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從他一踏出那裡,蕭映雪就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的自私、現實與勢利,更後悔的是自己的倔強和嘴硬。
她總是在後悔著,卻又總是後悔得太遲。
她想向他道歉、想解釋些什麼,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的確猜得沒錯,她心裡的確是仗著他對自己的愛,所以才一再用言語傷害他、貶抑他。因為她知道,他愛她,所以不會拒絕她。
是不是女人便是如此呢?總是想藉著為難對方來考驗他對自己的真心有多少,一旦男人離去了,自己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蕭映雪,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罷了!
坐在越海鵬的床上等了一天一夜,越海鵬始終沒有回來,床邊仿古竹簾被高高地捲起到頂端,方便她可以看到窗外的道路,以便他一回來她就可以立刻看見。
看著竹簾外的日落又日昇,間雜著幾次淚眼朦朧的哭泣,蕭映雪終於放棄了。
她歎口氣,下了床梳洗,準備到公司去上班。
可歎啊,總是為了公事使他們相遇,但也為了公司使他們分開。也許真的認為那是一場金錢關係,對她而言會比較輕鬆吧!
大老闆和牛郎?
想到這一點,蕭映雪忍不住又露出了一個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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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小姐,妳怎麼昨天沒來上班呀?也沒打通電話來……」才一進公司,賈叔便迎了上來。
「我有事。」蕭映雪懶得解釋那麼許多。
「不要總是臨時出這種狀況呀!公司目前正在危急的時候,妳又跑得不見人影,不能——」賈叔一向沒把她當董事長,在他眼中,蕭映雪還是小女孩一個,說什麼事都像是在教訓晚輩。
「到底出了什麼事非要我處理嗎?請你們這些人是在吃閒飯的?一天假都不能休,我當老闆來做什麼?」她忍不住咆哮。
公司,公司!她真的是受夠了!
「我沒那個意思……」賈叔愣住了,囁嚅地解釋著,「我只是想,董事長前幾日說要去安排中介富盛的人手,不知安排得如何……」
「別擔心,我自有分寸。」大聲話一出口,不僅賈元生,連蕭映雪自己也嚇到了,口氣也就緩了下來,「我找好人了,我們等等消息吧!」
遣走了賈元生,蕭映雪忍不住倒在自己辦公室的那張高背沙發椅上又重重歎了口氣。
真是做死也枉然,一間公司上半年賠了五千萬又如何?要她是別人的夥計,公司是不是賠了五千萬才不關她的事呢!
真有那麼嚴重嗎?如果賈元生不是自己也佔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會那麼緊張?她才不相信呢!
要不是基於父親的遺命,四周董事又虎視眈眈,隨時都想找機會將她從董事長的位子上拉下來,輸不起那樣的顏面,她又何必那麼緊張?
做龍頭不如做夥計,一個月領三、五萬的薪水,雖然不多,但是也足夠她生活了,單純的朝九晚五,多好!
也許自己真的不是適合做大事的人吧!
