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冷傲群對話相處,比開了通宵的會議還要累人,那種精神緊繃的感覺,令柳瑗疲累至極,她不但要對抗這個不將世俗看在眼裡的男人,免得他太過激情的想越雷池,還要抗拒自己心裡對他的情愫。不可否認的,冷傲群是一個出色至極的男人,那種霸道與蠻橫,卻增添了他性感的魅力,足以令天下女人都呼吸困難。
「工作有這麼累嗎?」
一條沾了冰水的毛巾遞到柳瑗面前,她想也不想的拿來蒙住臉。
「大姊,我想就算你再累,好歹也挪動尊臀到沙發上坐好,畢竟沙發比硬邦邦的地板舒服多了。」柳潔綾實事求是的說道,把簡便的快餐晚餐端到桌上。
父母不在,幾個女孩兒各忙各的,三餐大都各自打點,不過三個妹妹都很細心,知道柳瑗一工作起來就忘了吃飯睡覺,只要有空閒,都會分神注意一下大姊的飲食起居,弄些簡單的東西給柳瑗果腹,免得原本就清瘦的她變得瘦骨嶙岣。
柳瑗被妹妹半推半拉到沙發上。
「我吃不下。」她呻吟著,胃還緊張的縮成一團。
「太刺激了是嗎?」潔綾沒頭沒腦的問道,眼睛藏在厚厚的鏡片之後,那黑色的框架佔去她半張臉兒,就連表情都不容易被人看穿。
柳瑗聞言抬起頭,不安的看著自己的妹妹,疑惑她知道多少。
潔綾把一些水餃撥到柳瑗的碗裡,不死心的逼著她吞下一些,嘴角帶著一抹微笑。
「今天發生了好多事情,先是冷家的二哥突然冒出來,跟我問了冠爵公司的地址。過了幾小時之後他再度出現,這一次跟我要的是你公司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她頓了一下,湊近自己的姊姊。「怎麼樣,他有去公司找你嗎?」
「他在上班時間打電話給我。」柳瑗一邊回答,一邊捏了把冷汗。實在難以想像,若冷傲群以那身打扮衝進公司,會引發多大騷動。大概在門口就會跟警衛打起來了吧!
「就這樣嗎?」潔綾逼問著。
很少見她如此興奮,這個研究中文的妹妹,通常都是低垂著頭,乖乖的啃書,背著那些古人才會用的文言文,有時甚至為了研究論文,好幾天都留在研究所裡。何時曾看過潔綾這麼激動的模樣,柳瑗都快忘記了。
「他還在巷口偷襲我。我剛開始以為是色狼,所以不客氣的咬了他。」她承認。
「還說你不餓,都已經到了見人就咬的地步了。冷傲群有沒有被你嚇著啊?他原本可能是期望一個涕淚縱橫的歡迎場面,沒想到熱烈迎接他的竟然是你的牙齒。」潔綾的聲音中帶著笑意。「不過話說回來,冷傲群那模樣也沒改變多少,流浪多年讓他成長,卻沒有磨掉他狂妄的性子。」
柳瑗不予置評,只是疲累的歎氣。天底下沒有第二個人會比她更瞭解冷傲群有多麼狂妄,她的唇仍舊刺痛著,感受得到他激烈的吻,以及那細細的啃咬……
潔綾還在自顧自的說話,一邊站起身準備幫大姊去拿調味料,不小心卻踩住長裙的下襬,差點就摔倒,她險險的平衡住身子。
可能是因為學習中文到有些走火入魔的關係,柳潔綾的服裝品味跟一般人不太相似,一年四季都只看見她穿著繁複的長裙走動,長髮紮成大陸女孩似的麻花辮子,鼻上架著重重的厚鏡片眼鏡,一張脂粉不施的臉蛋被鏡框遮住泰半,而那些長裙的下襬,更是走沒幾步就會讓她摔個狗吃屎。
「大姊,你知道嗎?我剛剛聽凝語說,冷傲群一回來就不客氣的給冠爵一拳,還跟他說這一拳是為了這十年的煎熬,是冠爵欠他的。凝語剛剛提著鹹酥雞去探病了,她還滿臉氣憤,似乎很想給冷傲群一頓好打。」潔綾說著家裡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像是一個無聊太久的家庭主婦。
「他打傷冠爵?」柳瑗呆住了,她沒有想到冷傲群會如此衝動。他原本跟家裡的兄弟就相處得不好,如今一回來就不客氣的開打,大概也別奢望他們兄弟會湊在一起敘舊了。
