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哈雷機車鍍上了閃亮的銀色,在陽光下閃爍著凶狠的光芒,在眾多昂貴豪華的轎車之間,這輛看來有些年代的機車像是一堆廢棄的光亮鐵塊,車身上還有些許的擦撞凹痕,不難想像它過去的輝煌歷史。這輛機車就跟它的主人一樣,看起來風塵僕僕,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冒險。
坐墊是黑色的皮革,在陽光下感覺像是在發光,一種內斂卻狂野的光芒,宣告著自身的不凡。
「還是太慢。」傲群斜靠著哈雷機車,不滿意的說道,拿出懷表看了一眼。「你讓我等了七分鐘。」
柳瑗平靜的看著他,好整以暇的調整肩上的皮包。「我又不是隨時等你臨幸的後宮嬪妃,沒有必要隨傳隨到。」兩分鐘的路程,她故意慢吞吞的走著,要讓冷傲群知道,他並不能夠控制她的一切。
冷傲群的微笑帶著令人迷戀的墮落。
「你若是我的嬪妃,那麼一切事情就會簡單得多,我會在沙漠的中央蓋一棟黃金建造成的屋子,把你藏在裡面。讓你永遠屬於我。中東的沙漠酋長都是這麼囚禁他們的寵妃。」他看進柳瑗的眼睛,熾熱的眼神讓她懷疑冷傲群打算當眾吻她。「但是,就因為你不是,所以我必須尊重你的意見,還在這裡絞盡腦汁的想著如何追求你,如何才能誘惑你愛上我。」
「這裡是文明世界,不是什麼中東沙漠,你沒有權力囚禁任何一個人。知道你的企圖,反而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該跟你出去。」柳瑗誠實的說道,因為他的話語,心裡的某些情緒融化了,那些溫柔而蠻橫的話,正是她心目中的冷傲群,只有他才會把這種強擄良家婦女的話說得如此坦然,彷彿她早就該屬於他。
「我不喜歡掩飾自己的企圖,這點你是知道的。」傲群邪氣的笑了笑,撥開額前那綹垂落下來的髮絲。
今天他穿著亮眼的紅色襯衫,配上黑色的牛仔褲,看起來更像是個剛下船的海盜。垂肩的長髮照例被束在腦後,用銀色的髮帶繫住,只有那絡白色的發,像是被風吹得掙脫束縛,垂落在他額前,與黝黑的臉龐形成強烈對比。
他偏偏頭,命令意味十足的說道:「上車。」
柳瑗先看看他的機車,接著看看自己整齊素雅的套裝,不可置信的搖搖頭。「還是坐我的車出去吧!我這身穿著沒有辦法搭你的機車。」
她有些好奇也有些恐懼的看著那輛機車。從小到大她還不曾搭過這種重型機車,小時候被爸爸載著時,也是一副小淑女的模樣,乖乖的壓好制服百褶裙的裙角側坐,害怕摔跌下車的恐懼,讓柳瑗成年後馬上去考了汽車駕照,希望能遠離機車的側坐惡夢。
「這個簡單。」傲群滿不在乎的說道,伸手往腰際一摸,一把野外求生刀陡然出現在他手上,在刀柄處一按,銳利的刀鋒立刻彈出來,冷硬的金屬在陽光下閃耀著。
柳瑗還來不及驚慌,傲群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往自己懷裡帶,接著彎下腰來,緊緊的抱住柳瑗的腰。
「你在做什麼?」柳瑗氣急敗壞的想推開他,他的箝制雖然溫柔,但也絲毫掙脫不得。四周的行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眼光,柳瑗的臉不由得因為羞窘而泛紅。
傲群勾起柳瑗的裙襬,不將她的掙扎看在眼裡,銳利的刀鋒劃進米色的布料裡。「我只是想讓你行動方便些,穿著這種綁手綁腳的衣服,你沒有辦法搭我的車。」
「把你的機車留在停車場裡,搭我的車就行了,台北的交通狀況你不熟──」她突然間聽見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像是布料被撕裂。柳瑗頭皮發麻的低下頭,驚慌的喊著:「老天爺,不要割我的衣服!」
