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出門前他的心情不錯,還開她玩笑、捉弄她,途中她和邵凡齊的眼神廝殺,他也在一旁看得很樂啊……他到底怎麼了?花色納悶不已。
難道是她昨晚點太多東西了?他沒那麼小氣巴拉的吧!
「色色……」聲音不遠不近,好像隔了層什麼東西。
「嗯?」她漫應了聲,思緒還未歸位。
「色色,你……」聲音有些凝重、有些擔憂、有些小心翼翼,「是不是……便秘?」不然怎麼在廁所裡一待就是半個小時?
「什麼?」坐在馬桶上的花色一愕,反應不過來。
便秘不是絕症,但是沒有辦法順暢排泄的感覺很痛苦,後績也會衍生出許多大大小小的毛病,黃樂苦口婆心地勸道:「你應該早點去看醫生,要不然得痔就不好了。」
得痔?她沒有啊!「你誤會了……」
「很多人都有便秘的困擾,你不用不好意思。」黃樂安慰她說。女孩子的面皮總是比較薄,早期有症狀的時候經常因為害羞延誤就醫治療的時機。
花色自馬桶上起身,把門打開,「我真的沒有……」
黃樂沒有回頭,從鏡子裡的反射看見衣衫整齊的花色,一臉狐疑。
「我沒事。」她走出來。
「那你幹麼在廁所裡待那麼久?」雖然公司裡的廁所一向很乾淨,但是也沒有人會把它當成咖啡廳裡的雅座吧。
「有很久嗎?」她裝傻。
黃樂興味盎然地打量她,「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在想什麼?」
「哪有!」她裝蒜。
「跟那個神秘帥哥有關?」一定是的,她從沒見過花色這麼……反常。
「沒有!」她一口否定。
「你的否定太急、太快、太絕對,肯定有鬼!」黃樂笑瞇了眼睛,忽然想起自己跑到廁所來找她的原因,「啊!對了,組長剛剛來找你,要拿那份『天宇』的報告,你做好了沒?」
「啊!」花色驚呼了聲,臉色一變地怨她,「你剛剛怎麼不早點說!我會被你害死……」
「組長要你等一下把報告E到她的信箱去。」
那份「天宇」的報告她還沒做好,而離下班時間只剩下三十分鐘了,她一點都不想留下來加班啊。
黃樂望著花色急急忙忙衝出廁所的背影,喃喃地道:「還說沒有心不在焉!騙誰啊……」
她很想見見那個英雄救美的神秘帥哥,不曉得什麼時候她的心願才能實現?
花色喘著氣坐回辦公桌後努力奮戰,幸好,「天宇」的報告只剩下最後收尾的部分,她才能在三十分鐘內完成。
辦公室內的同事陸陸續續離開。
她將報告媚兒給組長,然後備份存檔,關掉電腦。
「搞定了?」
「嗯。」她伸了伸懶腰。
「走吧,下班了。」黃樂在等她。
花色收拾好私人物品,提起隨身包包和她一起離開公司,搭乘電梯下樓。
「快點從實招來,你和那個神秘帥哥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進展到什麼地步?花色完全答不出來。她是人家花了一百萬請來演戲的假未婚妻,哪會有什麼發展?更何況,他還要求她必須對這件事保密,所以她不能說。
雖然他沒有註明,倘若她不小心把這件事洩漏出去要賠償他多少錢,不過她可沒錢能賠了。
一直得不到滿意的答覆,走出商業大樓後,黃樂停下腳步逼問:「色色,我們還是不是好朋友啊?你竟然連我也瞞?」
「我——」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突然被人打斷。
「色。」一個好聽的男中音傳來。
這個聲音……花色愣住。
黃樂瞪大眼睛,以她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瞧見說話的那個男人——一名長相俊美、卓爾不群的男子正踩著優雅的步履朝她們走來。
他他他……好帥!黃樂看直了眼。
花色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你……怎麼來了?」
他人高腿長,幾個步伐就來到她們面前了,「來接你下班。」眸光掃過她身旁的女子,他禮貌地淺笑頷首。
「噢。」雖然明知道他的體貼溫柔、深情寵溺都只是演戲,她的心跳卻漏了一拍。
黃樂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好,我……我是色色的同、同事。」
她還沒想好該怎麼介紹段然,「呃、他是……」
「你好,我是段然,色的未婚夫。」
未、未婚夫?黃樂的下巴差點闔不上。色色什麼時候訂婚了?
