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你是他兒子,他當然是你老爸!你不會期望自己是偷生的吧?」裴宇風今天真夠「幸運」,甫下飛機正訝異一天巴不得有四十八小時供其使用的大忙人竟會在百忙中抽空來接機時,就被帶來這裡聽其訴苦了。
「當『頭頭』的……啊——」裴宇風方下飛機神智尚未清楚,這回重複了「頭頭」兩字才知道事情的「大條」!「你說……你……你是『頭頭』的兒子?也就是……『頭頭』是你老爸?」
官容寬一翻白眼,方纔他覺得自己好像對失聰的人說話,他沒好氣的學著裴宇風說:「我是他兒子,他當然是我老爸,你不會期望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吧?」
「他真的是你父親?我怎麼從沒聽你說過?那你以前的父親又是怎麼一回事?」裴宇風的精神總算抖擻些了。「這消息從哪裡得來的?不會是『頭頭』向你招認的吧?」他知道這段時日「頭頭」還在國內。
「當然不是。是我用了些手段從我媽那邊套出來的。」官容寬有些無奈的苦笑,對於以前「父親」一事,不想多作解釋,以後再慢慢告訴他吧。「沒想到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還得向自己的母親耍手段,我的身世還真不是普通的離奇。」
「你也不過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罷了,毋需自責。」裴宇風難得正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你不會是盡忠職守的為你的『頭頭』來打探消息吧?」官容寬對於風雲組織的成員都懷有戒心,沒法子,誰教他們都和「頭頭」有著一層關係呢。
「兄弟,我剛下飛機就給『劫機』到這裡來了,『頭頭』的面我都尚未見著呢,他怎可能神通廣大到叫我來替他打探消息?你把他神話得太離譜了吧?」
官容寬啜了一口威士忌,這才說:「這幾天我媽可能會去找『頭頭』算帳,這是我的謊言所造成的結果,屆時,我可能會跟過去吧。」
「跟過去幹麼?看父母大動干戈?更何況以你媽那種個性,怎可能會讓你跟去與父親見面,據我所知,她似乎恨透了你父親。」鄰居多年,多少知道官鳳君的個性。
「你想我會明目張膽的跟著她?當然是用偷跟嘍。」
真可惜!那是他們官家和「頭頭」的恩怨,和自己這個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要不他一定跟去看熱鬧,真想知道「頭頭」在妻子面前是怎麼個模樣?是否還是跟在眾人面前一樣威嚴且沉默呢?真好奇啊!
「原來『頭頭』真的是我父親,怪不得我到美國去的時候,他會找機會想攬我入組織。」這麼說來,父子相見也是他策劃安排的嘍。
官容寬呆望著手中的小茶匙想著往事,好一會才說:「宇風,『頭頭』……是個怎麼樣的人?我是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些任何有關他的事?」
「他?」
「我想多瞭解一些。」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在官容寬心中不斷、不斷的填充著,他只知道想多瞭解一些那個與自己關係密切,卻不曾克盡職守的人。
「我對他所知有限,他是頂頭上司,而我只是他眾多手下中的其中一個。」為了好友,裴宇風努力的回想。「記憶中我只見過他兩次面,且都只是短短的數十分鐘。他予人一種莫名的距離感,是個德高望重的上司,在組織裡頭大夥兒都很服他,至於相貌嘛,我想你見過他就不必我再多費唇舌了。」
「嗯。」
「你現在心裡很亂?」
「的確。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清楚的知道有關他的事情。」官容寬苦笑。「很奇怪的感覺,還不知道自己能否適應。」
「他是一個很偉大的人,你該以有如此父親為傲才是。」
「也許吧。」官容寬低垂著眼瞼,密長的睫毛掩去了眼神所傳達的情緒。也許是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的關係吧,在私心上,自己總覺得父親欠母親好多、好多!是他這輩子怎麼補償也補償不了的。
看好友深鎖著眉宇,裴宇風笑著拍拍他的肩,「別再傷腦筋了,看來你還真對有個老爸一事相當不適應呢!別再想這檔事了。對了,你和你的她最近處得還好吧?啥時候請我喝喜酒呢?」原以為官容寬會笑著大打太極拳,然後再說句哪有那麼快呢,但誰知——
「只要革非她點頭,我不在乎此刻就當新郎。」提到了任革非,官容寬方才鎖緊的眉宇總算鬆開了。「你要喝喜酒得看她何時嫁給我嘍。」
「你……你是說真的?」裴宇風訝異得不得了。一向不主張早婚的官容寬,為了一個女子肯在二十八歲時就把自己的自由給賣掉!?不得了!
