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的,她還能睜開眼睛看著映入眼底的景象,她還能聽得到爸媽在她耳畔關懷的聲音,但是,為什麼她卻無法動呢?
展父、展母圍在病床旁,憂心忡忡的看著女兒眼神呆滯的模樣。
是古捷文通知他們過來的,至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遺憾的事,連古捷文也不清楚原因。
而鄭司耀此刻人在病房外,接受鄭家二老的盤問。是他們通知鄭家的。
「若穎,你說句話,你這樣不聲不響的,媽咪不知道要怎麼幫你?」展母心疼的撫著女兒蒼白的臉龐。
展若穎的回應是動也不動,整個人恍如失去靈魂的軀殼。
其實,她想說話、想回應母親,只是,她發不出聲音來。
展父皺著眉,啟齒欲言,敲門聲響起,鄭家二老拉著鄭司耀進入。
鄭父給了展父一記無可奈何的眼神,不管他怎麼追問,兒子就是不肯解釋媳婦流產的原因,兒子用著沉默來應對他。
展父又皺眉了,看來事情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棘手,若是單純的吵架或是鬧脾氣,依兩人的脾氣、理智,都是屬於控制得宜,絕不可能吵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司耀,快向若穎道歉。」鄭母在旁一催促。
鄭司耀從一進病房,目光緊鎖在病床上的展若穎。
憾事已發生,再道歉也是於事無補,只是他沒想到展若穎會這麼難過,簡直可以說是傷心欲絕。
鄭父見兒子不語,連忙拉著兒子來到展若穎跟前,難得端起父親的架子,以著嚴厲口的吻下令:「道歉。」
「我不知道該怎麼道歉。」鄭司耀突然道。
此話一出,病房裡的四位老人家齊抽口氣;而展若穎本是不動的身子,像是被解開魔咒似的震了震。
鄭司耀目不轉晴的看著展若穎極細微的反應。
這件事他們都有錯,若不是她惡意的欺騙,他也不會發脾氣,才會失控推了她一把。
展若穎突然坐起身,情緒激動起來,尖聲喊道:「我不需要你這聲道歉,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鄭司耀沒有動,只是看著她。
展若穎見他無動於衷的樣子,幾乎是用盡力氣喊叫:「出去。」
展母見女兒全身發抖,心疼的想要抱住女兒。
然而展若穎卻突然像瘋了似的猛推鄭司耀。「走,你走,我恨你。」
鄭司耀怔愣在原地,這是他頭一回見到展若穎情緒失控。因為太過震撼,讓他一時間無法對她的激動做出任何反應。
展、鄭兩對夫妻也被展若穎不曾有過的激動情緒嚇著,尤其是展母,嚇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就在這時候,堂本剛進房,見情形不對,他拉著鄭司耀出去,讓四位長輩安撫展若穎激動的情緒。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乍聽到妹妹流產,堂本剛只覺得不祥,妹妹歡愉的聲音猶在耳畔迴響。
「為什麼要幫若穎欺騙我?」鄭司耀冷聲質問。他一向把堂本剛當作自己的兄長尊敬,無法想像他也有一份。
幫?堂本剛思忖半晌,頓時明白其意。
「我是瞞著若穎喜歡你這件事,不過設計你娶若穎這件事是我一手主導,事前若穎一點也不知情。」
聞言,鄭司耀瞪大眼睛,難道展若穎又瞞了他什麼?
「我不懂?」
堂本剛看著一臉訝異的鄭司耀,也不再隱瞞,將他派人跟蹤他們,拍下照片登上雜誌的計謀全說出來,也包括展若穎從以前就喜歡他的事情。
聽完堂本剛的話後,鄭司耀震愕得無法言語,腦海裡全是展若穎傷心欲絕的痛苦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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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堂本剛以著強勢的作風不再讓鄭司耀和展若穎見面,而展家二老被女兒激動的情緒嚇到,只能順著兒子的意思。
鄭家父母也因心疼展若穎,也不怪展家,把自己的兒子帶離醫院。
隔日,堂本剛為展若穎辦出院手續,帶回展家照顧。
已經整整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不曾再見過面,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
想必展家二老也知道當初展若穎嫁給他的原因,對他的態度完全改變,不肯讓他再見展若穎;就連他父母想見見展若穎,也不得其門而入。
今天一早,他突然接到堂本剛的電話,電話中堂本剛告訴他,展若穎要見他的消息。
他幾乎沒有多想的,要秘書取消今日的會議、行程,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展若穎一面。
她好嗎?還在恨他嗎?
