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樹枝上被解下,洗過澡換過衣服,青龍天寒就被帶去與其父水族之長作道別。跟著,又被帶去見朱雀。這是金眼的龍族少年在朱雀表明身份後冒出來的第一句話。幾隻腳立即踩到他頭上:「放肆!要叫朱雀星君!」
等金眼少年挨了十幾下後,朱雀才阻止他們,對金眼少年說:「我就是朱雀,朱雀子緋,世子有必要如此驚訝嗎?」
青龍天寒是水族之長嫡子中的哥哥,雖然現在是質子的身份,但以世子相稱是基本的禮節。再怎麼看不順眼,口頭上也要敷衍一下。
「不,只是在下一直以為鳳凰與朱雀是同一個人。」金眼少年紅著臉回答道。
他真是太笨了,居然以為「表之鳳凰,裡之朱雀」的文法格式等同於「誠者信也,信者誠也」,以為朱雀就是鳳凰,鳳凰就是朱雀,是同一個人的兩種不同稱呼,卻萬萬沒想到原來另有含意,以至今天出了那麼大的醜。
也怪自己年紀小了點,對現實沒有任何的實際體驗,所有的知識幾乎都是從書本中或是親人以及下屬的口中得來。對於飛禽一族,他聽的最多的便是那句「表之鳳凰,裡之朱雀」。這句話的意思既然不是指兩者是同一人,那應該就是另外兩個意思中的一個。一個是族長青凰羽盈主外,正室朱雀子緋主內。
青龍天寒出身父系社會的龍族中,意識中只有男尊女卑,一夫多妻,夫為妻綱。母系社會的飛禽一族的習俗,雖然他早有耳聞,但一點也沒有感性的認識,只因為這已經完全超出他理解範圍了。
至於另一個意思嘛……應該是不可能的吧。眼前的朱雀子緋,容貌與青凰羽盈相比幾乎毫不遜色,而且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美麗,如果說青凰羽盈是國色天香的牡丹,那麼朱雀子緋便是火紅的曼珠莎華。但是他看上去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而且個子嬌小,站起來比人形時身高五尺二的自己矮了近半個頭,怎麼看怎麼也擔當不起那個含意。
話說回來,父親要將自己留下當人質,這對青龍天寒來說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如果父親不主動提出要交換人質,被帶來見父親的時候,恐怕他也會主動提出要留下當人質贖罪。
朱雀可不知道羞紅了臉的金眼少年在想什麼,他正一肚子不爽呢!青龍天寒明明是質子,等於是被拋棄了,卻絲毫沒有作為人質所應該有的沮喪,甚至連初到敵方的惶恐也絲毫不見,怎麼看怎麼像是因為正中下懷而欣喜異常!怎麼著?難道他還對鳳凰的繡球念念不忘不成?
初聽近侍的報信,得知鳳凰準備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送去龍族那邊的時候,他又驚又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就要去找鳳凰。但當他得知前因後果,再多的怒氣也只有忍了。
水族之長常俊為了闖禍的嫡子青龍天寒匆匆來訪,借此機會接著上次不歡而散的談判,他表示願意將嫡子青龍天寒作為人質押在飛禽一族這裡,並下嚴令將被抓走的飛禽俘虜全部放回。
對方既然做出了如此大的讓步,青凰羽盈不得不也做出一些表示,免得落人口實、有失公平,於是準備將大鵬宇風作為交換的人質也送到龍族那裡。
雙方交換了人質,互相間便有了牽制,就算不能永保平安,但至少可保百十年的安寧。而且大鵬宇風雖然是雌性,但用龍族的眼光看,可絕對不是千嬌百媚的美女,英氣有餘而可愛不足,活脫脫就是一個俊秀挺拔的男人。所以啊,愛女人的龍族看不上她,愛男人的龍族也不會碰她一根寒毛。就算置身風流成性的龍族中,也是安全得很。
雖然是只有忍了,但是肚子裡憋了一包氣,難過得厲害。目前,朱雀是怎麼看青龍天寒怎麼不順眼。鳳凰把青龍天寒交給朱雀照顧,表示由他全權負責,除非有什麼大事,否則不必向他報告。也就是說,朱雀對於青龍天寒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別要了他的命就可以。
但是要怎麼整治他呢?假借要讓他熟悉環境,帶他到專門吃蛇的鸛鶴的巢穴?或者,帶他到火山口,然後假裝失足,把他推下去?再或者,把他當雜役使喚,讓他整天不得休息?……在他的凳子上安釘子?在門扇上放水桶?在走廊上安馬絆子?