「爸爸,你留給我的這間公司到底會帶給我什麼樣的命運呢?」
茫然地環顧偌大的辦公室,苦等越海鵬一夜一天的蕭映雪終於體力不支,睡倒在辦公室的皮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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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個穿著黑色禮服的老男人就是施進銘。」在華麗大廳的一角,業務經理趙棟信低聲對站在一旁的蕭映雪說道。
「嗯……」心不在焉地應著,蕭映雪的心底還在想著兩個鐘頭前發生的事,沒有回過神。
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以來,她天天在上下班時都會先到越海鵬的住處去找他,卻總是撲空。
在參加這個酒會前,顧不得沒有時間化妝,她也是抽空去了。
「海鵬,海鵬!」手中拎著剛從第三廠送來的禮服大袋子,蕭映雪在越海鵬的住處門口嚷著。
既然按門鈴總是沒有回應,她只好用叫的,碰碰運氣了。
「海鵬,越海鵬!你在不在?」
不是金錢關係嗎?這麼執著地要找到他,究竟想做什麼呢?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擔心、只是想看看他、和他說說話,只是……
「小姐,妳找越先生?」喊著喊著,沒喚出越海鵬,倒是驚動了隔壁的鄰居,一個年約七十歲的老先生開了門探頭問著。
「嗯——」
「他搬走了喔!」不等她回答,操著一口廣東口音的熱心老先生就先說了。
「搬走了?」聽到這個消息的她宛如被雷擊中,「怎麼會?什麼時候搬走的?」
「有一個星期囉!那房子是我租給他的,今年的租約就到月底了,越先生本來說要續租的,不知怎麼地就又突然說要搬,押金也沒拿回,只把鑰匙還給我,人就走囉!只一天就搬得乾乾淨淨,像給貓子舔過似地。我還在猜,越先生交租金都很準時呀,真是個好房客,該不會是最近不景氣,哪裡欠了錢……」
看看眼前這個驚慌失措的年輕小姐,怕欠的不是金錢債,而是感情債吧!唉,才想說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那……請問你知道他搬到哪裡去了嗎?」略過老先生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蕭映雪挑重點問他。
「不知道囉!」老先生遺憾地回答,「既然人家把押金都留給我了,我也不好多問呀!我們那押金收得不多,才一萬多塊,算是很有良心的囉!像別的地方……」
老先生後來又說了些什麼,蕭映雪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
她只知道自己像是個行屍走肉般離開那棟大廈,換衣打扮、強顏歡笑,心中就只繞著這一件事——
越海鵬搬走了!
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一點音訊也沒有留下來。
是不是自己以後再也見不到他?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該會拒絕自己的呀!應該不會如此……她不要這個樣子!想著想著,眼眶又忍不住泛紅。
「大小姐,妳哭起來很好看,但可別在這裡哭呀!」看著身旁的蕭映雪不知怎麼地都不說話,原先以為她是在「觀察敵情」;沒想到看著看著卻哭了起來,將趙棟信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啊,沒的事,我方才閃神了。」對他笑了笑,蕭映雪要求自己打起精神,望向不遠處的施進銘。
今天是工商協進會舉辦的「促進經濟發展聯歡酒會」,許多工商名流都會參加,除了美酒、美食之外,主要目的還是在拉攏彼此關係、打通關節,為的是將來好做事。
這樣的場合,富盛銀行的總裁是當然會參加的,為了可以順利貸款,一向討厭應酬的蕭映雪也拉著趙棟信來參加了。
「他旁邊那個穿著紅色細肩帶禮服的女人是誰?」年逾半百、皮肉早已經鬆弛的女人還敢穿綴滿亮片珠花的金綠色細肩帶,真是令她開了眼界。
「當然是施太太囉!」
「施太太?」她滿臉的無法置信,「施進銘不是……呃……有特殊嗜好?」
「有什麼嗜好是一回事,在人前還是得娶妻,好掩人耳目呀!不然妳要他帶小白臉來參加?更何況施進銘娶了這個老婆,可真是讓他少奮鬥了十年哩!」
「算了!我們還是來想想辦法怎麼主動向他攀談吧!」自認道行不夠深,蕭映雪放棄了再探究這些錯綜複雜內情的行為。
「不必了,妳看,他自己送上門來了!」看施進銘離開了自己的夫人,朝著他們兩人走了過來,趙棟信努了努嘴。
「來了?要做什麼?」他怎麼會走過來?難道是剛才他們看他看太久,被發現了嗎?
「我怎麼知道?」趙棟信兩手一攤,毫無義氣地撇清。
「蕭董,久仰、久仰!」施進銘臉上堆滿笑容地向蕭映雪打招呼。
「哎呀,施老,真是久仰大名。」
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蕭映雪只好也對著施進銘奉承地笑起來,但一想到對方好男色,原本慣用的女性肢體語言都不知該如何施展才好,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彆扭。
「我看到了個熟朋友,先失陪了。」看施進銘一徑地向蕭映雪客套,卻完全不想認識自己的樣子,趙棟信也只好藉故先溜了。
在施進銘色迷迷的眼神前讓他渾身不自在,怎麼會不趁早開溜?
