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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天下 (十三)闖三關定許三生(1) 作者:Ivia
    仙流二人辭別赤木鐵樹後一路北行。二人難得獨處,但流川不知安西病況如何,急於回去探望,仙道也覺越早見到安西越好,因此一路上雖是兩情繾綣,卻也絲毫不敢耽擱。二人於八月初旬趕到童山。

    流川將二人坐騎在山腳下隸屬歸省山莊的小店中寄放後,帶著仙道上山。

    流川離別童山不過幾個月,心境卻已大不相同。上次下山之時他還不過是個懵懵懂懂,心中只有劍,一心只求勝的孤傲少年;這幾月中,卻連著經歷了海上波濤洶湧、江湖變化莫測之險,而於人心的險惡強橫,更是深有體會,要他再如過去般一意沉浸於劍恐怕是不能的了。

    流川側頭瞧瞧仙道,仙道也向他看來,微微一笑,道:」流川,你看這山,雖在四面嚴寒相逼之下,仍是生氣蓬勃,你道為何?」流川雖在此山住了五年,但他對武學之外的事情向少興趣,也沒想過這問題,聽仙道問起,隨口道:」為何?」仙道道:」我想是因為四面雪山為其擋住大風,山底又有硫磺等致暖礦藏的緣故。」忽然如有所悟,道,」這就好比你我二人要在一起,雖遭四方反對,風刀霜劍嚴厲逼迫,但只要你我相愛對方之心不滅,如山底硫磺般,那麼任他們如何反對,我們仍能幸福快樂地守在一處,有如這青青不老的童山。」他說到此處,心頭一震,覺得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大是吉利,哈哈大笑起來。

    流川嘴角微彎,一手握住他手。仙道柔聲問:」怎麼了?你也覺得這是好兆頭,對不對?」流川道:」我是在想,以你換劍,倒也不虧本。」他說得沒頭沒尾,仙道卻瞭解他意思,搖頭道:」何止不虧,簡直是大賺了一筆。」

    二人繼續上行,童山地勢雖險,在他二人也不過如履平地。流川指著山上一面巨大的山石鏡道:」後面就是。」

    仙道一路來時雖是自信滿滿,但此刻轉眼便要見到當今武林的泰山北斗,想到自己此來見他的目的,還是為了一件旁人看來匪夷所思、極端無恥之事,心下也漸漸不安起來。安西與他母親紅顏女齊名,他幼時尚不知母親武功如何,待一本本翻練她所收集各門各派的武學秘笈及她自創的《玄微神功》後,才覺她的武學,實是神不可測,自己與之相較,好比滴水之於大海,遠遠不及。這位安西師父若武功與她相仿,話一旦說僵,他要強留流川,自己又有何本事救出他?

    他不願流川察覺他的慌亂,見路旁有一條小溪,兩三枝半枯老梅側立溪畔,古干詰屈,苔蟠其身,便過去蹲在溪邊假意喝水,要先平一平心,想個妙法再說。

    正在苦思,忽覺臉上一涼,被潑了一臉溪水,流川正濕著手在旁看他。仙道見他半立水中,忙道:」快上來,這水冷,別凍壞了。」流川瞪了他一眼,上來道:」我是在消除你的緊張。」

    仙道也不去拂拭臉上溪水,靠在一株梅樹上懶洋洋地笑道:」你看我可像會緊張的人麼?」

    流川見他不肯承認,忽的上前拉開他外衣,把右耳貼上他前胸,耳朵在他結實的胸肌上不斷摩挲,聽得仙道的心跳一點點加快,漸至如人擂鼓,心下好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地道:」你不緊張麼?那心跳怎會這麼快?」

    仙道血氣上湧,低低喚了聲」流川」,左手抓住他濃密的黑髮,拉得他頭仰向他,俯身正要吻去,被流川抬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這一拍雖未用真力,也痛得他不輕,左手不由得鬆了,流川趁機躍開,甩了甩頭髮,道:」你既不緊張了,我們也該走了。」仙道大叫:」喂,你怎麼能這樣作弄我?」流川本已走開,聽了後忽又轉身提起他領子道:」以後在我面前少裝蒜。」說完轉頭就走。