已經來不及了,原本優雅而正經八百的窄裙被刀鋒劃開,成了開高衩岔的短裙,露出包裡著絲襪的修長大腿,二十公分長的高衩,讓柳瑗美麗的大腿展露無疑,雖然在行走時旁人也看不到什麼涼快的鏡頭,但是這種裝扮也足以引人無限遐思。
傲群滿意的站起身來,把刀子收回腰際。「這樣就行了,搭我的車可不許你危險的側坐著,那很容易出意外。我知道你這衣服不好跨坐,這樣修改一下,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他翻身坐上機車的前座,無視於柳瑗心疼的呻吟聲。「快上車吧﹗這裡不能停車,我似乎看見交通警察朝我們走過來了。」
柳瑗的手握住那道被刀劃出來的缺口,心疼的皺眉頭。這可是她前不久才買的套裝,穿不到幾次就被這個男人給毀了。他總是如此,傲慢而霸道,從十年前那個掠奪的吻,到如今的一切,冷傲群總是恣意妄為,聽不進別人的反對。
「坐我的車不就好了?何必劃破我的裙子?」她已經平靜不下來了,,心疼的情緒淹沒了她,柳瑗一臉可憐兮兮。「你要我下午怎麼回公司開會?」
「船到橋頭自然直。」他隨口說道,發動機車引擎。
柳瑗哼了一聲。「就怕是船到橋頭自然『沉』。」她在公司裡的名聲已經岌岌可危了,如今內憂尚未解決,冷傲群這個外患又步步進逼。目前她的生活就跟這件窄裙一樣,硬生生的被撕扯開來,原有的一切秩序都崩解了。
她有好幾年沒坐過機車,幾乎忘了該怎麼上車。她謹慎的把一條腿跨過皮坐墊,腳尖觸到另一例的擱腳板,高高的坐在後座,感覺像是離地好遠。機車已經發動,震動著她的身體,就像是搖動了全身每一個關節。
她找不到東西可以維持平衡,勉強將手放在後方的靠背上。
傲群自顧自的微笑著。
他美麗卻又嚴肅的小假正經,這些年來謹慎的性格沒有絲毫改變。
柳瑗從小就是如此,過度的聽話與乖巧,讓那些無聊的禮儀規範將她壓得死死的。他要的不是這樣的柳瑗,他期待她卸下偽裝與那些該死的禮貌。每當他看見一身正式裝扮、儼然是女強人模樣的柳瑗,他就有種陌生的感覺,那個讓他心心唸唸了二十多年,溫柔而謹慎的小女人似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背負太多束縛與外界眼光的女人。
在兩人還幼年的時候,他最愛躲在柳家的窗口,看著她努力的坐在桌前唸書。偶爾捕捉到她一個甜美羞怯的笑容,都足以讓他魂牽夢繫許久。
他多麼希望能夠看穿她那層偽裝,等她願意卸下面具,以最真的心相待。但是分開了十年之久,這次雖然滿懷著堅定再度回來,他也不能確定,這個美麗的女人願不願意走進他的懷抱裡。那些溫柔與愛戀已經醞釀了許久,他再也無法壓抑。
「抓緊些,不然你會掉下去的。」他出聲叮囑。
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聽到節氣閥的一聲轟嗚怒吼,機車像是出征的戰士,猛然向前跳起。為了安全起見,柳瑗驚慌的鬆開抓住靠背的手,想也不想的緊摟住冷傲群的腰。她緊緊的摟住他,靠著他堅硬而寬闊的背部,兩個人像是躺在櫥櫃裡的兩支湯匙,緊密的靠在一起,兩個身軀之間容不下一絲空隙。
車速愈來愈快,猛烈的氣流拍打著兩人,像個迫不及待的情人般,猛烈的拉扯柳瑗的衣服與長髮,她的髮型被風戲弄地弄亂,只剩下飛瀑似的黑髮在空中飛揚。
傲群的駕駛技術驚人,在台北街頭一樣如入無人之境,速度只增不減,連路旁的交通警察都只能瞠目以對。知道追不上他,警察先生乾脆放棄的向他揮手致意。