「是啊,重重的一拳,幾乎把冠爵的下巴給打到脫臼,那種勁道跟職業拳擊手有得拚呢。」潔綾端來一些醬油、香油,差點又被自己的長裙絆倒。「今天要是冠爵想娶的不是凝語,而是如我們所猜想的,所要迎娶的人是你,我想大概不只是一拳就能了事的。」
柳瑗食不知味的吞下一顆水餃,想起冷傲群所說的那些話。他要的是她,數年來不曾改變過,因為深信她是冠爵的情人,所以他勉強自己退讓,一旦弄清楚實情,他就不再客氣了,霸道的認為她該是他的人。
「這麼一個男人,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是危險人物。」柳瑗喃喃的說道,筷子又放回桌上。
「那就要靠某些人自願出來做馴獸師,看能不能將他的危險程度降低一些,或許到時鐵漢成了繞指柔,兇惡的猛獅也會成為聽話的小貓。」潔綾微笑著,很有看熱鬧的味道。「冷傲群雖然從小就是那種傲慢狂野的性格,但是一有大姊你在場,他就安分得很,像是怕嚇著你般,收斂自己的行徑。所以我在想,大姊對他還是有些許的約束力。」
「我對他的約束力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他對我有所企圖。」柳瑗實話實說,不想對妹妹隱瞞什麼。
潔綾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湊近柳瑗。「男人其實很容易被他們的荷爾蒙牽著鼻子走,既然知道他的企圖,聰明如大姊,要牽制冷傲群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躲他都來不及了,哪有心情去牽制他?」柳瑗嗤之以鼻,拿起皮包就要往二樓走。
潔綾不死心的往前一撲,用力抱住她的小腿,哀求似的仰頭,努力把自己的想法說完。
「大姊,你聽我說嘛!冷傲群那種男人,不是你躲得掉的,他一旦看定目標,就會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去追,不達目的絕不放棄。與其一邊躲他,一邊猜測他會幹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不如就待在他身邊,也好就近防範啊!」
柳瑗努力想把黏在腳邊的妹妹抖開。「據我所知,擔任馴獸師的人,最後的下場大都是葬身猛獸的腹中。你是我的妹妹耶!難道捨得把我送到那傢伙身邊,然後等著我被生吞活剝?」
誰料得到,最後會是她馴服了他,或是他蠱惑了她?柳瑗沒有勇氣冒這種危險,與冷傲群在一起時,心裡紛亂的思緒與強烈的性感氛圍會令她過度慌亂。
潔綾不輕易死心,剛剛收了冷傲群的賄賂,她必須設法說服大姊,讓大姊答應暫時與冷傲群周旋。收人錢財,忠人之事,她只要說服大姊,讓大姊別繼續躲避,接下來能不能拐走大姊就要看冷傲群的手段了。
柳家排行老二的潔綾繼續哀求,「現在兩家的家長們都不在,冷大哥也跑到南太平洋某個小島上了,兩家輩分最高的就是你,好歹你也必須盡一下義務,安撫冷傲群。你要是繼續對他不理不睬,難保他不會認為你對冠爵餘情未了,又衝動的做出什麼事情來,到時候大家都會倒霉的。」潔綾把聲調降低,對柳瑗動之以情。「你不希望大家都被冷傲群弄得頭痛,對吧?只要不時陪他吃個飯什麼的,安撫一下就行了。」
「你就是抱定主意,打算犧牲你親姊姊的色相,對吧?」柳瑗歎氣,發現自己已經被逼上梁山,一點選擇餘地都沒有。她的親妹妹竟然在利用她的責任心,努力的將她往冷傲群的身邊推。
「總得有人出來當槍靶子,免得大家一起遭殃嘛!」潔綾低聲說道,嘴角帶著微笑,垂下眼睛不敢看姊姊。