鄭司耀飛車來到展家,除了女傭外,不見其他人,讓他不免詫異,太過寧靜的氣氛讓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正要開口詢問,展若穎緩緩的從樓上走下來。當他見到展若穎小臉上那抹他從未見過的冷靜表情,心一突,不安的感覺瞬間籠罩著他。
展若穎在他面前坐下,態度冷淡,彷彿在她眼前的,只不過是一位不曾相識的陌生人。
「找我有什麼事?」鄭司耀瞇著眼看著不同以往的她。
「我們之間該是做了結的時候。」展若穎的語氣平板無波,如同她的心已死絕,不會再起波動。
「什麼意思?」
「我要離婚。」
鄭司耀臉色一變,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項要求。
他無法說出此刻在心底翻滾的情緒為何,震驚的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願意。
「辦不到。」他一口回決。
展若穎平靜的小臉上掠過一抹訝異,她本以為他會一口答應,而且她會主動提出來,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落入更難堪的地步。
「我不認為我們還有維持婚姻下去的必要。」謊言已經揭穿,她沒有理由再留下,而她也沒有心力再去面對他。
太累了!這些年來,為了愛他,她花費了太多的心力,如今該是好好休息的時候。
「事出突然,我無法對我的父母交代。」他隨口謅了一個連自己也無法接受的可笑理由。
「這個時候我大哥應該載爹地和媽咪去拜訪鄭伯父、鄭伯母。」不理會他聽到她的話後,臉上表情倏地陰沉,她又繼續說:「當初這則緋聞是我們展家惹出來的,也該由我們展家收拾殘局。」
如果能,她也不想惹鄭父、鄭母傷心,他們是真心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看待;失去孩子,他們比她更加傷心。
鄭司耀臉色更加陰沉。他們都還沒有離婚,她竟然就稱他父母為「伯父」、「伯母」,如此疏遠的撇清態度,可見得她的決心。
「你是認真的?」難怪會不見展家的人在屋裡。
「再認真不過。」她的語氣依舊冷淡。
「你果真把婚姻當作遊戲看待?」他冷聲的問。想結就結,想離就離,她到底把他置於何地?
展若穎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她曾經認真過,但是又得到了什麼呢?遍體鱗傷的身心呀!
「若你要這麼認為,我無話可說。」
「什麼叫作無話可說?」鄭司耀臉色鐵青的怒問。
展若穎抬起眸,看著那張曾牽動她心的英俊面容,如今卻什麼也不剩。
「我已經為這場婚姻賠上失去孩子的代價,我認為已經夠了。」如今的她,什麼都沒有了。
鄭司耀本想解釋那一日他的無心之過,卻被她絕望的神情給震撼得無法說話。
他深刻感受到,她對他徹底的失望,也決定要放棄他。
不!一股要被拋棄的感覺突然揪緊他的心,他無法接受人生第二次被拋棄;第一次是若潔走了,讓他無力對抗老天爺給予的安排,而這一次卻是他自己一手所造成的。
「若穎,我們彼此必須再冷靜一下。」
「我已經冷靜一個月了。」
「不夠的。」
「有些事情只要一瞬間就可以決定,我給我們彼此雙方的時間已經太多太多了。」多到連她自己也不願相信,以前的她是如此的癡傻。
鄭司耀皺了皺眉,瞧她堅決不容撼動的態度,似乎不論他說什麼,她也不會改變心意。
沉下眼,他一語不發的思索著。
展若穎沒再開口,靜靜等待他的回答。這婚是離定了。
時間就在他們兩人靜默不語下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鄭司耀開口打破凝肅的氣氛。
「面對你,我似乎只有被動的份。」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容,這是他對他們這些年來的相處所下的定義。
「那就當我對不起你好了。」不去思索他話中的意思,展若穎沒有表情的說道,實際上她也沒有力氣去想。
「我不要道歉。」莫名地,他動了怒,沒去思索他激動的原因,沒去問自己為什麼不肯放手;她愛他,那他呢?
「那你要什麼?」她反問。
「我……讓我想想,再給你答案。」他必須再好好想一下,對她到底是存什麼樣的感情。
「好,我等你的決定,希望別讓我等太久。」這一次她爽快答應。
不管他想多久,答案就只有一個,離婚!
她不想再跟一個心裡沒有她的男人一起生活下去了。
鄭司耀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動怒,他只是深深的看著眼前這個和他舊情人有著相同面貌、卻有著不同靈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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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和鄭司躍談完離婚一事後,展若穎便收拾好傷痛,回到工作崗位上,如今的她需要工作來讓她忘記他。
而歷經孩子流逝的傷痛之後,她整個人變了許多,變得沉穩、內斂,不再像以前一樣,展著嬌艷卻又多刺的玫瑰。
面對展若穎的改變,古捷文不知該說好還是壞。她成長了許多,但是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才能夠收回對鄭司耀的情意,值得嗎?
