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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游 第二章 女身離去無人知 作者:蕭十一
    對臨仙樓內後來發生的事,李去非師徒自然一無所知。轉過街角,李去非越走越磨蹭,再勉強走了幾步,便開始拖長聲調叫喚:「乖徒兒……好徒兒……親親愛徒……趙梓樾小子!」

    前方的趙梓樾終於回過頭,俊美的臉上木無表情,淡淡地道:「公子有事吩咐?」

    「說過了,要叫『師傅』。」李去非乾脆不走了,沒骨頭似的倚住牆壁,抬手掩口,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有氣沒力地道:「乖徒兒,你師傅我走不動了,歇會兒再走。」

    走不動?趙梓樾抬眼望了望後方不足二十丈遠的臨仙樓,再看向擺明耍賴的李去非,也不噤菕A倒回去蹲在他身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李去非裝傻,「什麼意思?」

    「……」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乖徒兒,你知道師傅我一向駑鈍,最不會猜人心思,萬一猜錯了,你又因為對師傅我的敬愛不肯指明,以錯為對,豈不是大大傷害咱們師徒感情……」

    「……公子,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必須趕在城門關閉前出城。」

    趙梓樾打斷李去非廢話的聲音仍然平板,聽不出生氣或者其他情緒。李去非抬頭望了眼欲墜未墜的夕陽,乖乖趴到趙梓樾背上,一面仍不滿地嘟囔:「是『師傅』,『師傅』!越來越不可愛了,年紀輕輕就陰沉得像個老頭兒,白長得那麼漂亮!師傅我真心痛啊,想當初你是多麼純真活潑的孩子,不管師傅我把你扔下河還是倒吊起來,被蜜蜂蟄、瘋狗追、毒蛇咬……有一次摔下懸崖都能生龍活虎地回來……」

    趙梓樾差點一頭栽倒,連忙搖了搖頭,晃掉腦中悲慘的童年回憶,托著李去非站起身。

    李去非很輕,但被他軟綿綿的身體緊緊貼住,感覺有點奇怪。趙梓樾忍不住回頭看他,眼角卻瞄到一閃而過的藍影。趙梓樾頓了頓,裝作一無所覺地回頭,邁開大步向前行。

    他的記性很好,在臨仙鎮待的時間雖不長,地形卻已熟悉,故意從正街穿到偏街小巷,來來往往兜了四五個圈子,終於拋掉了「尾巴」。

    確定沒人跟蹤,趙梓樾又穿了幾條小巷,回到正街,前方不遠處停著租來的不帶車伕的馬車。

    李去非似乎嘮叨累了,不知何時沒了聲音,趙梓樾背著他走到馬車前,拉車的馬兒見到陌生人,驚得倒退兩步,噴了兩個響鼻,警戒地瞪住兩人。

    李去非拍了拍趙梓樾的肩頭,趙梓樾放他下地,上前挽住馬韁,李去非打起車簾,鑽進車廂。

    車廂內光線陰暗,李去非根本不用眼睛,抽了抽鼻子,循著香氣在角落裡一堆包裹中毫不猶豫地提出一個,打開。果然,包裹裡面塞滿了臨仙鎮特產的各色糕點,正是趙梓樾今天一整天搜羅的成果。

    聽到車廂內傳出的心滿意足的歎息,趙梓樾頭也不回,一直向下撇的嘴角卻微不可覺地向上彎了彎。

    放下隔斷外人視線的車簾,趙梓樾坐到車伕的位置上,輕喝:「駕——」熟練地操縱起馬車,蹄聲得得,載著兩人離鎮而去。

    出了城,東西各有一條官道延伸出去,趙梓樾揚聲問道:「公子,我們走哪邊?」

    車廂內沒有回應,趙梓樾回過頭,透過車簾縫隙看進去,李去非把他們的包袱疊在一起,舒舒服服地倚在上面,手裡拿著那本《龍陽十八式》,旁邊放著各色點心,就著夕陽餘光一邊讀書一邊嚼個不停。