柳瑗歎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將小腿掙脫妹妹的擁抱。「我知道了,一切事情我自有分寸。」轉身往樓上走,柳瑗覺得太陽穴正在劇烈的疼痛著,她忙著上樓去找顆止痛藥來吞。
戴著黑色鏡框的女孩站在客廳裡,目送大姊上樓,一抹詭異的微笑浮現,那雙掩飾在鏡片後的眼睛閃耀著,帶著濃濃的笑意。確定大姊進房間之後,潔綾才小心翼翼的拿起話筒,撥了一組數字。
「美麗的魚兒上釣了。」她輕聲的說道。「能幫的我全幫了,接下來就要看你自己。」
話筒裡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大恩不言謝,你的恩情我記住了。」
「那就好,可別到時候抱得美人歸,把我大姊拐走後,就把我這個媒人給忘在一旁。」
「我像是那種人嗎?」
「分別十年之久,我怎麼知道你變成什麼樣的人?說不定是個各國通緝的國際罪犯,逃亡前還特地來拐我的大姊。我現在還在想,自己這樣做算不算是將親姊姊往火坑裡推。」潔綾反唇相稽。
對方又是一陣低笑,不把她的挖苦放在眼裡。「還是這麼牙尖嘴利,小心以後沒有人敢娶你。」
「不勞冷二哥您費心。」她哼了一聲,迅速的掛上電話。
空蕩蕩的客廳裡,潔綾伸出手,有些發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指。
傳說人的指尖上繫著月老的紅線,每個人的紅線牢牢繫住今生的姻緣,不論相隔多遠,總是能夠相遇,進而締結鴛盟,白首相依過完這一生。大姊的紅線繫住了飄蕩成性的冷傲群,而自己的呢?她摩挲著柔軟的指尖,心裡有著濃濃的疑問。
在這條紅線的彼端,又是繫住誰?
***「順偉」最近出現許多的耳語,相傳那個身處高位的柳瑗即將地位不保。
不論是學校或是公司裡,廁所儼然是女性的重要杜交場所之一,許多的流言都是由這裡傳出,經由女人們的大力傳播,繼而擴展到全公司。
一個化濃妝的女人,彷彿嫌臉上的粉不夠厚,拿出粉餅與口紅,繼續修飾她的臉。「你不知道嗎?那個柳瑗已經不行了。前幾年她還炙手可熱,是公司裡的大紅人,多少大案子都是由她辦成的,上司也不停的提拔她。那時大家就在傳言,說她跟總經理有一腿,所以總經理才會這麼照顧她,什麼好事都丟給她,讓她年紀輕輕就建了一堆功勞。」
另一個女人拿起口紅,對鏡子齜牙咧嘴,描繪著那張血盆大口。「這樣啊。可是大家最近不是在傳,說她快要被發配邊疆了?」
「還不是年老色衰,總經理看不上眼了。」
描唇的手停了下來,想起那個流言中的女主角有多麼美麗,鏡子裡那張塗滿化妝品的臉不禁有些扭曲。「才二十六歲,柳瑗還是挺漂亮的。」她不甘願的又加上一句。「媚得像是會害人的狐狸精。」
補粉妝的女人瞪她一眼,聲調突然提高。「漂亮有個屁用啊?總經理說不定是看膩了、找到了更新鮮的貨色,再不然就是柳瑗的床上功夫滿足不了總經理。臉蛋漂亮有用嗎?關上燈都是一樣的,男人要的不只是漂亮。」她對著鏡子搔首弄姿。
一扇門被打開,一個沉靜的年輕女子低垂著頭,靜靜的走到鏡前洗手,兩個專心把化妝品抹到臉上的女人並沒有發現,仍舊在大發議論。
「可憐啊!被人睡了這麼多年,最後居然是這種下場。」
「你還敢同情這種女人?我聽說她專挑事業有成的男人,只要對方有錢,不論多老多醜都不要緊。說不定哪一天她就來勾引你的老公。把她丟到遠遠的澳洲去也是好的,免得對台灣的眾多已婚男人造成威脅。」血盆大口對鏡子抿了一抿,把鮮紅色的顏料弄勻些,終於滿意的將口紅丟到皮包裡。
一直在旁不說話的年輕女子突然插話,「柳瑗就這麼聲名狼藉嗎?」她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的興趣。
