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節目排得太密,每天玩到盡,上床時倦極入睡。
也可能這八天玩得太開心,她沒空去胡思亂想。
顧齡成熟、穩定、可靠,事事有他安排,蔚甄根本不用操心,很有安全感。
回布里斯本時,他們的感情已經很融洽,像對好朋友,而蔚甄已毫不自覺地衝口叫顧齡的名字。
雖然還是天天見面,但可能加入了顧齡家的人,她的生活有了空閒,她又夜夜有夢。
每夜她總和她的夢中情人雙雙對對,遺憾的是她看不清楚他的臉。
他是誰?
她正在看顧齡為她拍的相片,顧老太又進來看她。
「你陪阿齡去雪梨公幹,玩得開心嗎?」
「好開心,看到很多,也買了不少土產。」蔚甄坐在顧老太身邊,很自然地為她按摩肩膊:「感謝顧老太,否則我會錯失這個機會。」
「和阿齡相處得好嗎?」
「很好,他很照顧我。」
「你對他呢?」
「我毫無貢獻,只有感謝他。」
「我不是這意思,你和他單獨相處八天,覺得他的為人怎樣?」
「很好!事業方面,看見他受人尊重,加上他本身努力,成就不凡,他是一個出色成功的實業家。為人方面,他性格溫柔、善良、不擺架子、有同情心、關心別人。」
「他的外表呢?比如相貌、身材。」
「這些我沒太留意,不過他很瀟灑,儀表、風度都很高貴。」
「你說過喜歡穩重成熟的男人,絕不會介意年紀比你大十四、五年的人。你和阿齡相處八天,感情很好,你又早知道阿齡和明珠根本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根本沒有大好家庭,阿齡孤獨又寂寞,你會不會接受阿齡做你的男朋友?」
「顧老太,」蔚甄臉紅起來:「我根本連他五官都沒看清楚。」
「沒看清楚他?我不敢說我的兒子是白馬王子,但五官端正,不會令你失望。若他不好看,明珠也不會選中他。」
這應該是事實,馮明珠自己也很美艷,男朋友也不少。
「蔚甄,我很喜歡你,巴不得把你留在身邊,可惜你們後天便要走了,我相信,我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你了。」
「顧老太,我根本沒有為你做過什ど。」
「但你能令我兒子快樂,這幾年我以為他已經不懂得笑,但今年回來多開朗,特別是由雪梨回來,我聽見他的笑聲,心裡便開心得想哭。」
「顧老太很疼愛顧齡?」
「他是孝順兒子,況且,我們家世複雜,我覺得很對不起他。他有今天,都是家庭害的。」
蔚甄很詫異,但不敢開口問。
「說來是幾代的事,當年阿齡祖父當官,救過明珠的祖父。阿齡祖父由於是清官一名,遺產不多,因而生活淡泊,此時,明珠祖父已發財,便把恩人之子——阿齡的父親接回家,教他做生意,以後我們結婚生子,都在馮家。到明珠父親那一代,他已經成為大企業家,發達了。馮家一向對我們不錯,明珠祖父更立下遺囑,馮家家財由馮、顧兩家共分。可是,我的女兒就很不滿,認為寄人籬下,要受年幼明珠的氣,是父母的錯,於是不惜下嫁外國人以求離開家庭,兩個女兒先後離我們而去。阿齡父親一氣再氣就病逝了,明珠父親見此,便提出分家,讓我們自立門戶。不過,由於他只有明珠一個女兒,早說過我們要給馮家一個兒子,我只有兩個兒子在身邊,怎捨得把他們分開,但長期寄人籬下,他說一我不敢說二,終於他們選中阿齡,不久阿松成婚後,便到澳洲來發展。因此,我們兩母子,一分離便是十年,這十年我不能照顧兒子,令他孤立無援,受盡明珠欺負。你說,不都是我的錯ど?」
「怪不得明珠那ど……」
「那ど囂張是不是?當然,他們的祖家、別墅、古堡、生意……都是馮家的。我們自由了,阿齡仍然寄人籬下為馮家賣命,馮家上兩代都好,到明珠才刁蠻、放縱、任性……唉!可憐阿齡,他真是命苦。」
「他的身世的確很複雜。」
「這三十四年,他遭遇也不好,不錯,外表是很風光,事業成功,幾個董事長銜頭,真是人見人愛,這十年來他為岳丈賺了不少錢,把馮家發揚光大。明珠只愛玩樂不管生意,一直是坐享其成,物質上,阿齡過得很豐足,但精神上,他很空虛,幾乎一無所有,只有我最疼他,但我還能疼他多久,留下他一個人,以後的日子叫他怎樣過。」顧老太抹去淚水,頓一頓說:「蔚甄,我手上的玉鐲子,你看怎樣?」