柳瑗緊靠著冷傲群的背,強烈的氣流讓眼睛幾乎睜不開,她沒有勇氣去看儀表板,只能牙齒打顫的喊著:「冷傲群,我拜託你騎慢一些,這樣太危險了。」聲音飄揚在風中,像是被吹散了。
「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他漫不經心的回答,聲音裡帶著興奮,似乎很享受這種刺激的速度。「我在國外參加過機車比賽,這點路況難不倒我的。」
兩人已經漸漸離開市區,兩旁的綠樹增多,在柳瑗迷濛的眼睛裡,那些綠樹像是在陽光下融化了般,化成一股深綠色的絲帶,在兩人身旁疾速抖動著。
路過一處急轉彎,摩托車令人騖恐地向左傾斜。柳瑗幾乎要放聲尖叫,平日那個冷靜自若的柳經理早不知嚇到哪裡去了,現在坐在後座的柳瑗,正在凝聚勇氣,猜想看是先被摔出去,還是她自己先受不了的跳下車去。
「想自殺你一個人上黃泉路就行了,拜託不要拖我作伴。」她直覺的緊靠他,沒有發現自己的雙腿緊緊的夾住冷傲群強壯的腿。
他的笑聲迴盪在風中,帶著瀟灑的寵溺。「這樣也算是生死相許啊!」機車在紅燈前停下,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充滿了保證。「小瑗,相信我吧﹗這世界上我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你。」
柳瑗的臉龐依舊靠在他的背上,眼睛緊閉。「讓我下車,我就相信你。」她也學會跟他談條件。
傲群歎了一口氣。「車子已經停下來,你可以下車了。」他的心微微抽痛,只為這個女人輕易的就想離開他。
等了幾秒鐘,柳瑗還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動也不動的靠著他,放在他腰上的手指都用力得泛白。「我看,我還是不要下車好了。」她終於小聲的說道。
「願意跟我走了?」他的眼睛裡燃起狂喜的火焰,這雖然是一個小小的讓步,但至少她願意留在他身邊。
柳瑗無奈的搖搖頭,可憐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疼。
「不是的。」她低頭看自己的腳,接著抬頭看著一臉希望的冷仿群。「我的腳已經嚇得發軟了,根本走不動,沒法子下車。」
傲群的臉霎時間變得十分難看,希望被澆熄,像是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這個小女人,從小就善於澆他冷水。偏偏上天捉弄,他就是一相情願的癡戀她,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忘不了她。
再度催油門,這一次的車速又加快了幾分。
***午後的台北像是一個大蒸籠,溫度節節升高,漂浮在這座城市上空的,是灰黑色的煙霧,空氣沉悶而難聞,似乎充塞著各種化學物品,這個城市裡的行道樹也來不及過濾大量的空氣污染,人人揮汗如雨,在城市裡喘息著。
驀然間,灰黑色的雲朵在上空聚攏,悶熱的空氣凝聚到頂點,霎時結成水滴,夏季的午後雷陣雨毫不客氣的侵襲,戶外的人們爭相走避。
傲群高大的身形替柳瑗擋住了大部分的雨水,她靠在他的背上,幾乎想躲進他的襯衫裡。
「會冷嗎?」他的聲音傳來,透過厚厚的胸膛直透她的耳膜,震動了內心深處的一條細弦。
連身體都彷彿在響應他的問話,柳瑗的身體略過一陣寒顫,不知道是真的因為發冷,抑或是感受到什麼震撼神魂的溫柔。
「還好。」她隨口回答,冷風竄入潮濕的衣裳,這一次是貨真價實的發抖了。「還沒到嗎﹖我以為只是隨便找間餐廳用餐。」她發現在很短的時間內,兩人已經離開台北市區,快到達淡水了。
「快到了,等到達之後再讓你弄乾身子。」他回答道,繼續加快速度。