朱雀認真考慮中……
一陣騷動突然傳來,驚叫聲呼喝聲此起彼伏,隱約可分辨出他們叫喊的是「有龍族!」。正疑惑間,侍衛來報:有龍族潛進精衛女娃的住處,被發現後正四處逃逸。
朱雀立即瞧向天寒,只一眼便將天寒瞪的背上滿是冷汗,然後便起身出去。
精衛女娃,原為人界帝王之女,名女娃,游於東海而溺死,冤魂不散,化為精衛鳥。如烏,文首白曉,赤足,取西山之木石以填東海。被鳳凰帶回神木梧桐,以冤魂陰寒之氣平衡鳳凰朱雀的陽炎之氣,鎮守於中樞。她所居住的地方,是絕對不容許外人——特別是龍族侵入的。
一柱香工夫,入侵者就被四面包抄過來的飛禽族士兵抓住了。
「天虹?怎麼是你?」
當入侵者被帶到朱雀面前的時候,天寒看清了來人就是他的寶貝弟弟——小白龍天虹!這個死孩子跟著來交涉的父親前來,怎麼不伹沒有跟著回去,還闖進精衛的居處?瞧著弟弟被幾十支長矛交叉固定在地、趴著動彈不得的狼狽模樣,天寒雖然覺得好笑,又焦急不已。
依天虹的年紀來說,能夠撐那麼久才被抓住已經很不簡單了。但既然被抓住了,就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天寒想起自己昨天以及昨晚的遭遇,相信這個寶貝弟弟雖然不至於會喪命,但恐怕絕對會比他自己更慘!
當即向朱雀躬身:「朱雀星君,他是在下的弟弟,年幼無知,還請星君開恩。」
朱雀理也不理他,只管下令:「無杖責一百,打完了再說。」
話音一落,持長矛限制天虹行動兵七立即退開,只留下四名按手扯腳,跟著手臂粗的刑杖就高高舉起,重重落下。慘叫聲立即響起。
但幾下過後,行刑的兵士突然停了下來。原來青龍天寒眼見求情無用,幼弟挨打,情急之下撲上去以身相護。
「你幹什麼?還不讓開!」朱雀大怒。
雖然他方纔還算計著要怎麼整治這個金眼少年,但可從沒想過要明目張膽的揍他。如果讓青龍天寒受了一眼就能看到的重傷,那就等於是把這傷複製到自己的女兒身上。
「在下是兄長,幼弟如有過失,也是由於在下沒能好好管教,應該先追究在下的失職。任何責罰請由在下一人擔當。」
這一番話在朱雀聽來頗為新鮮。在飛禽一族的印象中,雖然父系社會的龍族講究忠孝節悌,但那都是掛在嘴上的,實際在行動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為了達到目的或者自保,他們甚至會以大義為名出賣自己的雙親及兒女。
朱雀隨即命人將白龍天虹架到一邊,並令士兵們後退數十步,留下青龍天寒以及朱雀兩人站在空出的一大片空地中。
「既然世子有這個心,那在下也不好不給世子面子。就請世子接在下幾招吧,倘若世子能讓在下先倒下,令弟就可以毫髮無傷地回去。如果世子先倒下,那就對不起了!」
說話間,朱雀抬起右手憑空劃了半個圓弧,掌心中出現一團紅光,從那紅光中一支長槍緩緩出現,待話音一落,槍上紅纓抖動,捲起碗大槍花,往天寒心口直刺過去。
天寒還沒回過神來,閃著寒光的槍尖已經近在眼前,急急向左側避開,他學過如何對付長槍,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害怕,應該要大著膽子趨近使槍者,但身走槍跟,瞬間又逼了上來,他只有再次躲閃。