發現又能再度發表那些荒謬的言論,拿著粉撲的女人愉快的點頭,最後抹了幾下臉。
「是啊,你不知道公司裡已經傳得有多麼難聽,那女人一定是走後門,不然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年之內就成為經理?」她神秘兮兮的轉身,在看見那個年輕女子時,臉色霎時變自。「柳經理——」
柳瑗手上拿著面紙,好整以暇的擦著手,沉靜的看著兩個臉色發白的女人。「我對那些傳聞很感興趣,難道不能繼續說給我聽嗎?」今天經理室的洗手間整修,她才會到員工的化妝室來,沒想到居然聽到這麼多連她本人也不知道的內幕消息。
「柳經理,那……那些只是胡言亂語,我們說著玩的,不是有意的……」其中一個窘得說不出話來,不敢看柳瑗的眼睛。
這種人永遠只敢在背後議論,偶爾放放冷槍、落井下石什麼的,沒有膽子去面對當事人,如今被柳瑗當場逮到,這兩個女人恨不得自己的母親當初沒幫她們生這張嘴。
「是嗎?」柳瑗聳聳肩,彷彿事不關己的問了一句,慢慢的走出化妝室,臨出門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帶著微笑回頭對那兩個嚇呆的女人說道:「對了,跟你們提一下,我雖然就要被發配邊疆,但是經理的權限還是在。既然我是個生性邪惡、喜歡勾引男人的壞女人,那麼我或許會趁這段時間努力使壞,先用我的權限開除一些我看不順眼的人。」
在那兩個女人還沒開口求饒之前,柳瑗已經一旋腳跟,頭也不回的拉開廁所的門,把兩個目瞪口呆的女人拋在身後,還在出門之後不動聲色的拿出口袋裡的原子筆,輕鬆的撗放在門把上,簡單地就把兩個女人鎖在廁所裡。
順偉大樓裡的每間房間,不論是辦公室或是化妝室,隔音設備都做得極好,那兩個女人就算在裡面叫破了喉嚨,外面的人也聽不見。在被發現之前,她們勢必要好好的享受這一室的「熏香」。
以柳瑗在公司裡冷靜淡漠的形象,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她會做出這種把人關在廁所裡的事情。而柳瑗也有十成的把握,化妝室裡那兩個女人,就算被問及「涉案嫌犯」,大概也不敢吭聲,更不敢說出她的名字吧!
她信步走回專屬的辦公室,因為小小報了冤仇,心裡舒服多了。柳瑗就像是惡作劇之後的孩子,正在享受那種快感。
實在不太明白,為什麼人們會在背後把她說得如此不堪?今天她的一切成就都是流著血汗拚來的成果,每一件案子都是她不眠不休的爭取而來,別人沒有看到她的努力,只是無端的妒羨她的成果。
柳瑗尤其不懂,當女性的處境已經如此為難,在這個男性所主導的社會裡花了這麼多努力,只為了想爭得與工作能力相等的機會,同樣身為女性,為何她們不能設身處地的想想?難道她的艱難,她們沒有感受到?只是一味的對她現有的地位與成績質疑,懷疑那全是她與上司有曖昧才能換來的。
為何一定要用那些流言去傷害別人?女人們忙於傳播流言,以至於忘懷了該投注在工作上的努力,惡性循環下,女人們還是被視為無用的一群,只能在公司裡端茶送水,影印一些文件。她們不停的自怨自艾,說社會沒有給她們一個公平的環境。
但是當柳瑗爬到了現今的位置,女人們卻也傳播著可怕的耳語,盡其所能的詆毀那個優秀的女人。
或許,在認清無論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達到她的地位時,嫉妒對那些人而言是一件比較容易的事情。
***推開經理專屬辦公室的厚重木門,秘書葛淡月從一堆文件裡抬起頭來。
「去了這麼久,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掉進馬桶裡了。」她不客氣的說道。葛淡月是柳瑗大學時的同系學妹,經由繫上教授介紹而認識,柳瑗欣賞她的工作態度與能力,畢業後就直接帶進公司裡,成為她的專屬秘書。