花色錯愕地望著他。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不過他搞錯了吧?是她要在薇薇面前扮演他的未婚妻,而不是他以她的未婚夫身份出現在她的生活圈裡,好不?
黃樂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以手肘頂了頂她,促狹地道:「有這麼帥的末婚夫,難怪你要把他藏起來。」
「……」張了張口,她無言以對。
段然閒適自在地接受黃樂的讚美,「謝謝。」頓了下,他發現花色的不自在,立刻貼心道:「我到車上等你。」
她點點頭。
黃樂收回目光,「色色,你也太會保密了吧!」
人明明不是她殺的,她也只能認了。
「那……那個英雄救美的神秘帥哥怎麼辦?」厚,左右逢源呢,真叫人眼紅嫉妒啊!為什麼她就沒有這種好運?
「就是他。」誤會就誤會吧。
「……什麼?」黃樂的反應慢了半拍。那、那也就是說,神秘帥哥和色色的未婚夫是同一個人!
所以,在PUB那一晚,他以英雄之姿替色色解圍之後,他們兩個就一見鍾情,然後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這會不會太戲劇化、太羅曼蒂克了啊……光看那迷濛的眼神她就知道,黃樂的腦袋裡現在肯定是裝滿了粉紅色、浪漫得冒泡的美麗幻想,但事實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黃樂擺了擺手趕人。「你的未婚夫在等你,快去吧!拜拜。」她這個人很識相的,才不會當顧人怨的電燈泡。
「明天見。」花色轉身朝段然的車子走去。
坐在駕駛座上的段然傾過身打開另一邊的車門。「上來吧。」
她乖乖坐上車,「你來這附近辦事情嗎?」所以順道過來接她。
他淡淡一笑,熟練地將車子駛進車陣中。「我不能是特地過來接我的未婚妻下班的嗎?」
熱氣瞬間攻陷了她的雙頰,她明明知道他說的話和來接她下班的貼心舉止都是在演戲,她的心卻還是不爭氣地動搖了,某一個角落悄悄地淪陷了。
花色哈哈地笑了兩聲,掩飾心動的痕跡。「你是演戲演上癮了嗎?」現在車子裡只有她和他兩個人,沒有必要說那些會讓人誤會的甜言蜜語吧。
再者……「你不是說這件事要保密?」
「要保密的是演戲這件事。」
好吧,出錢的是大爺,大爺說了算,不過現在本末倒置了吧!「按照劇本,是我要在薇薇面前扮演你的未婚妻才對,而你沒必要也不應該出現在我的生活圈裡,擾亂我原本平靜的生活啊。」
沒必要?她的口吻好似他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不應該?擾亂?段然微擰著眉。他被嫌棄了嗎?
花色忽然發現,「這不是回家的路,我們要去哪裡?」
「薇薇約我在『布拉格廣場』見面。」
她還以為他真的是特地來接她下班的,原來……並不是。「好戲要開演了。」
她選擇漠視心底那一絲淡淡的失落。
她收了一百萬,扮演他的未婚妻一個月,只是演戲,時間到了,她和他就會各自回到原本的人生軌道上,不會再有交集……這是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的事實。
她應該管好自己的心,不應該對他有不切實際的期盼,這樣對他或對她都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來得及嗎?