「蕭董,好漂亮的禮服,正好襯托妳的美麗窈窕、落落大方。」只剩下兩個人,施進銘還是不忘向美人說好話。」謝謝你,這是我們廠裡自己設計的禮服。」為了宣傳,蕭映雪連身上的服飾也使用了華祥的織品。
紫色系泛著金蔥光的「流雲」,裁製成從肩際垂至大腿的披巾,用鑲著珍珠花心的K金花型別針別在肩旁,搭配上由紫色系的「星河」做成的削肩束腰小禮眼,在華貴中更顯露出蕭映雪不盈一握的腰身。
「真的?」施進銘做出一副驚艷狀,這麼美好的成品,無怪乎華祥一直佔著我們國內紡織和成衣的龍頭,相信一定能揚名國際。」
「過獎了!」蕭映雪笑著答道,順著話題有意無意將重點提至貸款上頭,「再怎麼有心,也怕錢來磨呀!怎麼比得上施總裁手中的富盛銀行來得呼風喚雨?前陣子我們華祥也向貴銀行申請了貸款——」
「我瞭解、我瞭解。」談到這裡,施進銘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更加古怪了,「這件事我知道,當然是沒問題的!我明天就交代下去辦。」答應得十分爽快。
「施老,那真是感激萬分。」
他答應了!
聽到這樣的結果,蕭映雪簡直高興得想當場尖叫,但看施進銘似乎話中尚有話,令她也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華祥要借的可是一筆大款子,他真的能這麼容易就答應嗎?
「話說回來,蕭董,你們前幾天派來談生意的那位先生可真是令我驚訝呀!」湊近她,施進銘的語氣有些曖昧。
「先生?」蕭映雪愣住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是啊!」他的神色有些神秘,連口氣也變得詭異而模糊了,「我一向最『欣賞』那些個子高、看起來斯斯文文又有禮貌的年輕人,而且他『說話』的技巧實在是好得沒話說,真把我制得服服帖帖的,一點力氣也沒了,說真的,好久沒看到那麼令人滿意的『人才』了。」
「呃……」就算再遲鈍,蕭映雪也聽得出他到底在隱射什麼了。
越海鵬真的去做了?
他失蹤了那麼久,她一直沒找到他;沒想到他真的為了她去做了?
當男妓?伺候另一個男人?他這麼痛恨的事情,他真的去做了。就為了她?在她那樣深深地傷害他之後!
不!不!怎麼會?!
蕭映雪雙眼圓睜,無法想像越海鵬抱著另一個男人,或被男人抱在懷裡的樣子。
「相信蕭小姐既然能找到那麼好的『人才』,必定有過人的識人能力呀!」那施進銘還在意猶未盡地回味著。
「我……」驚訝的她只能雙眼圓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真的,雖然只有一次,但我實在很『欣賞』那個年輕人,如果妳願意『割愛』,讓我把他『安排到自己身邊』,我一定會好好『善用』這樣的人才,如何?好的年輕人真是可遇不可求啊!」他一副感歎萬分狀。
他在向她要男人!他在威脅她!
「呃……是……」
望著衣冠筆挺的他,口中的話乍聽之下雖是冠冕堂皇,但事實上居然那麼醜陋污穢,蕭映雪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像是連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不可能!海鵬真的去……
不!她不相信!