過了幾分鐘,連雨都下得不再那麼急了,機車進入淡水鎮,經過一些街道,好不容易在一條有些古老的小巷前停下來。傲群先下了機車,轉過身來攙扶後座淋得有如落湯雞的柳瑗,她坐在皮椅上微微發抖,上下兩排牙齒在打顫。
「終於到了嗎?」她幾乎是跌進他懷抱裡的,他的體溫透過潮濕的衣服傳來,溫暖得讓柳瑗想歎氣。
「還要再走一段路。」他滿不在乎的回答,安撫性的擁抱柳瑗,邁步朝巷子裡走去。
「提醒我以後再也不能答應你,跟你出來共進午餐。」她看看手錶,有些擔心無法在午餐時間結束而回到公司。「你絕對會害我丟掉飯碗的。」
傲群略微放慢腳步,配合穿著高跟鞋的她,讓柳瑗不再走得那麼吃力。低下頭,他愉快的微笑。「那就是我的企圖啊﹗先讓你丟掉飯碗,然後把你拐走,跟著我世界各地的亂跑。有太多的美景與有趣的冒險在等著我們,你不應該畫地自限,就只待在這塊小島上。」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率性而為。在這塊海島上,我有自己的事業。」柳瑗淡淡的說,不去看他那雙充滿熱情的眼眸。
他繼續低下頭來,醇厚如酒的男性嗓音迴盪在她耳際,聲聲誘哄。「你只願意今生都在朝九晚五的生活裡度過嗎?想想看,我的小瑗,外面有太多美好的冒險在等著你我,埃及的滾滾黃沙、倫敦的濃霧、巴黎的雨季、日本的櫻花雨,還有北歐的皚皚白雪,我不願意孤獨的看盡這一切,沒有你的陪伴,那些美景都有缺憾。跟我走,不要再遲疑了。」
「我不能去下自己辛苦經營數年的成果。」她在心裡歎氣,縱然被逼著離開總公司,她還是有義務把手邊的工作告結。再者,她實在無法想像跟著他四處流浪的生活,她生活規律慣了,一旦脫離原有的秩序,就會感到不知所措。
「為了我也不能?」他無限認真的問。
柳瑗咬咬下唇,強迫自己漠視心裡那種幾乎要滿溢的溫柔。「你只是我的鄰居,至多稱得上是我的童年玩伴。」她否定了他在自己內心深處的重要性,是因為連她也難以想像,他在她心裡的份量。
他看了她許久許久,久得足夠承諾地老天荒的誓言。直到胸口隱隱作痛時,柳瑗才發現自己一直是屏住呼吸的。
男性的手黝黑而修長,悄然的摩娑她素淨的臉龐,拂開她臉上一絲滴水的長髮。
「你心裡清楚的,我對你而言不只是如此。小瑗,對你自己誠實些吧!」他看透了她心裡的掙扎,淡然一笑。
還不急,他有得是時間能讓這個正經的女人看清楚,兩人早已經是相屬的。他對柳瑗的愛意無庸置疑,若不是深濃的愛意,他不會願意自我折磨那麼久,為了讓她幸福,甚至願意遵從她的選擇,將她交給自己的弟弟。
然而,遠遊數年歸來,傲群發現自己錯得離譜,他和所有人一樣被柳瑗及弟弟蒙在鼓裡,從來就沒有人橫亙在他與柳瑗之間。這個美麗而自製過頭的女人,身邊一直沒有男人,除非是他看錯了她眼裡的溫柔,否則他敢用自己的左手發誓,柳瑗也是有情於他的。
只是他的膽大妄為及獨特的生活令她卻步,他與她之間有著太多的不同。但是紛擾的情緒卻不顧那些差異,一旦糾纏上,就注定了今生的無悔,再大的差異,在愛情的面前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兩人的步伐踏過潮濕的石板地,陣雨也轉變成綿細的雨絲,他用自己的身軀替柳瑗擋開雨勢。走了幾分鐘,兩人終於在路旁一個搭建起遮雨棚的小吃攤前停住。柳瑗疑惑的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疑問,不敢相信他大老遠的挾持她到淡水來,就只是為了來吃路邊攤。
避雨棚下聚集了許多用午餐的客人,看起來大約四十歲的老闆與老闆娘正熱絡的招呼著,食物的香氣及熱鬧的氣氛感染了所有人,小小的巷弄裡十分熱鬧,辣椒特有的香氣飄散著,讓柳瑗想打噴嚏。
