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苦惱地緊蹙額眉,緩緩將她放到床上,接著坐在床尾,專注地為她脫去鞋襪。「怎麼總叫我牽腸掛肚呢!」
吉蒂微睜開眼,蘭樕恍惚地看著她,卻又不是看她,喃喃的自言自語——
「這真的只是責任而已嗎?我越來越疑惑,如果對吉人動過心,就不可能再愛上你,那你佔滿我所有的思緒,讓我滿腦子都是你,又怎麼說呢?」
吉蒂酒意頓時醒了七分,咬牙望著他,索性坐起身子。
「你滿腦子都是我嗎?」怎麼會?
蘭樕迎上她迷惑不安的眼神,低頭朝她靠近,回以一個悠長的吻。
輕輕碰觸她的唇,徐徐廝磨,吮著下唇,接著將她完全吞沒。
他伸手托住她後腦,吻得十足霸道,極其佔有,舌尖與她恣意纏綿,另一手攬住她後腰,似要將她完全揉入體內似的緊緊壓向他。
「你這個磨人精,」他陡然放開他的唇,氣息濃烈地低語,「本來還笑嘻嘻的,忽然間冷漠得嚇人,為什麼讓我捉摸不定,為什麼要說那些傷人的話?你對我,就連一點真感情也沒有嗎?」
那一日,她忽然身姿曼妙的奔向一名侍從,揮灑雙劍,劍尖迅雷不及掩耳的抵向他咽喉,暈紅的俏臉,笑如春花。
他遠遠看著,目不轉睛看得愣住了,站在原地幾乎動彈不得。
有一回在惠家,他向她求親那晚,她也曾這樣……勾引他。
她怎麼……她不曉得,那些舉動只有對他才可以嗎?怎能隨意指著陌生男子……
侍從在她翩然離去時,眼角餘光仍然留在她身上,可惡的東西。
生平從未有過的嫉妒不平,又加上聽見她開口說話,他簡直氣炸了。
她到底是如何看待他這個丈夫?
到底打算置他於何地?
連日來,他神思恍惚,需得借助公文卷宗和酒液才能入眠,卻聽說她日日逍遙,極是悠閒愜意。
他總算嘗到苦楚了,最難消受情滋味,原來如此折騰人。
再熱烈的擁抱也嫌不夠,他鬆開她衣帶,推她一併倒向床褥,抑鬱惱人的情愫瞬間迸發出異常飢渴的情慾。
他想要她,想佔有她直到她完全溶入他懷裡。
「別再說什麼各取所需,別再說那些傷人的話……」
吉蒂意亂情迷地嬌吟,在他身下逐漸裸裎。
他說想念她,她是不是醉瘋了?抑或是在作夢……一場很美很美的夢。
他的懷抱那麼堅實,那麼溫暖,很在乎的凝視她,飽含情慾的愛撫和以往有些不同,佔有她的姿態彷彿深受折磨,而她是唯一解放他的解藥。
「你真的……愛上我了?」
她如夢似幻地囈語,低垂星眸,動情嬌喘。
熾熱的身軀緊密廝纏,他撫摩她後頸,翻轉她微汗濕潤的臉龐,在她耳畔火熱喘息,「……我愛你,我愛你。」
耳朵一陣酥麻,她哆嗦著,美眸驟亮,伸手摟抱他頸項,主動吻上他的唇——一如他曾經對她做過的,更加激切百倍的回吻。
***
「我從小就很嫉妒姐姐。」吉蒂忽然語出驚人。
雖然已經很晚了,偏他們都睡不著,彼此間耳鬢廝磨,叨叨絮語。吉蒂說了許多自己小時候的趣事,說著說著,無端端忽然衝出這一句。
這是她內心深處最隱晦私密的秘密,除了蘭樕,她還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當然,她的家人、姐妹們也從沒有聽說過。
蘭樕順著她的長髮,未置一詞,吉蒂枕著他的手臂,卻是自己說了。
「你不知道,我爹爹,我姨娘,他們每個人都好偏心,凡買給我的東西,姐姐必定也有一份,凡要給姐姐的,卻往往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和姐姐只差一歲,什麼都被拿來比,特別覺得委屈。」
尤其她和吉人,根本是天南地北的兩樣人物——一個粗魯,一個文靜,一個舞刀弄槍成天打架,一個撲蝶繡花吟詩彈琴,把她們放在一起比較,怎麼公平呢?
「吉祥她,年紀又小了我兩歲,從出生就已經習慣這種事了。她另有心事,雖然年紀最小,卻最孤僻,不大和我們纏在一塊兒玩,因此沒有比較的心思。說來說去,只有我最小家子氣,最愛偷偷鬧彆扭。」
蘭樕靜靜的聽到這兒,不禁臉露尷尬。
「那我……豈不是……」讓你更加受傷了?
