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
「確定。」
「沒人在看這邊嗎?」
「沒有。」
停在街道旁的黑色悍馬裡傳來男人莞爾的醇厚嗓音,以及女人刻意壓低的聲音。
「對面呢?」
「也沒有。」他回答。「就算有人,你從這邊下車會被車擋住,對方也看不到。」
「那到底是有沒有人啦?」她惱火的逼問,雖然偷偷摸摸的縮在座位下,但氣勢不減半分,仍舊對他頤指氣使。「你前後左右都看一下啊!」
女王的命令,他哪敢不從?
陳志明嘴角噙著笑,乖乖轉頭查看四周。
「報告,前方沒人,後方沒人,左邊沒人,右邊也沒人,啊,左前方十一點鐘方向,有輛機車騎過來了,過來了——」他舉起手,跟對方打招呼,然後才又繼續報告:「是郵差阿邦。現在他在九點鐘方向、七點鐘方向,轉彎了,好了,他消失了。」
「你覺得很好笑嗎?」她仰著小臉,怒瞪著他。
「不。」陳志明回頭,視線垂落,看著縮在角落的她。「我覺得很好玩。」
「轉頭轉頭!不要看我,」她連忙喝叱。「會被別人發現的!」
「是是是,我不看。」他依然照辦,俊臉轉回前方,但薄唇上的笑意卻又加深了幾分。
瞧這個「罪魁禍首」,居然有臉笑得連雙肩都在顫抖,春嬌又惱又氣,幾乎想重重的踹他一腳。
可惜,情勢比人強,她還有個重大危機得解決,沒空理會這個王八蛋!
決定自力救濟的春嬌,不再倚靠陳志明觀察四周,而是鼓起勇氣,冒險的探頭往外看——
很好,這邊車道上前後左右都沒人。
她轉頭。
噢喔,對面車道上雖然有人。但是,沒關係!人行道的兩旁都有七里香的矮樹叢,可以提供掩蔽,她要是下了車,七里香的矮樹叢,還能為她提供一些遮蔽。
那些七里香,可是她上任後,為了美化鎮上環境,特別申請經費種下的。真沒想到,當初種下的矮樹叢,竟會在這個時候有了重大的貢獻。
啊,這就是好心有好報嗎?
鎮長萬歲!林春嬌萬歲!
在心裡為自己吶喊過後,她轉過頭去,嚴肅的叮囑。「我下去之後,你就快點把車開走,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他回答道,還附贈一串朗朗笑聲。
春嬌狠狠瞪了志明一眼,再度觀察四周,確定沒人注意後,才迅速打開車門,提著那桶汽油,靈巧的跳下車。
陳志明根本捨不得移開視線。
這是他有生以來所見過最有趣的事了!
只見那又嬌又俏、身穿窄裙、腳踏高跟鞋的女人,手裡提著一桶汽油,肩上背著名牌包包,像小鹿斑比似的跳下車,然後立刻低下身來,像是個預備攻堅的特警,飛快的蹲進矮樹叢後,企圖隱藏形跡。
她緊張兮兮的左看右看,然後對著他猛甩手,要他快點離開。
那個男人卻看著她,開始哈哈大笑。
氣死人了!