朱雀將長槍使開,攢、刺、打、挑、攔、搠、架、閉,招數靈動,變幻巧妙,只見槍尖銀光閃閃,在空氣中散發著烈烈火氣。炎之槍跟了他幾百年,早招隨心至,如同分身一般。
在對方凌厲的攻勢下,天寒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他的年紀只有三百歲,不過相當於人類的十五歲左右,只不過是朱雀年紀的三分之一,缺乏實戰經驗。
說也奇怪,如果朱雀有心取勝的話,早已經在他身上扎近百個窟窿讓他倒下了,但偏偏每次都只是擦過他的衣服、臉頰或者頭髮,似乎並不急於取勝,而是在享受揍人的樂趣。
這樣下去,等朱雀玩夠了,就會把衣服上全是槍刺破洞的他,一下扎倒在地,他青龍天寒身為龍族世子的臉可就全丟完了。
不行不行,就算非輸不可,也得能看一點才行。隨即勉定心神,凝神去看那顫動的槍尖,努力身隨槍走,趨避進退。
終於,朱雀陡然間凝腰縱臂,挺身出槍,直刺天寒面門,剛猛狠疾。天寒瞧得明白,雙掌合攏,啪的一聲,已把槍尖挾在雙掌之間。這一下雖然是成功了,天寒卻也陣陣後怕,要是時間沒有掌握好,有那麼一點差錯,不是雙手受傷就得滿臉是血。不過,幸好是挾住了,萬幸萬幸!
天寒正慶幸間,下巴卻已重重挨了一拳,使得他後退連連,幾乎就要摔倒,挾住槍尖的雙掌自然也鬆開了。
原來朱雀見天寒使用空手奪白刀挾住槍尖,便只留左手虛握槍桿,鬆開右手,縱到天寒面前,左手握緊槍桿,右手則握拳向他的下巴揮去。
「以你的年紀來說,身手還不錯嘛。」朱雀站定,活動著方才揍過人的右臂。「我用兵器,你空手,似乎是有點勝之不武,那我也空手好了。」
長槍如來時一般消失後,朱雀抬腿出掌,當胸就劈了過去。天寒被剛才個那一拳揍的眼冒金星,這個時候還沒恢復過來,這一下自然是挨了個正著。朱雀趁勢進逼,左掌圈花揚起,屈肘當胸就砸,天寒連連後退,幾乎就要坐倒。朱雀下一招又來了,天寒急忙抬臂招架,但對方這下只出了一半,就變換了方向,從另一處襲來,結結實實地落到了他身上。
天寒左右招架,混沌中只記得如果自己先倒下,天虹就無法全身而退了,當下勉力支持,決不放任自己倒下,如果可能的話,他還要想辦法還擊,只挨打的話,是不可能讓朱雀先倒下的。
經過這幾下子,天寒已經明白到,朱雀雖然個子嬌小,看上去似乎和自己年紀差不多,但事實絕對不是這麼回事,對方身經百戰,和他先前搶繡球時憑蠻力就能打倒的飛禽們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怎麼才能夠讓朱雀倒下呢?
天寒正尋思著,至少他以為自己在尋思。在朱雀的猛烈攻擊中,他的意識已經開始脫離他的身體了……
朱雀劈里啪啦打的正高興。這個臭小子,當沙袋倒挺不錯的。他下手只出六分力,挨上了只會覺得痛不可擋,卻保證不會留下內外傷。
打著打著,突然發現「沙袋」不動了,正疑惑間,對方居然直挺挺地往下就倒,朱雀始料末及,想躲閃也來不及了,嬌小的身體幾乎全部被陰影籠罩住。
只聽轟隆一聲,灰塵騰起三尺有餘……
等灰塵散去後,圍觀的士兵們看著空地,卻只看見了趴著的青龍天寒,不見了朱雀。沒見朱雀離開,怎麼就消失了?
