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哪!」
「快逃、快逃!」
南宮瓏難得好興致地起了個大早,才來到東院的錦鯉池餵魚,享受難能可貴的清閒,整座「南宮堡」就被男男女女的尖叫聲給吵翻了天。
「又來了。」
他將手中最後一把魚食灑入池中,站起身,知道又有人要來「求救」了。
「大、大……大堡──哇!」
長得比彌勒佛還福態的姚總管,像粒球ㄉㄨㄞ、ㄉㄨㄞ、ㄉㄨㄞ地跑進東院,見到南宮瓏話還沒說完就踩滑了腳,摔得四腳朝天。
「哈……」
一聲狂笑響起,南宮瓏皺起兩道濃長黑層,抬頭往上一看,二弟南宮朗月正坐在青簷上捧腹大笑。
「朗月!」
南宮瓏沉聲一喝,南宮朗月這才收斂一點狂放笑聲,自簷上一躍而下。
「我叫你早上到後山練一個時辰的新劍招再回來,結果你給我跑到屋頂『納涼』是嗎?」
「冤枉啊,大哥,我人本來是在後山的,結果姚總管這一摔比地牛翻身還厲害,我就這麼硬生生被他從後山給『震飛』回來了。」
「胡扯!」
南宮瓏走上前扶起一臉尷尬的姚總管,「你沒事吧?」
「他沒事。」南宮朗月走到他們身旁,眼光定在姚總管身後。「不過被他坐上的那一大塊草皮可全『往生』了,阿彌陀佛。」
「二堡主……」魏總管一臉哀怨,「你就別笑我了,先解決二小姐的問題比較重要。」
「那丫頭又帶什麼鬼東西回家了?」南宮朗月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馬上把南宮瓏推到姚總管面前。「大哥,交給你啦!」
南宮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再睇向姚總管。「你說吧,她這次帶回的『新寵物』是什麼?」
在看過小妹興高采烈地在身上纏條大蟒蛇,手上還抓著兩條赤煉蛇回家後,南宮瓏已經見怪不怪了,所以他的表情一點也不驚訝。
「老虎。」
「老虎?」南宮朗月有些放心地點點頭,「還好,她上回說要替那只叫小寶的巨蟒找個老婆,我以為她真又去抓了條蛇回來咧!能被她帶回家的肯定是只小老虎,讓她玩個一兩個月,在老虎長大前再找機會『放生』就行了。」
「吼──」
南宮朗月話才剛說完,一聲宛若雷響的巨大吼聲,立刻讓姚總管嚇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又壓死了兩排無辜的青草。
「小老虎,嗯?」
南宮瓏望著二弟,眉心一擰,立刻循聲追去,南宮朗月二話不說也立刻施展輕功追了過去。
※※※
「小白乖,握手。」
「小白乖,坐下。」
「小白乖,裝死。」
「小白乖,親一個。」
趕至前院的南宮瓏和南宮朗月看著眼前的景象,全都目瞪口呆。
一堆來不及「逃命」而不得不屈服於南宮飄絮「淫威」之下,被迫留下來看「表演」的下人們,不是雙手抱著大樹一副隨時準備爬上去的模樣,就是把掃把和畚箕當矛、盾死命握緊,一群人腿抖得不像樣,牙齒「卡、卡」作響,每個人臉白得像殭屍一樣。
唯獨南宮飄絮玩得不亦樂乎,把一隻站起來比她還高的大白虎當小狗玩,表演得越來越起勁。
