈伸出自己的手臂,修長的十指在半空中與她織細的玉指交握,他輕輕地拉她入懷,輕語低喃。「在你體內流竄的是我冷烈的血,不是任何男人的。你重傷那天,我輸了大量的血給你,所以你是浴火鳳凰,為我而再次重生。你已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別輕言毀之!再說……」他瞪著自己的雙手。「我們這雙手雖然沾滿血腥,但它們所取之人皆為罪惡深重之人啊!」放下雙手,他輕柔撫慰她僵硬的肩背。「別看輕自己,更別自以是認為我會在意你的出身,如你所言……」
冷烈小心且溫柔的推開她的身子,他抬起她的下巴,望進她梨花帶淚的眼。「我這沾滿血腥的雙手又高貴幾分?放開它吧!讓你的心自由的……愛我,好嗎?」
「可是——」她抓住他的上臂。
「噓……」他點住她的雙唇。「我眼中的你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優雅、細緻、冷艷,堅強且固執!這就是我決定捧於心上,摯愛一生的婦人……你願意嫁給我嗎?」他專注、深情款款的等待她的回答。
淚水再度溢滿她的眼眶,幻化為珍珠滑落她濡濕的雙頰,那是喜悅的淚,她的雙唇因此而顫抖,但她只能咬緊下唇望著他。
「呵!別哭,你的淚水幾乎刺穿了我的心,我不願再見你哭泣的臉。」他低首吻去她的淚水。「你可願意?」冷烈再次深情注視。
冷凝淚眼含笑的撲進他懷裡,擁著他,深深、深深的緊擁著他!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愛他竟是如此之深切,她好愛、好愛他啊!她怎麼認為自己有辦法離開他而獨立?!不,沒有他,她活不下去的……
釋然的笑容出現在他唇角。「那麼……我們回家吧!」他一手攬緊她的身,一手溫柔的撫著她的頭,柔柔低訴。
家?她微怔,然後在他懷裡輕輕點頭。天下之大,這片溫暖的懷抱不正是她唯一的棲息之所嗎?是的,這裡便是她的歸宿……她將臉深深的埋入她所熟悉的男性氣息裡,閉上了雙眸,嘴角的笑紋是滿足的,而且幸福……
***
「爹地!媽咪……」幽靜雅致的後花園,突然竄出一條小身影。
一身牛仔童裝帥氣打扮的小男孩,揮舞著小手裡的戰利品,蹦蹦跳跳地朝他的雙親跑去。
「爹地,你看!達達都射中紅心喔!媽咪,你看……」小手攤開那張被飛箭射穿數洞的靶紙,烏溜溜的眼珠子機靈地滾動著,等待著雙親的讚賞。
「是啊!達達好厲害喔!」一雙柔荑扶上他的頭。冷凝萬般愛憐地望著她五歲大的兒子,一對霸氣的濃眉就跟他的父親一樣。她以紙巾拭去他額前的汗水。
「忍叔叔也說我好棒,他還說虎父無犬子……爹地,那是什麼意思?」他轉眼望著臉上同樣帶著溺愛之色的父親,表情滿是不解。
狂氣的劍眉微揚。「嗯,那是……」被他摟在懷裡的女人一陣低呼,讓冷烈涼恐地住了口。「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緊張地望著他心愛的女人。
「不,是你女兒,她剛剛踢了我一下……」輕揉著她圓滑的肚子,冷凝嘴角噙著笑,笑睨著她那大驚小怪的老公。
「真的!我聽聽看……」
「我也要!」大叫一聲,長相俊逸的小男孩也霸氣地爬上父親的膝蓋。
「哎呀!小心、小心!別擠壞你妹妹……達達……」
「爹地……」
「嗯。」
「你有沒有聽到?妹妹真的在踢媽咪的肚子喔!」
「嗯,爹地聽見了!」
「妹妹現在就這麼壞,你想她出來後會不會欺負我?」
冷烈和兒子對望一眼,瞧見兒子鬼靈精怪的黑眸還真有些擔憂,他不禁愕然,之後卻大笑出聲。「哈,傻小子,不會的!妹妹會好愛、好愛你!就像爹地和媽咪會更愛、更愛你啊!哈……」
冷烈抱起貼在冷凝肚子上的達達,在以不危及老婆的安全區域裡,開懷大笑地逗弄著他的寶貝兒子,惹得小男孩咯咯大笑,眼睛都笑瞇了。
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兩人笑得那麼開心,冷凝不自覺地跟著笑開了。
兩手撫著肚子,她的視線越過嬉戲的兩人,飄向遠方的天際。她想,她該感謝「她」的……她的母親,當年她若沒生下自己,此刻自己也不可能擁有這一切……這幸福的一切……
注視著渲染出一片七彩色的天空,冷凝含笑的神情再也無絲毫的怨恨。
「想什麼?」溫暖的大手貼上她的粉額,溫柔輕撫。冷烈發現她的眸底閃爍著波光,深情的雙眼不禁有絲擔憂。
「沒什麼。」冷凝眼中漾著愛意。「想我好愛、好愛你們……」她的纖纖玉手覆蓋住臉頰上寬大的手掌,讓略帶薄繭的掌心摩挲著她的頰。
冷凝在他掌心輕啄,然後靠過身,將臉頰貼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偎依著她深愛的丈夫。
黑眸眼底有著感動,冷烈俯下頭,情深低語:「我愛你。」柔軟的雙唇溫柔的掃過她的唇。
被父親擁在一旁的小帥哥,亦不甘被冷落地爬出父親的懷抱,圓圓的小手臂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摟著他美麗媽咪的頸側裡。
冷烈也冷凝對望一眼,感動的兩人緩緩伸出一手……緊緊交握十指,將他們的小寶貝深深擁在他們的懷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