春嬌咬牙切齒,從包包裡翻出化妝包,氣得要往他扔去。
為了避免她再度犯下公然襲警的罪名,陳志明這才發動引擎,把車子開離現場。
其實,說真的,要不是那小女人氣怒得雙眼冒火,一副他再不離開就要撲過來咬他的凶狠模樣,再加上他今天早上得去瞧瞧張鐵東,他還真想要留下來,看看後續會有什麼發展。
這有趣的小女人,總是能讓他的心情大好。
噙著嘴角的笑意,陳志明駕駛著黑色的悍馬,平穩的駛離,不久便消失在街角。
直到車子消失不見後,春嬌這才鬆了口氣。
她又蹲在七里香樹叢後,躲了幾秒鐘,故意假裝在察看包包裡的東西,其實她緊張得心跳加速,持續觀察四周。
幸好,這條街並不是鎮上的主要幹道,來往的人並不多。
確定不會有人,把她跟警長的車——跟警長——聯想在一起後,她深吸一口氣,這才把包包背回肩上,提起油桶,努力裝作若無其事,起身往兩條街外的鎮公所走去。
她才走沒兩分鐘,前方街角就有個中年人,朝著她迎面走了過來。
「鎮長,早啊!」
她力持鎮定,露出微笑。「羅叔,你早。」
「今天怎麼沒開車上班?」羅叔好奇的問。
雖然有些心虛,但春嬌仍維持著笑容,解釋道:「我車子沒油了,所以昨天請警長送我回去。今早想說天氣不錯,就乾脆走路來上班了。」
「對啊,天氣不錯,走走路很好!」羅叔似乎不覺有什麼異狀,笑著朝她點點頭,就跟她錯身而過。
春嬌鬆了一口氣。
但是,不到幾秒,羅叔突然轉了方向,快步經過她身邊。他雙眼發亮,像在努力控制著興奮的情緒。
「呃,那個——那個——我——」
「嗯?」春嬌眨了眨眼。
「啊,我想起來了,昨天我跟老王約好,今天要一起去爬山。」他絞盡腦汁,這才擠出一個借口。
「爬山?」她愣了一下。
現在都超過七點了耶,這時候去爬山,會不會太晚了些?
羅叔的笑容有點僵硬,腳步愈來愈快。
「啊,對啦對啦,是爬山啦!我要遲到了,先走嘍!」他改為小跑步,笑呵呵的往前跑,像是剛發現了一個非常具有「價值」的秘密,而且還急著想靠這個新發現賺上一筆!
春嬌還來不及反應,又一個匆匆走過她的身邊。
「鎮長,早!」是開超市的林嬸。
「早。」她微笑應答。
打完招呼後,林嬸急忙往前走去,連問也沒問她為什麼走路上班,手裡還提著一桶汽油。
同樣的小跑步、同樣的笑容、同樣閃閃發亮的眼睛,林嬸愈走愈快。
春嬌只覺得一頭霧水。
然後,賣餅的章媽媽、教書的李老師、米行的阿保、開早餐店的小趙,一個接一個的經過她身邊。到最後,那些人奔跑的速度,已經像是在進行鎮民運動大會時的百米賽跑項目。
愈是靠近鎮公所,經過春嬌身邊的人就愈多。
而且,那些人的臉上,都有著一模一樣的笑容。
他們看來同樣的興奮!
很快的,春嬌就發現,那些人的目的地都是開照相館的王家。他們個個雙眼發亮,不斷低聲討論,比股市破萬點時還要激動,全都群聚在大門深鎖的店家前,有人還迫不及待的猛搓手。
急性子的小趙還忍不住抬手,砰砰砰的猛敲門,直到瞧見春嬌走近了,才連忙把手縮了回來。
通常呢,鎮上的人們齊聚到王家照相館,只有一個目的——
下注!
這是小鎮上公開的秘密,王家相館的老闆王大偉,對地下賭盤有著瘋狂的熱愛。不論什麼事情都可以開賭盤,而最受鎮民歡迎的則是鎮上八卦賭局,此類賭局一開,有八成以上的鎮民,都會踴躍參加。
所以說,門前這些人全是要搶著來下注的!
什麼爬山啦、趕著上班、有事要辦,全都是借口!那些以小跑步超前,群聚而來的人們,都是因為趕著要找王大偉下注。
瞧見他們興奮不已,又在她面前試圖想要掩飾、裝作一點事也沒有的表情,春嬌的心頭,突然猛地一跳。
她是老早就有耳聞,陳志明跟她之間的事,早已成為地下賭盤的項目之一,據說下注的人比其他賭盤都多。
難道,這些人趕著來下注的,就是她跟陳志明的事?
她只覺得一陣暈眩。
該死!該死!她的車子停在停車場裡沒有取回的事,肯定是已經傳開了!
