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真的是他!那個冷冰冰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的顏齡岫。
然而她想發作卻又無從發作起,人家是出於好意,她能說什麼?也可能是他給她的感覺一直是正經八百,所以很難想像他色味味的樣子。再說,他只是好意替她換了衣服,沒做什麼事吧?
而且,他還會顧及她嘔吐傷胃,幫她熬了熱湯,嚇濘她記得喝,比她家老媽還關心她……
這樣的男人,要說他真的只是壞心眼的想看她笑話,才不告訴她楊志朋花心且有女友一事,她的指責是太過了。醉過、哭過、吐過,一覺醒來後,她好像也沒那麼生氣了,但對於顏齡岫的感覺,倒是由生氣轉為尷尬。
什麼叫「再聯絡」?不要再聯絡了。起碼短時間內,她看到他會不好意思啊。
真的,從那天開始,她就開始躲顏齡岫。不接電話、不看簡訊、不回簡訊,顏齡岫是個忙人,也沒時間跟她玩這種你追我跑的遊戲,幾天後,電話變少、簡訊變少,就逐漸沒聯絡了。
一個月過去,他再也沒找過她,日子這樣一天一天過,不也挺好的?以前沒遇見他時,她也這樣活了二十多年,只是……現在好像又有那麼點不對勁。
她開始會想念顏齡岫,想他對常盯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想他刻薄不留情面的批評她的廚藝,然後還是面無表情的吃完它;想他其實有很體貼的一面,可又怕人家發現似的努力掩飾!想他總會靜靜的凝視著她,她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但她真的有股被溫暖環燒的感受。
明明覺得不聯絡比較好,卻還是忍不住的想起他。
是不是因為這樣,她近來時常作夢,夢的內容不太記得了,不過好像有老外,場景也不太像是在台灣……真奇怪,那是什麼怪夢?
停!現在是面對現實的時候。梁宸暖強迫自己專注在對話上。
「對啊。」電話那頭的人聽見她的語氣,不自覺也有點遲疑。「就、就佈置的花藝老師出了車禍,得調救兵。」
「我很忙耶,你找別人啦。」
「不行啦,張老師說你插花還行,時間不夠了,而且由你的位置出發到這裡最近。」
「我、我……」平常不擅說謊的人,一時半刻還真找不出好理由拒絕。
「就這樣了。」
「掛了?這樣就掛電話了?」梁宸暖不敢置信的盯著手機。有沒有搞錯?她還沒有答應去幫忙耶!怎麼這樣?厚,沒時間再蘑菇了,既然推不掉,那她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更何況,場布是在大飯店,不是在凌霄大樓,她遇見顏齡岫的機會是很低很低的。而場布是在宴會前,沒哪個高級主管會在場布時間待在那裡吧?
心理建設做好了,她還是不放心的變身歐巴桑,換上必備的穿戴用具口罩和頭巾。她其實不介意再多載副墨鏡,可是怕自己還沒進飯店大廳就被人家當可疑人物攆出來。
方才照了鏡子,真的很像歐巴桑,這樣沒人認得出她了吧。
開了二十分鐘的車,停好車後,她快步進入佈置會場。她的樣子和飯店的清潔婦打扮差不多,沒引起太多的側目。
看著早已就緒的花材,她認命的插起花來。今天日子太好,婚喪喜慶一堆,昨天補花補到差點虛脫就知道今天絕對是個大日子,怪不得花藝老師一出事,根本找不到人手來幫忙。
除了現場的兩大盆花,花籃、花圈也陸續送來,場布花卉的部分差不多可以大功告成了。
呼,幸好,沒有延誤到人家的時間。
把剪下的枝卡收拾好,梁宸暖準備要離開,驀地見到前方十幾公尺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的媽呀!顏齡岫?!
忘了自己此對已是歐巴桑,她連忙轉過身去躲開某人的利目。
這男人這個時間在這裡千麼啦?他是從總經理的位置一路被眨到來督促會場了嗎?現在她要怎麼辦?有了,如果沒記錯,她上次送花材來時發現有個地方可以走後門出去。
梁宸暖正要移動步伐,有個工作人員突然叫住她,「那個阿桑,你是花店的人吧?有盆花送來的時候有點壓壞了,可以麻煩重插嗎?」
梁宸暖本想拒絕,那不是她家花店的,可想一想仍是算了,不過是個小忙,她就過去將花重新插過就好。
插好花後,她忙尋找著顏齡岫的身影,他卻不見了。
唔,還是走後門好了,大門口都是一些西裝筆械的人,她這模樣反而奇怪。
她像一隻滑頭泥鰍似的尋找逃走的路線,眼見後門就在前方了,她加快腳步要離開,忽然--
「等一下,前面的歐巴桑!」
這聲音……她倒抽一口寒氣,梁宸暖止住了步伐。
顏齡岫來到她面前,盯著她,燒著她走了幾步。「花店的歐巴桑嗎?」
梁宸暖只能點點頭。
「新娘休息室的花插得很糟,可以幫忙一下嗎?」
現在是怎樣?只要花插得不好就找她這個歐巴桑是不是?新娘休息室?她們家花店沒接這筆生意吧?
她正待要拒絕,他又說:「時間有點急,可以快點嗎?」
梁宸暖被拉著走,終於體會到啞巴吃黃連的感覺,只能在心裡大聲吶喊:真的很過分耶!
可是,顏齡岫的大手牽著她的,溫暖的感覺絡進她的心,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快到不知道掙扎,就任由他牽著,腦袋也一片空白。
直到見到整齊的擺設、乾淨的空間以及入眼的大床,一回過神太周震驚,忘了自己目前得暫時性啞巴的她脫口驚呼,「這裡是新娘休息室?!」專門……咳,休息用的?