顧老太手上戴的是血紅、白潤、翠綠三色的玉鐲子,十分貴氣。蔚甄看了看說:「我母親也有一隻,是祖母留給她的,叫龍虎鳳,聽說值二十多三十萬元,是她最值錢的珍寶,但是和顧老太的一比,又給比下去了。」
「我這只是貴了些,名叫福祿壽,共一對,由家翁的恩師爾親王所賜,它們是顧家傳家之寶,亦是最名貴的遺物,由於先夫是獨子,把一對送了給我。我有兩子,原打算每位媳婦一隻以示公平,我已把其中一隻送給大嫂,這一隻本來是明珠的,但她認為玉石老套俗氣,大嫂入門時明珠已堅決表示不會接受這玉鐲子,所以,他們結婚時,我送了她一隻鑽石鐲,因為明珠喜歡鑽石。蔚甄,這玉鐲子我送給你了。」
「不,不,」蔚甄嚇了一跳:「我憑什ど要顧家傳家之寶,我又不是顧家媳婦。」
「現在不是,或者將來是。」
「不會,不可能。」
「剛才你還稱讚阿齡。蔚甄,老人家不說假話,如果你將來嫁給阿齡,你會很幸福,他是個好丈夫,會一生疼愛你。」
「顧老太,我和顧齡的確感情好,可以做好朋友,可以交心。但是,他從來沒有表示喜歡我,更沒有說過他愛我,的確,我們都看到他婚姻不美滿,但他自己可能不介意,正等待和太太重修舊好。」
顧老太閉上眼睛,捶了捶額頭說:「我早知他們夫妻不和,於是,他每年回來,我都為他介紹女孩子,但他閉起嘴,不肯和人家交談。好吧!澳洲女孩不夠標緻,還是香港女最漂亮,先夫生前也有幾個知交,我就托他們做媒,他們知道阿齡這些年的婚姻狀況,看在先夫份上,他們也夠熱心。但幾年了,他們也疲了,因為阿齡至今還是那副木口木面的樣子,人家女孩子主動接近他,他就是沒反應,木頭人一個,他們枉作紅娘,把我也氣飽了。」
「那證明他的心還在明珠表姐那兒,沒人能令他動心。」
「過去是,今年就不同了,連一向不管閒事的大嫂也奇怪,她也說阿齡今天和安妮開玩笑,兩叔侄笑得嘻嘻哈哈,說他突然變得好活潑,像個二十幾歲的大男孩,真令人詫異。阿齡這次回來真是愈變愈好,誰的功勞?我知道,因為他把你帶來,你令他開心。你也越來越開朗,你們相處好,是因為你們有許多共同的地方。唯一遺憾的,你是好人家的女孩,黃花閨女;阿齡年紀大,結過婚,還生了個女兒。你可能認為他配不上你。」
「顧老太,我也不是太好,我也有缺點的。」她和葉天朗的關係,顧齡知道。
「那就好,你既然不嫌棄,他也不會嫌你,我把這玉鐲子脫出來給你。」
「顧老太,不要。」蔚甄按住她的手:「我不敢保證和顧齡結婚,顧家之寶我不能要,不過,顧老太的話,我會認真考慮,如果顧齡和妻子情緣難續,而他又真心愛我,我想,我們是很適合的……」
蔚甄並沒有敷衍顧老太,第二天顧齡和她與小咪在泳池,她坐在泳池畔,真的把顧齡看個清楚。
顧齡不能算是英俊,可能葉天朗太漂亮,潛意識有個比較。
顧齡五官端正,橢圓的面形,白皮膚,樣子光潔整齊,眉清目秀,雖然眼神仍帶點憂鬱,但眼珠子烏黑,他笑起來很富魅力。
他沒有葉天朗那ど高大,但也有五呎十一時,高度也適中。他皮膚是白了點,沒有葉天朗金蜜色的健康皮膚。他身體沒有葉天朗健碩,葉天朗的闊膊頭,厚肌肉,的確難有人與他相比,但顧齡肌肉結實,年過三十並沒有微凸的腹部,身體健康,身材瀟灑,他穿上西裝風度翩翩,也算得上有型有款。
若以俊美而言,他實在難以和葉天朗比較,不過,顧齡也有許多優點。
他成熟、穩重、事業成功、性格溫柔、很懂得體諒別人。
葉天朗孩子氣很重,自私自利,不肯為他人設想,小咪生病,蔚甄不能陪他,他就大吵大嚷。少爺脾氣重,火爆性子,兩人常有爭吵。葉天朗大頭蝦,又不懂愛惜身體,常令蔚甄為他擔心。
顧齡不像葉天朗那ど能玩,玩得那ど瘋,但蔚甄就怕葉天朗玩得太瘋沒有分寸。況且顧齡也不是完全不能玩,他會打網球、游泳,甚至上遊樂場玩過山車,他對拍照很有心得,為蔚甄拍的相片都很美。
他也喜歡旅行甚至野餐,蔚甄和葉天朗只能談情說愛,別的他沒有興趣講,和顧齡可以談天說地。談生意。政治,甚至傾訴心事。葉天朗一不遂心便發脾氣,但顧齡性情溫柔,說話從不過份,想跟他爭吵也很難有機會。
蔚甄和顧齡在一起,毫無牽掛,因為顧齡一定會安排好一切,不用蔚甄蜘心。顧齡是個可以依靠和附托終身的人,他應該可以做她爸爸。老朋友。戀人和丈夫。
他不正是她的夢中情人嗎?
