偎靠在郭德志厚實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與富有節奏的心跳聲,她知道自己算是幸福的,雖然這並不代表永遠。
她常覺得永遠離她太遠了,只有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才值得珍惜。
或許是她把心掏得太快,對郭德志的感情付出太深,但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會錯,儘管一腳踏入了風塵,她仍能分辨是非好壞。
她不在乎和郭德志是否有未來,事實上,她卑微地不敢去想明天會如何,連下一分鐘都不敢去想。
她來自於一個複雜的家庭,承受了來自父母親去世後所遺留下的大筆債務,所以從小就已經吃盡苦頭的她,早料到長大後的路會更不好走。
一如她不敢怨天、不敢恨地,她只想快快地將債務還清,恢復成一個正正當當的普通女人。
在她生命中遇到過許多男人,但從沒有一個男人像郭德志那樣,用真誠單純的心去對待她,而且用了真心去寵愛她、憐惜她、心疼她。
她覺得感動,覺得負擔不起,尤其當她發現他只是出自本能地對她好時,她只能全心全意地回報他。
一如昨晚,她想再一次把自己給他,而他的拒絕只是讓自己更加堅定他是個好男人,所以她不讓他有說不的機會。
就算沒有結果,她也要真真切切地去投入一回。
「你醒了?」
郭德志拂弄著她額上的劉海,卸過妝的她,清新嬌嫩得更加教人憐惜,他吻著她的臉頰,輕擁她雪白的肩膀。
「因為已經天亮了。」她更偎近他一點。
郭德志翻起身來,將她整個攬進胸懷,身子仍不著寸縷的她,教郭德志見了真想一口吃掉她。
「小琳,你會害我無法自拔。」他聲音沙嘎地說,目光流瀉著深濃的情意。
小琳環住他的脖子,全心全意地凝視他。
「我不求以後,也不要成為你的負擔,只要你在想起我時,心裡是愉快的,我就很滿足了。」
不需要言語,郭德志將被子拉上,他要小琳再次屬於他。
儘管他的腦子在一瞬間浮起了薛藍霓的樣子,但是,他很快就丟開了。
因為這一分複雜的情感,早已吞沒了他。
終於下班了。
在將保全系統開啟完後,薛藍霓關上店門走出來,一股冷風竄上她穿長裙的腳,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冷哆嗦,趕緊將外套穿上。
時序在不知不覺間就步入了冬天,寒流也一波波的襲來。
而日子在指縫間悄悄掠過,不留痕跡,只在心頭留下感歎。
薛藍霓開始習慣郭德志的疏遠與忽略,他不主動找她,她也被動得不去找他。
感情一日一淡了,光是單方面想挽回,也是難以顧全。
也罷,她不是那種非得要有愛情才活得下去的女人,她相信自己熬得過去,只等阿志注意到她的存在。
驀地,薛藍霓走動的步履逐漸停緩下來。
她看著對街走過去的一對人影,感到有些吃驚與錯愕。
邱義偉?
那不是璐嘉的丈夫嗎?
她確信自己不會認錯人,因此,她更加驚愕於自己所看到的。
邱義偉竟摟著一個不知名的女人,而且狀似親暱,親熱的程度有如情侶一般,相當不尋常。
薛藍霓很希望是自己眼花或太遠看錯了,但她的視力實在太好,邱義偉的長相過於熟悉,她怎麼樣都不會看錯人。
是邱義偉沒錯,她不再懷疑自己的認人能力。
但是……怎麼他會在這種時間、在這個地方,摟著一個女人呢?
如果他們只是平行的走,還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但他們確實是卿卿我我地偎在一起,不禁讓她開始為璐嘉感到擔憂……
不會吧!?璐嘉嫁給他也不過才三個多月,他竟然開始出軌?