    趙梓樾轉回頭,看了看兩條路,覺得西邊的路比東邊的路路面更平整,於是抖動韁繩,駕車拐上西邊那條路。

    行出不多遠,天已經完全黑了,趙梓樾點著火把插在車頭上,放慢馬車的速度,打算再走一段,然後找一處合適的地方停下來過夜。

    火把的光搖曳不定,拉出忽長忽短的陰影,官道兩旁的樹木頂著滿樹枯枝敗葉,在夜風中簌簌作響。

    「誰?」趙梓樾低喝,揚手一鞭甩向右方的樹叢。

    馬鞭劃過空氣的風聲戛然而止,鞭上傳來拉扯的力道,趙梓樾牢牢握住鞭柄,不動聲色地盯住樹叢。片刻後,枝葉分開,一人一馬緩緩走了出來。

    騎在棗紅馬上的藍衫男子面容平凡,屬於丟在人堆中就找不著的路人相貌,神情更是老實憨厚,笑起來露出八瓣白生生的牙齒。

    男子放開趙梓樾的鞭梢,拱了拱手,笑容可掬地道:「在下陳九,小兄弟你好,怎麼稱呼啊?」

    趙梓樾斜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腰間用布裹紮的長條狀物上停了一停,也不答話,抬手收回馬鞭,拉扯韁繩,馬兒「灰」一聲,小跑步拉著馬車前進,將陳九拋在後面。

    陳九並不氣餒,催動坐騎追上去,又道:「相逢即是有緣,深夜趕路不安全,我們不如結伴同行,也能互相照應。」

    他從坐騎上探過半身,笑呵呵地盯著趙梓樾,眼睛裡卻毫無笑意。趙梓樾終於抬眼看他,俊美面孔仍是木無表情,冷淡地道:「不用了,我們不同路。」

    「小兄弟說笑了,這條路直通嘉靖城,走這條路的人目的地都是嘉靖城,我們怎麼可能不同路?」

    趙梓樾不耐煩地微微皺眉,正要再拒絕,身後先一步傳出聲音——

    「好香!什麼東西這麼香?啊,是牡丹園的芝麻酥!」

    「忽喇」一聲,車簾被掀開,李去非鑽了出來。

    李去非這麼冒冒失失地出現,陳九怔了一怔,他所收到的情報裡,此人聰明絕頂、行為謹慎,凡事算無遺策,似乎不該是這個樣子。

    他頓了頓,堆出滿臉憨厚笑容,拱手道:「在下陳九,見過公子。請問公子貴姓?」

    李去非沒答話,也沒有還禮,瞪大一雙黑白分明女人似的眼眸,眼珠子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又一圈。

    陳九的笑容掛得久了,漸漸變得僵硬,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心裡也越來越忐忑:難道他看出了什麼?

    想到以此人的聰明,就算看穿自己也不算意外,陳九再也笑不下去,心一橫,伸手握住劍柄。

    「在哪裡?」忽然響起的聲音差點讓陳九受驚之下拔劍出鞘,他吞了口口水,戒慎地望向問話的李去非,「什麼在哪裡?」

    李去非的目光又在一人一馬身上溜了一圈,慢吞吞地道:「牡丹園張師傅的獨家秘製,酥脆香甜、入口即化的極品芝麻酥,你藏在哪裡了?」

    「……」陳九石化了半晌,等到終於能夠動彈,身體還有些不聽使喚。陳九動作僵硬地打開馬背上的包裹,取出那小袋自己一時興起購買的芝麻酥,本想遞給李去非,轉眼卻見那美貌少年不知何時下車走到近前,仍然面無表情,從他手裡接過芝麻酥,轉身交給車上的李去非。

    芝麻酥一到手,李去非馬上樂得眉開眼笑,笑瞇瞇地對陳九道:「陳兄是吧?在下李去非,今天能夠結識陳兄實在三生有幸!幸何如之!此去嘉靖前路漫漫,陳兄騎馬肯定累了,不如到馬車上歇息片刻,我&*¥#@%……」一番還算得體的話說到後來變成含混不清的嘟囔,李去非迫不及待地打開袋子取食,腮幫被芝麻酥塞得鼓起來,臉都變了形。

    陳九再一次無法自制地瞠目結舌——這、這難道真是那個傳說中的人物?還是他的判斷有誤,根本認錯了人?