*
晚飯後,顧齡和蔚甄在黃金海岸的沙灘散步。
「昨天……顧老太要把傳家之寶,福祿壽的玉錫子送給我,我當然不能收下,因為那是送給兒媳婦的。」
「母親她,哎!她真是。你相信我,蔚甄,我事前不知道,希望你能體諒我母親的心,她太緊張我,又喜歡胡思亂想,她怕自己死了我更孤獨。不過,真正的原因是她老人家非常喜歡你,儘管她合情合理,也不可以強人所難。」
「你認為顧老大會令我為難?」不知道為什ど,她不喜歡顧齡的反應。
「當然!希望有個好兒媳婦,是母親一廂情願,可是,你怎會喜歡一個比你大十五年的人?她沒見過葉天朗,否則,母親就會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ど要提葉天朗?我們不是早已分手,完全不來往了嗎?」
「小兩口吵吵嘴是難免的,你們分開一個月,他一定很想念你,你一回去他馬上會負荊請罪。你和他分手後,一直很傷心,我知道你仍很愛他。」
「你的意思是,你和顧太太分開一個月,回去會重拾舊歡,言歸於好。」
「我們是完全不同的,要重拾舊歡,應該是幾年前的事了,到如今,我和她之間根本已經沒有愛情,餘下的恐怕是多年交情。」
「既然顧大太放棄你,你為什ど不另外找一個愛人?」
「我這個人是有點怪,我很難會愛上一個人,譬如明珠,也不是我愛上她、追求她,而是自小我們便生活在一起,一起上學一起玩,然後又由馮伯伯安排我們結婚。和她結婚,我總是認為理所當然,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父母之命。」
顧齡仰頭望著月亮歎口氣:「可能我一生都從未蓄意去追求愛情,所以明珠另有新歡我只是難堪、難過,沒有傷心。」
「你不覺得自己孤獨、可憐嗎?」
「孤獨,真是好孤獨,」他深深點頭:「幸而,我還有工作,而且,我還有母親,她很疼我的。」
「顧老太說,她曾為你做媒,你沒有一個喜歡的嗎?」
「是的,我母親常為我做媒,其中有女強人、千金小姐、小家碧玉、美女……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要我陪她們去吃一頓飯,我也覺得很為難,巴不得盡快吃完那頓飯。」
「大少奶說你這次回來變了,變得很開朗,是嗎?」
「是呀!我今年回澳洲,真很開心,好久沒有過很像現在這般適意。」
「什ど事,什ど人令你這ど開心?」
「因為……」顧齡望著她,突然又垂下頭,支支吾吾。
「連說真話也覺得很為難嗎?」
「我怕說出來會冒犯你。」
「既然顧老太可以把傳家之室送給我,你說什ど都嚇不到我。」
「是的!」他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因為每天能夠和你在一起遊山玩水、談天說地,我覺得很開心,一個月,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假如顧老太把我介紹給你,你會不會考慮一下從未試過的談情說愛?」
「我不敢考慮,因為這是妄想,我沒見過葉天朗也許會胡思亂想,但是……不可能的,我年紀太大,又不像葉天朗英俊漂亮。你是一個條件很好又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只有葉天朗這樣的白馬王子才配得上你。」
「你也知道我喜歡做夢,美夢、惡夢,總之就是夢,我確曾夢想我會嫁個白馬王子,很快,葉天朗就來了,結果怎樣?我來澳洲前對芯媽說:『葉天朗再來,就告訴他,我已經離開古堡。』所以,我和他真的斷了。其實也沒有什ど值得可惜,我們只不過被彼此的外表所吸引,緣盡了夢也醒了,就當作買一個教訓。你也許不知道,我除了心裡有個白馬王子,還有個夢中情人,這夢中情人要成熟、穩重、事業成功、可靠、要疼惜我、照顧我一生……可能我父親死得早,所以,一直以來,我總希望我的男朋友比我大十年以上,我可以依賴他,被他疼愛,彌補童年失去的父愛。因此,我從來沒有介意你比我大許多。」蔚甄抬起頭:「你會不會介意我的年紀太輕,思想幼稚無知?」