儘管這陣子薛藍霓很少和白璐嘉聯絡,但她知道若有什麼事發生,璐嘉都會主動打電話給她。
那麼……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心中驟地不安起來。
搭著公車返家後,一進門,薛藍霓就發現家裡挺熱鬧的,並非是有什麼客人來到,但感覺得出氣氛相當好。
「啊,阿霓回來的正好,你過來坐下。」薛母熱烈地喊著。
薛藍霓楞楞地走過去,看到父親也笑得極開心。
「發生了什麼事啊?瞧你們樂成這副德性?」
「告訴你呀,今兒個晚上,阿賓他父母來咱們家提親了!」
「咦?」薛藍霓瞪大眼,望向難得會害羞得垂下臉的姊姊薛藍郁。「提親?」
「是啊是啊,阿賓向你姊求婚,你姊姊答應了!」
「哦?」薛藍霓更驚愕。
「嘿!盼了這麼多年總算盼到了,真是揚眉吐氣。」薛父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也一臉的臭屁相。
「姊,你騙我!你還說你想二十九歲結婚,結果這會兒就答應了阿賓的求婚。」薛藍霓故意揶揄她。
「哎呀!時機到了嘛,所以我想想也好,反正早嫁晚嫁都是嫁他,何必拖呢?」薛藍郁裝得委屈。
「也罷,你都答應了人家,我這做妹妹的哪敢說什麼?」
「你也真是的!你該替你姊姊覺得高興才是呀,這麼欺負她。」薛母忍不住說。
「我哪敢欺負她!到時候阿賓跑來打我。」
「別阿賓阿賓的叫,人家現在可是你的姊夫了。」薛父糾正她。
「是的!姊夫,要是再見到他,我會尊敬地喊他一聲的。」薛藍霓頓了頓問。「那麼,婚期決定了嗎?」
「當然是過年前了,不過年底先訂婚。」
「原來如此,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嘛,阿賓……呃,不是,我們這姊夫的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好哇!」
「少糗我了!」薛藍郁不依的。「等你宣佈要結婚那一天,我一定也要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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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啦,還久得很呢,你慢慢等吧!」薛藍霓嘻嘻笑。
在談笑一陣後,薛藍霓回到房裡,雖然滿腦子都想著姊姊薛藍郁要嫁的事,但她仍沒忘記要打電話給白璐嘉,看她最近過得如何。
「喂?我找白璐嘉。」
「我就是,請問你哪位?」
「也才多久沒聯絡,你就不記得我的聲音了呀?」
「你……喔,是藍霓嘛,真的好久沒聯絡了。」白璐嘉在電話那頭哇哇叫。
「沒辦法,有人一結了婚,有了老公就沒朋友,能怎麼辦呢?」
「哎呀,別這麼說嘛,你也很忙不是嗎?」白璐嘉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開心,沒有一絲的不對勁。
「如何?婚姻生活過得好嗎?」
「嗯……」白璐嘉甜甜地笑著。「還算幸福啦,義偉對我很好。」
薛藍霓握著話筒的手停了下。「真的?」
「當然是真的,如果可以打分數,我一定給他九十八分。」
「那麼……另外兩分跑哪去了?」
「另外兩分要讓他在未來的日子裡繼續努力呀,不然他不會求進步的。」她呵呵地笑。
薛藍霓知道白璐嘉是真的過得很好,她一向不會瞞她,只是……面對沉浸在幸福裡的好友,她竟無法把今天看到的畫面告訴她,她說不出口。
「璐嘉,嗯……邱義偉他回家了嗎?」
「回家啦,現在在洗澡。」
「……喔。」
「怎麼,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白璐嘉關心的。
「沒……沒有,沒事,我只是想知道你近來過得如何而已。」
「謝謝你,藍霓,我過得很好,嗯……那你呢?」
「我?還不是老樣子。」
「那就好,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快樂。」
「會的,我會加油的。」
和白璐嘉聊完了電話,薛藍霓頓時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她情願是自己今天看錯了,也不願懷疑璐嘉的幸福有假。
怎麼女人無論是在感情路或婚姻路上,都得走得這麼艱難呢?
她不懂,但是她只知道,在未來未知的路程裡,她還是得硬著頭皮走下去,不停地走下去……
坐在高級餐廳裡,薛藍霓和郭德志面對面地一塊吃晚飯。
今天是禮拜天,郭德志很難得終於想到了她,在昨天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打電話給她,說很久沒一塊出去,要她請假陪他。
薛藍霓沒理由說不,事實上她還有些欣慰,郭德志還記得有她這個女朋友;雖然她覺得很苦澀。
他們是下午一點見面的,去士林新開幕的海洋館逛了一圈出來,又在士林官邸繞了幾趟,這才發現這麼久沒見面的他們,竟也無話可說!