    仙道對他又愛又恨,又不能拿他怎樣,只好跟上。但被他這麼一攪,原先的緊張倒也不翼而飛,他心道:」我既已決定和流川同來,自當如實稟明他師父,他若答應我們的事,那是再好不過,流川不違師恩,我們又可相守;他若不答應,要扣住流川,我便也賴著不走,大不了他一掌將我打死,那時流川也會下來陪我。反正我們總是在一處,怕什麼?」想明白此節,心境重又一片澄明,腳下加快,不一忽兒功夫便來到山石鏡前。

    流川在山石鏡上敲了幾下,門往裡一開,迎出來的竟是赤木鐵樹的女兒赤木晴子。她顯是守在門前多時,是以一聞石響,立即開門,見到流川後,又喜又羞,雙頰貼著兩片紅雲,道:」你來了,我們也是昨天才到。師父和師兄師姐都在等你了。」

    流川在此處見到她微覺奇怪,赤木晴子小時候為救他曾冒充他的樣子引開強敵,他以為她早已死去,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得知她非但沒死,還從神隨雲處學了一身武功後,他心頭一鬆,但總覺有虧於她。他見晴子兩次看到他時均神情異樣,他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若在認識仙道之前,他定然娶了她了事;但此時卻萬萬不可。他不喜多言,心道:」我欠她情,雖不能娶她報恩,但以後無論她求我做什麼事,我都捨命為她辦到便是。」聽她說什麼」師父師兄師姐」,隨口問:」師父好麼?」

    晴子道:」師父已大好了,正在蔭綠堂前和迦羅大師飲茶下棋呢。我這便去告訴他你們來了。」仙道向她點頭示謝,她也滿臉含笑,斂衽行禮,轉身而去,便似全不知曉二人為何而來。

    流川待她走後,喃喃自語道:」迦羅大師?那是誰?」仙道道:」想必是安西師父的師兄吧。流川,恭喜你又多了個小師妹。」流川點頭不答。

    二人緩步走往蔭綠堂,其實歸省山莊內的房舍均由石塊砌成,極其簡樸,所謂蔭綠堂也不過是幾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合抱下的一間小石屋而已。

    二人走近石屋,見石屋前一張石桌旁安西和一個老和尚正在下棋。老和尚雙眼倒掛,兩道白眉垂到下巴旁邊,嘴角微微耷拉著,頗有些愁苦味道,流川從未見過他,想就是那什麼迦羅了。赤木、木暮等弟子和幾個煮飯燒水的小僮侍立一邊。

    流川搶上前幾步向安西跪下磕頭。安西不理他,向迦羅言道:」二師兄棋藝精進,這局我已窮思力竭,再無挽回餘地了。」迦羅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師弟這局本已贏定,奈何你半途為外邪所迷,不能抱守正道,終於功敗垂成,可惜啊可惜。」安西笑道:」那也是命數使然,出家人講究四大皆空,贏又如何?敗又如何?二師兄直說我輸的可惜,可見,心中尚有羈縻未清。」說著哈哈大笑,迦羅也臉露微笑。

    安西這才看向流川,見他始終跪著不動,他知這個弟子向來不喜多言,但尊師之心未必便不如其他幾個弟子,此時見他雙目中淚光閃動,心中一軟,道:」師父沒事,你起來吧。」

    流川重見安西後心情激動,並不起來,道:」師父,弟子不肖,為師門惹來大禍,你罰我吧。」安西尚未回答,仙道已搶先一步跪倒在流川身旁,不理赤木、宮城等對他惱怒的眼神,沖安西道:」流川犯下的過失全由在下引起,安西前輩若要罰,該罰在下才對。」