    李去非又再熱情地請他上馬車,嘴巴沒空說話,不斷做出邀請的手勢。陳九當然不會拒絕送上門的好機會,含笑點了點頭,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

    李去非先進了車廂,陳九撩起車簾,正要鑽進去,忽然心中一動,瞥了一眼那名令他感覺高深莫測的少年。

    趙梓樾坐在車伕的位置上,左手挽著韁繩,右手執鞭,火把的光在他白玉般的臉孔上跳躍,美則美矣,卻刻板得不像活人。

    陳九進了車廂,車簾落下,微微搖晃。

    趙梓樾的表情仍然沒有變化,右手輕輕甩了個空鞭,馬兒甩了甩頭,邁開腳步緩緩前行。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進,陳九坐在一角,背靠著車壁,從進來開始,他的眼睛就牢牢定在李去非的身上。

    李去非對他的注目似乎毫無所覺,一邊往嘴裡塞芝麻酥,一邊抽空跟陳九閒聊,不外乎是行路風景世事新聞之類。單聽他說話,不看他吃得滿嘴芝麻的可笑模樣,和陳九平日偶遇的普通旅客也沒什麼大的不同。而且,雖然李去非的臉像女人,但他長著喉結,而且胸部平坦,一襲白衫空蕩蕩地掛在身上,舉手投足也半點不帶脂粉氣。陳九越是觀察他,越懷疑自己真的找錯了人。

    一小袋芝麻酥很快見底了,李去非拚命撐開袋口,低下頭往裡看,差點沒把臉埋進去,陳九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道:「我包袱裡還有芙蓉糕……」

    話沒說完,馬車忽然一下劇烈的顛簸,陳九覺得整個人都被彈跳起來又落回車上,李去非乾脆一頭栽進他懷裡。

    李去非撞過來的時候,陳九本能地要閃避,以他的身後,即使狹窄的車廂也能從容避開,但他心念轉動,身體不偏不倚,任由李去非撞正他的胸口。

    「李公子,你沒事吧?」陳九吸一口氣,胸口些微的疼痛立刻化解,他假意去扶李去非,雙手在他胸前胡亂摸索,不出所料,李去非的胸膛和目測一般平坦。

    「我沒事。」李去非抓住陳九的手,慢慢地坐直身,頭撞得有點暈,他晃了晃腦袋,兩眼發亮地望著陳九,道:「陳兄剛才說芙蓉糕……」

    又一下顛簸,馬車似乎硌到大塊石頭,車內的兩個人都失去平衡,同時向側邊傾倒。

    陳九墊在下面,李去非的身體壓在他身上,這一下砸得不輕,連陳九也差點岔了氣。

    他順過氣來,李去非還軟軟地趴在他身上,他的手正巧在李去非腿間。陳九假裝掙扎起身,手順勢在李去非腿間拂過,碰到了他以為絕對不會存在的東西。

    陳九心下一沉,他果然認錯了人。

    一旦確信這點,陳九立刻失去跟李去非耗下去的興致,他半拖半扶地把李去非從自己身上弄起來,丟下一句:「在下突然想起還有要事待辦,先行一步。」他動作迅速地鑽出車廂,躍上跟在馬車畔的棗紅馬馬背,也不跟趙梓樾打招呼,一提馬韁,那馬也不嘶聲,載著人撒蹄飛奔,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又過了一會兒,李去非打起車簾,向陳九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歎了口氣,失望地道:「就算要走,也該把芙蓉糕留下啊……」

    趙梓樾回過頭,與平日相同的面無表情像是李去非的臉根本沒有被芝麻畫成花貓,他淡淡地道:「包袱裡有芙蓉糕。」

    「哪裡哪裡?」李去非大喜,飛快鑽回車裡,車廂內立刻又傳出稀里嘩啦乒裡乓啷各種怪聲。

    趙梓樾穩坐在車伕的位置,側頭聽了一會兒,直到插在車頭的火把燃到一半,發出細碎的「辟辟啪啪」聲響,火焰跳躍得更歡。

    他慢慢回過頭,心道:幸得李去非易容術高明,又精於醫術,才能把男子的身體特徵偽造得足以亂真,才能瞞天過海,沒有被揭穿……她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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