走上前幾步,腳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踩到骨頭一類的東西,柳瑗低頭看了一下,赫然發現地上都是貝類的殼,看樣子是客人食用後丟棄的,這個路邊攤倒成了一個小小的貝塚。
傲群走到攤子前面打招呼,老闆先是瞇起眼睛看他,接著像是看到什麼大人物降臨似的,放下炒菜的鍋鏟,以第一時間衝出來。
「冷先生,什麼時候回到台灣的?」圓臉的老闆臉上堆滿了驚喜的笑容,興奮得有些手足無措,一雙沾滿調味料的手在圍裙上抹了又抹。「怎麼不跟我講一聲,我好去迎接,給你接風洗塵。」
兩個男人的手熱絡的握在一塊兒,傲群拍拍對方的肩膀,愉快的說道:「回來幾天了,把一些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才有時間過來,這幾天肚子裡的饞蟲鬧得凶,老是懷念你的手藝,聽一些朋友提到你在淡水擺路邊攤,我就一路找過來了。」他看看對方的手臂,關心的問了一句,「手上的傷還好吧?」
「能保住這條手臂就是萬幸了。那些刀傷在陰天偶爾會抽痛,不過這幾年來用針灸治療,好很多了。」老闆摸摸自己的手臂,笑著說。
柳瑗這才發現對方的手臂上佈滿猙獰的刀疤,每一道都有十幾公分長。
老闆的妻子也走出來了,熱情而感激的握著冷傲群的手。柳瑗狐疑的在一旁不發一語,詫異的發現這一對夫妻簡直把冷傲群當救命恩人似的,老闆娘的眼角還泛著淚光,對於冷傲群的出現高興到極點。
路邊攤的簡便座位上坐著一位穿皮衣的年輕女子,清澈而有些銳利的視線落在冷傲群身上,微薄的唇帶著一絲若有所思的笑意,靜默的看著他。
年輕女子有著驚人的美麗,但是美得太過霸氣,令周圍的人在她的光彩下都相形失色。基於某種女性的直覺,柳瑗一眼就看見這個穿著皮衣的女子,兩個人的視線有一瞬間的交會。
老闆娘無限歡愉的猛點頭。「冷先生,太巧了,小城也剛好到淡水來。」
傲群的臉上難得露出尷尬的表情,苦笑的說道:「這恐怕不是巧合,小城早就料到在這裡可以逮到我。」
回國一個多星期,一些朋友忙著要他處理、過目一些投資的事業。這幾年來投資的事情都交給了友人,傲群只知道自己的財務狀況還維持得過去,一年半載之間是餓不死的;但是回到台灣,身為合夥人之一的小城就忙著要他接手先前所投資的生意,他捺著性子適應了一個多星期,終於全盤放棄的逃走。這一個星期來,他根本無法專心,滿腦子裡都是柳瑗的身影。
早該知道小城不是普通角色,來淡水是臨時起意,她卻早就在這裡守株待兔。
被喚做小城的年輕女子盈盈站起身,緊身的皮衣包裡著令男人垂涎的身材。「當然不是巧合,我自有管道能知道你的行蹤。」她責怪的看著他。「還有一些事情還沒有交代完,你居然就給我開溜?我說冷先生啊,你到底還有沒有把自己的投資看在眼裡?」
「等會兒還有時間討論,先替她把身子弄乾吧!她都快凍僵了。」傲群爽朗的一笑,看看身旁的柳瑗,心疼的發現她已經冷到嘴唇泛青。
老闆娘連忙領了柳瑗往路邊攤後方的小屋子走去。傲群站在原地,視線緊緊跟隨著柳瑗。
「你是存心不給我台階下嗎?我早把一切都處理好了,就等你回台灣接手,結果生意還沒交給你,你就溜得不見人影。」小城不滿的說道,清澈的眸子直視著他。
「小城,生意交給你就行了,這些年來你不是都經營得不錯嗎?」傲群嚥下一聲呻吟,想到那些投資的內容,數以萬計的數字彷彿又在他眼前躍動。「你早該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
