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蕭子靈卻是根本睡不著。只要一翻身,就會想起當時地情景。那背影,那個臉,越是努力回想起,就越是熟悉。
一定是師父……一定是……大莊主他們帶著師父前往軟沙崗找解藥,一定成功了。不然的話,湖底就該有著兩副石棺。
所以……所以……是師父嗎……真是他嗎……
從一樓飄來的藥材香味,隱隱約約的,有著松香的氣息。
漸漸的,蕭子靈的意識也模糊了起來,漸漸地要進入夢鄉。
叩叩。輕輕地敲門聲,驚醒了蕭子靈。
「子靈?你睡了嗎?」門外的聲音好像就是唐憶情。
「還沒!」蕭子靈連忙跳下了床,披上衣服就是開了門。
夜已深了,唐憶情來找他,一定有什麼事情。
然而,唐憶情卻只是看了看左右後,就沉默地走進了蕭子靈地房裡,點起了油燈,坐在了桌邊。
蕭子靈正要問是怎麼回事時,唐憶情只是紅了眼睛。
「怎麼了!」蕭子靈連忙即使傾身問著。
「……清雨在哭。」唐憶情低聲說著。
他的房間,就在華清雨隔壁。
「……他哭他的,你不要理他。」蕭子靈夜坐在了椅子上。「他吵著了你嗎?要不要我去叫他閉嘴。」
「……別這樣……我怎麼能不理,清雨跟他師父自小就跟親兄弟一樣。華清江大俠又是好人,這次傷在師姐地手裡,我怎麼想都難過……」唐憶情哽咽著。
「……不是還有九天嗎。」蕭子靈低聲說著。「那個醉仙教主不是說過,他還可以保他九天。」
「可九天的時間,只夠從張家渡快馬輕舟趕到江南城。如果莫言前輩不在張家渡……」
「……」現在,蕭子靈也一樣陷入了沉默。
夜裡的藥材行,充滿著淡淡的藥材香。
「當初,我師父也是一樣……」蕭子靈低聲說著。「如果,能夠早一些……」
一大早,除了華清江跟古月,眾人都醒了。
等到走下了樓,就看到藥材行的夥計正在清點存貨。見到了眾人,就是笑容可掬地打了招呼。
「今日藥材真的會到?」謝衛國問著。「可會時莫言師兄親自來領?」
「這就不曉得了。我們只接到了莫前輩地書信,指名著今日送到張家渡。」
可要是遲了幾天,即使是趕到了江南城,華清江只怕也已經回天乏術。
幾個醉仙教的年輕人指著幾副藥材不曉得在笑些什麼。圍繞著自己的教主,直把他逗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可遠遠聽及了幾句,那夥計就臉紅著假裝整理木櫃。然而,習慣了那些人得放浪形骸,反倒是蕭子靈覺得那夥計有些大驚小怪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幾個負責扛貨得壯漢也到了。就當眾人準備出發得時候,古月才打著哈欠,睡眼朦朧地走了下樓。
「少爺,您醒啦!」見著了他,那夥計笑得可開心了。「掌櫃的出門可吩咐我替大夥兒訂了最好地酒樓。等到把貨搬了回來,我們就去吃洗塵酒。」
「喔。」古月勉強睜著眼睛,可還是一副將醒未醒地樣子。他已經很久沒有起得這麼早了。
「昨晚很晚才睡嗎?」謝衛國問著。
「嗯……」古月點了點頭。
「少爺昨夜可勤奮了,跟著掌櫃連夜查賬。」夥計依舊笑著。
「……我……不想耽擱大家得時間啊……」古月紅著臉,只是小聲地說著。「可是古爺不在,薛掌櫃總得有人報賬。」
「……你才幾歲,不用這樣……」謝衛國忍不住說著。
「古爺十歲就管家了。」古月卻是如此說著。「現在古爺生病,我得好好幫他才行。」
現在,反倒是謝衛國愣了一下。然而,他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好啦好啦,我們去渡口吧。否則就要趕不上時辰了。」招呼著眾人,古月領著一行人前往渡口。
