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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九)孤山 第四十四章 追擊 作者:小林子
    排山倒海的腳步聲在身後追著,伴著如雷的金鐵交集之聲。

    沉重的鎧甲相互撞擊著,低沉、而且聲徹原野。

    在原野叢林間急奔著,腳步是意外的輕盈。

    彷彿是騰去架霧一般,眼光的余角只見到不斷向後飛遠的屋舍茂林。

    輕而易舉地擺脫了大軍,面前就是一大片的湖泊。

    趙飛英站在了湖邊,在那個瞬間,卻是呆了半晌。

    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因為,那片湖實在是太美了。

    如鏡的湖面上有著青山的倒影,正午的烈日照得湖面金光閃閃。

    「別逃!」

    遠遠的,是追兵的吆喝聲。

    然而,趙飛英只還需要愣愣看著那片湖水。

    「快點上來吧!」突然,湖面上一個男孩朝他揮著手。而在趙飛英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劃著一艘小船,靠在了岸上。

    就停在了趙飛英的面前,想必他叫喚的人,也不是別人了。

    「快點哪,發什麼呆呢!他們就快到了不是嗎!」那男孩著急地喊著。

    「……多謝。」

    「那裡走!」

    隔著半片湖,那些追兵騎在馬上,卻也只能踩著湖邊,朝著他們叫囂著。

    「去你奶奶家!我呸!」男孩瞪著那些人,就是氣憤地罵著。

    「……怎麼罵得這麼粗口?」趙飛英低聲問著。

    「閉嘴!我罵我的關你什麼事!你也不想想,是誰救……」

    可這一連串直衝沖的話語,才說到了一半,看向了趙飛英的臉,男孩卻再也說不下去了。也許是因為,看人說話吧。看著趙飛英詫異中帶有些驚愕的樣子,男孩怎麼樣也接不下去了。

    「……我罵我的,你別理。」男孩低聲接著說完,就繼續划著船。

    一葉扁舟,劃過了湖面。

    「多謝小俠救命之恩。」趙飛英誠懇地說著。

    「……不用謝,我只是經過。」男孩低聲說著。

    「……終日倘佯在如此美麗的湖光山色之中,府上真令人生羨。」趙飛英低聲歎著。

    「……這是些肚子能填飽的人想的。能從湖裡撈幾條魚起來烤,才叫人羨慕。」男孩碎念著。

    「……是這湖太深了嗎?」趙飛英低聲說著。

    「……是啊,深不見底。」男孩說著。「靠著一片湖卻得活生生餓死,真是笑死人了。」

    「……人說否極泰來,逆境終有反轉之一日。」

    「是啊,下輩子重新投胎就會有機會了。」男孩說著。

    「……如果小俠不嫌棄……」趙飛英從懷裡取出了幾片金葉子,溫和地說著。「我這有些身外之物,小俠就取去吧。」

    燦爛的陽光下,璀璨奪目的金葉子,在這男孩的眼裡,比這片仙境般的湖色更攝人心魂。

    「我……」男孩看著那些金葉子,始終移不開目光。再有骨氣,也得有東西填飽肚子。一個餓了三天的十歲男孩,不會去考慮什麼施捨之類的詞語。

    「來,把手伸出來。」趙飛英低聲說著,而男孩就彷彿是被蠱惑了一般,伸出了手。既然伸出了雙手,就不會有手去搖槳了。也因此,就放由著小船在湖上飄飄蕩蕩著了。

    三片金葉子落在了手上,男孩還是呆呆看著自己的手心。這三片金葉子,如果節省一些,足足可以讓他們吃上好幾月的飽餐了。

    「謝謝……」男孩喃喃說著。

    「不用客氣。」趙飛英只是溫和地笑著。

    「娘!娘!」

    才進了院子,男孩就是興奮地跑進了屋裡。

    而趙飛英則是站在了門外,默默打量著這棟「屋子」。

    草草由幾根木頭立起,就算得上是圍籬了。主屋是靠著一面大石蓋著的,用著的也是參差不齊的木頭。屋頂是茅草鋪成的,而地上則還是沒有修剪過的草地。

    看起來是草草蓋起來的屋子,不過這是為什麼呢?