「我說過,到目前為止,她是第一個讓我有結婚衝動的女子。」他認真的說,「有了這樣的對象,就算明天我就得當新郎,我仍是感覺幸福得很。」
「很難想像這樣的話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裴宇風一笑。「到目前我沒真正的談過戀愛,因此無法理解你此刻心中的感受。但是身為老朋友,我還是恭喜你。」
「那你呢?不嘗試一下?都二十六歲了,再不認識個女孩只怕要當一輩子的王老五了。」官容寬取笑他。
「放心好了,就憑我的條件想找一個像樣的女朋友哪裡是難事?隨便找找也是一『拖拉庫』!只是我相信緣分,緣分未到我也莫可奈何。」
「希望緣分到時你不會已經行將就木了。」官容寬搖著頭苦笑。
「安啦,就算行將就木也會找一個墊背的。」他頑皮一笑。「先送我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辦呢!」
「好。」
☆☆☆
「有心事?」任革非側著身看官容寬。她喜歡嘗試任何角度看他,因為任何角度都有他的魅力,終於明白為什麼男人喜歡看漂亮的女人了,帥氣的男人一樣受女人的青睞不是嗎?
「我的情緒愈來愈逃不過你的『法眼』了。」他淡淡一笑,喜歡這種被關心的感覺。「你猜,我今天中午和生意上的朋友吃飯時遇到誰?」
「不會是……你父親吧?」記得前幾天官容寬才對她提過南宮修塵一事。會這麼巧嗎?會遇上他?
「正是他。」官容寬若有所思的說:「我看到他,但不知他是否有看到我。那頓飯我吃得心不在焉的,當他要離開時,我和朋友的飯局才進行到一半,顧不得禮貌我在半途離席了。」
「你追上去了?」沒想到容寬會如此瘋狂。
「嗯,我攔了一部計程車從後頭尾隨著。」頓了頓,他說:「也不知道他是真沒發覺後頭有人跟蹤,抑或另有所圖,總之這一路跟蹤得挺順利的,到了他下了車徒步走進一片竹林我便沒再跟。」
「為什麼沒跟進去一探究竟?」
「我也想,只是……見了他之後,又該跟他說些什麼?算了吧!我想,這段時間他應該都會住在那裡才是,要見面還有機會,不急於一時。」官容寬把車子速度緩了下來,最後找了一個路邊停車位停車。下了車之後,他牽著任革非的手走進公寓樓下的大鐵門。
「送我到這裡就夠了,晚上你不是還有應酬嗎?」任革非不要他為了她而遲到。
「真想和你多聊聊天。」不能跟喜歡的人時時刻刻走在一塊兒真的是一種折磨。「下個月升你到我身邊當秘書算了,這樣你就有藉口可以陪我出席任何應酬了。」
「哪有陞遷得那麼快的?坐直升機也不是這樣。」任革非甜甜一笑,「我不要人家說因為我們是……是男女朋友,所以你才這樣破例升我。若同事這麼說,我會很難過的。」
「上一次你代替公關陪我出席洽談生意已經有功一次了,上一回小阿姨還跟我提過,要不要把你提升到我身邊當秘書,而將原本的鍾秘書躍升為主管。事前未經你的同意,我哪敢擅作主張?你那可怕的牛脾氣我已經領教過一次了。」他搖著頭苦笑,十分受委屈的模樣。
「啊!你取笑我!」她掄起小手輕槌他一下。「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麼嚇人呢!」
「好!沒有、沒有,你是世上最溫柔體貼的人,這樣行了吧?」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這才依依不捨的分開,任革非目送官容寬把車子開離,正打算進屋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住她,一回頭卻看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任小姐?你還記得我嗎?」沈淳妃一雙美目仍是盈著淚水,她今天仍是身著一件寬鬆的孕婦裝。
「你是……沈小姐?」她怎會在這裡?是刻意等自己的?要不怎麼會如此巧合,容寬才離開她就立即出現?那麼……她想單獨見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麼?