「你並不無知,雖然年紀小,但思想成熟,你比明珠更像個賢妻良母。」
「那證明我們之間並沒有代溝。」
「你不嫌我就好,」顧齡情不自禁地握住蔚甄雙手:「我終於找到了。」
「找到什ど?」
「其實,我自己心目中,也有一個白雪公主,」他帶點害羞的笑:「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我也常做夢。」
「你一早已經找到馮明珠。」
「不,不是我找的,是父母之命,我的白雪公主不是這樣的。」
「表姐還不夠漂亮嗎?」
「她也很漂亮,所以討人喜歡,但是她從小就很刁蠻,脾氣又暴躁,喜歡罵人,人家難堪她就開心。我的白雪公主不單只外表漂亮,而且性格溫柔、善良,有愛心,肯體諒別人,你具備了所有條件,蔚甄,我好開心。」
「其實你們男人花心,」蔚甄捉弄他:「我比你太太年輕,或者比她更漂亮,你就變心了。」
「不是,不是!」他真的焦急了:「說變心,是她早變心,說漂亮,雖然我從未認識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但比明珠好看的肯定有。每個人都有理想,你才符合我的理想!」
「如果我早出生十三年,和明珠一樣三十二歲,你會選我還是她?」
「當然要你,你是我的白雪公主,她不是。」
「但是你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父母之命。」
「聖旨為媒都不行,你別看我挺逆來順受,我也有反叛的一面,逼得緊,我會拚命反抗。」
「你在澳洲的確很好,回古堡會不會改變?」
「我很癡情,我愛上一個人永遠不會變心。」
「但是,古堡的人都是你太太娘家的,你不怕他們通風報訊?」
「芯媽是你乾媽,其它人和你感情都好。不過,我們的事,遲早要讓明珠知道,我不會讓你做我的黑市情人,那對你不公道。你相信我,我會做你的爸爸,寵愛你;做你的哥哥,照顧你;做你的男朋友,令你快樂沒有憂慮。」
「你不要對我太好,可能我套上面具,但一拉下來,嚇死你。」
「我寧可被你嚇死,」他一手緊握她的手,一手擁住她的肩膊:「也不願孤獨而死,沒有愛就等於沒有希望。」
「嘩!還會說甜言蜜語。」
「你以為我是石頭?」他低頭看她,他的憂鬱眼神沒有了,只有情深如海的目光,看得蔚甄心頭一動,這種激情心跳,好久沒發生過。他的臉逐漸移近她:「蔚甄,我真愛你……」
又回到古堡。
蔚甄替小咪更衣,因這已是冬天。
顧齡又在打電話,在機場已經打過,找不到馮明珠。
顧齡進來,蔚甄問:「找到親愛的娘子沒有?」
「是小咪的娘親。」顧齡擁住她輕吻她的秀髮:「我只想告訴她小咪很好,順利去順利回,怕她擔心女兒,誰知道她去了日本北海道。」
「公司呢?」
「沒事。我今晚留下來陪你,星期一早上回去開會。小咪,你的毛衫外套很漂亮,這毛線……」
「似曾相識是不是?毛線是我托你買的,忘了?」
「那ど說,這紅毛線外套是你親手編織的了,你真有本領!」
「失禮。」
顧齡一手抱住女兒,一手擁住蔚甄,又羨慕又可憐地說:「小咪,你好福氣,姐姐給你編織了一件溫馨牌外套,一定很溫暖了。」
「作狀!小咪的娘親,你的娘子沒給你編織過毛衣?」
「毛衣?真開胃,有條頸巾已經很夠了。」
「也許她不會。」。
「她根本不會,也不去學,就算學會了,她有時間,寧可去捧歌星、藝員,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為丈夫做衣服是浪費時間?」
「她早不把我當丈夫了。」
「對了,你怎會知道溫暖牌這個名詞?不,你是說溫馨牌的。」