正東張西望、胡亂猜度間,有人大叫一聲:「不好!朱雀星君被那個龍族壓在下面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士兵們立即蜂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將失去意識的青龍天寒抬起來丟到一邊,朱雀果然被壓在下面,已經由於窒息而昏迷了……
***
朱雀醒來後,發現躺在自己房中,胸口上纏著的繃帶讓他很快就想起發生了什麼事情。當士兵前來詢問如何處理白龍天虹的時候,他說:「放他走吧,就當他從沒來過。」
約定上說的是『倘若世子能讓在下先倒下,令弟就可以毫髮無傷地回去』,雖然天寒被朱雀揍昏,但可沒有先倒下,反而是他被自己揍昏的人壓得無著地。朱雀只有認賭服輸,放天虹走。
「你的體重是多少?」當臉上貼著膏藥的天寒被帶到朱雀床前,朱雀問道。
雖然輸了,但至少也要輸個明白。這個問題雖然聽起來有點推卸責任的味道,卻是問題的關鍵。
「這個,星君是問龍形時還是人形時?」
「都要。」
「龍形時大概三千四百多斤,人形時基本體重大概是龍形時候的十分之一,當有意識控制的時候,大概是一百來斤,但是如果失去意識,就會回復到基本體重。爹爹總說我太瘦了,要我多吃點。」天寒搔著頭皮不好意思地笑著。
三千四百多斤的十分之一……太瘦了……多吃點……
朱雀只覺得脫力,難怪被壓住的時候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一下子就昏了,連肋骨都受了傷。他飛禽一族,凡鳥中體型最大的鴕鳥也不過一百來斤,鷹隼之類的猛禽不過三二十斤,再小一點的畫眉百靈之類的鳴禽只能以兩甚至錢來計量。
龍族的身長體重已經遠遠超出朱雀的想像。真是的,他完全被這個金眼少年瘦弱的外表給騙了:沒想到這個傢伙的密度那麼大……
「我給你列個日程表,你就不會在我族中覺得寂寞了。」朱雀對天寒說。
「是什麼日程?」什麼都沒發現的天寒傻傻地問。
「魔鬼減肥計劃。」朱雀一把揪住金眼少年的領子,「你給我去減肥,不減個千兒八百的別想停!」
早膳:一個饅頭,一碗豆漿。
午膳:半碗米飯,兩棵小青菜,一根香蕉。
晚膳:牛奶一杯。
「…………」
晚膳,牛奶一杯?
金眼少年看著朱雀遞過來的飲食計劃單,一滴大大的汗從額頭上滑下來。好歹他也是正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如果真的每天只吃這些東西,會死人的。不行不行,他絕對要抗議,至少晚上要再給一個饅頭啊!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埋頭奮筆疾書的朱雀抬頭,又將一張寫滿字的紙遞了過來——
每天五更起床,早膳前繞梧桐城跑一圈。
早膳過後,休息一刻鐘。
蹲馬步一個時辰。
休息一刻鐘。
慢跑一個時辰。
休息一刻鐘後午膳。
午膳過後休息半個時辰。
吊單槓一百個。伏地挺身一百個。提腿左右各一百下。
休息一刻鐘。
慢跑一個時辰。
休息一刻鐘後晚膳。
晚膳過後休息半個時辰。
仰臥起坐兩百個。
「………請問星君,這個是?」
「運動計劃表。你每天照著上面做,堅持不間斷的話,我想三個月後大概會小有成效吧。」
「……」
三個月?每天?