喔,她好想掐死陳志明!他明明就答應會在「事後」叫醒她,送她回來取車的!以往每次他都是說到做到,但為什麼昨天偏偏就睡死了呢?
看似慵懶,其實隨時保持警覺的他,竟也會熟睡到那種地步。看來,昨晚的熱戰,肯定也讓他累壞了……
火熱的回憶閃過腦海,春嬌深吸一口氣,努力推開昨夜的激情記憶。她重拾鎮定,獨自面對著此生最大的挑戰。
雖然,額上冒著冷汗,但是她仍試圖露出親切的微笑。
「大家這麼早就趕著要拍照啊?」她明知故問。
大夥兒也跟著裝傻。
「是啊是啊,我身份證掉了,趕著拍照要補辦。」
「啊,那個——我、我是要來拿員工旅遊照片的啦!」
「我是來加洗照片的。」
「我……我……我……我……」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忙著要解釋,卻也有人反應較慢,我了個半天,還我不出個下文。
就在這個時候,小趙終於忍耐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鎮長,你今天怎麼沒有開車來上班啊?」
所有吵雜的解釋,因為這句問話倏然歸於寂靜,每個人都專注熱切的看著春嬌,等著她的回答。
那種專注熱切的氣氛,讓她瞬間頸後寒毛直豎,危機感節節飆升,幾乎就要破表。
「我的車沒油了,所以昨晚就請警長送我回家。」她設法保持笑容。
「是喔。」
「真的嗎?」
「原來是這樣啊!」
「是這樣啊?」
她的笑容跟語氣中的鎮定,成功的營造出她要的效果。不確定的懷疑因子,開始在人群中擴散,她眼尖的瞧見有些人互看了一眼,有的甚至還露出失望的表情。
為了加強效果,她再接再厲的又說:「是啊,所以,我今天才會提著汽油,散步來上班。」她提起手中的小型油桶,冷靜的解釋,展示手上的「證據」。
不知道為什麼,瞬間,所有人都笑了。
每張臉上都露出笑容。這回,他們的笑容裡,除了興奮,還帶著篤定。
就在這個時候,王家相館的鐵門也喀啦喀啦的被拉開了。老闆王大偉探出頭來,瞧見門前滿滿的都是人,也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大家都這麼早啊?」
「我來拿照片。」
「我趕時間。」
「快快快。」
那群人嘴裡嚷嚷著,一窩蜂全鑽進相館裡,才三秒不到的時間,門外人行道上就已清場,只剩下春嬌跟王大偉。
「鎮長,你怎麼有空來?」
「我只是經過。」
她小臉上掛著微笑,心裡的不安卻像是漣漪,一圈又一圈的慢慢擴大。因為不安,所以她忍不住微微的揚高了音量,再解釋了一次。
「我的車沒油了,所以昨晚請警長載我回家。」
王大偉笑了,一副他什麼事情都知道的討人厭表情。
「我剛剛都聽見了。」他慢條斯理的說。
因為那個笑容、因為那個語氣,有那麼一瞬間,春嬌真想不顧一切的衝進去,親眼瞧瞧那些人爭相下注的,是不是關於她與陳志明的八卦。
但是,面子,可比什麼都重要!
她忍了下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那麼,我先走了。」
「慢走。」王大偉笑著說。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說,這傢伙的笑容,真的有些曖昧?
春嬌握緊了油桶,忍住想逼問——或拷問——王大偉的衝動,繼續往鎮公所走去。這一路上,她還是不斷看見有人一瞧見她,就雙眼發亮,轉身就往王家相館跑。
沒事的!沒事的!
她極力維持冷靜,不斷告訴自己。再過一個小時,關於她的車子沒油的假象,就會蓋過那些猜測。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抖擻精神,預備走進鎮公所。
只是,她的腳還沒踏進大門,豆豆跟蔻蔻的聲音就急急喚住了她。
「老闆、老闆!」
「等一下啊!」
春嬌回過頭去,看見雙胞胎衝了過來,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只得再解釋了一次。「我的車子沒油了,所以——」
話還沒說完,雙胞胎就異口同聲,趕忙說道:「我們知道。」豆豆站到她左手邊。
知道?