「交給我就行?」小城簡直想跳腳。虧得平日在旁人面前她也是冷靜自持,一遇上這個熟識多年的好友,她卻總覺得有理說不清。「幾年前我還年輕,肩上的擔子沒那麼重,幫忙你投資管理當然可以,但是現在我還要扛自己家裡的重擔,可沒時間再幫你打點。」
傲群聳聳肩,一臉的滿不在乎。「事有輕重緩急。」
小城深吸一口氣。「那麼,現在什麼事情是首要之急?」
彷如海盜的男人咧嘴笑著。「先讓我把柳瑗拐回去吧!在這之前,什麼事情都不算重要。」
***屋子是夫妻倆居住的,佈置得很清爽,老闆娘把柳瑗帶至浴室,調好水溫,拿了一套女用運動服給她,還要她把濕衣裳換下來,說是要幫她烘乾熨平。
柳瑗私下暗忖,猜測皮衣女子跟冷傲群的關係。
「柳小姐,你們還沒結婚吧?我記得沒有聽朋友們提過冷先生結婚了。」老闆娘打斷她的思緒,關心的問道,那模樣像是一個關懷備至的母親。
柳瑗搖了搖頭,把濕衣服遞給她,然後才想到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但是對方卻彷彿認識她。
「你知道我是誰?」
老闆娘對她微笑,神秘的說:「冷先生的朋友都認得出你是誰。」
那個叫做小城的女人也認得她嗎?
柳瑗輕蹙眉頭,不知該說什麼,對方突然間握住她的手,熱絡的搖了幾下,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沒頭沒腦的說道:「你是一個幸運的女人,冷先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了不起的人。」
實在難以想像,那個流浪成性的男人會了不起到哪裡去,柳瑗在沖洗著熱水澡時,腦子裡還不停思索著老闆娘的話語。熱水沖刷著原先發冷的肌膚,袪除了寒意,光滑而雪白的肌膚慢慢恢復了血色,讓她看起來白裡透紅。看看時間發現趕回去也來不及時,柳瑗乾脆完全放棄,她順便連頭髮也洗了,打算出浴室後打個電話去跟公司請假。
要是挾持她的是別人,她會堅持回公司,就算自己坐出租車也要回去上班;但是今天挾持她的是冷傲群,她敢打賭,要是她包了出租車回去,他一定會騎著那輛招搖的哈雷機車在後面窮追猛趕,不把她追回來是不會死心的。
傲群走進屋子時,看見她正坐在沙發上,拿吹風機吹著長髮。
潮濕的發在熱風的吹拂下逐漸變得乾燥鬆軟,沐浴後的她看來如此美麗,他幾乎要忘記呼吸,就這麼看著她,寧願看上一輩子也不嫌膩。寬大的運動服遮掩了她身上美妙的曲線,卻提供了更多的想像空間,她這個模樣,就像是一個等待丈夫的妻子。
吹理好長髮,她順手從皮包裡拿出一枝原子筆,熟練的翻轉手腕,幾秒鐘之內就將長髮綰好。
「再做一次。」他突然間發出聲音,被她的動作迷住了。很難想像,這麼一枝小小的原子筆能在短時間內綰住滿頭髮絲。
柳瑗嚇了一跳,這時才發現冷傲群站在門檻邊。「只是個簡單固定頭髮的方法,沒有什麼稀奇的。」
「再做一次。」他固執的重複,走到她的身後,輕撫過那整理好的髮型,之後抽開那枝充做髮簪的原子筆,霎時黑髮像瀑布一樣直洩至她的腰部。
「你為什麼想學?你的頭髮又不足以盤起來。」柳瑗不解的問,雖然狐疑,卻又做一遍。
沒想到原子筆又被他抽出來,這一次是傲群努力的想照她的方法,幫她綰起長髮。他努力的想把那頭長髮弄成原先的模樣,專注的皴起劍眉,像在從事什麼偉大的任務。
「我想幫你整理頭髮。」他簡單的說,終於弄出一個歪斜的髮型,滿意的退後,摩娑著下巴觀看。「效果不太好,不過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練習。」
他無心的話語,像是有著深遠的承諾,柳瑗轉過身,看進一雙深邃的眼睛裡,其中的溫柔與熱情呼之欲出,她在這一刻也迷惑了。如此顯而易見的愛情,狂野卻深情的男人,一個女人還能要求什麼?
