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門口,果然看到了佟至磊。她開心的跑過去,原本一肚子的話要對他說,卻在他冷漠的眼神下化成一道口水吞了下去。怎麼辦?他仍是這臉陰陽怪氣。也許他並不是在等她吧?她惱聲低問:
「等別人嗎?」
他不答。
她又問:「你還好嗎?」
他仍是不開口,一雙眼直看著她。
也許今天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搞不好剛才他工作不力給主管炮轟了三小時才下來。想想,她可不想被遷怒,最好的方法是將兩人隔離起來,不見為妙,過些天再說吧!她悄悄往側方移動,更加肯定他今天一肚子火正在找受氣包好給他洩憤。瞧他一雙眼開始瞇了起來,掩不住凶光的眼緊盯著她身形移動。老天爺保佑,她今天可不想面對一個煞星。
可惜老天爺太老了,有些聽力障礙,聽不到她SOS的呼喚。佟至磊又閃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她來不及退回就直撞入他懷中去了。
從他懷中怯怯的抬高視線,以為他要開始凶她了,想不到卻聽到他一聲悠然的歎息。接著,他扶正她,轉身往人行道走去。
溜之大吉是笑眉的第一個念頭。可是他現在看起來好失意,身為他的朋友,怎麼可以沒一點道義的跑去躲起來?這可不是君子會做的事。可是她沒有面對失意人兼噴火龍的經驗,更不懂如何去安慰別人,只好像個影子似的垂首跟在他身後。在心中努力的想一些古人說過的大道理,她決定等她想全了,再走上前給他上一課有關勵志的課。但是,七拚八湊下來,好像都不怎麼有說服力,書到用時方恨少絕對是指這情形。
他停下來等綠燈,笑眉卻大大吞了口口水,眼光瞥到對街那家她天天光顧的冰店。流了一身冷汗加熱汗,的確需要進去清涼一下以補足失去的水份。
綠燈亮了,佟至磊的右手往後伸來——原來他早就知道她在他身後。笑眉想放又不敢放,他那大手掌可以一下子握得她手掌骨折。要冒險嗎?所有的猶豫不決在他轉過臉來射出的凶光中全部飛走,她連忙伸出左手給他牽著過馬路。他是大壞蛋!從來沒有人會對她這麼凶!她開始抱怨自己剛才為什麼不一逃了之?接下來他恐怕是要噴火了。也好,笑眉苦中作樂的想,如果他在大街上噴火,她可以在一旁收表演費——唉!佛祖保佑。
她以為他會帶她去冰店,可是他卻拉她「經過」冰店筆直往前走去,全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笑眉看得脖子快扭到了,仍收不回眷戀的眼光,口水邊走邊流,幾乎氾濫成了一條河流。佟至磊明明知道她非常想吃的!
「我……我……」她相信她有權利抗議他的不人道。
「閉嘴!」他沒回頭。
生氣的人最大,笑眉決定不與他一般見識——老實說她也沒那個膽。
不一會兒,笑眉相信自己實在有開口的必要,提醒他地球是圓的,如果要走完一圈最少也要花八十天,他這樣走下去可不是辦法。
正要開口,不料佟至磊卻毫無預兆的轉身,塞了一顆牛奶糖到她口中。她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呆,否則他不會大笑。再不然她就只能猜測他氣過頭髮瘋了,才會笑得那麼大聲,他一向很斯文不大笑的。於是,笑眉左看右看,想找公共電話打110,以備不時之需。
「你要去那裡?」佟至磊圈住她。
「叫救護車,順便問問那一家精神病院有空床。」笑眉說完,看到佟至磊再度大笑。老天,他病得可不輕哪!