「小白,把嘴張開!」
在她一聲令下,白老虎竟然真的乖乖張大口,看見它那一嘴尖牙,下人們的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接下來這個最好玩喔!」她像是完全沒看見別人臉上的驚懼之色,纖指往前一伸。「大毛,你過來把頭伸進小白嘴裡!」
她話才剛說完,下人大毛便「砰」地一聲倒地,嚇昏了。
她眨眨無邪眼眸,唇邊泛起一絲不悅。「真沒膽!小白又不會咬你,算了!換……」
「媽呀!」
「救命呀!」
南宮飄絮才舉起手想重指一人,一群下人們便哭爹喊娘地連滾帶爬鳥獸散了。
「不准走!全給我站住!」
「你才給我站住!」
南宮飄絮咂咂嘴,不用回頭就聽出大哥正站在她身後,而且肯定是一臉踩到狗大便的凶樣。
「大哥……」她轉過頭,衝著兩個哥哥露出最惹人憐愛的甜美笑靨。
「大哥,她想叫你把頭伸進老虎嘴裡。」南宮朗月笑著說。
南宮飄絮瞪他一眼,又朝大哥露出一臉無辜。「大哥,這隻老虎真的很乖,是從小讓人養大的,跟著一個老伯在街上表演,好可愛喔,我花了好多錢又費盡了唇舌才說動人家賣我的,我可以養它吧?拜託啦……」
「吼!」
南宮飄絮正在求情,後頭傳來一聲吼聲,原來是個早先便爬上樹的下人不小心掉下一隻鞋,正好砸中了老虎,老虎生氣朝上一吼,他便嚇得摔下樹。
「哇呀!!」
「哎呀!」
前頭的慘叫聲是下人的,後頭的哀叫聲卻是南宮飄絮的。
一道身影如流星劃過眾人眼前,在下人即將墜地之前快一步將他救起,一眨眼的工夫便雙雙站到南宮瓏和南宮朗月身邊。
「多謝三堡主救命之恩、多謝三堡主救命之恩……」逃過一死的下人邊哭邊道謝。
「下去吧。」出聲的是南宮瓏。
「鳴……哇……三哥把小白殺了啦……」
看著身中一根銀針倒地不起的白老虎,南宮飄絮坐在地上哭得像個淚娃兒。
「針上有麻藥。」
南宮星夜抿著薄唇淡淡說了一句,南宮飄絮一聽立刻俯身貼近白老虎,聽到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才止淚不哭。
「如果是毒藥就一了百了了。」
南宮朗月一說,馬上被妹妹狠狠賞了一記白眼,他則回了一個鬼臉。
「要出發了?」看見三弟身上簡單背了一個包袱,南宮瓏從袖袋裡取出一瓶丹藥,塞進他包袱裡。「續命金丹就只剩兩顆了,希望你此行不會有機會用到它。」
「又有新工作了?」
南宮飄絮抹乾淚起身,臉上寫滿好奇。
南宮朗月告訴她,「江南第一富商委託我們去幫他帶回一名他已經說定要迎娶的小妾,代價是五萬兩黃金。」
「五萬兩?!」她瞪大眼,「替他帶個女人回來就付那麼多錢,沒問題吧?我們『南宮堡』接工作可是有原則的,違法犯紀不做、傷天害理不做,他可別是要我們去替他搶別人的老婆喔!」
「五萬兩哪會多?他是要我們遠上飛仙山去接回『古蘇族』美人,那路途──」
「朗月!」
南宮瓏制止已經來不及了,南宮飄絮眼裡已經「星光閃耀」。
「飛仙山?」她躍躍欲試地上前扯住南宮瓏的衣袖猛撒嬌,「就是那個在沙漠盡頭,傳說有仙魔隱居,有無數奇珍異獸的『飛仙山』?我要去!我要去!大哥派我去嘛……」