她話都還沒說完,她們知道什麼?
下一秒,蔻蔻也跟著擠了過來,還伸出手。「老闆,我幫你提吧!」
「不用,我自己提就好。」兩公升的油而已,她還提得動。
但豆豆和蔻蔻卻連連搖頭,硬是搶著要幫忙,甚至還同心協力的把她往停車場推去。
「我們陪你去停車場,把油先倒進車裡。」雙胞胎說。
怕計劃被破壞,春嬌只能壓低聲音,試著在雙胞胎的推動下,停下腳步。「不行,你們不瞭解,我得讓大家看到這桶油。先把油拿進去,等到中午人多的時候,我再把油倒進去。」
豆豆露出同情的表情,也把聲音壓低,小小聲的說。「老闆,你不能讓大家看到這桶油啦!」
「為什麼?」她不解。
雙胞胎互看了一眼,同時歎氣。
「因為,桶子後面——」
「嗯?」桶子後面怎麼了?
蔻蔻小聲的宣佈答案。
「桶子後頭寫著警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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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總是來得讓人措手不及,意外也是。
自從「一桶汽油」事件之後,志明與春嬌的八卦就如野火燎原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在鎮上傳了開來。
最大的受益者當然就是王大偉。地下賭盤燒得熱滾滾,趕來下注的人更是多如過江之鯽。
賭盤從一開始賭兩人會不會來電,到兩人何時結婚。如今,最新開的賭盤,更是賭這一對何時會在何地被人抓——呃——抓——抓包——
王大偉的創意無窮,帶來龐大商機,大夥兒也樂此不疲。
王家相館的生意之火熱,活像是連燒了七天的鍋,那扇大門,日日川流不息,甚至沒時間拉下鐵門歇息過。
只是,再燒燙的鍋,遇上了滂沱大雨,一樣要熄。
小鎮的收入以花卉農業為主。基本上,還是要看天吃飯的。
兩人火熱的八卦在連燒了七天後,終於因為遇上颱風形成,大風大雨撲擊中台灣,這才稍微平息了些。
不論是有機農業還是非有機農業,只要是遇上天災,稍有不慎,就會造成巨大的損失。
鎮民們全都繃緊神經,所有能夠提早采收的就盡力提早采收,不能的,就緊急加強防台裝置。
身為鎮長的春嬌,更是動員所有人手,除了協助鎮民防台外,還親自去花卉博覽會的會場,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確定已完工跟未完工的部分都做好了防台準備。
雖然說,這次的颱風由東而來,通常越過了中央山脈,風勢便會減弱,但就算風不大,雨卻也是少不了。
消防隊幫忙疏通了溝渠,警員們則在陳志明的指示下,去探視了鎮上的獨居老人,並協助需要幫忙的人。
大雨,在早上十點開始落下。
所有人都如臨大敵,而春嬌的電話一整天響個不停。她坐鎮在辦公室裡,忙著調度人手,處理各種突狀況,雙胞胎則在她的指示下奔來跑去。
鎮公所的地板被進進出出的人們,踩得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直到下午七點左右,春嬌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各地的防台準備,都已經完成,她剛剛還打電話,一一的確認過。直到擱下電話,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疲倦。
揉了揉肩膀後,她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鎮公所裡頭,只剩下她跟雙胞胎,其餘的員工都已經下班。春嬌走出辦公室,瞧見豆豆跟蔻蔻,還埋頭在電腦前,努力敲打著公文。
「自助餐提早打佯了,我開車到汪記去買面,你們要吃什麼?」這對雙胞胎跟她一樣,忙得都忘了吃飯。
「排骨拉麵。」
雙胞胎異口同聲的回答,接著卻頓了一下,又同時抬起頭來,睜著兩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問道:「老闆。」
