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聽見祈夜白的嘶吼,她正要尋找聲音方向,已看見大票人馬朝她們奔來,像是要救她們,更像是要追捕山豬。
她大驚,趕緊護著皇后要逃,但山豬動作奇快,不一會已衝進棚裡,幸虧祈夜白一馬當先的趕至,拔出長矛直接刺穿山豬的喉嚨,可即使山豬受傷後動作變鈍,仍野性十足紅了眼的負傷亂竄,直到祈夜行趕上再補一刀,才徹底倒下。
九珍驚魂未定,立刻想起山豬身上馱人,馬上上前要去看是誰。
「九珍,不要看!」祈夜白驀然大叫。
可遲了,她翻過趴在山豬背上的男人,竟是她的八哥,權永平!
她震驚得張大了眼,四周的女人也嚇得開始哭泣。
下一刻,九珍被祈夜白摟進懷裡,不讓她再繼續看那身插利箭,兩眼發直,已然斷氣的人。
「九哥,你告訴我,那不是……不是八哥吧?」她僵在他懷裡,身子抖如風中落葉,顫聲問。
「九珍……」祈夜白語氣哀慟。
她在他懷裡用力的倒怞一口氣,不信的推開他。「不會的……他不是八哥,絕不是!」她撕心裂肺的怒吼,眼淚卻成串落下。
哪知像是嫌她的打擊還不夠大,遠處竟又出現山豬,一隻、兩隻、三隻──
九珍驚恐得白了臉,因為每隻山豬身上都馱著人,當它們靠近時,她也看清了他們身上的衣服。
「不!爹,三哥,七哥,不──」她失聲尖叫,痛徹心肺,人也在尖喊中失去了意識。
這次狩獵,權家又死了四人,如今只剩長子權永忠與四子權永愛,以及么女權九珍。
眾人都在傳,權家莫非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是遇到百年仇家,否則怎麼會在半年內幾乎滅門?
這回幾個權家人的死,不同於上次,明顯是遭到謀殺,只是此刻靈堂前卻立了五個人的靈位,因為權夫人在得知噩耗後,終於承受不住的當場悲憤斷了氣,同日,權家一共死了五個人。
而權家剩下來的女眷,皆成未亡人,無一不因失去丈夫而悲痛病倒。
靈前,跪著僥倖未死的權永忠,而九珍則不顧儲君之妻的身份,硬是披麻帶孝的前來守靈,她雙眼紅腫,表情悲憤。「大哥,我定要找出兇手,為爹娘,兄嫂們復仇!」她雙拳緊握,全身顫慄。
到底是何人與他們僅家有深仇大恨,要這樣殘殺她全家?!
她幾乎可以確定先前二哥、二嫂、五哥、六哥的死都是同一人的陰謀,她不會放過這人的!
「九珍,這事你別管,大哥會處理,你還是先回去吧。」權永忠沉聲道。權家遭逢大難,他的白髮似乎更多了。
「我也是權家的女兒,為何這事不讓我過問?!」
「大哥是為你好,還有,九珍,想想你的身份,也想想九王爺的難處。」他提醒。
她啞然了,目光緩緩轉向那立於門外的身影。她跪在這一天一夜了,他也站在外頭一天一夜的陪她。
身為儲君,他除了皇帝,不得跪任何人,其實她亦然,可他放縱她盡孝,從沒阻止過她。
但這可是天家大忌,除了皇帝、皇后死,她與九哥絕不能披麻帶孝,更遑論守靈,她的舉動雖可理解,但仍引起許多非議,若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甚至可以指她咒死皇帝,這可是死罪。
「九珍,你的孝心,爹娘與你幾個兄長難道會不知道嗎?回去吧,別再為難九王爺也別再讓他憂心了。」
權永忠會這麼說,是因為仇人很明顯想滅了權家,而九珍是權家的女兒,自然也會是對方的目標,如今敵暗我明,九王爺就是知道這點,才怕極她有意外,時刻守著她。
這點九珍也明白,視線再度望向外頭的男人,他正擔憂的望著她,她看了不禁垂淚,這男人默默守著她,沒對她說過一句苦,大哥說的對,她該想想這男人的難處了。
「唉,好,我回去。」她終於說。
對靈堂上的牌位再叩拜三回,她才起身走到祈夜白身邊,他朝她伸出手,輕輕將她攬進懷中,不用說一句話,她也能感受到他保護她的決心,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他定會不計代價的守護她,這點,她毫不懷疑。
在他溫暖的擁抱下,他們回到了東宮。
親人慘死,令九珍身心俱乏,才一沾床就昏睡過去。而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等她睜開眼睛,外頭天色是黑的。
「主子,您醒了嗎?」春彩站在床邊問。
「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了。」她答。
「怎麼睡一天還很累呢……」她眼皮又沉重了。
「累就繼續睡吧,王爺吩咐讓您睡飽點。」
「他人呢?」提起這男人,在再度昏睡前,九珍用最後一絲意識問,至於春彩答了什麼,她沒來得及聽進去,就又闔眼沉睡。
再次醒來,天是亮的,瞧見身旁無人,她逕自猜測他是不是上朝去了。
「主子,該用午膳了。」春彩端了些食物進來。
「午膳?」她又睡了那麼久啊?