回到台北找了問氣氛很好、裝潢得很漂亮的法國餐廳,薛藍霓以為這會有助於他們感情溫度的回升,沒想到郭德志還是悶悶的,他甚至沒正眼瞧過她。
「……阿志。」
「嗯。」他頭也不抬地應著,仍吃著盤中的烤魚。
「最近工作很忙吧?」
「嗯。」
「那麼,應該勝任的很愉快吧?」她試著讓自己語調輕快,好讓氣氛不那麼沉重。
「還好。」
「你是在自己父親的公司上班,有沒有碰到什麼困難呢?」
「沒有,就除了一件。」
聽到郭德志較多字的應話,她在感到高興之餘,卻又不禁感到諷刺。
「是什麼?」
「那雜種也到公司來上班了。」
薛藍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著不去生氣。
「是嗎?然後呢?」
「他來公司上班我沒有異議,只是,我認為他根本就不打算好好工作,讓我看了就不順眼。」
「是他上班打混摸魚?」
「他是公關部的,我不知道。」
「那為什麼認為他根本不打算好好工作?」
「不知道,憑直覺。」
薛藍霓知道與郭德志爭論無用,她實在不想再因為黃邦維和郭德志吵架了。
「嗯……最近的應酬還是那麼多嗎?」她轉移話題。
「嗯。」
「別太過度勞累,我不希望你累壞身體。」
「我知道。」
郭德志放下叉子用餐巾擦了下嘴,突然,他的行動電話兀地響了起來,薛藍霓嚇了一跳,但見郭德志從容不迫地拿起來。
「喂?我是郭德志。」
薛藍霓想應該是他生意上的客人或朋友,所以沒注意太多,但郭德志的回話和反應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要哭,你先不要哭!我馬上過去,我馬上就趕過去!」
怎麼回事?薛藍霓潛意識地皺起眉頭。
「好,我知道,你不必怕會麻煩我什麼,真的!」
「我現在真的有空,可以馬上過去,你先等我過去再說,好不好?」
「放心,我半小時內一定趕到,等我好嗎?別再哭了!」
按掉了電話,郭德志拿起放在桌上的帳單,站起身。
「阿志,你……」
「對不起!」郭德志的臉色異常凝肅。「我有事必須先走,改天再聯絡。」說罷,郭德志急急忙忙地走掉了,獨留薛藍霓呆坐在位子上。
她看著他迅速地出了餐廳門口,心裡有著更深一層的苦澀,也壓上一個好大好大的問號。
剛剛打電話給阿志的那個人是誰呢?為什麼阿志叫他不要哭?
應該是女的吧!?如果她並不算多疑的話。
那麼,這個女的會是誰?她不相信阿志會有另一個女人。
是她多心了吧!?她多麼希望真是如此。
不明不白地打輸愛情戰,她是不會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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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是她想太多了,阿志從不是個會朝秦暮楚的人。
而她也忘了及時提醒他,下禮拜的聖誕節即將來到。
看來,她有可能又要一個人過了。
在一路極限車速地趕到了華江賓館後,郭德志跳下車,直接衝進賓館二樓,找尋二一四號的房間。
他急急地敲門,才發現門沒關好,他連忙衝進房內,然而一看到床上的小琳,他整個人就宛若五雷轟頂般的震住了。
「小琳!」他悲憤交加、痛不欲生地撲了過去,抱著傷痕纍纍的小琳,眼淚就自眼眶中無法遏抑地流了下來。
小琳虛弱而蒼白的臉上,有著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的淚痕,她的嘴角沁著血絲,兩頰被打得又紅又腫。
而她的手腕處,有著被捆綁過的瘀青血痕,半裸的身上顯然有被皮帶揮打抽鞭過,甚至在她的胸前,還被咬了一個又一個的傷口。
郭德志一哭,小琳跟著又哭了,她多麼不願讓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但若不向他求助,她又能找誰呢?
「對不起……」小琳嗚咽著,她顫抖地舉起手,想抹去他的眼淚。「我不是故意要麻煩你來這一趟的……」
「別再說這種話了!」郭德志激動地抓住她的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從不覺得麻煩。」
「阿志……」
「是誰?是哪個人竟敢這麼對你?我一定要殺了他!」他咬牙切齒、血脈賁張地吼叫著。
小琳搖頭,她哀求他。「不要!不要這樣,我只想快點回家,離開這個地方,其餘的我什麼都不想。」
「小琳,這種人根本就是變態,必須要有個人給他一個教訓!」
「給他教訓又如何?來尋歡的男人大多如此,你解決得掉一個,解決不了所有人。」
「難道……」郭德志的眼眶再度一紅,他萬般心疼地摟緊她。「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我能知道你是這樣真心地待我好,那就夠了,我已經別無所求了。」她閉上眼,在他的懷裡感受著溫情。「帶我回去吧,求你!」
郭德志還能說什麼呢?他將自己的外套和襯衫脫下給小琳穿,然後抱著她離開賓館。
「小琳,別再去那種地方上班了,好不好?」車子開始行駛後,他忍不住懇求般的說了。
「別為難我,阿志,你知道我不能。」她將臉埋在他的外套裡。
「你需要多少錢我都可以幫你,真的。」
「我不要你的錢,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
「就當是我借你的,你可以找份正當工作慢慢還。」
「阿志,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真的不能接受。」
「小琳……你的拒絕必須要有理由,否則我一定要幫你。」
「你不要這樣!無論如何,我只是一個殘落的風塵女子,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突然,郭德志將車子一偏駛到路旁停下來,他踩煞車踩得唐突,使得小琳的外套掉了,她不得不看他。
「從現在起,你不是什麼風塵女子,你是我的女人,你聽到了嗎?你是我郭德志的女人,只屬於我的女人!」郭德志發怒了,他從未生過小琳的氣,但今天,他真的氣炸了!