    安西打量他一番,見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七分俊雅之中帶著三分強悍,實是一個出色的美少年,不禁暗暗喝了聲彩。又見他和流川並排相跪,一個如夏日煦陽,英俊明朗;一個如冬日寒月,清雅秀美,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心下又是詫異又覺可惜。對仙道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當時的情況,須怪不得仙道公子。只是流川不分是非,強為人出頭,亂殺無辜,以至為師門惹下事端,老朽卻不能不罰。」轉頭對一邊侍立的赤木道:」打流川五十大板,關他進黑房面壁思過一月。」

    赤木應了聲」是」,心知師父這般罰流川已是極為寬容了,若在旁的門派中,有弟子犯了這等過失,怕早被師尊杖斃了。安西有意不提他和仙道的關係,也是為他開脫,給他一條自新之路。

    哪知仙道道:」前輩且住。」安西不悅道:」仙道公子還有何見教?」仙道道:」』見教』二字如何敢當?前輩若以事責在下,那麼就如前輩所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下並不以為自己做錯甚事;但前輩若責流川不分是非,強為人出頭等事,那麼這些全由在下引起,前輩怎能只罰他,而不罰我?」

    安西道:」公子這次上山,就是為了和小徒一起請罰的麼?」仙道笑道:」自然不是。前輩乃武林龍鳳,在下早就仰慕,只恨俗務纏身,始終無緣拜見。這次上山,一來是一嘗夙願,見前輩一面;二來,還要鬥膽向前輩請求一事。」

    安西微笑道:」先說來聽聽。」仙道道:」流川無父無母,得蒙前輩帶大,前輩於他便如再生父母一般。在下與流川情投意合,此來便是請前輩做主,允流川與我成婚。」

    他此言一出,眾皆變色,連迦羅也不禁微微軒眉,看了仙道一眼。安西雖是幾十年修養,定力深厚,也不禁大為驚怒,啪的一掌拍在石桌上,道:」無恥小兒,歸省山莊中哪容得你這般胡言亂語?」

    迦羅低聲道:」罪過。」起身翩然而去。他一走,石桌便散成塊塊,倒坍下來。赤木等見安西一掌之中竟含如斯威力,又是佩服,又為流川擔心。

    仙道也是暗暗心驚,但卻凜然不懼,昂首道:」我常聽流川談到前輩,總以為前輩不但武藝卓絕,知識更是淵博,哪知前輩只知讀書,見識卻也與凡夫俗子無甚差別。」安西道:」如你這般,違悖倫常,倒行逆施,便是見識高人一等了麼?」仙道道:」在下只是不明白,是人皆有愛,為何只准男女相愛,就不准兩個男子相愛彼此了呢?世上多的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的夫妻,為什麼沒人說他們不是?我和流川真心相愛,百死不悔,你們卻要左一聲無恥、右一聲荒謬地斥責不已,非把我們分開呢?安西前輩,我們尊重你,才特地上山來告訴你一聲,你若答應,我們自是感恩不盡;你若不答應,我們也不會勉強,這便一起離開;你若硬要拆散我們,今日有死而已。」

    他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語氣之誠,目光之真,連安西也不禁動容,暗暗一想,他說的也非全無道理:他們若真彼此相愛,自己又為何定要拆散?只是此事太過荒誕,他若一個心軟答應,以後兩人勢必被世人所輕視,終身也無出頭之日。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道:」公子這番言談,倒令老朽增長了見識。只是老朽縱橫江湖半生,自負閱歷多過公子,這兒有幾句不中聽的話要說一說:精誠所至,金石未必為開;光明磊落,也未必定能逃過旁人口舌是非。公子年紀輕輕,又是一表人才,何愁無淑女佳人相配呢?不要一時衝動,以至身敗名裂,懊悔不及。」

    仙道道:」多謝前輩的金玉良言,只是在下朽木之身,不堪教誨,此生心意已決,非流川不婚,再不會有半分後悔,還望前輩成全。」

    安西一皺眉,道:」我聽聞公子乃是海南七王爺,功高爵重,可有此事?」仙道點頭道:」不錯。」安西道:」那你是要帶流川回海南麼?」仙道道:」在下已稟過皇兄,從此脫離海南,此生得一流川已足,不敢再貪皇位爵祿。」