柳瑗淡淡一笑。「就算掉下去也不用忙,我會游泳的。」
「工作都積得像山一樣高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葛淡月翻翻白眼,把一張密密麻麻的備忘錄遞到她面前,將文件放到桌上。「看完這些事情,我就不相信你還笑得出來。」
「凡事有個輕重緩急,先把緊急的事情整理出來。」柳瑗提醒年輕的小學妹。想到自己一手栽培的女孩,當她被調往澳洲之後,這個女孩會怎麼樣呢?柳瑗勢必無法將葛淡月一起帶出國,到了澳洲,這個年輕人的前途就算是毀了,但是她的個性跟自己又太過相似,留在台灣也會樹立可觀的敵人。
不論是在同性或異性之間,優秀的女人似乎總是很難生存的。
葛淡月皺皺小鼻子。「最重要的事,應該屬剛剛總經理來過電話,他要我跟你提一下,我們的大客戶『太古集團』出了一些問題。」
柳瑗坐回皮椅上,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的秘書,習慣性的轉著手中的鋼筆。
太古集團是台灣信息業界一個元老級的公司,創辨十多年來經歷多任管理者,前幾年受到金融風波的影響,差點面臨解體的命運,後來被某個不知名的外國金主給買下來,不過這個金主從來不曾出面,管理的工作數年來交由東方集團總裁的女兒負責。當初這個大客戶是由柳瑗出面簽下的,太古集團的生意占「順偉」交易量的五分之一,簡單的說,「順偉」丟不起這個大客戶。
「解釋一下。」柳瑗一邊翻閱桌上的資料文件一邊說。
「前不久代理負責人東方傾城在集團內大刀闊斧的整頓,據消息指出,可能是幕後的金主打算到台灣接管一切,東方傾城把一切重整之後才會正式移交。而我們與太古集團的合約剛好到期,原先負責選擇簽約公司的陳總經理已經退休,此次接替洽談簽約事宜的人聽說名聲不太好,是個聲名狼藉的商場狐狸,他知道自己的職位是個肥缺,正準備開始比較各方的油水,想靠這次簽約好好收取回扣。」
「總經理那裡怎麼說?」
葛淡月撇撇嘴,對那些臭男人很是不以為然。「他希望你在離開前先設法簽下太古集團的合約。」
柳瑗冷笑一聲,表面上平靜,實際上心裡感到又苦又澀,一種被利用的不愉快感瀰漫在心間。「原來我還有這點利用價值。」
葛淡月滿心的憤慨,也對柳瑗的遠調感到難過,無奈人微言輕,她一個小秘書不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於事無補,只能忠實的做著秘書分內的工作。「總經理要你等一會兒過去他那裡開會,共商應對之策。另外那個大股東的兒子彭梧軒也到了,總經理要你開始教導他一些職務上的相關事宜。」想到那個不知道哪間美國野雞大學畢業、回來後滿嘴破英文,還自以為是歸國學人的彭梧軒,淡月就滿臉的嫌惡。
柳瑗臉上的冷笑擴大了。「還利用得真徹底啊!」她簽了幾份文件,強行壓下心裡的厭惡感。
就在這個時候,桌上的專線電話響了,柳瑗想也不想的拿起話筒。
「小瑗,下來吧!我在你公司對面。」冷傲群的聲音,不容辯駁的強勢口吻從話筒裡傳來。
柳瑗指尖的筆險些掉落,她震驚的看向落地窗外,果然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霸氣十足的跨坐在醒目的黑色哈雷機車上,正用無線電話在跟她通話。
「你怎麼會知道這支電話?」這支電話是公司撥給她的緊急電話,一向鮮少有人知道。
「我自有管道。」他簡單的說,柳瑗聽出來他刻意想隱瞞些什麼。「我知道要是用上次那支電話,你會利用秘書那一類的人擋開我。下樓來吧!小瑗,你答應要陪我吃中飯的。」低沉的男性嗓音帶著誘哄,身為女人幾乎都無法拒絕。