上一次來,她被那個白目傢伙氣得無暇欣賞。
「布拉格廣場」的外觀看起來像是一座童話故事裡的美麗城堡,沭浴在燦爛的夕陽餘暉中透出如夢似幻的光暈,耀眼迷人,如果下一秒有個俊美絕倫的王子和飄逸脫俗的公主走出來,她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
「走吧。」段然率先下了車,走向另一邊。
花色主動地挽住他的手臂,「好。」她不想讓薇薇還對他存有希望,妄想能回到他身邊。
他微訝地轉頭看她,「這樣……該罰多少?」除了牽手以外的肢體接觸都算逾矩,他沒忘記,只是記不得該罰多少錢。
「不必罰。」是她主動勾住他的手臂,罰誰啊!
「哦!」他挑起眉。
「但是如果你要發獎金給我的話,我也不反對就是了。」她仰起臉看他,眼中熠熠生輝。
他忍不住笑了,「回去之後再論功行賞。」
她仰著臉看他,露出白皙光滑、線條優美的性感頸項……這樣的姿勢很適合接吻,他只要轉頭俯下臉就可以……順應心中的想望吻住她。
心,心中的想望?吻住她?他想吻她……侍者迎上前,「段先生,薇薇小姐已經在包廂裡等很久了。」
「嗯。」笑容倏地淡去,段然只是應了聲。
花色很快就發現,侍者仍是將他們帶往上一次的那間包廂。
還說偶爾才來,連專屬的包廂都有了,他肯定是VIP,以前常常帶薇薇來嗎?
侍者推開包廂的門。
「然,我好想你……」包廂內的薇薇一聽聞開門聲,立即輕啟紅唇傾訴相思之苦。
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用這種充滿感情的輕柔嗓音低低訴說著思念,肯定有許多男人前仆後繼,願意為她赴湯蹈火。
那——正主兒呢?
花色沒來得及偷看段然臉上的表情,便又聽聞薇薇音調微揚的說道:「她來做什麼?我只約你……」
如果眼光可以置人於死地,她現在肯定已經萬箭穿心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所以我要她陪我來。」他體貼地替花色拉開椅子,待她入座後,才在她身邊的位子坐下。
「我不歡迎她。」看著原本屬於她的溫柔體貼如今給了別的女人,她又心痛又悔恨又不甘。
段然立即起身,「色,我們走……」
花色正要站起來。
薇薇連忙出聲阻止,「然,你別走!」
「既然你不歡迎色,那麼我和她一起離開。」
「等等。」為了留下他,她不得不妥協,「來都來了,就一起坐吧。」
兩人又重新入座。
「麻煩你,餐點可以上了。」薇薇先朝侍者吩咐,而後好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來也不曉得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我只點了我和然愛吃的菜。」
她是故意向她示威的吧!用她和段然共同擁有的過往,將她排除在外。「沒關係,我不挑食。」
「上次打包回去的蜜汁脆皮豬腳好吃嗎?」他當然也明白薇薇的心思,淡漠地不予回應。
花色點點頭,「即使是隔天再微波過,還是很好吃。」
打包?然竟然為了她在「布拉格廣場」打包菜尾,會不會犧牲太大了!薇薇的胸口盈滿無處宣洩的氣憤。
「今天要不要點一份來吃?還是想嘗嘗其他的餐點?」他只將注意力放在花色身上。
「試試新的菜色好了。」她意有所指地道:「我以前很喜歡吃羊肉,現在卻不喜歡它的味道了。」人的喜好是會隨著時間而改變的。
「紅酒蔬菜燴牛膝,如何?」
「好。」
「然,你還記得嗎?」薇薇不甘受到冷落,「我們去年在北海道過聖誕節,雖然飆著銀白色的雪花很浪漫、很漂亮,可是真的很冷呢!」
他怎麼會不記得!去年他忙著公司的事,忙得沒有時間陪她,好不容易才排開所有的公事,挪出時間陪她去北海道過聖誕節。「那個時候你和子傑就已經在一起了嗎?」
她的面色微微一僵,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段然的眼中閃爍著瞭然的光芒,她什麼都不用說了。
「然,我知道我做錯了……」莫名的惶恐順問攫住了她的心,「我只是太過孤單寂寞才會一時迷失……」
「既然子傑能慰借你的孤單寂寞,」不惜背叛他的信任、傷害他,「那你和他就去過你們的日子。」但能不能別再來打擾他?自從她背叛他後,他就已經放下對她的感情,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了。
「我不要!我不愛他——」
「不要說出會讓我看不起你的話。」他冷淡地打斷她的話,握住花色的手卻很溫柔。