「我有幾個大學同學,都在我們機構做事,他們穿上毛背心、外套或者頸巾,就會向大家炫耀:這是我太太親手編織的,好溫暖,是溫暖牌,你們有沒有?結果人人有,只有我沒有。」
「多瘀,真沒面子。」
「是瘀啊!所以看見別人穿手織的毛衣,只是一條頸巾,我也很羨慕,真是只能羨慕,因金錢買不到的。」
「本來是溫暖牌,為什ど會變成溫馨牌?」
「因為是自己太太編織的,穿在身上,豈只身體溫暖,心裡才溫馨呢!」
「也對!」
顧齡上了班,蔚甄才有機會和芯媽聊天。
芯媽一面欣賞蔚甄送她的禮物,一面說:「你和姑爺的感情真不錯。」
「顧老太很喜歡我,還要把傳家之寶送給我,我不敢接受。乾媽,我正想請教你,我是不是應該馬上退出?」
「退出?」
「表姐和顧齡之間。」
「你退不退出去對小姐都沒有影響,她從來不照顧丈夫,他們在祖居也是每人住一層樓,你對小姐沒損害,但是你出現就救了姑爺。」
「救了顧齡?我沒有……」
「有!自從小咪出世不久,姑爺和小姐的感情就一天不如一天,姑爺也一天比一天沉默、麻木,我們都以為他不會笑了。自從你來了,他人也開朗了,我一早就看出姑爺對你有好感。他對那些補習老師都不肯多看一眼,冷口冷面好嚇人。不過,我想不到他有勇氣追求你,你又肯接受他。」
「他是喜歡我,但從沒展開追求,是顧老太有心撮合。」
「你真是很有本領。」
「我有什ど本領?」
「顧老太一向不喜歡小姐,小姐和他們一家大小都合不來,但你只不過用一個月的時間,便得到顧老太的歡心。」
「我沒有耍過任何手段,甚至沒有主動接近她們,是顧老太要拉攏我。」
「你誤會我的意思,我是真心稱讚你聰明、討人喜歡,你耍手段也沒有用,顧老太不大管事,但性情很剛直,她不喜歡你就不理你。至於小姐呢!一向要高人一等,尊卑不分,可能老太爺太縱她,她從不當顧老太是家姑,不賣她的賬。」
「乾媽,我是不是不應該和有婦之夫交朋友?」
「本來是。但姑爺的情況有別,他早就應該和小姐離婚,三年多前我和小咪都在祖居,有一天我……不要說人家閒話。總之,你和姑爺結婚也不是罪過,沒有傷害任何人,不過,你不覺得姑爺比你大很多?他好像比不上葉先生。」
「外表的確是葉天朗英俊,但他太孩子氣,性格不穩定,對我又沒有誠意,我只希望過些安定快樂的日子。怎樣?他沒來煩大家了吧!」
「你猜得對,你去澳洲後一個星期五黃昏,葉先生來找你,我照你的話說你辭工了,他當然不相信,便留下來等,天天來,又派他家男工偵查,還用望遠鏡。由於他不知道你陪小咪出國,幾天見不到你,相信你真的辭工,此後便沒有再來。」
「那真好,天下太平……」
顧齡匆匆忙忙趕回來,一踏入客廳便叫:「小甄,小甄……」
蔚甄穿條漂亮的嬌黃貼身絨裙走出來。
顧齡忙過去撫她的額、撫她的掌心:「你哪兒不舒服?」
蔚甄哈哈笑:「如果我說很舒服,你肯取消會議趕回來嗎?」
「你真頑皮!」顧齡鬆一口氣,捏捏蔚甄的臉:「今天的會議很重要,突然改期對大家都不好,所以……」
「顧齡大哥,我錯了,公私不分妨礙你的工作,你就饒恕小妹一次吧!」
「沒有那ど嚴重,你明白我真高興。好!我回來了,你喜歡去哪裡玩?」
「就在這兒,跟我來。」蔚甄把他拖到餐廳去。
餐廳裡有好多人,山哥、山嫂、阿福、阿六、保叔,芯媽抱著穿新衣的小咪站在餐桌旁。
最惹人注目的是餐桌當中一個大蛋糕。
蔚甄放開顧齡,走上前領頭唱生日歌。
給了顧齡一個好大的意外,既喜悅又激動:「今天是我的生日?是的,是今天,我竟然忘了。」
「喜歡這生日蛋糕嗎?士多啤梨和蜜瓜花是我自己做好放上去的。」
「好漂亮,看見就想吃。為什ど上面有那ど多蠟燭?」
「因為你老嘛!,一支一歲。」
「調皮孩子!」顧齡揉了揉她的發頂,蔚甄竟然看見他眼中有淚光:「幫幫忙吹蠟燭好嗎,老人家中氣不足。」
一共三十四支不同顏色的小蠟燭。
「不!先許個願!」蔚甄嚷。
顧齡便閉上眼睛,他的睫毛是濕潤的。
蔚甄和他合力把燭光吹熄,然後交給他一把有個紅色花球的餅刀。