「你記憶真好。」沈淳妃一笑。「我……是不是可以打擾你一些時間?我想和你談談,談一個……我們都深愛的男人。」她那雙淚眼總是如此具說服力,總是使人拒絕不了她的請求。
當任革非領著她進公寓時,沈淳妃刻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然後若有所思的說:「這裡還是一樣,一草一木都不曾變過。」
任革非為彼此倒了杯開水,聽到她的話不由得一怔,然後故作從容的說:「沈小姐對這裡的環境十分熟悉?」
「我曾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她話說得慢,眼神也隨之滯留在那一大塊的落地窗前。「這裡有過一段既甜蜜又心碎的日子,那段日子也許不長,但卻是我們擁有過最值得珍藏的歲月,因為那段日子有容寬的陪伴。」說著便頻頻拭淚。
沈淳妃的眼淚和話語使得任革非心中紊亂至極,她搖著頭,「不!你說謊!容寬說這房子已經許久不曾有人住了,你……」
「在你們姊弟住進來之前,這裡曾是我和他甜蜜的小窩,只是……男人哪,哪一個不是喜新厭舊?我也曾是他捧在手上的寶啊!誰知……」她咬著唇又哭了起來,「你的出現,一切都變了。」
「我不會相信你的話,我相信容寬……只愛我一個。」任革非幾乎是抖著聲音說的。她一直告訴自己,無論在怎麼樣的情況下,一定要相信官容寬。「就算他曾經愛過你,那也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事我既然沒能參與,又有什麼資格評論是非?」她吸了口氣,努力的為自己打氣,「容寬是一個有原則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和你分手一定有原因,不會單單只是因為我的介入,這點我是十分肯定的。」
原以為這乳臭未乾的小娃兒一定十分不好對付,沒想到……「一個人在為自己脫罪時總會找來許多藉口的。」沈淳妃看著她那張粉雕玉琢般的俏臉,心中沒來由得湧上一股怒氣。「你以為一個豪門子弟會看上一個貧窮人家的女孩?門當戶對是自古以來就講究的,你以為呢?」
沈淳妃說中了任革非的痛處,她低垂著頭好一會兒才開口:「他告訴過我不在乎那些,且那不是他選擇對象的必要條件,他……總之我相信他。」
「他的話你也信?」她冷冷一笑,「這也怪不得你,一個已深陷情關的人,誰又能看清楚事實真相?我也曾相信他會愛我一輩子啊,不是嗎?」忽然,她低垂著頭淚水一滴滴滑落。「求求你、求求你把他還給我,失去了他……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愛情不是東西,怎可讓來讓去?」看沈淳妃可憐的模樣,任革非心軟了下來。「沈小姐,以你的條件,相信可以找到很好的人,你……」
不待她說完,沈淳妃立即哭喊著:「我也想啊!可是……可是誰有那麼大的胸襟可以容得下一個拖油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激動的捉住任革非的手,「告訴我啊,事情換成是你,你會怎麼辦?」
「你……你是說……」顫著唇,任革非覺得血液彷彿凝成了冰,她的身子不聽使喚的抖動著。
「沒錯!我懷了他的孩子!」沈淳妃忿忿地說,「我曾一度想把孩子拿掉,可……可是孩子是無辜的!我怎麼忍心何況我仍深愛著容寬。」
「你……你有他的孩子?」任革非倒坐在沙發裡,精神顯得有些恍惚。
「我癡心妄想的想用孩子來維持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可是……他……他居然叫我去把孩子拿掉!天!這可是他的親生骨肉!他於心何忍。」咬著牙,她又說:「我不會把孩子拿掉,絕不!」
現在能說什麼?任革非呆呆的坐在一旁聽著沈淳妃的血淚控訴,此刻的她已是六神無主,只覺得室內的氣壓低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來。
