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來幫忙好了,那個東西怎麼弄?是先放牛奶麥片,還是可可球?」瞿峰抓耳撓腮,一臉不自在地說道。
何舒雅看著這個大少爺努力想幫忙,她輕笑出聲。
「你乖乖坐好,待會兒負責洗碗就可以了。」
瞿峰鬆了口氣,因為他除了會煮難喝的咖啡之外,什麼也不會。天知道光是會把微波食品放進微波爐,他就覺得自己手藝很好了。
「快吃吧。」何舒雅把一大一小的牛奶麥片送到他們手邊。
瞿峰看著何舒雅的清雅小臉,覺得他多了一份自在與沉穩,看起來更加容光煥發了。
「我的小朋友真的長大了。」瞿峰有感而發地說道。
「我還是小朋友啦!」莫莉嘟著唇說道。「爸爸,笨笨。」
何舒雅笑著回頭,正好看見女兒拿著湯匙在餵食瞿峰麥片。
「這個牛奶有DHA,吃了會變聰明喔。」莫莉喂得很有成就感,把大人的話全搬出來說嘴。
「那我整碗都吃掉。」瞿峰滿臉發亮地說道,對可可球擁有高度的興趣。
「不可以!」莫莉馬上埋頭苦吃了起來。
原本準備要寫買菜清單的何舒雅,目光就是沒法子移開——
看著瞿峰裝出苦瓜臉,逗得女兒格格大笑的模樣,她的胸口不禁一陣悸動。
是父女天性嗎?莫莉雖然不是個怕生的孩子,但她也很少看莫莉和誰互動得這麼熱絡。
或者該說,瞿峰有某個部分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所以這一大一小才會這麼投緣吧。
何舒雅低笑出聲,再度低頭撰寫今天的菜單——
做些嫩煎義式花枝圈,給喜歡喝啤酒的客人;再來點五花肉,燒一鍋香噴噴的紅燒豬肉,滿足愛吃白飯的夫婦;木棉豆腐則用來作老夫妻喜歡的淡化豆腐煲……當然,一定要買很多芋頭——因為他們父女倆都喜歡芋泥卷。
「莫莉,你認識李正隆嗎?」瞿峰低聲偷問女兒。
「認識。莫莉喜歡正隆叔叔!」莫莉大聲說道。
何舒雅回頭看著瞿峰一臉嚴肅地問道:「那我要怎麼樣才可以打敗他?」
「瞿峰,你不要亂說話。」何舒雅倒抽一口氣,差點扔出手裡的原子筆。
「對,不可以打架。」莫莉學媽媽雙手叉腰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沒有要打架,我是想知道要怎樣才能變成得到公主放心的白馬王子?」瞿峰黑眸燦爛地回頭對何舒雅一笑。
何舒雅耳朵一熱,很快地低下頭。
「放心是什麼?」莫莉睜著大眼問道。
「我投降!」瞿峰爆笑出聲,扳著女兒的身子。「小公主,快吃早餐,長成一個大公主吧。」
瞿峰三口解決了早餐,趁著女兒還在埋首苦吃時,他走到何舒雅身邊,與她並肩看著女兒。
「她一向這麼愛發問嗎?」他問,心頭暖烘烘的。
「我一向鼓勵她,有問題就要問。」
「那你怎麼回答她關於我的問題?」
「爸爸很會蓋房子,很多人都希望他去幫忙,所以暫時還不能回家……」她的聲音愈說愈小、愈說愈小。
「很爛的理由,最多只能騙到四歲吧。」他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
「我知道。」所以,她接受李正隆追求的某個原因也正是如此。
她希望能有另一個男人的正向力量來降低瞿峰的影響力。當然,這些話不能跟瞿峰這座易爆的火山提及。
何舒雅抿著唇沿著一個笑意。
「喂。」瞿峰揉著她的鬢絲,凝望著她,低聲說道:「如果我們沒碰面,你真的一輩子都不讓我知道我有個女兒?」
她垂眸而下,為自己當時單純且一廂情願的想法而慚愧了起來。
「我跟我自己說過,如果我三十歲時,我們兩個人都還未婚,那我就帶女兒去找你,跟你道歉。」她的頭愈垂愈低、愈垂愈低地輕聲說道:「對不起。」