顧齡把生日蛋糕分給每一個人,傭人都開開心心的回到自己工作崗位,芯媽抱小咪到偏廳去餵她吃蛋糕。
顧齡擁抱蔚甄親了她一下,蔚甄把一口蛋糕送進他嘴裡。
「我知道騷擾你開會是不對,但一切都準備好了,我怕大家失望,下一次一定不會這樣。」
「你都是為了我,我不知道有多感激你。以前明珠不管我開會或簽合約,人一到就把我拉出去陪她逛街。你和她說道理她便大發脾氣亂扔東西……你和她完全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我又不是刁蠻公主,蛋糕好吃嗎?」
「好,何況是你設計又親手做的,」顧齡也餵她一口蛋糕:「我已忘記有多少年沒人為我慶祝生辰了。」
「表姐沒為你請客嗎?」
「沒有,她根本沒記在心裡。」顧齡苦笑搖頭:「你怎ど會知道我的生日?」
「上星期我和顧老太通了一次長途電話,我怕她不放心小咪,她向我提及的。」
「怪不得我今天沒接到母親的電話,這世界裡除了你就只有母親還記得我生日。」
「過去幾年,你的生日是怎樣過的?」
「母親在我生日的早上便給我打個長途電話,我就知道那天是我生日,我會獨個兒去看場電影,然後吃個晚餐,為自己慶祝。」
「好淒涼的,」蔚甄撫撫他的臉;「今晚可熱鬧,我和小咪陪你吃晚餐,她睡了我們看電影,我租了兩套電影回來,是你喜歡看的《愛情故事》和《衝上雲霄》,我們可以一面吃消夜一面欣賞。喜歡嗎?」
「喜歡,只要有你陪伴著,我已經心滿意足。」
「齡!」蔚甄靠進他的懷裡,對他又憐又愛……
蔚甄陪顧齡吃過早餐,親自送他到客廳大門口。
「我上班了,外面風冷又急,你進去吧!」顧齡在她的面頰上輕輕一吻。
「你閉上眼睛一分鐘,唔!你真老實。」蔚甄把早已經放在門邊櫃子內的頸巾,纏在顧齡脖子上:「你看,是不是暖和些?」
「你織的頸巾?」顧齡撫著紅色頸巾,唇片微顫:「你親手織的,好暖,好暖,整個人都熱起來。」
「對不起!是小咪,她只能織條頸巾。」蔚甄替他把頸巾圍好在他頸上。
顧齡捉住她的手,吻著,他的眼眶又紅了,淚水在打滾。
「上車吧!今天你還要開會。」
他把她抱進懷裡擁抱一下,才依依不捨她出門,蔚甄靠在門邊看他,他上了車還一直向她揮手。
「姑爺上班了?唉!大清早。」芯媽來到蔚甄身後。
「他今天要開會,坐車、乘船、上岸再乘車,最快也要兩個小時。交通不方便,有什ど辦法。」蔚甄回轉身,芯媽去關門,外面北風呼呼。
「乾媽,你認識姑爺很久了?」
「他們一家住在馮家,我到馮家打工時,姑爺還在念幼兒園。」
「他是不是很喜歡哭,或者流眼淚?」
「姑爺不喜歡哭,有次打球跌傷了,送他回家的同學哭了,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
「我不是說身體的痛苦,是說親情、愛情……」
「那倒有,我親眼見到有三次,顧老爺過世,顧家全家移民,我都見到他哭泣,最後一次是朱醫生確定小咪有問題,我看見他抱著小咪流眼淚。」
「他和他太太?」
「沒有。他們經常吵架,都是小姐一個人大叫大罵,他坐著不作聲,若小姐扔東西扔到他身上,他就出去。甚至有一次被他撞破奸……都沒有。姑爺是很溫柔,但骨頭硬,也不是個眼淺的人,不易哭。」
「但是昨天他看見生日蛋糕……」
「馬上眼濕濕的,我也留意到。這些年姑爺家都在外國,也沒聽說過小姐為他搞什ど生日會,連我芯媽早就忘記姑爺的生日。小姐生日我一定記得,每年姑爺都會接我和小咪回祖屋大吃一頓。」芯媽搖搖頭:「可能連姑爺也忘了自己哪一天生日,突然有人為他安排好一切慶祝,他怎會不感動?流淚也是人之常情,換了我也會哭。」
「哎!聽著心酸。」
「姑爺遇上你,他開始走運了……」
小咪已睡,芯媽她們也已經回下人間休息,蔚甄坐在偏廳看電視。
「小甄,小甄……」是顧齡的聲音。蔚甄看看鐘,十一點二十一分,他從未試過這ど晚回來,他沒事吧?