他會死的……如果每天都那麼做,在「晚膳一杯牛奶」的飲食狀況下,別說三個月,恐怕半個月他就嗚呼哀哉了。
「請問星君,可有通融的餘地?」
「那自然是有。」朱雀咬著筆桿說道,「比如斷食法,就是完全不吃東西。」
「……」
冷汗,從金眼少年額頭上浙瀝嘩啦地往下掉。與後面的辦法相比,一開始的那兩份計劃書真可算是天大的恩典。
「星君您認為在下超重,請問大人是以什麼為衡量標準?」
青龍天寒拱手問道。死也要死個明白,不能稀里糊塗。
「這個問題問的好。」
朱雀一拍桌子站起來,走到書房中間的空地,並招呼天寒來到自己面前。
「你把手伸出來,攤開,掌心向上。」
雖然不明所以,天寒還是依言為之。在他攤開手掌的下一瞬間,所發生的事情讓他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只見朱雀一縱身,跳到他攤開的掌心上,自上而下,俯視著他。而手上感到的重量竟然幾乎感覺不到,完全無法想像竟然有這麼大一個「物體」落在他掌中。
「這個就是我的標準。明白了嗎?」
朱雀彎腰,伸出食指在金眼少年額頭上戳戳。天寒已經呆掉了,完全沒有反應。
瞧著金眼少年傻掉的表情,朱雀哼了一聲,把身子往下一沉,只聽啪的一聲,金眼少年立即成大字形趴在地。朱雀依然站在他攤開的手掌上。
「你可以用意識控制體重,我也可以。不同的是,你是減重,我是增重。」朱雀一邊說著,一邊從變成地毯的金眼少年身上踩了過去。「既然世子沒有異議,那麼從明天正式開始,今天就請世子好好休息吧。」
開……開什麼玩笑?半個身體嵌進地板的金眼少年無聲地慘叫。
朱雀是飛禽,身子骨輕,甚至可以站在別人的掌上,可他青龍天寒是龍族啊!原形足有二十來丈長,三抱來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龍再怎麼瘦也不可能輕到與飛禽相當。
這個什麼減吧計劃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絕對不可能!整死他倒可能比較快……
***
第二天五更剛到,朱雀便準時來叫了。
「起床起床起床!」
「……唔……」
「……」
一盆冷水迎頭澆下。
「哇——!」
「醒了嗎?」朱雀拖了他就走。「那就起來吧,早睡早起身體好!」
早膳前跑步中。
梧桐城的周邊大道上,金眼少年在前面跑,朱雀浮在半空中緊跟其後。
當天寒停頓稍作休息的時候,漂浮著的朱雀也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
「……」
「為什麼星君你可以……?」
金眼少年看得目瞪口呆。雖然騰雲駕霧不是難事,可他從沒見過有神族可以在非入定的狀態下,半躺著靜止漂浮在離地不到六尺的地方。
「沒什麼秘密。」
原本半躺著朱雀挺起上半身,指指身下。天寒仔細一看,原來是數十隻小鳥雲集成轎,將朱雀抬著。讓人驚訝的是,這些小鳥居然停留在半空中!另外,這些小鳥的個頭也讓人稱奇,竟然只有一朵鳳仙花的大小。
「好了,別轉移話題,快繼續吧。」朱雀笑咪咪地說道:「當然,如果世子自己不行的話,我可以幫你。」
說著從那一群蜂鳥上跳下,把右手食指和拇指放在口中,一聲呼哨過後,那一群蜂鳥立即朝著天寒衝來,伸出尖嘴猛啄。
「哇——?」
金眼少年抱頭鼠竄中……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金眼少年正在「狼吞虎嚥」,脖子上突然一陣冰涼,全身的寒毛居然全豎了起來?