顏齡岫揚眉,「我住的公寓在重新隔間,這裡是我暫住的地方。」這家飯店是凌霄集團名下的投資,必要時高級主管可以用極低的價格入住。
梁宸暖一征。厚!她忘了她不可以開口說話……等等,顏齡岫一點也不訝異歐巴桑就是她?
「口罩還要繼續戴著嗎?」
果然。真無趣。她把頭巾和口罩拿下。「你早知道是我?」
「我在大門口往裡面看,看了幾眼就知道是你了。」
「騙人!很久以前這身打扮騙過楊特助,前些日子,我穿著送貨的衣著也沒特意遮掩,而且還在他面前晃半天,他也沒認出我。」嘖,不小心又提到那個人了。
「因為他的心不在你身上。」
「說的也是,他身邊那時有個大美人呢。」她淡淡一笑說。
顏齡岫仔細觀察她提到楊志朋時的神情。看來那個人,不足為懼了。
梁宸暖也思索著。真奇怪,事隔才一個月,提到楊志朋,她居然已經可以這麼雲淡風輕?可能因為她之前只是憑著一面之緣就留下極好的印象並暗戀著,沒有實際的交往,更不清楚真實的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人通常會因為印象好卻沒有進一步瞭解而過度美化一個人,但這樣的美化其實只是自己的想像,很容易因為事實真相的呈現而瓦解。
像是網絡的虛擬世界,在遊戲中可以是身經百戰,怎麼都死不了的大將軍或是武藝超群的大俠,可在現實生活中,就只是個過馬路會被車撞飛出去,然後在醫院躺個一年半載的普通人。
知道楊志朋是個什麼樣的人之後,說不失望是騙人的,可是與其說她傷心難過,不如說震驚訝異來得多。
梁宸暖打量了一下四周。「你帶我來這裡千啥?只是告訴我,你搬家了?」
這種事他早在簡訊中就告知了,只是她怕是連簡訊都沒看。他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沖了杯茶給她。「你呢?要躲到什麼時候?」
「誰躲了?我才沒有。」她吸了口茶掩飾心虛。真是的,當鴕鳥一向不是她的專長,被逮著就逮著了吧,大方一點。反正那晚喝醉的事,一定給顏齡岫添了不少麻煩,這份人情就讓他抵掉騙她的部分,剛好一分也不少。咳。沒錯,就是這樣。「真香,這是什麼茶?」
人家都不承認躲他,就當沒有好了。「英國伯爵紅茶,原產地買的。我出差了近三個星期,到西歐各國和美國。」
「喔。」
「我有帶禮物給你。」他遞了一個紙盒給她。
「禮物?我可以拆開嗎?」
被默許後,她小心翼翼的拆開禮物,裡頭是一個八音盒,上蓋是一束水晶玫瑰花束,掀開盒蓋後,裡頭的音樂則是生日快樂歌。
「好漂亮。謝謝你。」梁宸暖眉開眼笑道:「雖然我的生日已經過了,可聽到這音樂還是好開心。告訴你一個秘密,生日快樂是我最喜歡的歌,我不愛什麼給艾麗斯、藍色多瑙河,就是喜歡這簡單重複的旋律。我要的幸福也是這樣,越簡單越好,可是長大後才知道,越簡單越不好得到。」
「你會得到的。」他輕聲的說。
她一愣。他又用那種很有感情的眼神看她了。他不知道嗎?她很容易被影響的,看別人哭,她會想哭:看別人笑,她也會跟著開心聲當別人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她,她也會想太多的……
「齡岫你一定不知道,你有一雙會漏電的眼睛。」心跳還在加速,但她努力的告訴自己別想太多。
「漏電?」不是放電,而是漏電?感覺不是什麼讚美的話。
「就是時常在不經意的情況下電錯人。」
「有嗚?」
「有啊,我就是受災戶。但是我知道,你無意電我,我只是不小心被電到……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說,不小心發現你會漏電……厚!反正……啥……」她忙著解釋,可又越描越黑,滔滔不絕的小嘴瞬間被充滿男性氣息的薄唇給吻住。
顏齡岫的吻直接而強勢,梁宸暖只能退鈍且被動的受他引導,直到她呼吸困難了,他才結束這對初學者而言略顯艱深的法式熱吻。
「你、你、你……」他他他……他吻了她?!梁宸暖霎對面紅耳赤,外加呼吸不順。
「現在你還覺得我在漏電嗎?」
「啥?」
嘖,看來她腦筋還在短路,沒法子思考。「工作上,我一向目標明確聲在感情上,我也不會錯認對象。」
梁衰峻依舊過度震驚中回不了神。
顏齡岫看了下表。「樓下的宴會開始了,我得下樓。本來想帶你一塊出席的,可你應該沒有帶衣服換,下次吧。」他拍拍她的臉。「你乖乖在這裡等我,我會盡快脫身。這裡的東西你可以隨意使用。」
一直到顏齡岫帶上門離開,梁宸暖才慢慢的恢復思考能力。
方纔她在抱怨楊志朋認不出她對,顏齡岫說了句「因為他的心不在你身上」,那反觀之,顏齡岫能一眼認出歐巴桑是她,就是說他的心在她身上婆?
工作上,我一向目標明確夕在感情上,我也不會錯認對象。
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她?可是,他不是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前女友嗎?
不,「前女友」就表示是過去式了,他隨時可以再喜歡別人……
所以,剛剛他那是在告白嗎?他連句最簡單的「喜歡你」都還沒說,她更沒有點頭要交往,他就這樣大方地吻了她?!
程序不對啦,可是……可是她非但不討厭他吻她,甚至感覺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