    「請進,快請進。」一個婦人讓男孩帶了出來後,就是用著既驚又喜的表情對著趙飛英說著。「請讓寒舍略盡地主之誼,快請進。」

    「這……好,就打擾一盞茶。」趙飛英微微笑著。

    「不不不,務必用過了晚膳再走。」婦人連忙說著,接著轉向了自己的孩子。「寶兒,你去買些米,切幾兩肉回來,我們要謝謝人家。」

    「嗯!」男孩重重點了頭。

    「不了,在下……」趙飛英連忙就要婉拒。

    「……你嫌我們家髒嗎?」男孩看著趙飛英,有些難過地說著。

    趙飛英愣了一下,而婦人則是氣得脹紅了臉。

    「寶兒!你說這什麼話!成何體統!要是你死去的爹爹聽見了,還不氣得從墳墓裡爬出來!」

    「……抱歉,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趙飛英連忙解釋著。

    「啊,我當然曉得……是這孩子……不好意思啊,這孩子少了爹教養,所以難免失禮了。」

    「不不不,公子見義勇為,世上少見。在下承蒙公子相救,便已是滿心感激,又怎麼敢勞駕二位。」

    「……憑著公子這句話,今夜若不讓我們略盡地主之誼,就說不過去了。」婦人微微笑著。「家中如今雖已沒有男主人,可這進退應對之禮還是要有的。寶兒,客人在等了,你快去。」

    「嗯!」

    既然家中只有婦人在,趙飛英也沒進屋了。由著婦人在屋裡打理,他則是走到了湖邊,靜靜地欣賞這副美景。

    夕陽的餘暉如今照得滿湖艷紅之色,趙飛英平靜的表情上,慢慢地泛起了一抹微笑。

    就這麼辦吧,等這些事情都結束了,也許,在這兒住上幾個寒暑。看過幾輪春夏秋冬,其他的事情,也不用再去掛懷了。

    就這麼看到了日落,再看到月升,那如夢似幻的美景讓他出了神。

    一直到有人走到了他身後,他回過了頭就是笑著。

    「雁智,你瞧,這兒可美嗎?」

    一語方歇,眼前的人卻是那個男孩子。他只是睜著疑惑的眼睛看著趙飛英,而趙飛英臉上的笑容卻是消失了。

    「您剛剛說什麼啊?」男孩問著。

    「……我剛剛說了什麼?」趙飛英卻是反問著。

    「不曉得,沒聽清楚。」男孩說著。

    「……是嗎……沒關係……」趙飛英低聲說著。

    「……娘讓我請您進屋,飯菜已經好了。」

    家常的菜餚,不過卻是熱騰騰的。說實在的,這幾天趕著路,還真懷念這滋味。

    趙飛英緩緩吃著,有些感慨。

    「別吃得這麼急,不好看的。」看著男孩狼吞虎嚥,婦人低聲告誡著。

    而男孩只是一邊扒著飯,一邊大力點著頭。趙飛英看著兩人,不難想見日子的難熬。

    「……這孩子很久沒吃頓飽飯了。」婦人只是苦笑著。「公子請千萬別見怪。」

    「……敢問府上……」

    「家夫一介書生,一看前卻被拉去從軍,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後來,房子倒了,也只得挑靠著村子的空地草草起了一間遮風避雨的地方。」婦人低聲說著。「日子辛苦,村裡人也是一樣的。而夫家跟娘家的親戚,就連自身都難保了,也沒有法子扶持我們。」