「任小姐,我今天來的目的不為別的,只求你把容寬還給我,你年輕貌美,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而我,這輩子注定完了,只想為孩子爭個名分,如此而已。」
「我……」任革非搖著頭,「我現在心緒亂得很,不知道什麼樣的決定才算對。」總覺得事情有些唐突,可是又不知道哪兒出問題,更何況她說她已經懷了容寬的孩子,若是他什麼也沒做,別人怎會賴定他?一個女孩家的名譽是很重要的,相信她不會是信口雌黃才對。
正當沈淳妃又想開日說些什麼的時候,門鈴聲大響。
「沈小姐,我弟弟回來了,你提的事情我會考慮。」她歎了口氣,「現在可不可以請你離開?」
「既然這樣……那……我走了。不過,我希望今天我來找你的事情不要讓容寬知道,我怕他會找我算帳。」
又歎了一口氣,任革非道:「我知道——」
☆☆☆
星期日早晨送任爾覺到學校的圖書館溫習功課之後,任革非獨自一人回到了公寓,她沒有直接上樓,留在公共花園裡兀自看花出了神。
一大早官容寬來了電話,約她要不要一同去爬爬山,說他那懶人母親難得心血來潮的約了幾個平日的牌友要去爬山。這個邀約被她拿了一個不是很高明的藉口推掉了——不太舒服。
其實這個藉口也不全然是謊言,今天一早起來她就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只是正好拿它來推掉爬山的邀約罷了。
任革非托著下巴無精打彩的看著花園裡幾株盛開的火鶴,那血一般的顯目很不自覺地令任革非聯想到沈淳妃。一想到她又很自然的會想到前天她說的那番話……
「怎麼會在這兒?」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後頭傳來,不知何時官容寬已經來到她後頭,緊接著一件溫暖的外套覆在她身上。
「剛送爾覺到學校去,回來時忽然想在這裡坐坐。」她拉了一下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雖然發生了沈淳妃這樣的事情,可他的溫柔體貼仍在她心底留下暖意。
「已經秋末了,出來的時候別忘了多加件衣服。」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好像有些發燒。外頭涼,我們上樓去吧。」扶著她搭了上樓的電梯。
「今天怎麼沒有陪你母親去爬山?你不去她老人家可是會不高興。」雖然沒見過官鳳君,但是聽官容寬說過,她可是叱吒一時的女強人呢!對於女強人的印象,任革非一直停留在精明、能幹且「刻薄」,希望她不會因為這件事而討厭自己才好。
「她不會不高興。當我說你身體不舒服不能陪我們去爬山時,還要我過來陪陪你,說你一個弱女子一定會需要幫忙的。」他一笑,「放心吧,她有朋友陪伴,不會太無聊的。」
「你媽真好。」
扶著任革非躺到床上之後,官容寬倒了杯開水親自服侍她喝下。「先躺一下,待會兒我替你打通電話到醫院掛個號,我陪你去看醫生。」坐在床沿,他用手輕輕的撫開她臉上的髮絲。
「我沒事,不用看醫生了。」看著他,她心中盈滿了柔情蜜意,可是一想到沈淳妃,她不由得幽幽一歎,「我待會兒到藥房買個成藥就行了。」
「那怎麼可以,」想了一下,他說:「你嫌上醫院麻煩嗎?這樣吧,我打電話叫家庭醫生過來,你稍等一下。」
「不用了,真的沒事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多喝些開水、休息就行了。」她定定的看著他,有些撤嬌、又有些乞求的說:「我只要你陪我說說話就行了。」
「看來我成為解語草了。」官容寬自嘲的一笑。
任革非淡淡一揚嘴角,此刻的他恍若一個大男孩般。他真的是一個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要的人嗎?和沈小姐發生關係的起點是因為愛嗎?真的是因為她的介人而使得他移情別戀嗎?諸多的問題藏在心中令任革非有些透不過氣來,這些她自己無法解答的問題又該如何找到正確的答案?