張家渡岸邊,停滿了船隻。一半是經過這兒要去江南的,另一半則是往來的商賈。幾個挑夫在港邊挑貨,而古月一行人則是在停好的小船邊停下了腳步。
大批的藥材堆滿了小船,跟來的幾個壯漢連忙地就是去搬。
看這藥材數量,開一間新的藥鋪也是綽綽有餘了。不曉得莫言要這麼多的藥材是為了什麼。
烈日當空,古月幾人坐在附近的茶店,看著壯漢搬貨,等著接應的人。
可就算等到了,也只是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前來的不是莫言,而是一個武林人打扮的青年人。
然而,唐憶情卻是發出了一個驚歎。「咦?」
「怎麼啦?」蕭子靈問著。
「這人我認得。」唐憶情如此說著。
「他是誰?」謝衛國問道。
「這……」唐憶情的臉微微紅了紅以後,就是有些口吃不清地說著。「他就是葉月明大俠的一個弟子。」
為什麼你認得?蕭子靈狐疑地瞧了過去,可是唐憶情卻是故意扯開了話題。
「也許……也許葉大俠來到了張家渡呢!」
「他如果來了,就會來找你。」謝衛國說著。
「啊?為什麼?」問的人是古月,可是卻沒有人願意回答他。
就在此時,眾人的注意力卻也被轉開了。因為,從一艘新停靠的船上,走下了一行黑衣人。
見到了他們,幾個武林人就是遠遠地避了開。
「唐門的人。」謝衛國說著。
「毒娘子也來了,為什麼?」醉仙教主微微皺起了眉頭。
正在說著的時候,一個女人就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地走下了船。
幾個人戒慎恐懼地想要攙扶她,卻被一個嚴厲而且憤怒的眼神擋了開去。
其實,她是一個很美很媚的女人,自從她出現了之後,男人的目光大多數都被吸引著了。
然而,她那冷冰冰的面容卻又讓人退避三舍。
當時,熱鬧的張家渡口呈現了一片死寂,等到那群黑衣人離去,港口才恢復了先前的喧鬧。
「華清江。」醉仙教主低聲說著,就是起了身。「你們等人,我回去守著他。」
「我也去。」華清雨連忙說著。
「……我跟著他們,也許,他們曉得要怎麼找得到師兄。」謝衛國說著。
於是,等到三人離席,在場的就只剩下蕭子靈、玄武、唐憶情跟古月四個人了。
先前那個青年人,並不是來領貨的。他只問了幾句後,就靜靜站在了一旁,用著平靜的表情等著。身旁的隨從連忙打起了紙傘為他遮陽,剩下的人則是不曉得從哪搬來了木椅,伺候著他坐下。那行頭就好像他是個王公貴族一樣。
可是那青年人卻彷彿這一切都是應該的一樣,只是靜靜地在那兒等著。
不只是那夥計偷偷看了好幾眼,就連往來的人潮,也都仔細打量著那人。
甚至有幾人遠遠見到了他,就是特地走了過去向他打招呼。那人只是微笑著答禮。
「……他是我的表弟。」玄武在沉默了半晌後,緩緩地說著。
「咦!真的?」蕭子靈低聲驚呼著。「所以,他真的是個王爺囉。」
「……我不曉得他現在還是不是,要看玄華怎麼看他。」玄武說著。「如果他是站在玄華這邊的,現在他應該還是個王爺。」
「他在等誰?」蕭子靈問著。
「只怕跟我們等的是同樣的一個人。」玄武低聲說著。
「他等莫言師伯是想要做什麼?」蕭子靈繼續問著。
「我怎麼曉得。」玄武聳了聳肩。「等等看吧,看他弄什麼玄虛。」
而就在這三人癡癡等著的時候,出現了一個蕭子靈連想都想像不到的人。
見到了這人,蕭子靈就是猛地站了起來,差點就要撞翻了桌子。
等到眾人七手八腳把桌上的茶壺杯盤穩住後,蕭子靈還張大著嘴看著。
因為,來的人就是那個已經有些發福的員外,也就是昨日才剛錯闖過的宅院的主人!