    「……有什麼在下……」

    「公子千萬別這麼說……」婦人連忙制止著。「人說救急不救窮,公子怎麼填得起我們這無底洞。今日一頓飽飯,今冬能添棉襖,便已是感念公子的大德。」

    「……都是他們害的。」吃到了八分飽後,男孩低聲說著。「我爹爹怎會是打仗的料,沒由得白白丟了性命。」

    「噓,小心隔牆有耳。」婦人連忙打斷。

    「怕什麼呢,娘,這事大家不是都知道?我剛剛去村裡,才聽到湖那頭的泳梅村給那些士兵給佔了。幾百個人逃到了村裡,現在街上還睡滿了人呢。」

    「……他們越來越是過分了。」婦人低聲說著。

    「是啊,好不容易盼到了戰爭停,卻又搞得這種勾當。」男孩低聲咒罵著。「一次還不夠,想來第二次?現在能上戰場的人,不是老到扛不起刀,就是小到穿不動鎧甲。」

    聽得他們抱怨著戰事,趙飛英只是沉默地繼續吃飯。

    「他們朝廷大概以為我們不做事,光喝西北風就能活了。」男孩繼續罵著。「這種時節還要收稅?真要逼我們去死嗎?」

    「噓……」婦人連忙制止著。

    「……哼,等我長大了,我要把那些人通通都給殺了,給爹爹償命。」男孩憤恨地說著。「包括那個漢賊,還有這個篡位的國賊。」

    「……什麼漢賊?」趙飛英低聲問道。

    「還不就是那個開關引胡人進來的?」男孩咒罵著。「要不是他,怎會有戰爭這玩意兒,爹爹又怎麼會死。爹爹死了,他們朝廷自然不當一回事,可我跟娘日子過得多苦,他們曉得嗎!」

    看著男孩身上綴滿補丁的衣服,趙飛英只是不發一語。

    「要不是他,我們會三餐不繼?罪魁禍首就是他們兩個!」

    「你是從哪裡來的?」夜裡,領著趙飛英去客房睡的男孩子,抬起了頭問著。

    「……問這個做什麼呢?」趙飛英只是和善地回答著。

    「我聽人家說,黃河以北的地方,就像人間煉獄一樣。」男孩子說著。「他們說,我們這裡雖然日子過得苦,可總還是活著。給胡人管的地方,漢人都是給釘在了牆上,活活餓死。」

    趙飛英只是靜靜聽著。

    「可這幾日,有人從北方下來,經過我們這個村。他們說北方日子雖然過得去,可是為了漢人的江山,還是得往南走上那麼一趟。我不懂了,到底是哪邊的生活好些呢?」

    「每個人要的東西不一樣,要看你要的是什麼。」

    「我只想要吃得飽,夜裡不要凍得發抖。」男孩子低聲說著。「你帶我們走好不好?你身上這麼多錢,一定曉得怎麼掙銀子。我不怕辛苦,只想要有個可以掙兩份口糧的工作,養活我自己跟娘。」

    「……」

    「如果你不帶我們走,我就要把你的消息告訴他們。」男孩子有些著急地說著。「我去村上的時候聽說了,他們到處懸賞你們,通報消息的,不管有沒有抓到就先賞一兩銀子。如果抓到了,就賞十兩。」

    「……呵……別給他們騙了,我才不止值十兩銀子。」蹲在了男孩子面前,趙飛英微微笑著。「相信嗎,如果你出一百兩銀子,他們也會點頭的。」

    「……你這什麼這麼值錢?」男孩子懷疑地問著。

    「值錢的不是我,是我的同伴。」趙飛英說著。「我只是恰巧跟他同路。」

    「你同伴是誰?」

    「這個就不能說了。」趙飛英假裝嚴肅地說著。「他是我的朋友,他們卻欲除他而後快。如果他們抓到了他,他就會被害死。就算殺了我的腦袋,我也絕對不能告訴你。」

    「……好,就算殺了我的腦袋,我也絕對不會洩露你們的消息。」男孩子同樣嚴肅地說著。「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可以害你。」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趙飛英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我落難江湖,全靠你們這些兄弟幫忙。感激不盡。」

    「好說了。」男孩子也是說著。「他們那些人只曉得搶我們的糧食跟銀子,我才不會如了他們的意。」

    「多虧你幫忙了。」

    「不客氣。」

    看著男孩子遠去的背影,趙飛英緩緩站了起來,只是微微笑著。

    「原來你要到北方去啊。」

    隔日早晨,三人吃著早膳,男孩問著。

    「嗯,我要去北方找個人。」趙飛英溫和地說著。

    「找誰啊?」男孩問著。

    「……我的一個朋友。」趙飛英還是笑著說了。

    「是去投親嗎?」

    「嗯,不是,我是想把他帶回來。」趙飛英還是溫文儒雅地說著。「我們家裡人一直都在擔心著,他一個人在北方,不曉得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可家裡人勸了,他也不聽。沒去子,我只得跑上趟了。」

