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是她?至今他心底仍忍不住感歎,倘若她不是齊城風的女兒,也非貴為公主,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只可惜事與願違,非但他們之間有著血海深仇,如今還發生這樣的事,他知道這絕不是一時的意亂情迷,而是他心底有她,她心底也有他的甜蜜相屬。
偏偏看著她那雙無辜又脆弱的眼眸,就會讓他想起同樣擁有這麼一雙眼睛的母親,連愛上這麼一個單純的姑娘都變成了罪惡!
有誰能告訴他,他究竟該如何是好?
不一會兒,吟月也幽幽醒來,當發現自己赤裸的偎在尉駿懷中,面紅耳噪地說:「我們……我們躺好久了?」
「已經天亮了。」他可以看見從窗外射入的陽光。
「什麼?」她不過才瞇一下,怎麼就天亮了!
「昨晚你累了。」尉駿意有所指。
這話讓吟月害羞不已,她趕緊別開臉,不敢再與他那對的眸子對視。
尉駿忍不住勾起唇,「好了,不逗你了,我去樓下讓小二準備早膳,用過後就該回去了。」
「嗯。」她笑著點點頭,見他離開後,她也起身整理衣裝、頭髮,待一切打理好卻還不見尉駿回來,擔心他是否遇上了危險,她不放心的跟著走出房間。
才推開房門,卻驚愕的發現有幾個熟悉的人在樓下走動,雖然他們故意穿著普通百姓的布衣,但吟月見過他們,這幾個人分明就是巖林軍的護衛兵!
他們通常都得待在巖宮保護皇上的安危,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她不動聲色的接近他們,聽見他們低聲交談,「公主至今音訊全無,到底要我們去哪找,皇上天天逼問,壓力還真不小。」
「那有什麼辦法?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唯一的血脈,皇上當然操心。」
「但是卻苦了我們,現在可好,公主不見了,連吟月也不見了,等連爺回來找不到女兒,我們一樣不好受。」
聽到這裡,吟月趕緊回到樓上房間,訝異公主竟然還沒回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公主是在從百草堂回帝京時發生意外?或者同樣被張梁他們給劫走?
不……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尉駿絕不會還把她當成公主,那麼鸞鸞公主到底去了哪兒?
這時候,尉駿正好端粥上來。粥才剛擱下,吟月便抓住他的手說:「我們趕緊回百草堂去吧!」
「為什麼?」他不解地問。
「剛剛……剛剛我看見樓下有宮裡的護衛在找人,他們雖然未著護衛服,但我認得他們。」她緊張的說:「快走。」
瞧她為了他的安危這麼緊張,尉駿隱隱一笑,忍不住說:「你就這麼怕我死——」
「死」這個字都還沒從他口中吐出,他已經伸手抵住他的唇,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你敢說那個字試試。」
「好,我不說就是,但你也沒必要這麼緊張,表現自然些才不會被認出。」尉駿捧起她的小臉,眼中漾著柔情,「如果你剛剛下去,就可以隨他們回去,為何不走?」
「我……」她笑著搖搖頭,心想他們找的不是她,就算是她她也不可能在這時候離開,「在這時候我不會走。」
「好吧!等那些人都走了,我們就離開。」他指著桌上的熱粥,「快吃吧!涼了可不好吃。」
「嗯。」她露出一抹微笑,感受到他真心的對待,深深覺得愧疚。
她現在享受著他的溫柔與情意,可是公主卻不知下落,這讓她一顆心忐忑不安。
但願公主沒事,如此她才能安心的去愛他呀!
***
吟月身著男裝又披上披風,隨著尉駿偷偷從後門離開了客棧。
雙雙躍上馬,吟月回頭對他說:「先送我回百草堂好嗎?我有些話想問白大哥,問過後我們就回山上的木屋。」
「你要問他什麼?」他板起臉色,一副醋意橫生的樣子,「別忘了,你已是我的女人。」
他這樣的口氣,讓吟月忍不住掩唇一笑。
「你笑什麼?」尉駿眉心一蹙。
「因為從來沒有人為我吃味兒,見你這樣讓我有點竊喜。」她靠在他懷裡,微微笑說。
「怎麼沒人為你吃味兒,肯定有不少王孫公子爭相向你示好,對吧?」他瞇著幽邃眼眸,半玩笑半認真地說:「所以你要記住,以後不能再對別的男人笑,聽見沒?」
「有你在身邊,我哪敢呀?」吟月勾唇一笑。
「這麼說,如果我沒在你身邊,你就敢了?」他俯身逼視她的眸子,當看見她眼底的戲譫,於是敲敲她的小腦袋。
「嘻嘻。」她忍不住偷笑。
尉駿搖搖頭拿她沒轍,甩動鞭子急速往百草堂奔馳而去。
到了百草堂,他便放她下馬,「去吧!不是有話要問白磊。」
她躍下馬背後,對他笑了笑,「你不吃味兒?」
「快去吧!」如果她持續用這種笑容誘惑他,他不敢保證是不是願意放她離開半步。
對他露出一排貝齒,她隨即住屋裡奔去,沒想到裡頭空無一人,白大哥到底去哪兒了?