「我和花色預定在月底訂婚,屆時也歡迎你和子傑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宴,給我們祝福。」
訂婚?「怎麼可能?我不相信!」
「我會把訂婚宴的請帖寄給你。」
「你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愛上她?這一切都是演戲,對不對?沒錯,就是這樣。」
「你要……」怎麼想不關他的事。
「然……」
兩人同時間開口。
段然聞聲轉過頭。
花色抬起手攬下他的頸子,順勢送上自己的唇。
他的愕然在彼此唇瓣貼合的瞬間蒸發了,不自覺地攫取了主動權,加深了這個吻,細細品嚐她柔軟甜美的唇。
他的氣息乾淨清爽而迷人,他的吻極其溫柔卻又帶著炙人的火焰,輕輕啃咬著她的唇瓣,挑情的舌采進她的嘴裡嬉戲糾纏,她的血液裡彷彿被放了火,只能無助地溶化在他親暱的吻裡。
直到兩人都氣息紊亂,他才離開她的唇瓣。
腦袋幾乎完全當機,花色雙頰嫣紅,心臟在狂跳著。幸好此刻是坐在椅子上,否則她肯定會腿軟跌到地上去。
段然的眸光掃向薇薇,「這樣你還認為我們是在演戲嗎?」
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罷,她管不了那麼多,只要他對她還有一絲感情,她就不會輕易放棄。「然,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他要怎麼給她機會?很多事情一旦錯過,就再也無法挽回了。「這樣的情況你早該預見的,我不懂你還想挽回什麼。」
「我可以把孩子拿掉,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她激切地道。
「孩子是無辜的!那也是你的骨肉啊……」花色不可置信的說。她怎麼可以說得如此簡單?彷彿只是要踢走一塊絆腳石,而非扼殺一條生命。
「然對我還是有感情的,只要沒有這個孩子,我們就可以……」
「可以怎麼樣?」他淡然地挑起眉。
察覺到段然的冷淡,她驀地慌了、怕了,她真的要失去他了嗎?
她不相信他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了,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她該怎麼做、她該怎麼做才能把然留在她的身邊?
「在你能整理控制自己的情緒之前,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起身,段然順勢牽著花色的手,「吃完飯再回去,我會吩咐櫃檯記在我的帳上。」
他要走了、他要走了……「然,我唔……」她發出難受的低吟。
腦袋還不及思索,身體已經做出反應了——他腳下的速度一滯,回眸。
「唔……」見狀,薇薇呻吟得更大聲了。
「你怎麼了?」
她一手按住腹部,「我的肚子……好痛……」
剛剛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肚子痛?
「我打電話叫救護車。」花色立即掏出包包裡的行動電話,正要撥號。
「不、不要……不要叫救護車……」眼底跳出一絲懊惱,薇薇急促地喘著氣,「然……你、你送我……到醫院去,拜託……」
按下撥出鍵,不經意捕捉到薇薇眼底一閃而逝的懊惱,她是……花色不假思索地脫口道:「然,讓救護車送她去。」
段然鬆開她的手,語帶譴責地道:「現在不是計較那些無聊的事的時候,救人要緊。」
計、較?這兩個字像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心,她的臉色微微一白,愣愣地看著他抱起薇薇朝門口走去。
「我送她去醫院,你先回家。」
薇薇雙手環住段然的頸項,埋在他肩膀上的臉悄悄抬起,朝花色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吧,然還是很在乎我的。
原來在他的心中,她是那種不知分寸、會見死不救的女人!花色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她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就算大家都認為她很摳門,是個一塊錢打二十四個結的樞門鬼,她也無所謂。
反正,嘴巴長在人家臉上,愛說什麼是人家的自由。
但,為什麼段然說的話會讓她……這麼心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