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僅派了一名小廝負責照料,還挑了個細心俐落的丫鬟負責煎藥;除此之外,只要她一得空,就會過來探望他。
這一日,丁茉茉巡視完馬場,一返回家中就聽說戚允揚在兩刻鐘前已服過藥了,氣色和體力似乎恢復得還不錯。
這個消息讓她的心情也跟著愉快起來,他身體復原的情況比預期的還好。
原本他虛弱得連開口說話都像是要耗盡他的氣力,更別說是起身了,而今兒個才不過是第五日,就已有明顯的起色,真是太好了。
丁茉茉決定過去探視他,一進房,就見戚允揚正在床榻上閉目盤腿而坐,看起來似乎在運功療傷。
她佇立在門邊,靜靜地望著他,雖然他至今仍絕口不提自己的來歷,但她卻仍認定他是個好人。
一個人所散發出來的氣質神韻是騙不了人的,他的身上感覺不出半點暴戾凶殘的氣息,因此她相信他絕對不是個為非作歹的惡徒。
他之所以不提自己的一切,肯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她也不想強人所難地追問個不停,反正只要她確定自己救人的舉動是對的,那就夠了。
眼看戚允揚仍在運功療傷,丁茉茉本想離開,可她的目光卻停駐在他俊朗的臉孔上無法移開,甚至就連她的雙腳也彷彿生了根似的定在門邊,無法移動半步。
望著他那專注的神情,也不知怎地,她驀地想到五日前他暈在她的身上,兩人身軀緊密疊合在一塊兒的情景,也憶起他的呼息親暱地拂過她頸上的肌膚,撩起了一陣陣異樣的感覺……
她的俏臉發燙,尷尬與羞窘同時湧上心頭。
天啊,她究竟在想什麼?
那一日,他是負傷昏迷了,又不是故意輕薄她的,況且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知曉,因此她最好也快點忘了,別一直放在心上。
不過……因一名男子而亂了心緒,這還是她生平頭一遭……
唉呀,這是怎麼了?她的心思怎麼又繞到這上頭去了?
丁茉茉有些懊惱地咬了咬唇,實在拿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緒沒轍。她連忙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什麼也不許多想。
她又瞥了戚允揚一眼之後,打算輕悄悄地離開,以免驚擾了他,害他分神。畢竟運功療傷最怕受到驚擾,要是一個不小心走火入魔,那可就糟了。
正當丁茉茉轉身打算離去之時,戚允揚正好已運氣一周。他一睜開眼,就看見她的身影。
「丁姑娘。」他開口輕喚。
丁茉茉訝異地回頭一望,見他已停止運功療傷,不禁擔心地問:「戚公子,我打擾到你了嗎?」
「放心,沒有。」
「那就好。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她問道,同時關心地多打量了他幾眼。
儘管他的氣色確實好多了,可似乎還有些虛弱,不過這也難免,畢竟先前他實在是傷得太重了。
短短五天就能有這樣的成效,已經很難得了。
「比起之前,這會兒已經好多了。」戚允揚答道。
雖然他身上的傷還有多處尚未痊癒,體力也還沒完全恢復,但至少他已可以開始試著運氣療傷,相信接下來的進展會更快。
「多謝丁姑娘,這幾日給你們添麻煩了。」戚允揚由衷地道謝。
丁茉茉笑著搖了搖頭。「哪有什麼麻煩的?戚公子別想太多,根本一點兒也不麻煩呀!」
戚允揚望著她,就見她美麗的笑靨既溫暖又真誠,瞧起來沒有半點兒勉強,那讓他的心裡不禁湧上一絲溫暖的感動。
雖然她搖頭否認了,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確實給她帶來不少麻煩。
姑且不論她為了照料他所耗費的心力,光是他的存在,就對她造成了相當大的困擾。
儘管這五日他都待在房裡療傷,可偶爾仍能隱約聽見房外經過的奴僕提起外人的一些閒言閒語。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畢竟丁家除了奴僕之外,就只有她們母女,這會兒卻住進了一名「來歷不明」的男子,要不惹人非議也難。
對此,他的心中深感愧疚。
他之所以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份來歷,不光是單純的不想多說,而是擔心他的身份要是傳了出去,一旦傳進那名蒙面殺手的耳裡,讓那傢伙找了過來,豈不是連累了這些無辜的人嗎?
為了不讓這種事情發生,他寧可什麼也不說。
對於他的沉默,丁茉茉不僅沒有追問,這會兒又不提他所帶來的困擾,彷彿怕他知道了之後會自責似的。
她如此體貼地為他設想,那份溫柔善良的心思令人感動,同時也讓他的心中更感到愧疚了。
「多虧丁姑娘,在下感激不盡。」
「哎呀,戚公子別再謝了,快點把傷養好才重要。你剛運完功,不如再多歇會兒吧!晚點我再請大夫過來幫你看看。」
「那就有勞丁姑娘了。」
「別客氣,戚公子好好歇息吧!」
目送丁茉茉離去之後,戚允揚才輕吁了口氣,躺回床榻上。
想著這幾天受到的悉心照料,他就不禁慶幸自己在最虛弱危急的時候遇見了她,否則只怕他早在五日前就已經命喪黃泉了。
比起這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他義妹的舉動著實令他心寒,他相信義父若是地下有知,必定也會感到痛心疾首吧!