「這回您該睡得夠飽了,吃了東西就更能恢復精神。」春彩將她由床上扶起。
「我想先沐浴後再用膳。」聞到自個兒身上傳出多日未梳洗的汗臭味,九珍不禁皺眉,而昨晚睡在她身旁的男人,又怎麼受得了?
「好,我這就要人搬來浴桶。」
「不必這麼麻煩,我直接到浴池去玩,順便泡水舒展筋骨。」
春彩表情頓時變得猶豫。「這個……」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是這樣的……那浴池有人……」
聞言,九珍蹙起眉,東宮浴池向來只有她在用,九哥偶爾也會陪她戲水。「是誰在裡頭?」她問。
「是……兩位側妃,她們正在沐浴,若主子現在要過去,我立刻要她們走。」春彩馬上說。
九珍眉蹙得更深。居然是她們?!以她們的身份,想使用浴池也不是不能,只是她們明知浴池專屬於她,怎敢真去佔用?
「算了,就讓她們待在那吧,你要人搬浴桶過來,我在寢殿裡沐浴即可。」她吩咐,不想多事。
春彩聽了,彷彿鬆了一口氣般,趕快去張羅伺候主子沐浴的用具。
見她如此,九珍心頭起了絲絲怪異。
沐浴過後,用了膳,這一耗,時間竟也不早了,再不久就要見到夕陽,九珍走出寢殿想散個步,就見外頭出現了不少護衛,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她歎口氣,這是九哥派來保護她的吧?他怕她會是權家下一個死的人。
「九哥還沒回來嗎?」他一早上朝去,不過晌午就該回來,怎麼都這會了還不見人影?
「主子……」春彩又支吾了起來。
「又怎麼了?」她見她這怪模樣,也有點火了。
春彩一驚,這才說:「今日皇上身子不適,取消早朝了……」
「早朝取消了?」九珍訝然,「那他上哪去了?」
「王爺……他……他在東宮。」
雙眉挑起。「在西苑?」她直覺問。
「是……」
「又在那?」原來這就是春彩吞吞吐吐一天的原因。
「嗯……」
「從什麼時候起就在那的?」
「從您昏睡後就……」她越說越小聲。
「那是兩天一夜……他都在那裡……夜裡也是?」她神色漸變。
「主子,您……先別惱,也許王爺是找她們談事情……咱們別誤會。」春彩趕緊道。
九珍卻仍是一怔,談什麼事,會連夜裡也沒回她身邊?
她首次為這種事感到不安。
「那今日浴池裡的人中,可有──」
「沒有,沒有王爺,只有兩位側妃,但,是王爺允許她們使用的。」春彩忙解釋。
聽到浴池裡沒那男人,九珍的心鬆了鬆,但隨即又鎖緊。
是那男人同意她們使用的,他為何會同意?
他總是很保護屬於她的一切,就連一隻碗,他也喜歡講究專屬,只要是她的東西,就不給他人碰,這是他的習慣,而今……
「春彩,你說,西苑的事,是不是該處理了?」她像是在問人,又像是自言自語。
皇宮後院。
「你殺了這麼多人,還不罷手?!」
「權家的勢力太大,非削減不可,而且你又何必矯情?你應該也很高興我做的這些事吧,難道見他們死,你不痛快?」
「……我很痛苦。」
「這就對了。」
「這就對了。」
「但這手段……」
「不能怪我狠毒,那男人如此信他們,就算設計陷害,也離間不了,更何況那關係……正常的管道是動不了的,唯有暗殺才能消滅敵人。」
「……」
「你這傻女人,那男人如此辱你,你該加倍還他才對!」
想到那男人,女人臉上的恨意登時渲染開來。「此恨綿綿……此恨綿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