「嗯?」
「警長不來送飯嗎?」她們沾了春嬌的光,早已習慣了陳志明的「喂食」。
春嬌的臉兒微微一紅,口氣卻鎮定得很。
「他到山上去幫張家農場做防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下山。要等他送來,我們就先餓死了!」
「喔。」
豆豆和蔻蔻應了一聲,然後互看一眼,低頭竊笑。
前幾天啊,老闆為了「一桶汽油」事件,企圖跟警長冷戰。但是,警長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不論她的語氣再冰冷、臉色再難看,他還是天天來報到,先用食物賄賂她們,再大搖大擺、從容不迫的走進鎮長辦公室裡,去應付因為八卦外洩而惱怒不已的春嬌。
算算日子,她們跟隨春嬌已經有好幾年了。
這些年來,她們看過不少男人為春嬌前仆後繼,有的是為了她的美貌、有的是為了她的財富,有的則是為了她的聰明才智。
那些男人用盡渾身解數,卻從沒有一個男人能得到春嬌的芳心。一直到警長出現,那堅固的防線才終於被攻陷。
瞧見雙胞胎正在偷笑,走到門邊的春嬌瞇眼,狐疑問道:「你們兩個該不會也跑去下—注了吧?」
「沒有!」
雙胞胎有志一同,拚命搖頭。
「真的沒有!」豆豆說。
「我們可以發誓,絕對沒有下注!」蔻蔻說。
豆豆蔻蔻一起說。
「我們絕不會出賣老闆。」嗚嗚嗚,為了老闆,她們可是熬過了鎮民們一波接一波、毫不問斷的打探,還始終堅持不洩漏半句。
「這還差不多。」春嬌滿意的點頭,伸出左右手,摸摸雙胞胎的腦袋。「我去買面,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她轉身走出門,下樓來到側門,伸手推開。
雖然颱風明早才會登陸,但屋外已是風雨飄搖。她吃力的撐開傘,走進風雨裡,朝著停車場走去。
因為颱風將至,不遠處的大街上瞧不見什麼人影,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喇叭聲,四周就只有雨聲。
過了下班時間,停車場更顯空曠。只剩下她的跑車跟雙胞胎的小轎車。她走近車子,一邊撐著傘,一邊掏出鑰匙,按開防盜裝置。
嗶嗶——
車子響了兩聲,她準備收傘上車。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一旁大樹的後頭突然衝出一個黑影。
春嬌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卻有另一人陡然欺近,不但用力抓住她,還用一塊沾著怪味的布掩住她的口鼻。
怎麼回事?!
反應迅速的她立刻屏住呼吸,奮力的掙扎,一邊用高跟鞋猛踩身後男人的腳,一邊還抬起另一腳,猛踹前方來人。
「旺仔,你不是說,這東西可以讓她昏過去?」
「靠!就和你說了,不要叫我的名字。媽的,你是聽不懂啊!抓緊她!別鬆手!」
男人們在雨裡吼道,春嬌則是拚命掙扎。
她的傘掉了,被風吹離子幾公尺遠,包包也掉了,裡頭的東西到處散落,甚至連鞋跟都斷了一根。
「喂,搗緊她的嘴,別讓她叫出來!」
「知道了!」
「快點啊!」
「就說我知道了!你吼什麼啊你!」
「該死,她又在踹我了!抓住她的腳,把她架上車!」
雖然,她用盡了辦法抵抗,但是那兩個男人還是硬把她架到停在暗處的廂型車裡。
看出這兩人不是善類,春嬌在掙扎中勉強掏出手機,按下陳志明手機的快速鍵。
只是,她才剛按下通話鍵,手機就被撞掉了。
她發出模糊的抗議,但對方完全置之不理。其中一個人還拿起預備好的膠帶,連著那塊帶有怪味的布,貼住她的嘴,再反綁她的手,最後綁住她的一雙美腿。
如果是在平時,以她的身手要對付兩個大男人,還不是件難事。但是,那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搗住她口鼻的布上,顯然有著讓人昏迷的藥劑。
她在掙扎之中,吸進了一些怪味,只覺得一陣陣的反胃想吐,全身都使不上力。
糟糕,要是她真的昏倒,到時候就只能任人擺佈了!