「都到了嗎?」那人一邊點著貨,身旁的那個年輕人就是緩緩站了起來。
「可是莫言前輩讓您來的?」那青年人有禮地問著。
然而,那人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不說,就只是繼續點著他的貨物。
有些無禮的態度,然而那青年人卻是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還溫和地笑著,自己站在了一邊不再說話了。
泱泱的風範,可真是一個道道地地的王家子弟。
其實,就連那人,也是暗地裡多看了幾眼。
點完了貨,夥計指揮著幾個壯漢挑貨,跟著那人走去。臨走前還對著古月使著顏色。
於是,蕭子靈四人連忙也是跟著過去。而遠遠的,那人真是朝著那座宅院走去。
古色古香的宅院,在張家渡已經有將近三十個年頭了。
等到壯漢將東西搬了進,那宅院的主人已經要趕客了。
送貨的夥計只好退了出來,在門外與蕭子靈一行人碰了面。
更遠的地方,本也跟著的青年人卻是消失了蹤影。
「我昨天來過這裡。」蕭子靈跟眾人說著。
「啊?為什麼你會來?」唐憶情問著。
「我……我追著一個以前認識的人。」蕭子靈隔著大門,看向了裡頭。「一開始我還以為我認錯了人,可是現在想想,也許根本就沒錯。」
說話的神情,不像是被擋在門外的沮喪。
就當幾個人站在門外,不曉得該怎麼辦時,古月已經去敲門了。
嚇了一跳的夥計連忙走到自己少爺身邊。「少爺?」
「登門拜訪一下。」古月說著。「好歹人家也是張家渡的一個大戶。」
大門緩緩打開了。
門房站在了門內,疑惑地看著古月。
「我是古記藥材行的小當家,特地前來拜訪員外。」古月行了禮。
看著太過年輕的古月,那門房呆了一下。
「這位真是我們的小當家。」夥計連忙說著。「剛剛我才送過貨來。」
「喔?我認得你。」門房連忙說著。「我去通報,請等等。」
看著那門房遠去的背影,蕭子靈已經走進了大門,四處張望著。
這前院與後院的景色並不相同,可同樣的古色古香。
好想進去……好想進去看看那人是不是真是自己想要找的人。只要是燃起了一絲希望,那種期待就彷彿是大火一般越燒越烈。
手心忍不住冒著汗,手臂忍不住發著抖。
「你怎麼了?」唐憶情問著。
「……憶情,我……」蕭子靈緊張地連話都說不太出來了。「我現在看起來怎麼樣?」
「很緊張。」唐憶情老實地說著。
「不是啦,我是說,跟以前比起來怎麼樣?」
「……長得比較高了,臉也比較尖了。」唐憶情說著。
「我師父會認得我嗎?」
「啊……」現在輪到唐憶情發了愣,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終於等到了門房回來,可當頭就是不好的消息。
「不好意思,我們家老爺說夫人生了重病,不方便會客。等明日老爺再親自去古記道謝。」
「夫人生了病嗎?」古月問著。
「啊,是的。已經三年了。」門房說著。
「所以,會是莫言前輩前來為夫人診治?」古月繼續問著。
「啊……」門房卻是呆了一下。「不是的,莫言前輩三天前就已經住在府裡了。」
「什麼!」蕭子靈走了上前,就是連忙說著。「若真是如此,我們有要事求見。」
「求見莫言前輩嗎?」門房有些遲疑著。「我得再去跟老爺通報一聲才行。」
「快去吧,麻煩了。」玄武說著。
看著那個老門房匆匆忙忙地又跑了回去,幾個人相視一笑,總算放下了心頭的大石。
彷彿是救星一半,那個有些發福的員外帶著莫言走了出來。員外的表情有些冷漠,可莫言見到了幾人,卻是微微一笑。
「長得這麼大啦。」
「莫言師伯!」見著了莫言,蕭子靈就是興奮地走了上前。