    安西又是一皺眉,心道:」此人為了流川,看來已是不惜一切了,我該如何教他知難而退呢?」見流川跪在一旁,低著頭,始終不發一言,忍不住問:」流川,你怎麼說?」流川道:」弟子不擅言辭,他所說的便是我所想的。」

    安西吸了口冷氣,知道這個小徒性子倔強,認定一件事便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心下焦急,突然伸掌空懸於流川頭頂,厲聲道:」我受你父重托,對你不敢有半點大意,今日你居然向我提出這種荒謬請求,是我教誨無方,愧對你父。我知你意已決,只好打死你,免得你做出醜事,貽笑天下,我也算對你父有個交代。」

    眾人大驚,一齊跪下求情。流川把眼一閉。仙道不料安西真要打死流川,大驚之下一招撥雲見月,一手將流川推開,一手打向安西,他也不指望這掌能打中安西,只盼能阻得他一阻,好讓流川有機會逃走。

    但他倉促之間出手,勁力有餘而變化有失,安西對他那掌視而不見,改掌為抓,抓住仙道肩頭,往旁一甩。仙道打在安西身上的那掌如中敗絮,被他一抓帶旁卻跌出幾丈遠,落地後立足不定,仍蹬蹬蹬退了三步,見安西一掌正放在流川頭頂百會穴上,他掌力一吐,流川便要一命嗚呼,心中大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緊緊盯著流川,心道:」他一倒下,我立即自殺。陰間黑呼呼的,他一個人等我,便多等一刻,我也是不放心。」

    安西心中卻也吃驚不小,想自己剛才一擲用力不小,怎的仙道還能好端端站著不倒?他冷冷地對流川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流川,你真要為此人背叛師門麼?」流川知時刻無多,也是一眨不眨地看著仙道,道:」弟子不敢背叛師門,卻也不會為了師門背叛自己的心。」

    安西手掌發抖,赤木等也是屏住呼吸。三井滿手均是冷汗,想只要流川一死,當日他趁人之危企圖強暴他的醜行便永不會再有別人知道,他從此後也能得到解脫,不再為情慾困擾,如以前一般自由自在,豈不是好?只是心痛如絞,兩側太陽穴直欲爆開一般,心中一個極小的聲音道:」快上去阻止師父,快上去阻止師父,流川不能死,流川不能死——」

    木暮大著膽子道:」師父,你病剛好,千萬別——」他尚未說完就被安西打斷,他怒吼道:」我教出這麼個畜生,活著還有何意思?你們誰也別勸我。」眾弟子從未見過安西發那麼大火,俱不敢做聲。

    安西歎了口氣,道:」流川,你別怪為師狠心,為師也是為了你好。」手掌抬高,一個猶豫,便要向下拍去。

    忽聽一個聲音道:」大師兄,大師兄,師父收了晴子姑娘做徒弟,是不是真——」這人一頭紅髮,從外奔來,正是櫻木。他原是一臉興高采烈,待見到石屋前的情景卻一愣。

    安西心道:」櫻木與他素來交好,不知他肯不肯聽他勸?」他心中總是不忍就此殺了流川,有一點希望也是好的,因此含勁不發,正要讓櫻木來勸流川,怎知突然間兩道人影閃電奔至。一道是仙道,他見安西遲疑,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立馬衝上相救流川,雖說與他共死絕不後悔,但能夠多活一刻,當然是要多活一刻的。生死關頭,他多年玄微神功的修為都凝為一掌,向安西打去。另一道人影卻是櫻木花道,他見有人要取流川性命,想也不想便朝他攻擊,三掌連環,如下山猛虎般朝安西撲去。