「你還好嗎?」她擔心的問。
「傻瓜蛋,我真服了你!」他笑得無力,頭埋在她肩膀中。
原來他還好。笑眉知道這男人怪得很,不好瞭解。希望他笑完不會再生氣了。看看四周才知道他們已經來到公園,夏天晝長,五點半天仍亮得很,有些老人在涼亭中唱歌拉二胡;有幾個小朋友在草地上玩耍。
他拉她坐在木製長椅上,仰著頭看天空,又歎了口氣。
「工作不順被罵了?」笑眉斗膽的問著。
「不是,與公事無關。」
很好,他口氣回復溫和;笑眉更放心了。
「私事嗎?欠人家錢無法償還?還是被女人纏身無力擺脫?」
佟至磊對天空翻了個白眼!天可證,他開始後悔愛上這個小白癡了。他真不明白自己打昨天積了一肚子怨氣不平是何苦來哉!這小丫頭根本不懂,也不以為意。原本生得理直氣壯的氣,在她眼中卻是莫名奇妙,她分明仍將他看成普通朋友!他不知道該將她捏死好,還是自己去撞牆好!這根本是還在原地打轉嘛!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有耐性等待,不過得是在她身邊沒追求者的狀況下。在昨晚看到她身邊那個俊朗的男孩後,他全身充滿了危機感。那男孩條件很好,他最先看出的是男孩對笑眉居心不良。笑眉有這樣的追求者他竟然不知道,要不是那男孩無關緊要,就是笑眉認為他佟至磊只是朋友,不必知道那麼多了。
能再這樣下去嗎?這小丫頭實在太讓他憂心了。為了不讓那男孩有機可乘,他只好先下手為強。這丫頭怕他,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消息,用來恐嚇十分有成效。
「想不想學情人接吻?」他問。
笑眉臉上馬上堆起好奇,一點也沒讓佟至磊失望。
「想呀!你要做給我看嗎?可是附近沒有美人陪你接吻,我又看不到好戲。」
「來,你閉上眼想像,聽我的話。」他用可疑的溫柔語氣哄她,打算偷走她的「初吻」。
可惜笑眉一時不察,打算認真投入新遊戲中,聽他的話乖乖的閉上雙眼。
他把臉慢慢湊近她,低語:
「想一想,你的初吻要獻給誰?」
「我的丈夫。」她脫口而出,奇怪的是,當她這麼說時,腦中卻浮現佟至磊的面孔。
「太好了。」佟至磊低笑。
她原想開口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這些問題永遠沒機會說出口了,他……吻了她。
笑眉沒張開眼,只感覺兩片溫熱的唇蓋上她的,然後一股電流由雙唇分散到四肢百骸,她整個人無法動彈了,那吻像是蝴蝶輕逗花蕊,一再留下細碎的碰觸。然後漸漸加深成為輾轉吸吮……他偷了她的初吻……她的人腦告訴了她,可是她卻發現,她並不在意,彷彿天經地義,像等了一輩子似的……她知道……這吻……該是他的。是的,他吻了她,滿足了她的好奇,也讓她領略了無法言喻的美妙感受……然而,新的好奇又升上來,她能不能也回吻他?只能男人吻女人嗎?她偷偷的回應。不料,卻引來他更激烈的探索,他雙手有力的摟她入懷……她想這行為可以理解成他喜歡。
在他終於結束了這一吻後,笑眉發現自己感覺好虛弱,肺部仍處在缺氧狀態……她的臉一定紅透了……但一雙眼仍直視著他,有著小小的指控:
「你沒有預告!」
「是呀!我與你一樣震驚。」他表情好無辜。
「怎麼說?」她又好奇了。
佟至磊捧著她小臉,很清晰的開口:
「原本,我這吻也是要留給我未來的愛妻的。現在,我想,我們得共同商量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什麼?」她發現她不懂他在說什麼,他的口氣好像他也吃虧很大。可是明明是他主動的,應該只有她吃虧才是吧?主動出手的人有什麼資格用指責的口氣面對她?
「喏!你的初吻要給你丈夫,我這吻要給我妻子,這一男一女的情況下,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兩全其美的方法了而且我們彼此也都不吃虧。」
笑眉瞪大了眼,嘴巴大張卻說不出話……老天……他在說些什麼呀!
「你要與我絕交,假裝兩人從未認識?可是那樣就能讓別人相信我們沒有接吻嗎?我倆都心知肚明呀!」
看來她的確是個白癡,佟至磊下巴險些掉到地上去!他相信,愛上她是上帝慈悲的旨意,不忍她孤寂一生當老姑婆。
「我是說,我——們——結——婚——吧!」他幾乎叫破她耳膜。
要不是他有先見之明摟住她,她一定會跌到地上。笑眉呆住了。他……他……他瘋了!