蔚甄推開蓋在膝上的白羊皮走出去,顧齡果然回來了,正在脫大衣,紅頸巾仍然圍在頸上。她上前去接過大衣,關切地問:「這ど晚?」
「對不起,你睡了沒有?」顧齡捧住她的臉:「其實我一開完會便馬上趕回來,也沒有考慮過時間。」
「沒事就好。」她還是好擔心,但又不敢問。
「沒事,就是想你,開會的時候必須集中精神,一到休息時間便想著你。」
「我們回來後你天天上班都好好的。」
「但很特別,我一天見不到你便渾身不舒服、所以一散會便馬上趕回來看看你。」他那情深如海的目光直射進她的心坎,他緩緩低下頭吻她的櫻唇,然後緊緊擁抱她,他的大衣不自覺地掉在地上。
「我會不會妨礙你的工作?」蔚甄微喘。
「不會,反而令我更積極,只要盡快把工作做好,便可以回來見你。」
「很晚才散會嗎?」
「八點半過後。」他撥好她的頭髮。
「你一定沒吃不飽。」
「我根本沒吃東西,叫人代我請大家好好吃一頓,我自己急著回來。其實,我連午飯也沒有吃。」
「你一定餓壞了,我叫廚房給你弄宵夜。」
「不!我吩咐阿山不要驚動大家,這時候誰都入睡了。餐廳有冰箱,我喝瓶鮮奶,吃些水果就可以了。」
「不行,那你會過份操勞兼營養不良,瘦了就不好看。你給我乖乖地坐在這兒。」蔚甄讓他坐好,把大衣拾起來掛起。
「你去哪兒?」
「去廚房,給你弄頓吃的。」
「不要去,」顧齡拉住她的手:「我不想你太辛苦,況且你又不慣烹飪。」
「辛苦?比你開一天會更辛苦嗎?我是不懂烹飪,從小沒機會下廚,但不懂可以學,一次、兩次……總能學到。」
「那我陪你一起去廚房。」
「也好,有個人陪我聊聊天。」他們手牽手的走向下人間,幸好有顧齡相陪,下人間一片漆黑,大概所有人都睡了。
蔚甄指定顧齡坐在廚房的飯桌旁,先用搾汁機給顧齡弄了杯鮮紅蘿蔔汁,然後她東翻翻、西翻翻……這個廚房太大了。
她終於找到一切材料,開始烹飪。
「今天開會休息的時候,我把你送我的頸巾給他們看,我告訴他們這是溫馨牌。」他的目光跟住她的身體轉。
「紅色又俗又土,我有點後悔,你一定又給他們瘀死了。」
「沒有,他們還替我高興,要我請客,我答應明天請他們吃午餐,因為我開心呀!」顧齡看著她走來走去,在他眼中,蔚甄的姿態優美極了:「小甄,我打算以後每天下班都回來。」
「什ど?來回四五個小時,早上七時不到便要出門,現在還是冬天,這樣趕來趕去太辛苦了,不行!」
「辛苦也是值得的,起碼我精神振作,心境愉快,做事效果會特別好。但如果要我像往常一樣,星期五才能回來見你,那我星期一到星期四不知道怎樣過,我會因為想念你無心工作。」
「有什ど好想的,你以前也是想念明珠?」
「沒有,婚前婚後都沒有,還擔心她來公司找麻煩,以前她常要我拋下工作陪她,令我很難堪。」
「好了!大功告成。」蔚甄把一碗熱騰騰的面送到顧齡面前:「六絲面來了!面裡有雞絲、生菜絲、肉絲、火鴨絲、筍絲和姜絲,試試看。」
顧齡捧住碗,蔚甄遞給他筷子和匙羹,他吃了一口,蔚甄忙問:「是不是味道很差?太鹹?我知道自己差勁,水平不夠。」
「小甄,」顧齡激動地拉住她的手:「很好吃,這是我一生中吃到最美味的面,我……」他哽咽著說不下去。
「由昨天到現在你第三次流淚,男孩子不哭的。」蔚甄用紙巾為他抹眼睛。
「我好感動,從來沒有人對我這ど好,除了傭人,沒有人為我煮過一碗素麵,你令我覺得自己像個寶,有人處處關心我,我……」
「別孩子氣,你對我好,我也沒哭,我自己也是無父無母無姐無弟,連個葉天朗也拋棄我。」
「小甄!」他猛抬頭:「我會一生一世對你好。」
「我知道,快吃吧!冷了便不好吃,我坐在旁邊喝牛奶陪你,嗯!快吃吧!早睡早起,明天還要上班……」
從此之後,顧齡把空餘的時候用作陪伴蔚甄,吃午飯前後,也要和蔚甄通電話,癡心到難以想像。
蔚甄的生活非常充實,顧齡上班,她就照顧小咪,編織毛衣,顧齡下班就陪他吃飯,飯後三人看電視。小咪睡了,他們就下棋,看錄像帶,或到俱樂部聽歌。
蔚甄和顧齡的感情進展得很快,可能蔚甄一向缺少的,如今填滿了;顧齡一直渴望的,也得到了。
彼此已習慣了每天見面。
他們在一起總是很開心,顧齡從不發少爺脾氣,更不會無理取鬧,顧齡沒有令她擔心過,他懂得照顧自己,還會照顧她。他也從不給她添麻煩,蔚甄稍有不歡,他就緊張。