戚允揚皺起濃眉,神色凝重地歎了口氣。
二十年前,年僅四歲的他被義父收養,三年之後義妹出世,然而他們兄妹倆雖是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因為他專注於練功以及跟著義父學做買賣,每日忙得不可開交,與義妹之間其實沒有太頻繁的交集。
不過無論如何,他們也共同生活了十多年,他深信義妹的本性是善良的,肯定是受到那名男子的蠱惑與煽動,才會一時失去理智,做出這樣的事情。
無論對方是否真心愛著義妹,那樣冷血凶殘的人絕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他絕對不能讓義妹和那傢伙在一起。
戚允揚瞇起黑眸,眼底閃動著堅定的光芒。
等他的傷勢痊癒,就該是他回去好好處理這件事的時候了!
★★★
三日後的向晚時分,夕陽為天邊的雲朵染上了濃艷的色彩。
丁茉茉忙完了例行的工作後,騎著愛駒「追月」回來。
她沒有直接返回府邸,而是來到了住處旁。這兒有一大片空地,就緊緊毗鄰著丁家大宅。
數十年前,熱愛武術又好客的祖父在創立「丁家馬場」時,特別在住處旁辟了這塊空地。
空地的四周只圍了一些低矮的柵欄,為的是讓任何人都能夠自由來去,大夥兒可以隨意在此處練功、射箭、切磋武藝,而丁茉茉自幼就是在這個地方學習箭術和功夫的。
今兒個她忽然起了興致,想要來這裡射箭。與她最愛的騎術相比,她對於箭術也是相當熱衷。
她永遠記得當年爹教導年僅六歲的她如何拉弓、放箭的情景,而她頭一回射中目標時,那份驚喜與爹的讚賞是她永遠也忘不了的。
今兒個心情正好,就來練練身手吧!
丁茉茉騎著「追月」前往那片空地,就見在角落的柵欄旁,已有幾名男子圍坐在那兒一邊啃著梨子、瓜果,一邊閒聊。
仔細一看,其中一人不就是蔣傑宇嗎?至於他身旁的那幾個男子,是常與蔣傑宇混在一塊兒的狐群狗黨。
丁茉茉的眉心輕蹙,但很快地舒展開來。雖然她不是很樂意看見蔣傑宇那個傢伙,可也不想因他壞了興致。
她翻身下馬,走到一旁準備開始練箭。
一看見她出現,蔣傑宇的眼底立即閃過一絲惡意的光芒,幾個男人互使眼色,刻意提高對話的音量,擺明了故意要說給她聽。
「我看哪,那個女人是想男人想瘋了,深怕自己嫁不出去,所以一看見有男人受傷昏迷,就趕緊將人帶回家去,打算仗著救命之恩逼對方娶她哪!」
蔣傑宇的這番話雖然沒有直接言明,但是任誰都知道他口中的「那個女人」指的是誰。
一陣譏笑聲傳來,讓丁茉茉差點忍不住翻起白眼。
儘管她的心裡升起一絲不悅,但她很快地壓抑住,不想理會那些無聊的人,決定把他們的話當成耳邊風。
「聽說對方的身份不明,這麼做未免也太冒險了吧?」另一個名叫朱大偉的男人大聲說道。
「有男人就不錯了,還管什麼來歷?要是再顧慮這麼多,天上掉下來的機會可就沒嘍!」蔣傑宇惡意地訕笑。
「不會吧?她有需要用這種手段才能找到夫婿嗎?」
「相信我,用這種手段都還不一定能成功啊!說不定人家一療好傷,就迫不及待地溜掉,遠遠地逃離她的魔掌了!」
蔣傑宇的話再度引起那些人的一陣譏笑,同時也讓丁茉茉心中的不悅霎時又湧了上來。
這幾個男人未免也太可惡了,她不吭聲,是希望他們可以自討沒趣地閉嘴,想不到卻愈說愈過分!
蔣傑宇睨了她一眼,見她的臉色不悅,心裡更是得意洋洋。
一旁的朱大偉又說:「可要是那人真的跑了,她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畢竟這些天花在那人身上的診金該也不少吧?」
「那也沒辦法啊,誰讓她這麼可怕,半點姑娘家的樣子也沒有,否則怎麼會都已經十八歲了,還沒半個男人敢追求呢?」
蔣傑宇惡意地嘲諷完後,正想咬一口手中的梨子,不料忽然飛來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射中那顆梨!
他愕然瞠大雙眼,瞪著梨子上的那支箭,嚇出了一身冷汗。倘若這支箭稍微再偏個幾寸,那可就要射中他的腦袋呀!
蔣傑宇驚魂未定地轉頭一看,就見丁茉茉正手持短弓,冷冷地瞪著他。
「你你你……你你你……」
他指著丁茉茉,想要開口怒罵,卻因為驚嚇過度,還沒完全回過魂,結結巴巴老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丁茉茉冷哼了聲,將他那副窩囊樣看在眼裡,美眸掠過一絲鄙夷。
「剛才閒話說得挺順口的,這會兒怎麼啦?舌頭被咬掉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