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忙碌的早晨,高掛的日頭映出路上金色細小的飛揚塵土,驛道上除了平日常見的步行入城的普通百姓外,策馬急馳的大漢也反常得多。守城的官兵卻已習慣了這幾日的情形,任由腰懸兵器的各色人等自由來去,只要不在他們眼皮底下亮出傢伙就好。
這種情形下,城門一輛正緩步進城的馬車就顯得又慢又佔道。後頭的五騎勁裝漢子看得不耐煩,其中一人一揚馬鞭,胯下的駿馬嘶溜溜一齊由馬車旁邊馳過了。
仗著騎術清湛,本也不會出什麼事的,只是那拉車的鄉下瘦馬哪見過這種陣勢,受驚之下差點就要往另一邊進城的百姓群中衝去,幸好車把式熟練地勒住了馬,驚魂未定地望著這群帶著傢伙的勁裝漢子,不敢出聲。
率先驅馬進城的那人見狀也勒馬停了下來,臉上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的神情,興許覺得是小事一樁吧。
未打招呼就要離開,突然想到什麼,漢子回頭抱拳,應付式隨意地道:「爺們心急驚了你的馬,勿怪。」
車把式哪能說出什麼話來,傻愣愣地也跟著抱拳訥訥應了幾聲。待大漢的馬蹄聲遠去,城門的人流又開始移動,車後的帷幔才掀起一角,露出一雙眼角微挑的黑眸。
黑眸的主人定定地瞧了那群勁裝漢子遠去的背影半晌,回首問道:「師傅,這就是你說過的江湖人士嗎?可沒有那麼橫行跋扈呀,客客氣氣的。」
害她在被紙糊住的窗上戳了兩個洞,想瞧瞧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呢。嗯,待會兒下車時可得動作快些開溜,省得趕車的大叔發現那兩個洞。
端坐車內另一頭的老人聞言,不緊不慢地在車內橫柱上敲敲煙桿,「要橫行跋扈也得看看是在誰的地頭上,滁陽城好歹是天下第一莊的所在地,人家是出了名的和善樂民,總不好在這落個『縱馬擾民』的名聲吧?」
「這『第一城』、『第一堡』、『第一莊』怎的忒多,」她扮個鬼臉,「好不容易來個大點的地方,除了馬多了些,瞧起來凶神惡煞的人多了些,一路上沒有半點有趣的事情發生,你還說什麼『江湖無處不在』呢!」
江湖啊……老人神情幽遠地一笑,煙桿習慣性地又在車樑上敲敲。
「眼下正好亮了些,師傅來瞧瞧我畫的這人!」
他神情一變,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高深表情變得比苦瓜好不了多少,勉為其難地瞧了一眼自己所謂的弟子用墨暈在紙上的一團事物。
陽光從車窗上的兩個洞照射進來,紙上那人儼然是方才驚鴻一瞥的江湖草莽,不耐的眉鼻栩栩如生,濃淡相疊暈出的氣色很有技巧,如果……她用的丹粉不是靛青的話。
「師傅?」瞧見老者凝重的神色,她見怪不怪地撫上下頜,「又弄錯了嗎?那這張該歸為『鍾馗捉鬼圖』呢還是『仙翁醉酒圖』?」
「……鍾馗。」青面凶目,不是鬼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