「見過莫言前輩。」唐憶情連忙也是行了禮。
「嗯。」點了點頭,莫言對著身旁的員外說著。「這幾人是我晚輩,不打緊的。」
「可要移駕前去賞花廳?」那員外恭敬地問著。
「勞煩了。」莫言低聲說著。
「所以,是想讓我解毒娘子的毒?」坐在賞花廳中,品著熱茶,莫言微笑著。
「是的!」蕭子靈連忙說著。「師伯,華清江是個好人。那天他是為了幫華清雨跟醉仙教的人,自己才會中了毒針。」
「喔……」不置可否,莫言只是淺淺啜了一口熱茶,才繼續說著。
「什麼樣的毒針?」
「千針錯。」唐憶情低聲說著。
挑起了眉後,莫言只是深深皺了眉頭。「這毒可陰險至極,時有聽聞。據說中了此毒之後,有如千針萬針鑽入骨髓,日日夜夜生不如死。」
「……是。」唐憶情低聲說著。
「我以前見識過這毒性,總想見見是怎麼樣的人,才會使用這種毒針。這種機簧一發,千隻銀針射去,至今無人倖免。只要沾上了一絲毒液,就是無救。」
「真是無救嗎?」蕭子靈緊張地說著。
「至今我見過的,只有一人存活。」莫言說道。
「誰?」蕭子靈問著。
「他。」莫言指著唐憶情。
唐憶情愣在了當場。
「也許你忘了。」莫言溫言地說著。「當初你中的正是千針錯,可當初要不是毒娘子帶著毒方來找我,即使是師弟相托,我也無解。」
「……我不曉得師姐她……」唐憶情喃喃說著。
「她當初正是求我找出解藥,好去救你。」莫言說著。
「我……」唐憶情只是紅了雙眼,什麼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既然師伯解得了第一次,相信也解得了第二次了。」蕭子靈懷著希望說著。
「不一定。」莫言說著。「唐公子的體質與常人不同,我亦是見招拆招。當初七師弟亦助他運行血脈帶入藥性、移除毒氣。老實說,幾天前我見到唐公子時,也還在使藥。救算到了現在,我也沒有把握他體內一定沒有殘毒。」
「幾天前?」唐憶情呆了呆。
「師弟邀我過河去迎賓樓相候,當初見到唐公子時,唐公子氣息衰微,想必也是記不得了。」
「原來救我一命的又是莫言前輩!」唐憶情低聲喊著。「晚輩……晚輩真是……」
「所以說,雖然毒方還在,我卻沒有第二次的把握。」莫言說著。
藥材行樓上,華清江靜靜睡著,而在那個房間中,醉仙教的教主跟華清雨都在守著。
「我聽說了,是你用藥酒鎮住了毒性。」莫言對著醉仙教的教主點著頭,而那教主也是點頭回禮。
「只怕干擾了毒性。」見到莫言走到了床邊把脈,教主也是走了向前。
「多少是會的。」莫言點了點頭。「可這人的氣息很強,機會不小。」
「可要我藥酒的方子。」教主說著。
「有勞。」
「太好了,清江大俠這次想必能脫險了。」
既然兩人在華清江房間裡商討用藥的方子,剩下的幾個人也就退了出來,前往酒樓用膳了。
就在路上,唐憶情對著華清雨說著,希望能夠給他一些安慰。
「……當時要不是師兄幫我擋下,今天躺在那兒的就會是我。」華清雨說著。「如果師兄有個萬一,就算天涯海角,我都要毒娘子給我一個交代。」
「……對不住……」唐憶情低聲說著。
「這事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華清雨溫言說著。
等到眾人坐了定,謝衛國就回來了。帶著有些陰險的表情。
「師叔?」
「我只怕毒娘子已經盯上了那座宅邸。」謝衛國如此說著。
「那麼,回頭我得提醒一下莫言前輩才是。」華清雨連忙說著。
然而,謝衛國的話彷彿還沒有說完。他坐了下來,低頭吃了幾口飯後,就是轉向了蕭子靈。
「我看見了十一師兄。」
蕭子靈的動作停止了。