    「那他會聽你的話嗎?」男孩問著。

    「不曉得。」趙飛英只是無奈地說著。「可我卻想要試試,也許會成功的。」

    「……我可以跟你去北方嗎?」突然的,男孩子如此說著。

    「寶兒,你在說什麼啊?」婦人嚇壞了。

    「娘,我想了很久,在這村裡待下去,我們是一定會餓死的。這村裡,沒有壯丁可以耕田,靠著的又是捕不到魚的深湖跟官府禁止進入的山林。如果不離開這裡,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可是,寶兒,其他的地方難道就更好嗎?」婦人擔心地說著。「現在這個時候,不管去哪兒,也都是一樣的啊。」

    「娘,我有雙手可以掙錢,就算是乞討,也總比餓死的好。」男孩說著。「別的地方不會跟這兒一樣的,這兒是不毛之地,不會有更糟的地方了。我不求娘跟我去,等我闖出一片天了,我再接娘過去。」

    婦人眼見說服不了兒子,求助的眼神卻是轉向了趙飛英。

    「我很抱歉,如今我只怕是讓南方的朝廷追捕著,沒有辦法帶著一個孩子趕路。」趙飛英說著。「我真的非常抱歉。」

    他曉得男孩在生氣著,也曉得他理所當然的要不高興。

    不過,趙飛英的語氣雖然溫和,卻說一是一,沒有妥協的餘地。

    用過了早膳,問明白了往村裡的路,趙飛英就告辭了。

    可就在離去前,發現蹲在湖邊生悶氣的男孩子,趙飛英卻是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什麼!你要走就走啊!我沒留你!」男孩子扔了塊石子到湖裡,氣沖沖地喊著。

    「我有東西給你,來。」趙飛英的語氣還是很溫柔。

    愣了一下,男孩子回過了頭,而趙飛英則是捉著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放了滿滿的金葉子。

    「……」男孩猛然抬起了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也許你要笑我銅臭味重了,小兄弟。」趙飛英輕輕笑著。「可不要拒絕我。」