「我們還沒戀愛啊!」她直覺的回應。
「我們已經在戀愛了。」他低吼。
「亂講!我怎麼沒看到。」不畏惡勢力,她努力的反駁。
「你真以為我好心陪你玩家家酒嗎?那就是戀愛了,懂不懂!」他又吼了一聲。
這回果然嚇住了她,她癟起嘴敢怒不敢言。
她還是沒有感覺到戀愛的滋味。
佟至磊接她坐在他腿上,雙手緊緊圈住她,心中擬著另一個計策動搖她的不性任,而最重要的就是得防止她逃走。
「我問你,你以前是不是沒有戀愛的經驗?」
她點頭。
「那你又怎麼敢對我的話質疑?我是個大人,我什麼都懂。你一心嚮往戀愛,卻不知道戀愛是什麼,所以才會在身陷其中時仍無法明白,可是我知道。相信我,我們正在談戀愛。」他以很權威的口氣下定論。
「但我想的不是那樣呀!」她小聲的開口。
「那是什麼樣子?」他低問。
她看他,「我以為要戀愛的兩個人必會先互吐愛意,而不是這樣糊里糊塗展開。我又不知道你對我的看法,而且,你一直把我當小孩子似的。」
他輕笑,輕啄了下她嘟著的紅唇,惹得她再度雙頰布紅雲。
「出奇制勝啊,丫頭。你喜歡我嗎?」
「喜歡。」她老實回答。
「我比喜歡更喜歡你。」他又親了她一記。「記住了,小東西,這紅唇印下了我的專利,不可以再讓別人輕視,知道嗎?」
比喜歡更喜歡是什麼境界?她雙眼打著問號。可是佟至磊似乎無意說更多——而他要求完全的專利權是不是太霸道了?她不服:
「可是,如果我沒有找別人試試,怎麼知道感覺會不會有所不同?我好奇呀!」
「你敢!」他以前所未有的凶光瞪她,吼聲像打雷。
嚇得笑眉再度閉上那張惹禍的嘴,她早知道今天要避開他的。
「我不允許,答應我不可以再讓別的男人親,否則我會打你屁股。」他早知道的,愛上一個好奇寶寶日子不好過,她沒有一件事不好奇。
笑眉只能拚命點頭,不敢再惹怒他了。
「哦!老天,我一定要盡快娶到你!在今年過完之前,我要你成為佟太太。」那時他就不必再提心吊膽了,他相信。
「如果我是參與者之一,我建議你與我商量一下,不要老是一個人自作主張,我不想那麼早嫁人。」笑眉再度不畏惡勢力的開口。
這會兒,佟至磊倒是沒有吼人,他笑了,回復以往的輕鬆自若,放下她,站起來道:
「吃飯去吧!我今天想吃牛排大餐,有冰淇淋無限量供應的那一種。」
真可悲,一句冰淇淋就可以收買笑眉的心,她立即像只哈巴狗撲向佟至磊,如果她有尾巴的話一定會對他搖動不已。
佟至磊疼愛的摟近她,一路走出公園,星月已上,終於——他如願以償的戀愛了!唉!真是千辛萬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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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餐廳,趁她沉醉在冰淇淋桶中渾然忘我時,他故作不經意地問:「昨晚那男孩是誰?你為什麼陪他去吃飯?」
「他就是我的家教嘛!吃飯這種事很平常呀!只不過他正好遇到我,才會一同去吃,原來想吃垮他的,想不到他錢多得花不完。」
由口氣聽來,那年輕人不成威脅。佟至磊放下了心中大石,知道昨夜那陣妒火生得冤枉。唉,他佟至磊竟也有胡亂吃醋的一天?!
「不許再與他出去吃飯了,聽到了嗎?」他以男朋友兼未來老公的身份要求主權。
笑眉原本就沒打算再與李成風出去吃飯,可是他的命令讓她好討厭。自從剛才這個男人自己做主升格當她的男朋友後,整個人變得不可理喻了,把她當私有物似的東命令西要求,將來她還得一直過這種生活嗎?
「笑眉?」佟至磊拿了張面紙擦她嘴角,看她一臉不開心。
「你為什麼要一直命令我?我不愛這樣。」她悶悶的問。
「我害怕。」他淺笑,將她雙掌包在他交合的大手中,用最坦誠的眼光看她。
「怕?」她稀奇的低叫,他一個大男人,生氣起來像雷公,他有什麼好怕的。今天一整天下來,提心吊膽的人是她不是他呀!這話說得好古怪。
「是的,怕。我喜愛的女孩兒原本只有我知道她的美麗與優點,可是別人也看到了,知道這一顆不可多得的璞玉舉世少見,也想加入這場爭奪中。我只願我是唯一的雕琢匠,釋放出你的光彩炫目,不要別人來介入。一個戀情的圓滿過程,會摻雜太多的猜忌與嫉妒,只為想有好結果出現,隨便一個假想敵就會使真愛岌岌可危。笑眉,我從沒用過真心,這次的全心全意,就是認定你是我的終生伴侶!我要它是圓滿的;而在一切尚未穩定前,不願有太多打擾來破壞這一切。與其說我霸道不講理,不如說我是急切與小心翼翼。」他的雙眼無言的說出更多的愛意與不安。
笑眉的心一路「咚」「咚」過來,她太善於看人心了,而在他毫不隱藏下,她看到他一顆赤裸裸的心。他愛她……他要她……他條件那麼好為什麼會愛上她?他的熱情雙眼讓她不知所措,慌張的垂下眼,心跳依然紊亂不平,狂喜與慌亂塞住了她的所有感覺……自己呢?自己對他感覺又如何?笑眉試著拿李成風出來做比較,差異立見,李成風對她的喜歡令她討厭;可是佟至磊的喜歡會造成她的心臟病……也許,近些日子以來那種日思夜念的情緒就是代表她早已愛上佟至磊了,是嗎?