他的猜測十分準確,柳瑗的確是要求秘書仔細的過濾她的電話。她還是講究公事公辦,不願意冷傲群在上班時間打擾她。「我沒有答應你,那一晚你根本不在乎我是否答應,就自行替我決定。再說,那是一個多星期之前的事情,所以約定也失去效用了。」她還有工作要忙,還要去開那場令自己厭惡到極點的會議,讓那些男人把她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搾光……
「這一個星期我去處理了一些事情。小瑗,就算你生我的氣,也必須當著面罵我吧?不要拒絕我的邀請。況且這一個星期來,雖然見不到你的人,我卻無時無刻都在想你。」他的聲音裡有著承諾,太多的溫柔以至於令她聽不出話裡的真假。
「我必須工作。」這個理由薄弱得讓柳瑗也開始動搖。她實在痛恨去面對那些男人,以往對於工作的熱誠已經消失了一大半,無可否認的,她私心裡也有種想逃的衝動。
或許該把這個爛攤子丟下,讓那些自以為是的男人去傷腦筋。柳瑗開始想試試看,沒有了她,那個會議會是怎麼雞飛狗跳的一個場面。
「但是你也必須吃飯呀!人是鐵飯是鋼,不要告訴我你己經進化到只呼吸空氣就能過活。」傲群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以一個俐落的動作翻身下機車。「我已經打定主意了,你再不下樓來,我就上去找你。」他不懷好意的笑著。「我可不知道你在哪一層樓,所以我會一層層的找上去,到時候會惹出什麼騷動,我想你心裡有數。」
柳瑗咬咬牙。「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從來不威脅,只是在解釋給你聽。」他溫柔語氣裡帶著堅決。「小瑗,我只是要求你履行先前答應的約定,難道你就這麼的厭惡我,甚至不願意與我共度午餐?我答應一用完午餐就馬上送你回來,絕對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
「你保證?」知道拒絕無用,柳瑗不得不答應。一來是真的無法想像冷傲群衝進公司來的情形,二來是她清楚冷傲群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舉童子軍的智仁勇宣誓。」他在對街舉起三根手指頭,臉上帶著壞壞的微笑,令人不知該不該相信他。
在這繁忙而現代化的大都巿裡,一身紅色衣裳的他看來如此突兀,彷彿與背景的庸庸碌碌人們毫不相干,還是一身吉普賽流浪者的裝束,似乎隨時都準備遠走他鄉。
她是否根本捉不住這朵飄蕩成性的流雲?他這次會駐足多久?一切答案還沒有得到卬證,她的心早就迫不及待的飛奔向他,完全棄理智於不顧。
「等我一下吧!」她終於讓步。
「生生世世我都願意等你,但是還是請你盡快下樓來,我幾乎難耐相思之苦。」傲群毫不掩飾的說道,這些甜言蜜語竟被他說得如此自然容易。他很快的收線,坐在機車上好整以暇的等著,俊朗而特異的外表引來不少人注目的眼光。
葛淡月終於打破沉默。「柳經理,會議再過不久就要開始了,要不要先去會議室?你還有一些資料必須先過目。」
「會議?今天我不去開會。」柳瑗拿起皮包,輕鬆的往門口走去。就要好好的看看,沒有了她柳瑗,那些男人還有沒有辦法開那撈什子會議。既然總經理要不客氣的犧牲她,那麼她的敬業精神當然也可以打點折扣。
進公司幾年來,頭一遭看見上司準備蹺班,葛淡月不曉得該做什麼反應。「但是,不去開會,你要去哪裡?」
一朵燦爛的笑容浮現在柳瑗原本平靜的臉龐,關上門前,她拋下一句話——
「去馴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