天寒立即停止了動作,戰戰兢兢地眼角望去,果然見到一隻雪白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纖細優美的手指正纏繞玩弄著他的頭髮。青龍天寒只有三百歲,尚未及五百歲的弱冠之年,所以還是垂髫少年。
背後的寒氣越來越厲害,除了脖子上的那隻手外,另外又有一隻手爬到他的肩膀上。跟著,一股氣息吹到了他的右耳後面。
「哇——?」
金眼少年掙扎著迅速逃跑,爬在他背後的兩隻手也沒有阻止他,任由他離去。
天寒回過身來,只見一名年輕人呵呵笑著,大大方方地坐到他原來的位置上,金青的發,金青色的眼,眉目間赫然與青凰羽盈有八分相似。天寒記得他,上次青凰羽盈來龍宮談判的時候,曾經有過一面之緣。
孔雀明,飛禽之長與正室唯一的兒子,世稱孔雀大明王。
「舅舅,人家好歹也是龍族的世子,你怎麼給他吃這些?」孔雀將瓷碟頂在手指上旋轉著,「要是他餓死了,他老爹豈不是就有找我們飛禽一族麻煩的理由了?」
飛禽一族是母系社會,子女隨母不隨父,不承認父親,一律稱呼父親為「舅舅」。雖然平民間比較寬鬆,但王家是絕對馬虎不得的。所以孔雀只能稱呼朱雀為舅舅。
朱雀歎了一口氣:「放心,我會在他斷氣前想辦法救他。」
孔雀呵呵笑了起來,他來到已經僵硬的天寒背後,雙手再次爬上天寒的肩膀。
「舅舅,我可以吃了他嗎?」孔雀舔著唇。
金眼少年石化。
「不行。」
「為什麼?他看起來似乎很好吃啊。」
「你啊,你剛才自己還說如果他死了,龍族就要找我們麻煩。而且你別忘了,你妹妹還在龍族那裡呢。」
真是的,孔雀就是這個習性,看到爬蟲類,口水就流出來了。
「但是我真的好想吃啊。」
「不行。」
「讓我吃,讓我吃吧,我會把他啃得連一點骨頭渣子部下留下,到時候就說他自己逃跑了不就成了嘛!」
「別開玩笑了。」
「舅舅!」
「不行就是不行。」
「舅舅——」
「這麼大的人還撒嬌,難不難看啊?」
好大一塊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
「中午的事,是開玩笑的吧?」下午,天寒試探性地開口。
被孔雀那麼一鬧,原本份量就少的午飯他只吃到嘴一半。
中午的事情應該是開玩笑的吧!雖然他早就聽說青凰羽盈有夫有子,但他從未仔細想過這意味著什麼。朱雀子緋,怎麼看怎麼不像比孔雀明年長,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對了!朱雀一定是繼父!不是親生的!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在下瞧著星君的年紀……」
「我已經九百歲了。我兒子孔雀明和女兒大鵬宇風是四百歲,比你還大。」
朱雀的話順利地將金眼少年再次石化。
朱雀活了九百年,照理相當於人類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卻怎麼看怎麼不像,分明是個十七、八的少年郎。也難怪天寒在朱雀報出自己的真實年紀後會如此驚訝。
晚上,好不容易完成臨睡前的兩百個仰臥起坐,天寒已經癱在那裡成為一灘稀泥。飲食只有那麼一點,卻要做那麼大的運動量,如果不是他身體還算強壯,恐怕早就去幽冥界報到,哪還撐到現在?
就在天寒即將睡去的時候,腦袋上重重地挨了一個毛栗子。
「還要幹什麼?」
天寒抬頭對來打攪自己的朱雀大叫,如果還要他再做什麼的話,他絕對要抗議,絕對不照辦。
「我給你送東西來,這個應該可以幫你減肥。」
朱雀手上捧著一個碗口大小的青花瓷球。
「這個是?」
「這個叫警枕。從今天起,它就是世子的枕頭。」
「……為什麼?」
這個東西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瓷球,居然叫什麼「警枕」?用這樣的枕頭睡覺,會睡得著才怪!就算睡著了,一旦睡熟,腦袋就會馬上從圓球上掉下來,那不就醒了嗎?啊……難怪會叫做「警枕」……
不對,現在不是感歎的時候!
「我聽說,要長得快,就要多吃多睡。」朱雀將那個警枕在手中拋動,笑咪咪地說。「就是說,多睡就會多長肉,反過來說,如果少睡,就會掉肉。這個警枕正好可以督促世子不要睡得太熟。」
聽起來似乎是很有道理,細想卻是十足的歪理。不論是真理還是歪理,天寒都沒有反抗的餘地。
果然,第二天起床秤體重,檢查昨天的成果的時候,赫然發現不但沒輕,還反而多出了半斤。
「這是怎麼回事?」
「很簡單,」金眼少年指指自己的眼睛,「眼皮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