「她要去我也要去!」南宮朗月也跟著起哄,「大哥,稀世美女欸,派星夜這根不解風情的大冰棍去太浪費了。我保證『動眼不動手』,讓找去帶那個異族美人嘛……」
被弟妹一起ㄌˊㄨ,南宮瓏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
「你們兩個再吵,就給我去後山石洞裡,閉關一年再出來!」
一想到後山石洞裡,那堆得像座小山的骷髏,南宮朗月和南宮飄絮雙雙打個寒顫,再也不敢囉唆。
「我走了。」
南宮星夜冷眉一挑,在二哥和小妹羨幕又嫉妒的眼光下,走出「南宮堡」。
「星夜,要帶個『古蘇族』美女回來給我喲!」
「三哥,別忘了幫我帶回一個仙或一個魔,不然奇珍異獸也行!」
南宮星夜回頭冷冷瞪了他們一眼,隨即躍上馬背急馳而去。
「這個傢伙真不可愛!」
「送行」到堡外來的南宮朗月和南宮飄絮,異口同聲地咕噥了句,一對眼又瞪上了。
※※※
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南宮星夜才抵達「古蘇族人」群居之地。
還沒到達之前,他一直十分納悶富商願意以五萬兩黃金的高價,請人安全護送新妾,卻只要他帶五十匹布和二十大袋的白鹽去給對方做聘禮,相形之下未免太過寒傖,但是看見族人們排隊等著領鹽和布匹時的興奮模樣,他就約略明白了。
「在我們族裡,鹽可是比黃金還珍貴的東西,而你們漢人的衣料輕軟、薄透,天熱的時候做成衣服穿可舒服了。」
在族長的茅屋裡,南宮星夜正喝著羊奶,被當作上賓款待著,族長一邊跟他解釋在茅屋外排隊領鹽的族人們對鹽的匱乏程度,一邊則像摸珍愛之物般的輕撫著堆疊在他身旁的五匹上等絲綢。
「人呢?」
南宮星夜淡漠地問上一句,他只想早點完成任務,對其他事一概不想干涉。
一提到人,族長瘦削的臉上笑意全褪,立刻嚴肅起來。
「她安靜下來了沒有?」
族長捻著花白長鬚,問一直侍立一旁的佩刀壯年漢子,後者立刻走出門外,須臾之後又進屋來。
「剛鬧了一陣,才睡。」
聽完回答,族長拄著鷹頭木杖起身。「走吧。」
※※※
在荊棘編成的大牢籠裡,一個蜷縮在裡頭的女人正熟睡著。
南宮星夜碩長的身影佇立在牢籠前,淡漠的顏淺淺地浮上一絲不悅。
「她不是你的親孫女嗎?」他問向灰髮族長,難以理解對方怎會將自己的孫女像頭山豬一樣綁住手足,關在滿是利刺的牢籠裡。
「她是瑪那家的恥辱,是人魔交合的妖物。」族長像是很不高興南宮星夜提起籠裡那頭纏著紫布,只露出一雙睡眼的女子是他孫女的事。「你的主人知道她的事,並不在意。」
「江員外不是我的主人,」南宮星夜知道族長指的是那名江南富商,「他付錢請我來帶人回去,如此而已。」
族長深陷的黑眸裡似有些不解,不過他一點也不想深究,只是指著牢籠下的車輪叫他看。「直接把她關著推下山,別放她出來,否則她會逃的。」
族長的指示令南宮星夜冷眸泛起寒光。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做,手腳受縛的那名女子,肯定會因山路顛簸而被荊棘牢籠扎出一身洞。