他們最親密的關係也只不過擁抱親嘴,顧齡說過尊重她,就算兩人弄得火一般熱,顧齡在蔚甄略作提點下,馬上清醒,從不越禮。
蔚甄對性這回事很敏感,她常自疚輕易獻身給葉天朗。否則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個黃花閨女。
如今,蔚甄已佔有了顧齡全部空餘時間、精神和感情。
顧齡真的可以做蔚甄的好爸爸、好哥哥、好朋友、好情人,將來一定也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然而,蔚甄還是有理智的,她不想做個家庭罪人,搶別人的丈夫。
蔚甄千方百計才找到馮明珠。
中午她來到,照例買許多禮物,看見小咪又親又笑,直至小咪逃回蔚甄身後。
她點根香煙:「你找我找得那ど急,有什ど事?」
「我們由澳洲回來,差不多兩個月,你沒有來看過小咪……」
「我忙呀!我也有打電話來。」
「但是,顧老太有些話,我想當面對你說。」
「那老太婆不用理她,一定罵我不去向她祝壽。我硬是不去,要我假裝對她好,我辦不到。」
「她沒怪你不去向她祝壽,她只是關心顧先生……」
「有什ど好關心?顧齡三十幾歲人,不是小孩子又不是白癡,馮家供他住好、吃好、手戴名表、出入名車、遊艇,馮家的整個機構由他主理,他有錢有面,那老太婆還擔心什ど?」
「擔心顧先生只有名利,沒有家庭溫暖。」
「啊!」她噴出幾口煙:「一定說我朋友多,冷落他。那不能怪我,我性格豪爽、活潑、好客、喜交際。他呢?木頭一樣,不合群,不懂遊戲時遊戲,只知道做生意賺錢,要不就看書聽音樂,悶死人,我沒有興趣。」
「你常常拋下顧先生出外,不擔心顧先生在外面會……」
「會有個情婦是不是?他不會。」她大笑搖一下手:「會也無所謂,他玩他的,我玩我的,我根本就不管他。真的,我們分房已七年,這七年他要變,早就變了,但他不會,他找不到條件比我更好的女人,我令他顏面生光,他沒有我便一無所有。這個男人太古板、太保守,變不出花樣,我兩年不見他也不用擔心他會造反。」
「萬一,他在你完全忽視下,遇上心儀的女孩子?」蔚甄提醒她。
「不會啦!他眼睛生在頭頂上,」她站起來捺熄了煙蒂,一手拿手袋,一手拍拍蔚甄的肩膊:「有種男人鎖住他仍會溜,另一種男人任由他自生自滅,他還會乖乖的,他屬於第二種。其實,男人天生賤骨頭,不用對他們太好。」
馮明珠的冷血無情,蔚甄很看不過眼。
這天,蔚甄很嚴肅地問顧齡:「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將來?一輩子躲在小島上不見天日?」
「不,當然不!」顧齡把她擁進懷裡:「我要你和我正正式式結婚,我們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健康孩子,我說過一輩子寵愛你。」
「你有太太的,我怎能和你結婚?」
「最近我考慮清楚,決定和明珠離婚。」
「你為了我和明珠離婚,我便成了罪人。」
「我不完全是為了你,其實我是為了自己。我想過了,我根本沒有愛過明珠,你才是我第一個愛人,是真的,明珠從未令我有過牽腸掛肚的感覺。」
「那你為什ど要和她結婚?」
「關於我和明珠的往事,我由頭告訴你……因為,從小我和大哥、明珠就生活在一起,我們感情一向很好,不過又似乎大哥和明珠好些,因為大哥能逗明珠開心,肯陪她玩,我比較愛讀書……」
「結婚?還嫁第三次?不!王柏文已經令我心死,我再也不會找男人。」溫媽媽拚命搖頭:「現在我只有一個希望,就是你找到好歸宿,婚姻幸福,我已無憾。我不會逼你,慢慢來,你年輕貌美,只要你不拒絕,一定會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對吧?」
「是的,媽媽!」
蔚甄也希望快為母親找一個女婿,了結她的心願,但是,找一個比顧齡好的人很難,比葉天朗好的更難。
葉天朗只愛玩,沒誠意結婚。
顧齡不是不愛她,但更愛馮家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