「想什麼?似乎有事情想對我說。」任革非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容易把心事表現在臉上,使他一眼就看出。
「其實也沒什麼。」她笑著臉掩飾心情。「那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一篇有關未婚媽媽的報導,我覺得有……有些難過。」
「時下年輕人的速食觀念令人不敢領教。」
「我不是指這個。」她手上撫著已經退了溫的開水。「我在想……那些未婚媽媽為什麼要把小孩生下?她們明知道孩子的父親不會要那小孩的。」
「可能是尊重孩子是個生命,也可能是那些未婚媽媽是真心喜歡孩子的父親,但是也許因為某些原因不能結婚,而想留下孩子為這段緣分留下些回憶吧。」他實在很不欣賞這種態度,既然要生下孩子就該讓孩子有個完整的家才是,如果沒有,他寧可把孩子拿掉。
「你……你似乎很瞭解那些未婚媽媽的心態。」
官容寬沒發覺到她語氣的不對,微微一笑說:「我只是猜測罷了,這可不是我的看法。基本上,我很不欣賞未婚媽媽,那是對不起孩子的一種行為,如果我已經決定生下孩子,一定會讓孩子有個完整的家,有爸爸、媽媽,要不我寧可把孩子拿掉,以免他將來怨我。」
「把……把孩子拿掉!?」任革非刷白了臉,顫著聲音,「那不是很殘忍,孩子是有生命的。」想到了沈淳妃說過,官容寬要她把孩子拿掉一事,原來……他真的是這麼一個殘忍的人。
「可是他到這世界上會很可憐。」官容寬歎了口氣,「並不是每一個單親家庭的小孩都同我一般幸運,其實我也不算啦!起碼我有個疼我的『假爸爸』。」一個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小孩就算生於單親家庭,在金錢的維護下,於物質生活方面可以彌補不少精神上的缺憾。但是一般的單親家庭呢?有不少社會上的問題人物正是來自於這種不幸的家庭。
「不管如何,我絕對不贊同把孩子拿掉!」
看任革非正色的樣子,官容寬不解的一笑,拍拍她的臉,「你要怎樣都行,也不過是交換一下事情的看法嘛,幹啥這麼嚴肅?那位未婚媽媽又不是你,看你激動成這樣子。」
「我……」她臉一紅,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好了,你不舒服,應該多休息一下。」他站了起來,「我到外頭去買一些水果回來,不看醫生多吃些水果也好吧。」
「容寬……我……」任革非欲言又止。「前幾天……我遇到了沈小姐了。」頓了一下,她又說:「就是前些日子我們在停車場看到的那位沈小姐。」
「沈淳妃?」光是想到她就令他不舒服,皺著眉他十分不悅的問:「她沒對你怎麼樣吧?」那個女人他得多防著她一些,她說過要報復的事不會如此輕易的鬆手。
「她……她只向我打招呼……沒多說些什麼。」
「以後看到她盡量躲得遠遠的。」
任革非不解,「為什麼?她人很好啊!」
「總之……」要如何開口把沈淳妃以往的總總告訴革非?過去都已經過去,對於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是非就毋需多提了。「聽我的話,接近她對你沒好處。」他將話點到此為止。
「你怕我知道你們之間的事?」她一時激動說溜了嘴。「呃……我是說……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你們以前的種種而吃醋?」
官容寬疑惑的鎖著眉。「我和她只是朋友,以前就對你說過了,怎麼還不相信我呢?」
「不……不是的……」任革非低垂眼瞼,不敢和他的眼睛對上。「沈小姐長得太漂亮了,我……我長得那麼平凡,當然會擔心。」
聽她這麼說,官容寬才釋然一笑,愛憐的說:「在我心中,你一點也不平凡。我一向自視甚高,若你真的平凡我又怎麼會看上你?你這個人已經佔盡了天下的便宜,又漂亮、又聰明,怎麼對自己還是那麼沒自信?」
「我……」
「別再胡思亂想了,嗯?我去買個水果馬上回來。」
待官容寬離開,任革非獨自想著方纔他所說的話。為什麼他不對我說實話?只要他肯把從前和沈淳妃的事告訴她,她不會跟他計較從前的種種。
她未出現前的事她真的可以釋懷,可就算她能不計較,孩子呢?孩子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叫沈淳妃把孩子拿掉嗎?不!孩子是無辜的!怎麼辦?該怎麼辦?
☆☆☆
一日之計在於晨,清晨的陽光透過竹葉片映照在泥土上顯得特別活潑有朝氣,這時竹林中站著一位六旬左右的男子,那男子一身西裝筆挺,一臉桀傲不群的氣勢,俊秀絕倫的臉上鑲嵌了一對如鷹般的銳目,他所散發出來的領袖氣質渾然天成!
站在竹林下,聽著風吹著葉片所發出的沙沙聲,南官修塵預測著,這幾天可能會見到多時不見的妻子,就兒子跟蹤自己的行蹤看來,他一定從他母親那裡得到了些什麼消息,也許他已經知道一切。
他瞭解妻子是個什麼樣脾氣的人,絕不可能主動告訴兒子親生父親是誰,那麼……官容寬那天又為什麼跟蹤他?
那天官容寬搭著計程車跟蹤他,他怎會不知?若連這麼明顯的事都看不出來,他還有何顏面主持風雲組織?不過,這回他破例讓官容寬跟蹤得逞。
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在私心上,他真的很想聽官容寬叫他一聲爸爸,哪怕這已經毀了他和妻子當年的約定,哪怕這會令妻子更加怨恨他!