    「我怎麼會不要呢?」男孩子抓緊了手上的金葉子,眼睛則是盯著從指縫中露出的燦爛金輝。「你一定是瘋了,只有瘋子才會送別人這麼多錢。」

    「是啊,也許吧。」趙飛英笑了笑。

    「……你一定是有錢有勢的有家,對吧。」男孩子低聲說著。「你跟我們不一樣,人好看,說話也文質彬彬的。一出手就是金葉子,一點都不心疼。」

    「其實,我不是很記得了。」趙飛英微微笑著。「我只記得小時候曾經在山裡面跟人玩捉迷藏,其他的都忘光了。」

    「忘光了?怎麼會呢?」男孩子看向了趙飛英。

    「我也不曉得。」趙飛英微微笑著。

    「……謝謝。」男孩子看著自己手裡的金子,低聲說著。

    「不用客氣。」趙飛英笑著。

    「官爺,您瞧瞧。」

    一大清早,往營區裡送肉的販子,一見到一個小隊長,就是神秘兮兮地靠了過去。

    一隻閃閃發光的金葉子,耀眼得讓他瞇起了眼睛。

    「喲,難得有這孝心。」那小隊長就是接了過來,放在了自己懷裡。「得啦,有機會的話,爺兒會照顧你的。」

    「……呃……是……是……可是官爺,這金葉子的來歷,您老要不要猜猜?」

    「……喔?說來聽聽。」本要離開的小隊長,重新回過了頭。

    走到了村裡,趙飛英買了些乾糧飲水後,就繼續往北方走了去。

    這貧苦的村子沒有馬車可買,信步當車,伴著湖光山色,趙飛英走得也倒是悠然。

    走到了山丘上,眼見翻過這個山頂就到大鎮了。來到了頂峰處的趙飛英,就著夕陽的餘暉回過頭去的時候,見到的卻是擎天的火柱。

    就在那如鏡的湖邊,那簡陋的小屋正燃著熊熊的烈火。而那窮苦的村落中,士兵手持火把,正在挨家挨戶地搜人。

    嚇了一跳,趙飛英連忙凝神看去,沒錯的,正是大軍開進了那個小小的村莊。而他們為著的,絕不會是那村子唯一僅有的世外美景。

    「該死!」趙飛英低喊一聲,連忙回頭奔去。

    當他趕到的時候,烈火已經熄滅,取而代之的只有灰燼以及焦煙。

    士兵還在拷問著年邁的居民,就連小孩子也沒放過,一個個臉上都滿滿的是青紫的瘀痕。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站在了村口,趙飛英低聲喝著,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欸!就是他!快點!圍起來!」遠遠的,當時見過面的小將就是高聲喝著。

    於是,就在片刻之間,幾百個士兵就已經團團包圍了趙飛英。

    「原來就是你……」趙飛英身旁,一個被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的老婆婆,帶著淚水血跡的臉,看著趙飛英。「冤枉啊,我甚至根本沒見過他啊……老伴啊,你死得冤啊……啊啊……他到底是哪裡來的禍星啊……天啊……」

    趙飛英閉起了眼,他沒有為法回答她。

    「拿下了!拿下了!」小將吆喝著。

    「你們……未免也太過分了……」趙飛英張開了眼睛。

    小將的屍首上,懷裡的黑色皮囊露了一個開口,即使是在黑夜,只靠著幾把躺在街上將熄未熄的火把照明,那燦爛的金輝依舊奪目。

    趙飛英蹲下了身,取出了小將的黑色皮囊,把裡竭澤而漁的東西倒了出來,除了半袋的金葉子外,還有幾小塊的金子。

    即使是戰場上的大將,身上也難得有這麼多的金子,何況是這小小的將領。

    趙飛英把皮囊收回了懷裡,皺著眉頭看向了村外的小屋。那兒,就連半點聲息都沒有。

    走到了簡陋的小屋外,剌鼻的焦味襲來,燻熱趙飛英的眼睛。

    他緩緩走到了屋裡,循著地上的血跡,找著了婦人的。緊緊蜷縮著的,縮小了幾分的焦屍,讓趙飛英緊緊捏手。

    可男孩呢?

    趙飛英找遍了屋子,卻沒有找到男孩子。

    突然的,想起了什麼,趙飛英就是在跨步地走到了湖邊。

    果不其然!就在湖的中央,飄著一艘小船。而趙飛英還記得,在自己離開之前,這艘小船,就跟既往一樣,是緊在湖邊的。

    可自己又不習水性……看著湖上的小船,趙飛英也只能乾著急了。

    「寶兒!」趙飛英朝著湖面高聲喊著。

    過了一會兒,從小般上探出了一張小臉來,有此驚慌的小臉,正偷偷瞧著岸上的趙飛英。

    「寶兒!」趙飛英高興地喊著。「在好了!……已經沒事了,過來吧!」

    然而,男孩卻只是驚恐地搖著頭。

    ……趙飛英也只能呆呆站在了湖邊。

    就這樣,一人一船,隔著湖水,無語相望著。

    男孩始終只是緊緊抓住船緣,用著驚駭的眼神看著趙飛英。

    趙飛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到了最後,把的黑皮囊,扔了過去,那黑皮囊準確地落在了小船上,男孩也看了過去。