「港口的那個年輕人,把他請上了馬車。」謝衛國繼續說著罵人的話語。「等我回過神來以後,他們已經快馬南下。」
「……所以,不是我的錯覺羅……」蕭子靈喃喃說著,「他真的……真的……」
「我不曉得,不過真的太像了。」謝衛國低聲說著。「那樣貌簡直……一摸一樣……不過,我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要我說,彷彿……是另外的一個,只是長得很像、很像的人。他……不是我印象中的十一師兄。」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蕭子靈擔心地問著。
「……我只擔心這是個陷阱。」謝衛國低聲說著。「一個誘人的陷阱。」
「誘誰?」玄武問著。
「十三師兄。」謝衛國緩緩說著。
每次進到了客棧,第一件事就是推開窗子。
而這次,遠遠的夜空出現了擎天的火炬,玄英凍得發紅的小臉上,眼睛都亮了。
「冷哥哥!你瞧你瞧!」
「瞧什麼?」身上披著黝黑的皮裘,冷雁智站在了小孩兒的身後。
在他的發上,束起了紫金帶。在他的腰間,那把艷紅至極的刀從未離身。
即使出宮前已經留了書信,可難保那些老頭兒會不會有哪根筋不對勁,就是要為難他們。
擎天的火炬就在黃河邊上,他們三天後就要去的地方。
「只怕那兒不曉得出了什麼事。」冷雁智說著。「如果武林人多了,只怕麻煩也就多了。」
「武林人啊……」小孩兒的腦子裡出現了無邊的想像,只怕在他腦子裡的武林人就是成天揮舞著刀劍火把,飛簷走壁的人吧。
叩叩。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而照舊應該是小紅姑娘帶著晚膳上來了。
當玄英蹦蹦跳跳地去開門時,門外果然站著巧笑倩兮地小紅姑娘。
「我幫你端。」玄英討好著。而本是雙手都捧著晚膳的小紅,則是身手利落地讓過了一隻盛著糕點的小盤子,意思意思地讓玄英分勞。
玄英把小盤子很快地就擺在了桌上,而小紅則是偷偷地看了冷雁智一眼。
「請進。」冷雁智說著,在小紅擺上晚膳的時候,脫下了皮裘。
他已經跟小紅說過很多很多次了,不需要把自己當作僕役一樣。現在不是在宮中,而他也不缺手缺腳。
然而,說過了一次,小紅依舊故我。說到了第二次,小紅點頭的時候已經有了淚光。等說到了的三次,冷雁智已經有點煩了,而小紅卻直接跪了下。
所以,冷雁智也就什麼都不再說了。
「我們就快到了喔。」玄英對這小紅興奮地說著。「只要再三天就到武林了。」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論?冷雁智呆了一下。
「真是太好了。」一邊握著晚膳,小紅一邊微笑著應和著。
「武林啊……一定有很多很多的大俠吧……」玄英憧憬著。
「……冷公子就是大俠,你還跑這麼遠看去。」小紅低聲跟玄英說著。
「……冷哥哥就是冷哥哥,不一樣。」玄英小聲地說著。
在他們低聲談論的時候,冷雁智心理想著的卻又是其他的事了。
該避開那兒嗎?可那兒卻是過黃河最快的一條路了。
過了那兒,坐船到張家渡,再坐馬車南下本是最舒服的路。
再加上如果改變了行程,只怕會擺不平這個小孩兒。
「冷公子,我已經訂好了車子,等明日吃過了早膳,就可以出發了。」小紅低聲說著。
「……好。」
事實上,有這女孩子跟著,上下打點,倒也幫了不少的忙。
再加上那孩子……冷雁智用眼角的餘光瞧著那個小孩子。總是左右巴著小紅,跟進跟出的,看來他到也是喜歡這女孩子的。
「我們走了三天!才找到這家客棧!什麼叫作不能住!」
「抱歉,客觀。今兒小店的頂樓都讓人給包下了。」