這樣的「祖孫情」,他算是頭一遭見識。
「怎樣帶她下山是在下的事,不用旁人插手。」
他冷漠的語氣不掩輕蔑,有些羞惱的老族長皺出了一臉怒紋。
「讓她逃走會給我們族人帶來災難的!」族長用木杖擊地,強調事情的嚴重性。
隨侍在旁的族中勇士也說:「如果讓這妖女脫逃,她會招來妖魔滅我全族,你真有本事剎住?」
「咻」地一陣劍風掃過,勇士還未意會發生了什麼事,繫在他額頭上的銀鑲帶,就這麼被一分兩半,墜落於地。
「你!」
族長攔阻了正要拔刀的勇士,看了看地上被南宮星夜如閃電的劍招一分為二的銀鑲帶,滿意地點點頭。
「你可以帶她走了。」
南宮星夜抬頭看了一眼天際繁星,再低頭看看蜷縮在籠中陰影裡的女子。
「明天吧!」
※※※
雞啼剛過,「古蘇族」裡便吵嚷不休。
南宮星夜睡在竹床上,對外頭的吵嚷充耳不闐,他可沒二哥那麼好管閒事,更缺乏小妹的好奇心,要不是大哥堅持子襲父業,他又不巧生於南宮世家,就算拿座金山給他當酬金,他也懶得去管他人閒事。
江湖險惡、人心叵測,除了自家兄弟,他對外人一律設防,不關己身之事絕不涉足,從十五歲開始接第一樁任務至今已過四年,他從未出過半點差錯,這一回他也自信能圓滿成功。
「妖女?」他冷哼一聲,「無稽之談!」
「叩、叩、叩……」
急如擂鼓的敲門聲硬將他從床上逼下,他略皺眉,前去開門。
「小紫逃了!」
「小紫?」
一直跟在族長身邊的勇士氣急敗壞的告訴他,「就是族長的孫女,那個妖女,她施妖法離開了荊棘牢籠,往西方逃了。」
南宮星夜一把推開佔據整扇門的他,騎上自己綁在屋外的棗驪馬,立刻向西狂奔。
霧氣中,他快馬追過持矛、握刀在前頭追趕的「古蘇族人」,未及束上的黑髮迎風如羽飛揚,雪白的披風在他身後如浪翻飛,在晨霧中如飛仙乍現。
在林樹終止處,一道溜索橫跨兩座山崖,南宮星夜見著了「古蘇族人」口中的「妖女」,一身斑斕粗織麻衣、黑布綁腿,連發一起全蒙在紫巾裡的她,此刻正在對面山崖用短刀努力想割斷溜繩。
「喝!」
南宮星夜翻身下馬,濃眉斜揚。
「你那麼做是白費力氣。」
他話語方落,瑪那紫也割斷了繩索,斷了兩座山崖之間的唯一通道。
「白費力氣?哼,你能飛的話就過來呀!」
小紫看不清對岸佇立於霧氣之中的男子,不過對方清亮嗓音的絕對自信,讓她聽來十分不舒服,立刻不爽地回他一句。
但她不敢輕敵,立刻圈起左手拇指與食指湊近唇邊,吹了一聲長哨,不一會兒,林間立刻響起了達達馬蹄聲。
一匹馬來到了小紫身邊,小紫溫柔地輕撫它的頸項,隨即翻身躍上馬背。
「月光,快帶我逃!」
馬兒嘶鳴一聲,像通曉人意般,立刻舉蹄飛馳。
南宮星夜提氣運功,在隨後追至的「古蘇族人」齊聲驚歎中施展上乘輕功,一舉飛躍數丈遠,穩穩降在對面山崖,再凌步追逐。
倘若不是那匹馬的突然出現,令他恍神了一會兒,現下他應該已逮到人了。
一匹金色的馬……
若非親眼目睹,他簡直無法置信,世上竟有毛色純金的駿馬,無一絲雜色,全然陽光般閃耀橙色光澤。
如果將這匹馬帶回去送給飄絮,應該能換耳根幾日清靜吧?