過了會兒尉駿也跟進屋裡,見她四處找人,於是問:「怎麼了?他不在嗎?」
「對,不知去哪兒了?」吟月有些心慌地說。
「你到底要問他什麼?瞧你緊張的。」看她那副倉惶的模樣,尉駿不禁好奇,「你可以說給我聽聽嗎?或許我可以幫你。」
「這……我是想向他打探一個人。」她只能說這麼多了。
「誰?」
「你不認識。」她敷衍的說道,又到外頭觀望好一會兒,約莫一盞茶的工夫終於等到白磊回來。
她立刻奔上前,「白大哥!」
「你們怎麼都在?」
看見尉駿平安回來,白磊放心一笑,「能看見你,知道你沒做傻事,我真的很開心。」
「你真以為我這麼不濟,去只有死路一條?」尉駿瞅著他一笑,「還有,你到底給她什麼東西,竟然讓她迷昏我。」
雖然知道白磊是好意,但想想還真嘔,被一個弱女子給迷昏,傳出去能聽嗎?
「哦!你真的用上了?」白磊問著吟月。
吟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白磊這才意有所指的說道:「我雖然擔心你,但還不至於去追你,可是偏偏有個小姑娘硬是放心不下,說什麼都要跟去阻止,你說我能怎麼辦?」
吟月羞赧的說不出話來,但隨即想到公主的事,她還是對白磊說:「白大哥,我有話問你,我們進去一下。」
「到底什麼事?」白磊朝尉駿瞧了眼。
尉駿攤攤手,給白磊一個不解的表情,而後看著吟月將白磊拉進屋裡。
一進屋,吟月便壓低嗓問:「白大哥,公主沒回宮你知道嗎?」
「你就是要問我這個,不怕尉駿懷疑?」白磊眉心藏著擔憂,可以想見他已經知道此事。
其實就在吟月與尉駿離開後,他也跟著離開百草堂前往帝京,當發現帝京到處瀰漫著詭譎的氣氛,每個角落都有可疑的人走動,他便猜出這些人八成是齊城風派出來尋找公主的人馬。
倘若只是吟月不見了,齊城風不會如此勞師動眾。
接著他又來到龍蛇雜處的京關口探查,終於確定鸞鸞公主是真的失蹤,得知這個事實,白磊仿似熱鍋上的螞蟻秀焦慮難安,這才體認到公主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可我著急,如果不能確定公主的安全,我根本不能安心。」吟月不解的望著白磊,「你對公主究竟是什麼想法?她是為了去找你才不見的,那她在你這裡待了多久?」
白磊掩下雙眸,緊鎖著眉心,這才道:「她並沒來找我。」
「什麼?」吟月心一提,「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就是怕你擔心,這才沒對你說實話。」白磊坦言道:「但你放心,我會找到公主的。」
「真的?」聽他這麼說,吟月才稍感安心,「可我不知道該不該回宮裡看看。」
「你別回去了,回去又有什麼用?」白磊指著門外,「尉駿對你很好,連我都看得出來。」
「但我不是公主……」她難過地垂下小臉。
「不是又如何?他喜歡的是你,不是鸞鸞。」白磊拍拍她的肩,「別想太多,你趕緊出去吧!他還在外面待你。」
「你真的會去找公主?」吟月確認。
「對,我會去找她,你就別太多慮了。」由於個性使然,他向來不習慣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心情。
於是說完這話,他便先行走了出去,正好瞧見尉駿在外頭餵馬,於是上前問道:「你要離開了?」
「對,我要帶她回瑁西山,難不成你還不肯放她跟我走?」剛剛一路上他看見不少行跡可疑的人在帝京街坊巡視,這裡離帝京太近,他無法安心。
「呵!你們心裡都有彼此,我阻止有用嗎?你還是趕緊帶她走吧!」他也該準備一下,出發去外地找鸞鸞那丫頭了。
「白大夫,這陣子謝謝你,那我們走了。」尉駿將尾隨出來的吟月送上馬背。
「路上小心。」
朝白磊點點頭,兩人便往瑁西山而去。
一路上,吟月想著公主的下落與安危因而靜默不語,久久尉駿終於看出她的異樣,「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吟月一怔,詫異的望著他,「這怎麼可能?」
「不是我疑神疑鬼,而是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和白磊都有事瞞著我。」他瞅著她,「如今你已是我的女人,是不是該讓我知道你心底的秘密?」
「我真的沒有。」她心慌意亂的搖著腦袋。
她驚移不定的眼神,讓他覺得極度可疑,眸影隨之一黯,「我們不是剛認識,你的每一個表情都瞞不了我,最好老實說。」
「我……」吟月還是直搖頭。
「聽我說,我並不是非要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只是不希望白磊知道的我卻一無所知。」他沉冷的嗓音從她頭頂灌下,「難道我們的關係還不如你與白磊親密?」
「不是這樣的!」她真的很不希望他誤會。
「如果不是,那你就說說看,讓我也可以明白你心底的想法?」他沒興趣探究太多,只是想試探她的心。
吟月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不擅說謊的她只好支支吾吾的說:「對不起……我暫時還不能說,真的對不起。」
老天,她該如何說出這一切,如果他知道她的身份不過是名小婢女,並不是他一直以為的公主,又會怎麼想?