    「我很抱歉。」趙飛英說著。「真的很抱歉。」

    走出了村落,路旁有著一棵環抱那麼粗的大樹,立在一旁。

    走過了樹旁,難盡忍心情的激動,趙飛英一拳擊向了樹身。

    只一拳,那樹便是應聲而斷。

    趙飛英站在樹旁,以手掩面,便是坐了下來,不發一語。

    「大哥,別難過,您根本就沒有錯。」小女孩的聲音,彷彿就從身前傳來,趙飛英放下了手,有些迷惘地看著眼前無盡的黑暗。

    根本就沒有人也現過,有的只是山林中微弱的火光。

    有些疑惑地站了起來,趙飛英走向了男孩口裡,官府不讓人進去狩獵的山林。

    坡度並不算陡,但是林卻很密。

    走在其中,才幾個沒留意,衣服的下襬就讓樹枝給劃了開。

    趙飛英就著微弱的月光繼續在夜裡的密林走著,直到看到火光。

    閃閃發著金光的礦壁在幾個洞空間城熠熠發亮,幾個工人正在鑿著礦壁。

    所以,這就是官府不讓他們進林的目的?

    這些成天捱著餓的村以,想必至死都不會發現,原來,他們就往在金礦旁邊吧?

    真好笑,不是嗎?

    趙飛英笑出聲,往另一個方向看了去,果然,就是當初讓他們佔了去的詠梅村。

    「誰!是誰!」幾個看守的衛兵高聲喊著,而那幾個採礦工人只是用著疲憊的眼神看

    趙飛英的心裡,波濤起伏著,可他已經失去了力氣。

    只覺得從心裡透出了深深的疲憊,全身都懶洋洋的。

    面對著衛兵的搜捕,趙飛英只是轉身走了,這是個什麼樣的朝廷,如果它讓百姓過這樣的日子,那麼乾脆不要了吧!

    「小主子,你瞧瞧,這就是現在百九過的日子。他們也曾經是你的子民啊!你真忍心要他們這樣受苦下去?」

    這次從身後傳來的,是老人的聲音,可趙飛英回過頭進,還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我真的瘋了……難道,我真的瘋了……」

    看著滿手的血腥,走飛英的手微微發著抖,就在剛剛,他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他只記得,所有向自己拔刀的,好像都沒有能活著離開。

    自己明明就已經忘了武功,可到了關頭上,身體卻是不由自主地動了。很快的,他記走了殺人的感覺,那種剌鼻的血腥,讓他的心臟跳得好快。

    他真得累了,很累很累了。走在路上的時候,卻是彷彿走在水上。

    他需要休息,需要好好睡上一覺,最好,不用再醒來了。

    「賊啊!小賊啊!快點抓住他啊!」

    兜售著饅頭的小販,這頭下在招呼客人,沒料到別外一頭卻是讓人給摸去了兩個饅頭!

    而且,一眨眼,還來不及抓人,那小小的身影卻已經要跑出了視線。

    「快點啊!抓住他啊!」

    小販氣急敗壞地追著,可跑了沒有幾步,就已經連那人的影兒都沒看見。

    「真他*的臭小了!每次都偷爺兒的!這地方這麼在在,專挑爺兒的偷!真他*的!」小販站在了街上,也只能破口大罵了。

    而那小賊,是連跑過了幾個胡同,才躲在陰影裡,費力的喘著氣。

    看著手裡的大饅頭,就是迫不及待地咬了起來,溫熱的饅頭終於入了腹,可滾燙的淚水也流了出來。

    不哭……不哭……吃完了饅頭,男孩子擦著眼淚,就是從陰影處探出了頭去。

    就著模糊的視線,是沒有人再追來了。

    「這樣的身手,只偷饅頭太可惜了。」同樣也是隱身在陰影的地方,一個怪裡怪氣的聲音響了起。

    「誰?」連忙回過了頭。

    「小弟弟,我有個好著事,你幹不幹?」從陰影處走出,那人露出了張猥瑣的臉。

    「……什麼樣的事?」男孩退後了一少。

    「……殺人。」那人低聲說著。

    「我不要!」男孩連忙喊著。

    「……那麼,偷劍。」那人說著。

    「……劍?」男孩低聲重複著。

    「很好認,不管是人還是劍,那人長得奇醜無比,一張臉好像從小就被火燒掉了。而那把劍,比平常劍身長上兩寸,細上兩分,遠遠看來,就好像是把棍子一樣。」

    想起了曾經見過的人,男孩子有些呆了。

    「只要你拿了那把劍來,我就給你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那個誘惑著。「一百兩啊!可以買十萬個饅頭了!你可要好好想想!」

    「……為什麼要我去?」男孩子低聲問著。

    「因為他最喜歡孩子,不會提防心。」那人低聲沙啞地笑著。「只要拿來那反劍,孩子,我就給你一百兩銀子。」

    只要偷把劍,又有什麼難的?