從樓下傳來了咆哮聲,玄英的手顫了一下。
待要開口是怎麼回事,樓下就傳來了哀號聲。
掌櫃的哀號聲,叫得比殺豬的還響。
「出事了。」小紅放下了最後的一碟小菜,帶著大盤子就是皺著眉,看向了聲音的方向。
冷雁智出手一向大方而且不喜歡隔壁房間的吵鬧,所以小紅通常都會多訂幾間的空房
「我去看看。」小紅連忙說著。
「你別出面,我去。」冷雁智站了起來,重新披上了皮裘。
「我也去!」玄英嚷著。
「等一下的場面小孩子最好別看。」冷雁智無奈地笑著。
「可我會擔心。」玄英說著。
「我也會擔心。」冷雁智摸了摸他的頭,如此說著。「乖,你的小紅姐姐也要人保護不是?你們就待在這兒,曉得嗎?」
「……曉得了。」玄英沉重地點了點頭。
反倒是小紅,卻是忍不住掩著嘴笑了起來。
「好好看著他,有事就叫我,曉得嗎?」臨走前,冷雁智低聲說著。
「是的。」小紅連忙答應著。
穩步走下了樓梯,迎頭就是兩個刀客打扮的人。
一見到冷雁智,就曉得是掌櫃口中樓上的貴客。
「我們會把空房的錢退你,今晚我們要住。」
「這只是間小客棧,只怕容不下兩位的大駕。」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走了三天的路,脾氣已經上來羅!」
「我們去找掌櫃的,請他裁斷。」冷雁智淡淡說著,走過了兩人身邊。
那兩人互相使了使眼色,也跟著走了下去。
好濃的血腥味,冷雁智皺起了眉頭。
在江湖畢竟也打滾了多年,他曉得這是怎麼回事。
沿著有些模糊了的血跡,冷雁智走進了廚房,身後還是跟著那兩個人。
在廚灶的角落,有著一具屍首。深深的刀傷砍在脖子上,已經氣絕身亡。
冷雁智閉上了眼睛。
「看到了就該曉得,只要乖乖聽話,就可以少一條冤魂。」身後的人說著。
這就是玄英想要看的武林嗎?揮舞著兵器,砍殺著弱小。這不是俠士,也不是劍客刀客,這只是盜匪。
冷雁智轉過了身體,靜靜看著他們。
「這裡給你們住。」冷雁智如此說著。「這裡太髒了,我住不下。」
「好!算你識相!」其中的一個人「豪氣萬千」地說著。「那我們就不為難你,你們儘管走吧!」
「你們還年輕,這只是給你們一個教訓。」雙手輕輕放在他們肩上,冷雁智只是緩緩說著。
然而,沒等到他們回過身,冷雁智的手才剛剛使勁,可怕的脆裂聲就響了起。
比剛剛的哀號聲更慘的叫聲從兩張嘴裡響了起來。兩人手上的刀都落了下地,也同時抱著自己的右肩哀號著。
「如果你們早二十年遇到我,現在就已經沒有命了。」冷雁智如此說著。「如果你們早十年遇到我。現在就已經斷了手腳。可現在,我已經沒有火氣,你們已經算得上幸運。」
「發生什麼事了?」等到冷雁智上樓,玄英如此問著。
「兩個土匪。」冷雁智苦笑著。「走吧,我們別住了。」
「啊……」說不出來的失望湧上了玄英的臉。「這樣我們不就縱容那些壞人了嗎?」
「……壞人我已經懲戒了,問題是這間客棧已經太髒,我已經不想住。」冷雁智說著。
於是,跟著冷雁智,兩人重新收拾了行李。下樓的路上,玄英摀住了口鼻。「好臭……」
「所以,我不是說這間客棧已經太髒了嗎。」
往黃河的這一路上,還有遇上幾個帶著刀劍的武林人。剛開始,玄英還饒有興趣地瞧著,可是到了後頭,就有些乏味了起來。
也畢竟,跟他心裡所想,江湖裡每個人都是英姿煥發的大劍客、大刀客,事實上是會有些落差。
而他們三人走在一塊兒,也與一般的家人沒有兩樣。可是走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黃土路上,就是說不出的怪異。