「就是啊,連你也喜歡姐姐,氣死我了——」
吉蒂眼波流轉,巧笑倩兮橫他一眼。蘭樕望著她微微一笑,俊顏恍如美玉生光,她臊紅了臉,又垂眸歎息。
「其實我很喜歡姐姐,從小到大感情也很好,只是真的很討厭那些不公平,大小眼對待我們的……他們全都好過份,偏心成那樣,自己卻渾然不覺。我哪有什麼不好的?只是我跟姐姐不一樣罷了,他們這樣欺負人,我也沒地方發作,因為他們全是我最親的親人,唉……」
不算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卻是最最困擾她的。
她居然跟自己的大姐吃醋,背地裡偷偷埋怨,連她自己也很唾棄自己,因為太丟人現眼了,她從不對任何人提起,可……
蘭樕不是任何人,他是……他是……
她咬唇認真凝視他。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能不能老實回答我?」
「你說吧!」
蘭樕溫柔撫順她額頭上的細發,唇角漾起一抹令人炫目的微笑。
吉蒂苦惱地皺了下眉,思索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好,我和姐姐……哪一個比較美?」
「你。」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嘻,」她笑彎了眼,「那我和姐姐……哪一個比較體貼善良?」
「也是你。」他斬釘截鐵,完全不假思索。
好,她再問:「如果有機會讓你再選一次,你要娶我還是姐姐?」
「當然還是你。」蘭樕理所當然地瞠目而視,彷彿她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她眼睛閃閃發亮的,戳他的胸膛,咯咯笑問:「為什麼是我?」
他柔情地擁她入懷,呵護地將她圈在懷裡,低語:「以後我只管偏心你,不管誰說什麼,最好的都是你。」
「騙人精,一堆謊話,叫人怎麼信呀!」
吉蒂笑著捶打他,笑著笑著,不覺淚流滿面。
他是唯一一個說要永遠站在她這邊的人,不管誰說什麼,他說,最好的都是她,他……他真的這麼說了嗎?
「我們成親前,我曾經去拜訪過你姐姐,還記得嗎?」蘭樕笑說。
「當然記得,你們到底說了什麼?」吉蒂抓著他手臂問。
他難得朝她扮了個鬼臉,說:「我向她承認,其實我心裡戀慕她,然後告訴她,我會一輩子對你很好。」
「什麼?!」她倒抽一口涼氣,大姐都知道了,天……
「你姐姐氣得差點兒沒暈過去。」
蘭樕難為情的苦笑,又說:「我們成親那日,又在迴廊上遇見她一次,她心疼你,心疼得當場哭了。若非我告訴她,皇上已經金口賜婚,反悔恐怕招致欺君之罪,她定會把聘金甩到我臉上,寧死也不讓你出嫁。」
「哼!」吉蒂橫他一眼,冷冷嗤道:「我姐姐疼愛我,我本來就知道,不必你替她說好話。」
「我不是為了吉人,而是為了你才說的。」他再度擁緊她,柔聲道。
吉蒂靜靜地伏在他胸膛,聽著他起伏的心跳,闔上眼,漸漸有些倦了,意識模模糊糊的飄浮著、幻想著……
蘭樕他,真的可以完全忘記大姐嗎?他還留著吉人的手帕,如果不是難以忘懷,何必留著它呢?想問,偏偏開不了口……
萬一她問了,他卻回答不了,那怎麼辦?
她揉揉眼睛,打著呵欠,又問:「我已經說了好多我的事,可是都沒聽過你的,高中狀元後,人人都盼著衣錦返鄉,你的故鄉在哪裡?你是怎麼長大的,你爹爹呢?」
「想聽故事嗎?」蘭樕朝她淺笑著,她累了,該睡了,好吧……他就來提供一個床邊故事,可能很精彩,也可能很無趣。
「我的親人……除了我母親,還有許多尚在人世的,只不過,他們都不算我真正的親人。」
「你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啊?」吉蒂酥胸起伏著,呼吸逐漸平緩。
「她嘛,長得極美,是出身儒學望族的千金小姐,閉月羞花,有傾國傾城之貌,就像吉人那樣。」
「嗯……」
她闔著眼睛,蘭樕沉穩低柔的嗓音迴盪在她耳邊——
「有一年,家中來了一名貴客,他氣宇不凡,令我母親一見傾心,我母親隨後和他珠胎暗結,那人卻說他必須走了,臨走前,他承諾會再回來,結果卻一去不返,我娘腹部一天天隆起,被我外公知悉,於是將我母親趕出家門。
「從此,我娘就只剩下腹中胎兒,前程茫茫,無依無靠,沒想到這時候又遇上一批殺手狙擊。
「我娘抱著肚子倉皇逃入一處民宅,受驚嚇而早產,那批殺手花了一番工夫追來,接近屋子正要下手,這時忽然聽見嬰兒啼哭和我娘哭叫的聲音,其中一名殺手心軟了,便殺死自己的同伴,護著我娘逃亡。
「我、我娘和殺手,三個人從此相依為命,直到我娘辭世,殺手於是不告而別……至於外公那邊的世族,我從未見過;親生父親對我而言也很遙遠……他們都只是血緣上的親人,卻都不是我真正的親人。」
「我就是親人,我爹、我的姐妹也都是你的親人,你可別忘了。」吉蒂抱著他手臂,懶洋洋地賴在他身上,意識越來越渾沌。
「我知道。」蘭樕笑著為她拉上錦被,在她額上烙下一枚吻印。
夜深了,作個香甜的美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