「我警告你,不准再說對不起了。」瞿峰抬起她的下顎,鎖住她的臉。「如果這幾年的時間讓我懂得一些什麼。那就是為了你,我願意改變自己。所以,找時間陪我去看你姑姑。然後,如果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帶孩子回去看我爸媽。」
何舒雅臉色一白,因為她當初不願告訴他她懷孕的部分原因,正是因為不想被說成妄想麻雀變鳳凰。
「放心吧,他們現在只擔心我這輩子不結婚不生子,其他的什麼門戶之見早就不管了。」他揉著她的鬢絲,低聲地說道。
何舒雅勉強扯起唇角一笑,還是有些擔心。
「媽媽,我吃完早餐了,我也要跟爸爸說話。」莫莉踢著腿,想跳離兒童餐椅。「爸爸,抱我下來啊!」
「遵命,公主。」瞿峰笑著抱起女兒,卻沒再把她放下去。「準備好要跟我一起邁向未來了嗎?」
「準備好了。」莫莉大聲說道,然後睜著大眼問道:「『未來』是什麼?」
瞿峰大笑出聲,直接讓女兒坐在他的肩脖上,在她興奮的笑聲裡,他看向何舒雅,大聲地說道——
「未來就是——從此之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那天晚上,「幸福不遠」依舊坐了八分滿。
瞿峰當然很驚訝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偏僻地方,竟有這麼多客人及「熟客」,他認為這些人肯定是腦子有問題。
但是,當他抱著女兒在沙發區裡坐下,吃起內餡鬆軟、芋香撲鼻、外皮酥脆爽口的芋泥卷之後,他就身麼也不懷疑了。因為——
芋泥捲好吃到讓他覺得置身天堂。
何舒雅知道他要那種不蓋過芋泥香氣的甜,知道他喜歡這種外皮不油膩、內在芋泥Q彈的口感。
她什麼都知道!
瞿峰抱著吃得滿嘴芋泥的寶貝女兒,目光沒法子從何舒雅臉上移開。
她正帶著親切笑容和客人談話,自然得就像他們都是她的朋友或家人一樣。而在她離開之後,有些桌子的客人會得到一杯治感冒的熱檸檬水或是幾顆請小朋友吃得手工巧克力,有時甚至是一杯東方茶或一小碟花生。
難怪這裡會有看似熟客的老夫婦上門,何舒雅把這間餐廳整治成一個家。
但是——他怎麼可以跟別人一樣?他對她來說,應該是不一樣的存在。他應該是站在她身邊與她並肩的人。
瞿峰看著張君玲場內、場外跑,點餐送菜,他決定自己可以負責倒茶水、送送水果的任務,或者他也可以到廚房裡幫忙洗碗。
於是,在何舒雅感動地點頭同意下,他自我感覺良好地開始打雜,直到有人認出他是「瞿峰」為止。
有人開始對著他拍照,無奈是應付了三、四組客人之後,他的臉皮已經僵掉,脾氣也已在失控邊緣,只好轉頭奔回廚房。
廚房裡,何舒雅才做好一道姜燒雞肉,正在擺放番茄與生菜做最後裝飾。
擺盤完畢,她按下響鈴,提醒張君玲送菜。
然後,她轉頭看向悶著臉坐在小板凳上的瞿峰。
她舀了一碗清澈的蔬菜湯,拿起一根湯匙,走到他面前。
「嘴巴打開。」何舒雅說道。
他乖乖合作,她於是喂到整碗湯見底為止。
瞿峰胃暖了,臉色這才好轉一點,攬著何舒雅的腰不放。
她站在他身前,看著他微顯暴亂的眼,輕聲地問道:「怎麼了?」
「我又不是明星,幹麼一窩蜂全朝我衝上來?是想劫財還是劫色?而且有的人根本不知道我是誰,要什麼鬼簽名?合照又想幹麼?拿回去射飛鏢還是下降頭?」
瞿峰轟地一聲大吼完,非常用力地上深吸了口氣。
何舒雅摸摸他的頭,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笑。這男人還是老樣子,人一定多就抓狂缺氧。
「你不需要到外場拋頭露面。」她說。
「我要幫忙。」瞿峰堅決地說道。
「那就做你擅長的事。」
「那些事對你有幫助嗎?」他擰著眉問道。
「我不需要你對我有幫助。」一看他臉色更加陰鬱,她笑著用手揉他的臉龐。
「你感覺自在與快樂,對我比較重要。」
「我希望你是需要我的。」瞿峰拉下她坐在他的腿上,眉宇仍然沉重地擰著。
「我也怕你不需要我,但我不會強迫自己一定要參與你的工作。」她輕聲說道。