小琳的眼睛睜得好大,她看到他眼中的堅決,他豁出去的氣概,然後慢慢的,有淚水再度自她眼眶中滑落下來。
「阿志……我……」
「你如果敢說一句不,我馬上就跳車衝到馬路上,讓別的車子將我撞死算了!」
小琳掩住臉又是一陣抽泣地哭,郭德志不忍心地將她擁進懷裡。
「到底是怎樣,你說句話好不好?我是真的想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願意,可是,我怕你後悔!」
「我不會後侮的,相信我!」
於是這段背叛的情感就這麼形成了。
在郭德志的心中,果真要將薛藍霓的位子遺棄掉了。
只是,他要如何遺棄呢?「鈴鈴鈴!」「歡迎光臨。」一聽到風鈴響動的聲音,薛藍霓就直接地喊道,然後拿著菜單走出來。不過一瞧見來人,她就楞了下,而後掛上一抹微笑,慢慢迎向前去。「一個人嗎?」再看到黃邦維,她已能待他像好朋友般。「是啊。」黃邦維笑笑聳肩。「這邊請。」她像對待客人般的領他入坐,將菜單拿給他看。「曼特寧咖啡。」他交還給她。「請稍待。」在薛藍霓端了咖啡給他後,他喊住她。「可不可以和你講幾句話?」薛藍霓望望吧檯,有人顧著,再看看此刻店裡客人不多,想想並無不妥。
她拉開椅子坐下。「說吧!」
「這個禮拜四晚上有空嗎?」他開門見山,毫不拐彎抹角。
「禮拜四?」薛藍霓怔了怔,那天是聖誕節的前夕。
「有部電影新上檔,好像挺不錯的樣子,我想邀你一塊去看,如何,有沒有興趣?」他很瀟灑地一次問完。
薛藍霓咬咬下唇,眼睛轉了一下,她支著下顎,思考了幾秒。
「……為什麼找我?」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他回答得順,也回答得坦白。
「但聖誕夜應該和女朋友出去。」
「若你已經和阿志有約,我不會勉強。」他拿起杯子啜了口咖啡,將姿勢調整為最輕鬆的狀態。
「……你明知道阿志不會約我。」她望向別處,聲音維持平淡。「那麼你是答應我嘍?」他一挑眉毛。「或許我該考慮考慮。」「還是別考慮了,今天就給我答案吧,我不習慣等。」薛藍霓瞇著眼看他,還是那句話。「不行,我一定要弄明白,為什麼你會找我,而不找別人?」他輕吁口氣。「怎麼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重要嗎?」「沒錯。」「為什麼?」「因為我想知道。」「唉,好吧!」他再喝口咖啡,順順喉嚨。「因為我就只想找你。」薛藍霓微笑了。「就這麼簡單?」「是的,就這麼簡單。」
「可是,為什麼只想找我呢?」她又提出另一個刁難的問題。
「薛藍霓,你在找我麻煩!」
「我不是在找你麻煩,我只是想弄清楚。」
「但我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他頓了頓。「事實上,我今天上班上到一半,意識到這個禮拜五是聖誕節,也記起之前計畫過許多約會,只不過全都取消了,後來我想到你,覺得你禮拜五大概要上班,那就只有禮拜四的晚上能約你,看你下班後願不願意和我去看午夜場,所以我就這麼不加考慮地跑來找你了。」
薛藍霓和他對看著,他的眸子又深又清澈,她知道他沒撒謊。
「好,我答應你了。」她乾脆地說。
黃邦維滿意地笑了。「那麼禮拜四晚上等你下班後,我會到門口接你。」
「嗯,記得先買票!」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