她更怕,在他得知她不是公主之後,會立即派張梁去追查公主的下落,這對公主而言實在是太危險了!
「看樣子你是在防我?」他並不傻,可以從她不定的眼神中看見她的防備。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可是她到底該說什麼卻完全沒個準兒。
「好,我聽,你說。」到了瑁西山腰,他拉緊韁繩,定在原地走遍著她那兩片不斷緊抿的唇,這個動作可以說明她有多緊張、無措了。
須臾,她仍吐不出半個字,尉駿不禁歎口氣,苦澀的笑說:「你說謊,跟我在一起你完全不能誠實以待,更少了該有的輕鬆。」
吟月有口難言,尤其在他那對犀利目光的逼視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見她不願回答,尉駿也不再逼,而是急速往木屋而去,來到木屋前,他溫柔的將她抱下馬,「外面風大,進屋吧!」
偷偷瞄著他那冰冷的背影,她怯怯的隨他走進屋裡。
眼看婆婆正在打掃屋裡,尉駿客氣的對她說:「婆婆,能不能幫忙沏壺熱茶?」
婆婆微笑點點頭,不一會兒一壺香氣濃郁的熱茶便沏好上桌。這時婆婆對他比手畫腳著,尉駿理解的說道:「你去吧!」
聞言,婆婆便開心的離開了。
吟月好奇地問道:「婆婆要去哪兒?」
「她去找一位老相好。」他簡單的回道。
「原來婆婆有伴,那太好了!」她開心的說。
「你高興什麼?」這丫頭竟然不知道他在生氣,還為婆婆樂成這樣。
瞧他板起臉色,吟月不禁噘起小嘴,「幹嘛這麼凶,婆婆老來有個伴,我真的替她高興呀!」
「是嗎?可是你卻沒有把我當伴看待。」丟下這話,他便捲起衣袖到後頭打水,衝了下臉。
吟月倚在門旁,瞧著他生悶氣的模樣,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再也提不起半點勁。
此時,遠方傳來馬蹄聲,尉駿先是警戒的拉著她藏在門後,沒多久便聽見張梁的喊聲。
「少爺……少爺……」
尉駿這才鬆口氣的從門後現身,「我在這裡,你怎麼會這來,不是說過沒必要千萬別上山來,以免被發現公主的行蹤。」
「我知道,但是事態緊急,我不能——」張梁正想說什麼但因瞧見吟月而噤了聲。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瞧他吞吞吐吐的,尉駿隨即意會道:「你跟我來。」
「是。」張梁隨他到屋後的空地。
「說吧!」尉駿轉向他。
「是這樣的,齊城風好一陣子找不到他寶貝女兒的下落,終於不再堅持隱瞞女兒被劫走的事實,張貼出公主的畫像尋人。」
張梁從腰間掏出一張紙,並以詭異的眼神望著尉駿,等著他打開。
尉駿接過手,與他對視了眼便抖開一瞧,頓時……他雙眼圓膛,倒吸了口氣!
「你這是打哪來的?」發沉的嗓音從喉中吐出。
「帝京各個街坊弄堂的牆上都貼滿了,可見齊城風有多心急,不過這畫像上公主的容貌和她完全不同。」張梁一陣憤慨,「該不會是劫錯人了?如果這個是假的,為何公主也不見了。」
尉駿眉心一鎖,隨即道:「你在這裡待一會兒,我會問出個答案。」
「那好。」張梁難堪的說:「如果真是劫錯人,少爺你就怪我吧!」
「這不能怪你,當初我潛進巖宮時,在公主的寢宮裡看見的也是她,這才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就不知是不是齊城風刻意故弄玄虛。」尉駿很認真的思考。
「我想也是,那我晚點再過來,否則她看見我在場應該不會吐實。」張梁走回馬兒身邊,在與吟月錯身時,他的眼中藏有深深的疑惑。
若不是少爺在,他定會上前逼問她,將心中所有的疑問解開。
一躍上馬,張梁快馬加鞭往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