古捷文輕敲了聲未關上的辦公室的門,揚起一抹微笑,走到展若穎辦公桌前,「這是你要的財政報表。」
展若穎接過公文,飛快的閱覽過報表裡的內容,「出貨量沒有達到預期效果,是不是行銷方面出了問題?」
古捷文沒回話,若有所思的看著一副過於冷靜的展若穎;如此一板一眼的她,讓他著實不能適應。
不聞任何回應,展若穎抬起頭,對上古捷文打量的雙眸。
「怎麼了?」
古捷文沉默了會兒,突然問:「他回來了嗎?」聽展伯父說,他們兩人談完離婚後的隔天,鄭司耀因為公司的事務飛往加拿大,至今已有一個月未回來。
展若穎知道古捷文指的誰,微笑道:「事情已決定,絕不再更改,只是時間的早晚罷。」
面對展若穎大方的態度,古捷文頗為不習慣,甚至起了疑問。曾經濃烈如火的情感,竟能夠在一夕之間降為冰點?是哀莫大於心死,還是故作冷然?
「你真放得下?」
「情已逝,我不想再多提。」
古捷文掀了掀唇,欲言又止多次,鼓起勇氣要再問個清楚,敲門聲卻響起,是小妹敲的門,說是花店送花過來,指名要展若穎簽收。
展若穎不解的看了眼花店小弟送來的百朵紅玫瑰,想不出是誰送的。
她簽完簽收單後,拿起紅玫瑰上面的卡片,打開一瞧,心陡地一跳。
穎
今晚八點我在藍天等你,不見不散。
司耀
簡單的一句話,她的心像是被利針猛然螫疼。
他應該想好了,今晚該是最後一次見面吧。
明知道這是必然的結局,為什麼在面對結果時,她的心還會為了他而揪疼?
展若穎皺起眉,不解的問著自己。
一直在辦公室沒離開的占捷文,當他見到展若穎心煩的神情,不用問,他也能猜得出送這束花的人是誰。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想,展若穎一定不知道,其實她還愛著鄭司耀;縱使她再怎麼故作冷然,也掩不住她對他難斷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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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若穎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藍天,當她見到鄭司耀已坐在位子上時,小小震驚了下。因為他們兩人在一起多年,只有她等他的份,這是頭一回他等她。
曾幾何時,角色互換,這是她從未想過的事;不自覺地,她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鄭司耀抬起眸,見到她到來,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因為他溫柔的笑容,展若穎有瞬間閃神,她深吸口氣,告訴自己,眼前這名男人已經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展若穎走了過去,由侍者為她拉開椅子,她坐了下來,抬手阻止侍者遞過來的菜單。
鄭司耀見狀,不容她拒絕的為地點了客沙朗牛排。
展若穎粉臉一沉,不悅地挑了挑眉,對於鄭司耀看似風度、實則霸道的態度非常不滿。
明知佳人不悅怒火從何而來,鄭司耀故作不見,以著輕快的口氣問:「近來過得好嗎?」
「我對廢話沒興趣,什麼時候辦離婚手續,我希望愈快愈好。」展若穎的語氣冷得一點溫度也沒有。
「這是我特別去挑選的,看看喜不喜歡?」故意聽而不聞她的問話,鄭司耀從口袋拿出一隻包裝精緻的盒子。
展若穎連看也不看禮物一眼,冷聲笑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失去孩子的補償嗎?」
鄭司耀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否認她的說法,「相識一場,畢竟有緣,我希望我們能夠好聚好散。」
展若穎臉一凝,一時間說不出心裡面的感覺。提出離婚的人是她,但為何聽到他的答案後,心竟一陣陣抽痛?
難道……她還愛著這個男人,傷透她心的男人?
鄭司耀銳利的黑眸緊盯著她的容顏,沒放過她聽到他的話後,粉臉掠過一抹傷痛,讓他幾乎敢肯定,經過一個多月來的沉澱,她雖然還是堅持離婚,但她對他仍存有一絲情意。
「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的。」
「我知道,不過換我想糾纏你。」
展若穎眉一揚,瞪著他那輕佻的笑容,頗為不悅,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什麼意思?」
鄭司耀深深的看著她好一會兒,以著無比認真的語氣道:「若穎,讓我重新認識你好嗎?」
他的表情、言語是如此的認真,但為何她一點也感受不到喜悅之意,反倒有一種被耍的感覺?
「對不起,我不喜歡這種玩笑話。」
「我不懂,你怎麼會認為這是玩笑話呢?」
展若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在離去前丟下這麼一句話:「我不會再對於一個沒有心、沒有情的男人抱持希望的。」
鄭司耀沒開口喚住她,只是緊盯著她纖細的背影。
沒有心嗎?她說的一點也沒錯,只可惜她料錯一件事,他那曾經失去的心,因為她的愛,再次的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