靠著強悍的意志力,她雖然雙腳被綁,卻還是逮著機會,猛地往其中一個人的胸口,狠狠踹去。
「啊!」
那人反應不及,慘叫一聲,被踹倒在大雨中。
另一個人咒罵著。
「媽的,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番!」那人反手,重重甩了她一掌,強大的力道打得她眼冒金星,摔跌在車廂地板上。「你再反抗,老子就把你扁一頓,先姦後殺!」那人撂下狠話。
說完之後,那人跳下車,喝令道:「去把她的東西撿一撿,走人了!」
然後,車門被人砰地關上。
黑暗的廂型車中,恐懼開始蔓延,春嬌躺在廂型車的地板上,覺得渾身又痛又濕。
這輛車又老又舊,欲嘔的感覺不斷上湧。
她努力坐了起來,利用廂型車的椅背,把嘴邊膠帶勾下來一點。這段期間,她又吸進幾口怪味,世界似乎開始旋轉……
糟了,她快昏倒了!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綁架她?
她剛剛那通電話是打通了沒?
陳志明人呢?他還在山上嗎?還是下山了?
他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她被人綁架了?
噢,可惡!為什麼當她需要他時,他偏偏就是不在?
前方的車門被打開,雨聲變得清晰。接著,一包東西被丟上車,一個人也隨即坐上車,車子因為人體的重量,微微晃了一下。
「東西都撿齊了?」
「嗯!」
「傘呢?」
「被風吹跑了。」
「媽的,快去撿回來!警局就在消防隊隔壁,要是有人看到她掉落的傘,跑去報警怎麼辦?」
挨罵的那個人,再度跳下車。
不到幾秒之後,車門再度被打開。
「抱歉,臨檢。」
「什——」話還沒說完,就聽得一聲悶響,車子隨之晃動。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被困在後車廂的春嬌,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差點喜極而泣。
是他!
她認得出他的聲音!
得知救兵到達,她心中大石落地,連忙抬起被綁的雙腳,用力砰砰砰的猛踹車門。
過了好久好久,車門才被打開。
那張熟悉的俊臉上滿是雨水。夜色之中,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但嘴角的笑意,卻又淡去他眼裡那抹陌生的眸光。
陳志明從容的拉開車門,看著她因為雙手被反綁,而顯得更高挺的酥胸,甚至還吹了聲口哨,然後露齒一笑。
「你等等。」
等等?
等什麼?
春嬌瞪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沒有解開她的束縛,反倒轉身而去,過了一會兒之後,才帶了一台相機回來。
相機?
她瞪著他。
他居然還有臉笑。
「我得拍照存證。」他說。
喀嚓、喀嚓!
閃光燈亮起,她的眼睛愈瞪愈大。
「橫、摁、嗯——」她憤怒抬起腳,用力踹他。
陳志明側身閃過,放下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大手抓住她的雙腳,輕聲笑著道:「好了,別激動,我立刻幫你解開。」
哼,這還差不多!
她停下攻擊,任由他抽出短刀,割開她嘴邊的膠帶。不知是天色太黑,還是恐懼造成的錯覺在作祟,她似乎看見了他眼裡閃過一絲陰暗的情緒。
粗糙的指,在她擦傷的粉頰上,略略停了一下。
這次,她親眼看見了。
那不是錯覺,而是真實存在的情緒。有某種東西就藏在他的眼裡,那被強烈羈押的情緒,因為瞧見她的擦傷險險就要溢出,卻又被強大的自制力重新壓了回去。
他的眼裡,藏著某種不想讓她看清的東西。
她幾乎就想開口追問,但他卻又噙著笑,又壞又邪惡的說道:「真難得看你這麼溫馴。你確定不想維持這種性感的模樣,讓我多拍幾張照片留念?」
春嬌抽了一口氣。
「陳志明!」她警告的瞇起眼。「快幫我解開!」
他露出惋惜的表情,勾著那抹笑,替她割開捆綁手腳的膠帶。
手腳一得到自由,春嬌就猛地推開他。
然後,她跪在車門邊,開始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