    在街上發現了那人,男孩子一路追蹤,本要找時機下手,可卻發現事情根本沒有這麼容易,那人看起來是悠簡散著步,可身上竟然找不到可以下手的破綻。

    尤其是那把劍。

    一路跟著,男孩子輕聲喘著,要是換作從羊,他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可如今經歷過捱餓受凍,風吹雨的,只要能填飽肚子,他什麼都能做!

    「喲!這不是寶玉兄嗎!」

    出乎意料之處,那猥瑣的男子竟是當著大街,與那人招呼了起來。

    「……有何要事?」那人只是立了定,微微皺起了眉頭。

    「寶玉史記得當初的約定吧?」

    「……不敢忘。」

    機會來了!男孩子連忙走了過去。

    輕輕擦過了身,男孩子手肢俐落地解開了繫著劍鞘的繩子,輕輕卸了下。

    可也許是過程太過的順利,猥瑣的男子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目光,而民主黨此點的醜男子則是指上了背上的長劍。

    可真命該如此,男孩子的手就是給抓個正著。

    這一抓,男孩子就是驚叫出扭,而那猥瑣的男子鄶是一溜煙地逃了。

    「……是你?」醜男了卻低聲驚呼著。

    「你是怎麼弄成這副德性的?」醜男子帶他回客棧,就是用著方巾擦著他的臉。「那天跟你在一起的大人呢?」

    「……他們走了,不要我了。」男孩子低聲說著。

    「真是豈有此理!」醜男子生氣地說著。「天底下哪裡有把這麼小的孩子丟在街上的道理!跟我說,家在哪裡,我帶你回去!」

    「……我不知道……」男孩子低聲說著。

    「……怎麼會不曉得呢?家啊?你住的地方?」

    「我就是不曉得啦!」男孩突然發一頓脾氣,就是奪門而出。

    「小弟弟!」

    醜男子連忙追出了客棧,可男孩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蹲在路旁的樹下,男孩子哭得好是傷心。

    這個男孩子正是玄英,自從那日過後,他就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這個小鎮。

    他一點都不懷疑,再次遇到冷雁智會被他殺了的可能。畢竟,先前在他面前,就有一個人活生生地斷了頭。

    天……

    想起了那一幕,玄英的全身都還會發著抖。一股惡寒從心裡升起,久久不退。

    不敢回鎮裡,怕會再遇上那醜男子,玄英抱著身體,蹲在了樹幹旁,讓那大樹為他擋著風。

    就這樣到了深夜,肚子又開始哀鳴了起來。身體也是吹著冷風,玄英真是又餓又冷。

    哆嗦著身體,玄英張著茫然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大路。

    路上行人本就不多,到了深夜,就更是稀少了。

    到了後來,似乎是嫌他不夠慘,天空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

    細微的雨滴打在臉上,玄英抬著頭看向了天空,只覺得眼前的熱淚也要盈滿了眼眶。

    這幾天,掙扎著,再怎麼樣也要活下去,肚子餓了就去偷東西吃,渴了就自己打井水來喝。夜裡窩在牆角睡覺,再怎麼樣難受,只要想著等一下天就會亮,就會有那溫暖的陽光,他就能一天天地撐了下去。

    只是,這樣的日子要到什麼時候?舉目無親的他,又要怎麼活下去?就算真的給他趕到江南,難保也不是人去樓空。想著想著,玄英就是抱著頭,低聲啜泣了起來。

    從小到大,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苦。什麼時候他不是給人捧在掌心裡疼的?這七天他真的好累,好累好累……

    突然地,雨停了。不再有冰冷的雨絲打在了自己臉上。

    當玄英抬起頭的時候,一個男子站在他的面前,拿著傘,替他遮著雨。

    「怎麼了嗎?」那人只是低聲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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