越海鵬,他到底做了什麼?他去哪裡了?她想見他。
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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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在酒會裡失禮,也來不及去理睬施進銘看到自己那驚慌失措的反應心中會怎麼想,蕭映雪連禮貌地道別也做不到。
她沒有理會趙棟信在背後的叫喊,提起裙子,快步跑到飯店門口招了出租車,就來到了藍色巴比倫的門口。
海鵬應該會在這裡吧?就算他真是搬了家,總不會連工作都不要了吧?蕭映雪相信在這裡應該是可以找到他的。
到底怎麼回事?他臨走時明明那麼生氣的,為什麼……
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才剛到藍色巴比倫的大門,蕭映雪就被守在門口的年輕小弟攔住了。
「我想見海鳩!」她朝著兩位年輕人喊著。
「蕭老闆,是不是請妳改天再來,今天小店不對外開放呢!」才剛成年但已經足以迷煞眾多年輕女子的守門小弟說道。
「我不信!」
蕭映雪怎麼可能相信!他們每次要擋客人都用這種理由,她已經看得太多了!
「我不管你們今天有沒有對外開放,我要見海鳩!」極不淑女地扯著一個年輕人胸前的黑領結,她接近歇斯底里地要求。
「蕭老闆,真的很抱歉,我們今天真的只有特定會員才能進去的,而且今天在裡面工作的也只有幾個人,海鳩他並沒有來……」被抓住的年輕人為難地說,不知是不是事先被交代過了,他們的言詞雖然很客氣,但態度十分堅決。
「我不信!讓我進去看!」
「蕭老闆……」兩位守門的小弟一臉為難地望著她,目光中似乎還有絲同情,其中一位年輕人趁著蕭映雪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按下了門旁的暗鈴。
「蕭老闆,是吹什麼風呀?今天居然有空來……」在俱樂部裡收到訊號的黃經理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走到店門口,滿臉笑意地向蕭映雪寒暄。
「黃經理,讓我進去見見海鳩,我有事——」
「蕭老闆,真的很不好意思呢!海鳩他沒有在這裡服務了喔!」
「什麼?!」他連工作都不要了嗎?「什麼時候的事?他去哪裡了?」心急的蕭映雪追問。
「我不清楚呢!」黃經理還是一臉過度誠懇的營業用笑容,「妳也明白,做我們這行的,各人有各人的理由啦!一旦人家要走,我們也不好攔著人,阻人前途……」
說了一堆,還是沒有什麼重點。
「他什麼時候走的?」她又問。
「有一個星期了吧……走得很匆忙,連這個月的薪水都說了不要……小心!」
蕭映雪還是半信半疑,頹然地倒退了兩三步,差一點摔倒在藍色巴比倫門口的階梯旁。
他走了……真的走了,什麼消息、線索也沒留下來……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他真的就這麼拋下自己離開了?他不是說了他愛她嗎?
茫然地向黃經理道謝,茫然地承受在場三個人同情的眼光,蕭映雪像是具行屍走肉,邁著沉重的步伐,只想找個溫暖、堅定的東西倚靠著。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走到了藍色巴比倫後面的小巷子,正好站在俱樂部的後門外。
小小的防火巷,平常沒有什麼人經過,只留給在俱樂部裡上班的員工出入方便之用,除此之外鮮有人跡。
沒有力氣了,蕭映雪放棄了再努力走下去的勇氣,乾脆坐在後門旁的大石階上,茫然地望著緊閉的後門與階梯。
「你知道海鳩去了哪裡嗎?」
每當有人從小門走出來,她就會這麼問著出來的人。所得到的答案總是搖頭,有時還帶著幾分同情的笑容,但沒有任何人能夠給她她所想要的答案。
「有沒有人知道……海鳩去了哪裡……」
等了一個晚上,蕭映雪原本整齊的頭髮已經被吹亂了,妝掉得亂七八糟,喉嚨幹得像要著火,原本清晰的問句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囈語。
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裡,像是個死纏爛打的女人糾纏著一個男人?更何況那個男人還是個一向視情感為無物、為商品的牛郎!這是以前的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做的事。
她的自尊呢?她的原則呢?到哪裡去了?
堂堂華祥紡織的蕭老闆居然失了神似地,在牛郎店外苦候一個牛郎,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了,雖然不會是報紙上的頭條,但想必也會佔一個不小的版面。
自己在做什麼?蕭映雪問自己,但還是沒有任何想要離開的意思。
現在,她不是大老闆、不是自視甚高的蕭映雪,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樣,她只是個在尋愛的普通女人,在等待著她心愛的男人,一個被她狠狠地刺傷、傷心透頂的男人。
她想解釋、想道歉,只要可以再見到他,要她怎麼樣都可以!