    安西見雙方來勢兇猛,心中一凜,左掌直推接住仙道一掌,右手一一拆解櫻木的三掌,仙道與櫻木同時向後退出幾步,但安西對櫻木手下容情,對仙道卻是毫不留情,使上了十成功力,仙道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流川已躍到仙道身邊,握住他一手,將內力傳入,道;」你先別動,調勻呼吸。」

    仙道把手抽出,向他微微一笑,道:」前輩掌下留情,我不礙事。」流川搭了搭他的脈搏,覺他脈象穩定有力,不澀不滑,這才鬆了口氣。

    仙道道:」快走吧。」流川卻搖了搖頭,向櫻木努了努嘴,仙道知他不願臨危拋棄朋友,歎道:」好吧,反正咱倆上天入地,總是在一起的。」流川握了下他的手掌以示感激。

    那邊赤木等早在不絕口地斥責櫻木,他自己也嚇得傻了,一下子跪倒在安西面前,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看到有人要打死狐狸,想這隻狐狸雖常常自以為是,惹人討厭,總是我的師弟和拜把子兄弟,我們說過什麼』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他若被人打死,我大好一生不也要跟著完蛋了麼?情急之下,便動手了,當真沒見到——不,是見到了,但沒認出是師父。師父,你便饒了我吧。」說著嚎啕大哭,揮淚如雨。

    眾人見他模樣滑稽,忍不住笑出聲來,安西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原不是心胸褊隘,錙珠必較之人,徒兒出手攻擊他,他既知他非出本心,又已認了過,也不放在心上,反覺適才自己一時衝動之下動手要殺流川,若非他擋得那麼一擋,他事後定要悔恨不已。

    林中本來氣氛緊張,被櫻木插科打諢的這麼一鬧,登時輕鬆不少。流川低低罵了聲」白癡」,知他無事,正要和仙道一起離開,安西卻向仙流二人招手道:」你們過來。」櫻木搶著攔在安西身前,哀求道:」師父,狐狸從小便愛闖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饒了我,便也一併饒了他吧。他以後再也不敢了。」安西瞪了他一眼,道:」誰說我饒了你?你又知他闖了什麼禍,擔保他不會再犯?別再多言,我不會害他們就是。」

    櫻木聽他這麼說,才垂手站立一旁,嘴裡仍不服氣地嘀咕道:」當我什麼也不知道麼?不過是狐狸殺了些酒囊飯袋,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有人找上門來打回去不就得了,為此殺自己徒兒,傳出去別人還道堂堂白髮魔是怕人來尋仇才先將自己徒兒打死的,沒的折了自己威風——哎喲,大師兄你這頭猩猩,怎麼好端端地又動手打人?」

    安西不理他們,看看仙流二人,對仙道道:」實不相瞞,要我親手殺了流川,我確實捨不得,但就如此把他給你,我又不放心。你對他一片癡情,我也明白了。但你們一旦在一起,未來路途坎坷,我這弟子又不太懂處世之道,你是否有本事保護好他,我還不太瞭解。」

    仙流二人聽他忽然轉了口風,本已絕望的事中竟爾生出一絲希望來,俱感意外。流川接著不服氣起來,要待說什麼,被仙道拉了拉袖子,叫他先別說話,自己道:」前輩是要考較一下在下的能力麼?」安西點頭道:」你果然聰明。」仙道道:」前輩既有此美意,在下豈敢推辭?便請前輩劃下道兒來吧。」

    安西道:」不忙,你剛受了我一掌,過來讓我看看有沒傷著。」

    仙道走到他近前,坦然受他搭脈。安西適才在爆怒中使全力打了仙道一掌,事後便即後悔。他因年輕時殺人太多,性子古怪,害死了自己愛徒谷澤,才隱居童山歸省山莊,山莊名」歸省」,顧名思義,便是要自己時時反省過去的所作所為,改過遷善。他自建立歸省山莊後,手下再未沾過一滴鮮血,今日如失手打死了仙道,不免前功盡棄。搭脈之下,卻發現仙道內息綿密無比,似乎絲毫也未受傷,不覺暗暗驚異:」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年紀,怎的有此內力修為,竟能受我畢生功力所聚的一擊?」