※※※
一回頭,看見一個飛發如瀑的白衣男子若鬼魅般騰空追來,小紫面巾下的容顏頓褪了七分血色。
「妖怪……」她渾身直冒疙瘩,「月光,再跑快一點!」
「妳逃不了的!」
南宮星夜運功一蹬,飛身上馬,小紫一手揪著馬鬃,一手立刻拔出短刀朝後刺去,卻被他一記手刀敲落手中武器。
「月光,將他摔下去!」
一得命令,馬兒立刻舉起前蹄用力蹬地,南宮星夜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還想反抗的左手,朋雙腿使勁夾緊馬腹,但是在馬兒幾個回合的跳躍、狂甩之下,他終究還是拉著小紫一起墜下馬背。
「該死!」
在南宮星夜刻意讓自己先著地的姿勢下,伏在他身上的小紫一點傷也沒有,但是卻被他死纏不放給氣炸了。
「不管你是誰,不准再跟著我!」她跨坐在他身上,雙手直掐著他的脖子不放。
「快答應,不然我立刻掐死你!」
「怒難從命。」南宮星夜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把推開她,被個女人跨坐身上讓他羞惱地皺了眉,面色赧紅。
「江員外派我來接你回江南成親。」他站起身,很快又恢復冷凝神情。「我們該出發了,瑪那姑娘。」
「出發個屁啦!」
她粗野地抓起地上一把沙石朝他扔去,趁他閃避時又想上馬,但此時卻突然有一長鞭像蛇般纏住月光的脖子,勒得它痛苦嘶鳴。
「月光!」小紫心疼的立刻上前想替它扯掉皮鞭,但是怎麼用力也扯不開。「放開它!」她恨恨地瞪視著眼前持鞭男子俊逸非凡卻也冷酷非常的面容,「你敢傷月光一根寒毛,我就施妖法讓你七孔流血、腸穿肚爛而死!」
「妖法?」南宮星夜面無表情的說:「倘若你真懂妖法,就不會一身是傷的站在這了。」
他沒說錯。
小紫花色交織的麻衣上滿是點點血跡,露出衣袖外的半截手臂被荊棘劃破的傷口清晰可見,南宮星夜一身白衣早被她的血染成了點點梅花。
「如果你想再藉助這匹馬脫逃,我只好殺了它。」
他是說真的。
雖然這匹金色駿馬美麗無倫,或許是世間僅有的靈獸,但是方才運功狂追已耗費他不少元氣,讓她再上馬他可沒絕對把握能追上,為了預防她脫逃,必要時他是不惜斷她後路來達成任務的。
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小紫才肯定他是說真的,不是在嚇唬她。
「你放開它,我跟你回去。」
在估量過自己反抗也毫無勝算後,小紫無奈屈服,而南宮星夜也立刻抽回長鞭,重新繫於腰際。
就在此時,小紫忽然扯下包裹住她頭髮與面容的紫色包巾,淺紫色的及腰長髮如瀑布散開,一張纖潔無塵、清麗絕倫的無儔美顏,終於顯露在南宮星夜面前。
縱使早已踏遍三山五嶽的他再如何見多識廣,再看過多少傾國絕色,但是這異於常人的紫發還是讓他在初見時大吃一驚。
她是瑪那家的恥辱,是人魔交合的妖物……
老族長的話在南宮星夜耳畔重新迴盪,他不信世上真有魔物,卻已能明白這名少女不容於族人的原因,那一頭紫發注定了她異於常人,無論到哪都會被視為異端、魔物。
難得的,他對她起了一絲悲憫之心。
「你沒被我嚇到?」小紫只看得到南宮星夜毫無變化的神情,卻看不透他心中因她而起的一絲波瀾。「你見過其他的紫發人嗎?」
在她眼中閃耀著渴望找到「同伴」的希望之光,但南宮星夜並無法給她想要的答案。
「沒有。」
小紫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狐疑的眼神取而代之。「你是唯一見到我,卻沒有露出半點驚訝表情的人,為什麼?」
有一個像飄絮的妹妹,他早就對怪事習以為常了。
「那不重要。」他不想多說,「跟我走吧!」
「等等,讓我跟我朋友道別。」
「朋友?」
南宮星夜正納悶,就見她摟住馬脖子,不捨地輕撫馬背。