「知道海鳩去了哪裡嗎……」
天空漸漸泛白,藍色巴比倫接近一天的營業結束,裡面的人已經三三兩兩的離開了。隔了不知多久,才又有一個男人從裡面出來,蕭映雪還是用幾乎嘶啞的嗓子問著。
「妳要找海鳩?他沒有來了。」高個兒的斯文男子對於她的問題似乎有些驚異,溫柔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什麼時候會再來?」終於聽到有人對自己的問題有反應,蕭映雪全身立時充滿了精神。
「我不知道呢!」小凱露出了抱歉的笑容,口氣有些不忍心。
「怎麼會呢?真的沒有人知道嗎?」他真的離開了?他真的消失了?「海鵬,你去哪裡了?」苦等了一夜的蕭映雪幾乎要哭出來。
這個女人知道海鳩的本名?應該是交情匪淺,不是一般的「恩客」囉!
聽到蕭映雪的話,小凱有些意外,但他仍然愛莫能助。
「他辭職得很突然,」清清嗓子,小凱試圖說得委婉些,他真怕一臉蒼白的蕭映雪會體力不支,承受不了打擊而暈倒,「差不多是一個多星期前吧!有一天突然說要離開,一點預警也沒有。問他怎麼了也不回答,臉色很難看,然後第二天就沒來了。」
臉色很難看?那麼他真的去做了?為了她,拋掉了男人最引以為傲的自尊,就為了證明他愛她?
而她做了什麼?將他的愛踩在腳底,自以為清高,嘲笑他的職業、他的真心?
天哪!她做了什麼?殘忍的她到底做了些什麼?
雙膝無力,蕭映雪不由得跪倒在路邊,開始嘔吐了起來。
越海鵬被另一個男人抱在懷裡,原本擁抱著自己、吻著自己的唇,卻去擁抱、去親吻另一個男人,也被另一個男人擁抱、親吻,完全否定了自己身為男人的情感。
而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一想到這裡,蕭映雪又忍不住吐個不停,像是要把身體裡某個污穢、骯髒的東西徹徹底底的吐出來一樣。
是她把他逼到牆角,逼得他不得不拋棄自己的自尊、逼得他容許另一個男人摧殘他、折磨他。
是她!都是她!
胃裡的食物被吐光了,蕭映雪開始無法克制地嘔起胃酸來,穢物弄髒了她原本刻意挑選的禮服,美麗的紫色裙子和披巾上佈滿髒污,但她絲毫不在意。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把自己的血肉、自己的心也吐出來,好看看自己的心是不是像墨一樣黑,為什麼會做出那麼絕情的事?
他是她所愛的人啊!為什麼她會被世俗的評價所左右,毫不留情地傷害他呢?
再也忍不住,蕭映雪坐在路邊悔恨地痛哭失聲,幾乎是無法克制地放聲大哭。
愛情的證明?
華祥因此而得到了富盛銀行的貸款,越海鵬的確完成了他的承諾。如果這真是她當初所要的「愛情的證明」,她的確是如願地看到了。
但蕭映雪明白,越海鵬是決意要離開了,依他的個性,既然是自己選擇失去了自尊,他就不會再留下來。
她,已經完完全全失去他了。
得到愛情的證明有什麼用呢?她失去了心愛的人啊!
映雪,妳知不知道愛情就像玻璃杯,是不能試驗的,當妳證明它是玻璃做的,也就是它破碎的時候。可悲呀!我卻喜歡上這樣的妳而無法自拔、無法離開妳。
不由得,她想起了越海鵬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話。
愛情是不可以試驗的。
現在明白這個道理有什麼用呢?玻璃的愛情杯已經破了,她明白得太遲太遲。
可悲的不只是越海鵬,還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