    忽而問道:」你姓仙道,那麼仙道瞳是你什麼人?」仙道神色一黯,隨即若無其事地道:」是我母親。」安西點頭道:」難怪有此本事,原來是紅顏女的兒子,你母親近日可好?」仙道道:」多謝前輩關心,母親福薄,我十歲時便過世了。前輩認識她麼?」安西道:」神交而已。」放下他手,又道,」你既是紅顏女傳人,我便不敢斷定你是否受內傷了。《玄微神功》威力雖強,對人對己卻過於霸道,你若受傷不重,當場便不易為人察覺,直到事後內傷才逐漸顯現。不於人前示己弱處,原是強者本色,但有傷不及時治療,卻要導致傷勢惡化。公子自己小心。」

    仙道聽他所說與《玄微神功》總綱中指出的注意點一模一樣,知自己近日來修為已深,這才會出現如此症狀,當下笑道:」前輩果然淵博,不知前輩要考在下什麼,現在可能示知麼?」他怕夜長夢多,自己又不知到底受了多重的內傷,一旦發作起來,恐怕抵受不住,是以想越早接他題目越好。

    安西明白他心意,道;」你不必急,今日已晚,你們路途辛勞,先休息一宿,待明日再說。」他看了看仙道,又道,」公子今晚屈駕,與老朽睡一房吧。」

    仙道知他怕自己改了主意,帶著流川一走了之,是以要將他們分開,親自監看他。他原不願與流川分離,但想現在不便為此小事與安西起衝突,只得勉強應了聲。

    流川目送他離去,仙道回頭衝他點了點頭,比了個口型,道:」你放心。」流川也點點頭,但數日來習慣了與他同行,一旦分開,心頭說不出的失落。

    他們一走,櫻木立刻跳了出來,問流川道:」狐狸,你上次幹麼不到日月樓來?我等了你半天,你說,是不是有意要甩開我?」他已蓄足勁道,無論流川說什麼,都要先打他一頓出氣。

    流川知此君難纏,現下沒有情緒與他胡鬧,道:」那天的事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今天謝謝你了。」說完便回自己原在童山上的住處。

    櫻木見他與往日不同,心中一愣,拳頭便忘了遞出去。他回頭看看赤木等人,見他們均是滿臉不豫之色,三井則失魂落魄的,想到安西剛才和仙道的對話,什麼」你對他一片癡情,我也明白了」,什麼」你們一旦在一起,未來路途坎坷」,越想越覺不對。忽然上前一把拉住要走的赤木剛憲,道:」大師兄,狐狸出什麼事了?仙道怎麼會上咱們山來?師父到底為什麼要殺狐狸?」

    赤木尚未答話,一邊宮城恨恨道:」想不到仙道那小賊的妖術這麼厲害——」櫻木奇道:」什麼妖術?」木暮道:」宮城,你真以為仙道是使了妖術才騙得流川這般的麼?」宮城一愣,道:」難道不是麼?」木暮歎道:」情之為物,又有誰能說清?也許當真如你所說,是種』妖術』也說不定。」說著看了三井和彩子二人一眼,轉身離去。三井癡癡呆呆,也沒察覺。彩子卻低下了頭。

    櫻木莫名其妙:」你們在說什麼?怎麼我全不懂?大師兄,仙道到底為什麼到這兒來?打架麼?」赤木被他問得尷尬,不知如何作答,惱道:」你小孩子家,不懂別亂問,你適才出手攻擊師父,他老人家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我可饒不過你。」櫻木」呸」了一聲,道:」流川比我還小呢,怎麼他又好像什麼都知道了?快告訴我。」赤木見他眼神炯炯,出奇認真地盯著自己,倒是一震,道:」他來,他來——是——」

    忽聽彩子在一旁冷冷地道:」他來是向流川求婚的。」櫻木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忽然跳起來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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