「我……」她努力的擠出聲音:「我從沒接觸過感情……所以不知道某些特別的情況代表什麼,可是至少我知道,在我心中,你是不同的…別人根本不能比…我想說的是,也許我們可以試著談戀愛看看。」心中早知道的,對他特別有好感。說完後,深深吁了一口氣,好輕鬆的感覺。她又能直視他了,喜歡看他眼中的愛意,有疼愛與寵溺。她知道,佟至磊不會要求她馬上長大,允許她保留一顆赤子之心。也許這就是他看上她的原因。這項認知讓她感覺被愛又自由。
「可愛的丫頭。自己想通了最好,免得將來你還一逕的執迷不悟,我還得去買一根大鐵鏈敲醒你的大腦。成天想知道戀愛滋味,卻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事遲頓得不可思議。你不覺得我很可憐嗎?」他又揉著她一頭亂髮了。
他竟然有膽說他自己可憐?笑眉嗤之以鼻:
「如果你這叫可憐,那我今天被你吼得三魂飛了七魄算什麼?暴力淫威是你壓箱底的手段嗎?」
「這是我這輩子最嘔的事。還不是因為你!」他眼神又咄咄逼人的露出凶光了。
笑眉瞪大眼,很無辜的叫:「怎麼說?」
佟至磊歎了口氣。
「我這輩子生氣的次數屈指可數。我的冷靜溫和遠近皆知,或許有一些刻意營造的冷漠來避開女人,但大體上,我很少生氣,從我二十四歲以後再也沒有過。可是,你明明答應我在我不在時要乖乖的,才轉個身,你就食言背信與別的男子去吃飯約會。你說,你該不該打屁股?我這股氣從昨天累積到今天,如果你的表倩有一點愧疚也就算了,或許我會息怒;但是看看你,一路上開心地跳著過來,好像從沒做錯事,滿臉的無辜,最後看苗頭不對竟然還想企圖溜掉。這是小人行徑!以為轉個身就算了嗎?」
這一點,笑眉只能以傻笑搪塞他的怒氣。不過,到底她沒有溜掉不是嗎?她這想法被佟至磊看破,壞壞地一笑。
「如果那時你敢溜走,我會抓你回來,在大街上打你屁股,並且向路人收表演費。」
好險!好險!她吐著小舌頭,可是他這股怒氣也生得太大了,她忍不住道:
「純吃個飯而已,你就把我當成紅杏出牆看。這樣好恐怖。如果我們戀愛,是不是意味著往後我得拒絕掉所有的異性朋友?你是要孤立我的生活嗎?」這就太過份了。
佟至磊搖頭。
「我會看人。你自己老實說,昨天那小子是不是想追你?」
她點頭。「可是我不喜歡他啊!」
「一樣啦!他那種企圖旁人一看就明白,這就是我生氣的原因。你朋友不多,我希望你多去交朋友,男女都可以。你比別人聰明的地方在於你能輕易看透一個人的本質,對方值不值得做朋友,或是別有居心,不必我來告訴你,你還有不明白的嗎?我要求的是,乖乖當我女朋友,對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敬而遠之,身為男朋友的我有權利這麼要求,對不對?」
聽起來合情入理。笑眉認為很公平,就點頭了。基於公平原則,她是不是也該要求相同的回饋呢?她不以為昨天勾在他手臂上的那女人與他有什麼,只是心裡吃味在所難免。
她想了想,道:
「那你是否也得推拒那一卡車的美女回報我?」
他在她雙手的手背上各親了一下。
「我在公司上班,你幾時看過我與女人有不清不白的?在我大學畢業前,我就發現兩性之間純為好玩而設的規則不是我要的方式。我在心中養成一個信念,我只追求我要當終生伴侶的女人。弱水三千,我只取一飄飲,再多的誘惑也不輕受。不單是為你,笑眉,這是我自己的原則。」
她開心的笑了!她早知道他是會忠貞回報的人!在陳其俊之後又出現一個男人足以推翻父親那一套論調的人。她知道,她繼承母親的遺傳較多;然後再由自己崇尚公平原則中希冀一生一世的伴侶完全真心與忠誠。佟至磊條件好到美女自己投懷送抱,但他不要這種桃花運。再多的美色若不是他要的,則一律視為庸脂俗粉;而她這朵平凡的小花,就成了他眼中獨一無二的絕色。她忍不住要開始以為自己的確很可人了。
「怎麼辦,我想吻你!」她雙眼晶亮。
「那麼,我們可以找個方便的地方。」他笑著看一旁昏暗的舞池,一把摟住笑眉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