瞇著眼,南官修塵看著滲透過竹葉的陽光,想著他這一生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在這冥思之際,他聽到一個從遠而近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很輕、優優雅雅的,該是一個女子才是,那腳步聲來到距離他五步開外停住了,接著傳來他聽似陌生但又熟悉的聲音——
「南官修塵,好雅興啊!」官鳳君的聲音既冷且冰。
一個回頭,看見許久不見的妻子,她仍是如此冷傲,多年前的她正是以這股特質吸引了他,多年後,這種感覺的影響力仍在。「我知道你會來找我,恭候已久。」
「你不守信用!」等不及坐下來好好談談,她立即發作。「當初你利用容寬到美國的機會,藉機親近他就已經壞了我們當初的約定!」她咬著牙,「你難道忘了嗎?當初我曾給你機會選擇,是你選擇了那個鬼組織而放棄了我們母子的!」
「我沒有忘記,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組織培育了他,他不能忘恩負義。
「你藉機親近容寬,最可惡的還想要他加入組織!這些事在你答應我會讓他三個月內結婚的條件下我不再追究!」她怒聲的說。「你答應從此以後不會再找機會見他的!你言而無信!」
「我?」南宮修塵皺著眉。「打從美國一別後,我沒再見過他啊。」
「你們組織的人都專門找法律漏洞,是不?你說不再『見』他,可沒說不能用電話親近他,用電話聯繫不算違背不『見』他的承諾!嘿,南官修塵,你手段夠高啊!」
「我想……這其中有誤會。」南官修塵想了一下,「我非但沒再見他,就連電話我也沒打。」
「你這個人滿肚子心機!總之你設計在美國『認識』容寬就不懷好意,居然連名字都告訴他,你這分明是想留下些蛛絲馬跡!」
「告訴他我的名字?」南宮修塵有些明白了,他和妻子的誤解,可能出在兒子身上,他耐心的解釋:「在美國我並沒有告訴容寬我的真名,容寬只知道我叫『頭頭』。南宮修塵這四個字我隻字未提。」
「他明明說……啊!」官鳳君忽然想起,兒子從美國回來時的確不知道他父親的名字,只知道那組織的頭子叫「頭頭」!那麼那天……
慘了!她上了兒子的當了!他一定不知道從何而得知「修塵」兩個宇,然後再試探的套問自己,沒想到南官修塵四個字真給他套出來了!
更慘的是……我還承認了南官修塵就是他父親!老天!我居然被自己的兒子耍得團團轉,怪不得,怪不得當他聽說南官修塵在國內時會如此專注,原來他有預謀的想見自己的父親!
「鳳君……」看著妻子忽然沉默不語,且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不禁有些擔心。「你怎麼了?」
「我們……我們都上了容寬的當了!」她才說完,下一刻從竹林一端緩步而至的人更令她吃驚,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此刻她最擔心看到的——官容寬。
「你……」官鳳君不可置信的搖著頭。
「媽,你們所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他拿過母親的皮包,從裡頭拿出一個小型的竊聽器。「請原諒我用這種近乎無賴的方式探知我想知道的事,但這是我該知道的不是嗎?」他冷靜的說,淡淡的看了一眼南官修塵。「我也很抱歉讓你背了黑鍋。事實上,在美國時你並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最近你也沒有給我任何一通電話。」
「你……你讓我太失望了!」官鳳君難過的說,「這個男人,他拋棄了我們二十餘年,憑什麼要你認他?」
「我不敢有如此大的奢求,我只想偶爾知道容寬的一些近況就是了。」這一生事業和家庭他真的無法兼顧了,但是並不後悔因組織而放棄家庭,他虧欠組織太多,這世必須奉獻,至於對於妻兒,他只能深深的愧疚,若有來世,再償還欠他們的部分吧!
官容寬看了看淚眼婆娑的母親,他把她擁入懷中,然後對父親說:「對於你,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我不知道當年你為什麼放棄了我和媽媽,但是我知道你該有你的苦衷。」也許同樣是男人,也許是父子天性,莫名,他就是感覺得到父親的無奈。「是否能讓我知道你的理由呢?」
「他還能有什麼理由?」官鳳君心有不甘。「我已經看透他了,你還對他存有希望嗎?」
「何妨聽聽呢?」官容寬心平氣和的說。其實他對於現在的心境能如此舒坦也十分訝異,他該恨的不是嗎?可是不知怎麼,他提不起一點恨的情緒。
南官修塵眼中掠過一閃即逝的訝異和感激,微微一笑,「到裡頭坐坐,我再告訴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