「你在說笑話吧!」他瞪大眼,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沒有我,你一個人養大莫莉,一個人開了一間餐館,而我變成一個孤僻老人,就連和別人打交道都不願意,三餐都指向在便利商店解決……」
「你對我的需要,只要比我還能幹的管家,就能擺平。」
「好管家沒有你對我的用心。」他固執地說道。
「所以——『願意用心』才是我們彼此最需要的,知道嗎?」她正經地看著他,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否則,隨便一個工讀生的碗都洗得比你好,我何必感動半天?」
「我抗議,我的碗絕對洗得比工讀生乾淨。」瞿峰瞪大眼,不服氣地說道。
「但是,你洗一個碗要五分鐘,不夠有效率。」她拍拍他開始緊繃的臉頰,一派輕鬆地說道。「而且你名氣那麼大,一端菜出去。誰不想上來沾點光,多看幾眼。因此,你還是做回你擅長的工作,比較不會遭到天怒人怨。」
瞿峰大笑出聲,捧著她的小臉。鎖住她水潾潾的眼眸。「明明沒幾歲,卻比誰都懂得安撫我這壞脾氣,你這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
「世人只接受你這種天才有人性的權力,所以我當然必須懂得這些。」她淡淡一笑,笑容如露珠般停留在她花瓣的唇邊。
「你當然是天才,否則怎麼抓到我這種怪咖的心。」
瞿峰低頭吻住她笑容燦爛的紅唇,也誘惑著她與他一同沉溺在兩情相悅裡。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該死的想念你和我頂嘴的那些時光……」他在她唇間說道。
「被虐狂。」她笑著咬了下他的唇。
「我同意。」瞿峰低笑著摟近她的臀部讓兩人更加親密地相觸。
嗶嗶——
鍋爐邊的計時器響起,她驀抬頭,驚跳衝出他的懷抱。
「我的蒸魚快好了。」
他長臂一伸,扣住她的腰往後一攬納入懷裡,下顎抵在她的肩窩處,不讓她離開。
「晚上讓我留下來。」他咬著她耳垂低語道。
「不行,我還沒跟正隆把事情說清楚。」她說。
「說清楚你個大頭鬼,你們才交往一個星期。」
「一星期或一個月都一樣,那都是一項承諾。」他何舒雅拉開他的手臂,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
「對,你對別人都是承諾。對於你孩子的爸爸,就可以把他當成個屁!」瞿峰別過頭,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越想臉色越是驚人地鐵青。
結果呢——她不為所動地上前掀開她的鍋蓋,繼續若無其事地端出蒸魚,好像他不過是個鬧彆扭的小孩。
瞿峰氣憤地磨著牙,巴不得上前一口咬光那條魚,看她還敢不敢不理他。
他背過身瞪向窗外,感覺自己一遇到上她就是事事受挫,偏偏他若是沒看見她,心裡更不痛快!
何舒雅當然知道某人在鬧彆扭,但她不疾不徐地在鮮魚上擺好新鮮蔥絲,再按了下送菜鈕。
然後,她洗淨收,拈了一個芋頭捲走到他身邊。
瞿峰不看她。
她把芋頭卷送到他唇邊,他重重咬一口,連她的手一塊兒咬。
她沒喊痛,繼續餵他把東西吃完。
「我愛你。」她輕啄了下他的唇。
瞿峰瞪她,怒火倏地一聲就被澆熄,只是臭臉一時還沒法完全褪去。
「知道你也愛我,簡直就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她滿足低長歎一聲,把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雙手緊緊地環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