「你不在外面陪那些老朋友嗎?那些人看起來對你的到來十分高興。」柳瑗若無其事的說著,心臟在胸腔裡激烈撞擊著,幾乎感覺有些許難以理解的疼痛。
「我比較想陪你。」
「你的頭髮也必須弄乾。」她發現他全身還是濕透的,從下雨開始,他就一直幫她擋雨。她示意他坐下來,開始幫他吹整頭髮。「順便把衣服換下來。」她加了一句,心裡忙著考慮到哪裡才能幫他找到衣服。
冷傲群的身形比一般人高大,老闆的衣服他不可能穿得下,要是再回到台北才買衣裳,他肯定會著涼。
「這點小雨不算什麼,在外面的這幾年,連暴風雪我都不放在眼裡了。」他乖乖的低下頭,任由柳瑗幫他用熱風吹乾頭髮,突然之間又充滿希望的問道:「其實我住的地方離這裡很近,你要是肯跟我回去一趟,我就能順便換衣服。」他巧妙的要求。
「怒難從命。」柳瑗斬釘截鐵的拒絕。她早就見識過冷傲群的膽大妄為,跟著他回去他的地盤,難保兩人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柳瑗的回答讓傲群有些不滿,他喃喃的咒罵幾聲,感到些許挫敗。「那你就忍心讓我得肺炎?」
「你剛剛不是說連暴風雪你都不放在眼裡的嗎?」她聰明的拿他先前說的話堵他。「那些肺炎的細菌一旦碰上你,肯定就自行斃命,傷不到你的。」她放下吹風機,拿起旁邊的梳子。「這些日子你沒住在冷家?」她注意到冷傲群這些天不曾在冷家出現過。
溫熱的風讓他舒服的瞇起眼睛。「沒有。我在外面有個臨時住所。」
柳瑗自顧自的點頭,沒有再出聲。這種親密的氣氛令人感覺溫馨,與那些令人呼吸不過來的激情氛圍比較,她有些迷戀此刻的氣氛。自然的相屬,就好像這樣能夠地老天荒,依靠在彼此身邊,再也不分離。她梳理著他的頭髮,最後用他一貫使用的銀色髮帶系成馬尾。
那綹白色的頭髮吸引柳瑗的注意,她發現冷傲群的額頭髮根處有一塊閃電形的疤痕,白色的頭髮就是從那裡長出來的。柳瑗幾乎呻吟出聲,無法想像當初他是受到怎麼樣的劇痛,她的手有些顫抖,輕柔的撫過那道舊傷痕,心疼的情緒淹沒了她。
「幾年前在西班牙外海,我的船遇上海難,這是被飄散在海裡破碎的船體撞擊到的,不過也多虧了那塊飄來的甲板塊,我是抱著那塊木板才能獲救的。」他淡淡的說著,把生死攸關的事情說得輕描淡寫。
「我的天!」柳瑗感覺自己眼裡有些許的霧氣,她用力的眨了回去。「你這些年在外面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情?」
傲群抬起頭看她,溫柔地執起她的手,在她腕間急促的脈跳處印下深深的一吻。
「我會慢慢告訴你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小瑗,你會有許多的時間聽我慢慢訴說的,那會長久到不可思議,直到時間的盡頭。」他認真的承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