「月光,我走了,以後我再也不能來見你,你要小心點,離人住的地方越遠越好,世上沒有好人,一見到有人靠近就快逃,千萬別再來這裡找我了,知道嗎?再見了,我永遠的好朋友……」
小紫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那匹馬也似乎真有靈性,發出了類似嗚噎的淒涼叫聲,大大的眼眶裡泛起了淚光。
南宮星夜原本想抓這匹馬回去送給妹妹,但是瞧著這幕人馬訣別的場面,頓時打消了念頭。
靈馬配飄絮太糟蹋了,會握手的白老虎跟她才是天生一對。
「走吧!」小紫在馬背上重拍一下,馬兒繞著她轉了幾圈,這才落寞的離去。
「走吧!」用走的太慢,南宮星夜二話不說,一手抱住她的腰,施展輕功回來時的路。
「為什麼你會飛?」小紫難掩詫異,「你是妖怪還是神仙?」
「全不是,這不過是武學裡的『御風術』罷了,學武之人皆知,並非妖術。」
「那個壞人給你多少鹽派你來抓我?你──」
「你問太多了!」
南宮星夜不耐地打斷她的問話,帶著她飛越斷崖,回到「古蘇族人」群聚的山崖上。
「嘶──」
一聲馬兒嘶鳴聲忽然從對岸傳來,南宮星夜與小紫回頭一看,月光正站在懸崖處哀睇著小紫。
「笨蛋!快跑啊!」
南宮星夜還沒搞懂小紫為何突然動怒叱喝愛馬,耳畔便響起了弓弦聲。
「不要啊!」
就在小紫跪地哀求的同時,七支箭同時朝月光射去,南宮星夜不及細思便抽出長鞭,如靈蛇吐信,一舉收了七支箭,全扔入萬丈山崖下。
「誰再搭箭,下場就如此樹!」
南宮星夜揮鞭纏進身右一棵槭樹,一使力,樹幹應聲折斷,直接墜入萬丈深淵。
「月光,快跑!」在小紫的焦急催促下,月光總算聽她的話隱入林中不見蹤影。
「住手!」
南宮星夜視線剛由對岸移回,就瞧見一名大漢正在眾人的默許之下,舉起木棍意欲往小紫雙腿敲下,他立刻將仍跪於地的小紫一把拉起,拖至自己身後。
「你想做什麼?」
他面容不帶任何怒意,冰冷如昔,但手中未收的長鞭在他運氣之下直硬如劍,殺氣隱隱浮動。
「不打斷她的腿,她不會乖乖跟你下山的。」
族長拄著木杖走到眾人面前,目光冷冽地越過南宮星夜肩膀,看向藏於他身後的小紫。
「殺了我不更乾脆?」小紫走出南宮星夜身後,美麗的臉龐冷若冰霜。「喔,我差點忘了,當年娘立下血咒,只要你們有人敢取我性命,就讓天火焚林,讓全族人墜入烈焰地獄,你們這些怕死的膽小鬼根本不敢殺我,對吧?
「真聰明,竟想到把我賣給外族人……」她走到族長面前,星燦水眸裡恨意滿盈。「有我這麼一個孫女不錯吧?能替你們換來那麼多鹽和布,但是我是『妖女』喔,你們不怕我會施妖法報復嗎?譬如說,在你們飲水裡下毒,讓你們全腸穿肚爛──」
南宮星夜單手接住了族長怒擊而下的木杖,又救了小紫一次。
「夠了!」南宮星夜煩憎地宣告,「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不准再動她一根寒毛,否則不論男女,我全先卸下一隻胳膊再說。」
扶她上他的馬,又對眾人說:「我們打點好食糧和飲水便立刻下山,除非你們希望她繼續留下,否則別再靠近她三尺之內,不然後果自行負責。」
他說完翻身上馬,完全不將數十名手握武器的「古蘇族」勇士看在眼中。
「把那個妖女帶得越遠越好!」
老族長在他倆身後大喊,其餘族人也同聲附和,聲響之大彷彿驚天雷鳴。
小紫緊咬著唇瓣,氣得渾身輕顫。「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我……」不管馬匹正向前飛奔,她終於忍不住轉身向後,雙手牢抓著南宮星夜的雙肩,氣急敗壞地朝她的族人們大嚷。
五萬兩黃金,似乎太少了一點……
南宮星夜劍眉微擰,日後倘若再有護送這種「活蹦亂跳」的女人的工作,沒有五十萬兩黃金休想再叫他出門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