今天的午膳是小紅在經過的農戶買的鹹粥,玄英吃得津津有味。就算是旅途,這女孩子還是有辦法解決玄英的要求。
要牛肉有牛肉,要冰水有冰水,難怪玄英也對她服服帖帖的。
兩人走到了黃河邊,正也是在三天以後。
到了當地,見到了燒燬的迎賓樓,冷雁智微微皺起了眉。這裡看起來是不太平靜。
可玄是卻是拉了他的衣服,要他往河上看去。遠遠的,一艘大船揚起了帆,看樣字是正要渡河。
「這船是不載外客的。」路人見玄英有興趣,就是好笑地說著。「這據說是古家的小公子造的船,真不愧是有錢有勢的人家,花銀子是這樣花的。」
「他要怎麼花銀子想必也不關我們的事。」小紅淺淺笑著。「我們在找渡河的船,不曉得哪家船的比較穩。」
「你們還真幸運。」那人歎著氣。「三天以前,這裡是船家才給唐門的人為難,每個人都過不了河。現在他們重新招起了生意,可選的就多了。」
「唐門?」冷雁智的目光有些憤怒之意了。「你說唐門的人也在這裡?」
「是啊……」那些人有些被冷雁智嚇到了。「前幾日醉仙教跟唐門的對決才有趣呢,毒娘子中了醉仙教主的毒針,乖乖地就自己回去了,我們可拍掌叫好。」
「……醉仙教……醉仙教也來了……」冷雁智低聲念著。
「是啊,可偏偏足不出戶。您不曉得,那些年輕人有多漂亮,看得我們口水直流。」
「……是有毒的,少碰為妙。」冷雁智卻是意味深遠地說著。「他們現在人呢?曉得住哪家客棧?」
「啊……聽說是跟古家小公子一起坐大船去了。」指了指那艘已經遠去的船,那人說著。「當天晚上,有個年輕人中了毒娘子的毒,他們正在找大夫。」
「大夫?可要很有本事的大夫才能解得了唐門的毒。」冷雁智只是淡淡笑了笑。
「可不是,據說是蝴蝶山莊的莫神醫。」那人小聲地說著。
冷雁智呆了一下,「你又怎麼知道?」
「造船的全是我們這個鎮的,我們這個鎮,誰跟誰不是親戚?聽說莫神醫就在張家渡,有本事解唐門的毒。多少人還想跟著去張家渡,一睹莫神醫的風采呢。」
「……莫神醫的風采嗎?……我早見過了。」冷雁智的語氣卻是有些冷淡。
「啊?是嗎!可據說是個翩翩的佳公子,不曉得究竟是也不是?」
「……你說是,就是了。」冷雁智卻是拉過了還想問的小孩兒。「我們不去張家渡了,改走別的路。」
「啊……可是我也想看看莫神醫……」玄英撒著嬌。
提起了莫言,就由不得冷雁智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要不是謝玉把自己帶了出來,只怕自己如今還深陷在蝴蝶山莊中。
是啊,謝玉呢?很久沒有見到她了。還有……曉秦……不曉得他有沒有跟著過來中原。
他與山莊裡的人,也已經多年沒有往來了。可先前,偏偏還是跟親人一樣的。
這世情的變化,快得自己都快承受不住了。還有……還有……還有他……不曉得他
現在可好,不曉得他現在還在不在,如果他們真膽敢埋了他,甚至……用火化了他,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要這些人一個一個為此付出代價!
不過,不會的……應該不會的……前幾日,華親王不是才快馬送上了信。既然七師兄滿城在找他,是不是表示他已經醒了,而且,也已經脫離七師兄的掌控了?
又或許,只是一個陷阱?一個七師兄布下的陷阱?可如果不去江南一趟,他是永遠都不會曉得事情究竟是如何的。去了這一趟,也許,會死在江南。可也許,能夠親眼見上他一面。
天哪,只要能親眼見上他一面,再怎麼樣都值得了。就算要自己為了在戰禍中死去的人陪上性命,他也心甘情願了。
——第八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