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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寒衣沾雪霜 第八章 作者:齊萱
    本來從赤壁渡江燒烏林,大獲全勝後,端木愷就想立刻趕回山陰縣的,卻又無法完全拋下戰事不管,因為曹操雖已敗走,但唯一奉命留下的曹仁,卻在荊州南郡郡治的江陵縣,採取深溝高壘的戰術,與周瑜展開長期的對抗。

    就在他猶豫不決,不知自己是該留下來與周瑜繼續並肩作戰,或者到合肥去支援率兵攻城的孫權,和周瑜來個東西策應時,吳侯對他卻另有安排。

    原來江東雖本為富庶地區,不過原只限於東南沿海地帶,至於長江中下游以南的廣大地區,因在孫家父子致力開發之前,到處山蠻,文化落後,人民貧窮,而又好勇鬥狠,所以早期各地土民叛亂頻仍,就連近日,每遇吳軍與北方有重大衝突時,山賊便仍會趁機作亂一番。

    這次曹操舉兵南下,對於已沉寂一段時間的山賊來說,自是錯過可惜的絕佳良機,於是民亂又起,而且還波及吳侯兼領太守的會稽郡,對於剛大勝曹操的孫權來說,自是不能不平的動亂。

    於是他立即下令端木愷回會稽去討賊平亂。「我知道你家就在會稽郡治山陰縣,討平亂事後,便回家一趟吧,公瑾說你家中有嬌妻相候,可別冷落佳人過久。」

    端木愷領命以後,不禁狠狠瞪了滿面春風的周瑜一眼,然後咬牙悄聲問道:「我何來『嬌妻』?」「錢唐賣唱女,難道你忘了?我可是唯一的見證人。」

    時隔半月,賊亂已平,但當日周瑜促狹的神情,如今想起來,卻依然令已快到朝露館的端木愷恨得牙癢癢的,那與小喬素有神仙美眷之稱的周瑜,一旦逮著機會,對自己「不幸」的婚姻狀況非但沒有半絲同情,顯然還頗幸災樂禍。

    這算是哪門子的生死至交?簡直就是——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突如其來的一片道賀之聲,讓坐在馬上的端木愷為之一震。

    「少爺,恭喜你榮升『破賊將軍』。」為首的還赫然是蔣氏。

    端木愷翻身下馬,扶起躬身的蔣氏道:「奶奶,您怎麼會到朝露館來?」「是少夫人請我過來幫忙的,她說不曉得你愛吃什麼家鄉菜,又捉不準你哪一天回來,所以請我來這兒當臨時的總管;對了,」蔣氏邊說邊笑得合不攏嘴,顯然開心得不得了。「還有呀,少爺,這裡已徑不叫朝露館,少夫人說那名字太灰澀了,所以她已經把這裡正式改名為——」她越講越興奮,端木愷卻越聽越驚慌,到後來甚至已顧不得禮數,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便插嘴問道:「我的紫鳶呢?」馬是他堅持要茉舞騎回來的,而眼前他唯一能夠想到,和茉舞及他有連繫之物,也只有紫鳶了。

    雖然不曉得為什麼端木愷一開口就問馬,但蔣氏仍本能答道:「紫鳶在馬廄裡。」

    「那騎它回來的姑娘呢?」

    蔣氏聞言只瞪大了眼睛,拿他當怪物似的看,根本作不得聲。

    「奶奶,我問您,騎它回來的姑娘呢?」「在蝴蝶廳,少夫人房——」蔣氏話才講一半,端木愷已經疾奔入內,弄得她莫名其妙,只能叫道:「少爺。愷哥兒。你要到哪裡去?」「我到蝴蝶廳,所有人等,沒有我的允許,一概不得進西館來。」拋下這句話後,端木愷就從復廊直接奔向蝴蝶廳。

    但蔣氏仗著自己是「老臣子」,在怔忡過後,隨即因著實扔心愷哥兒不曉得會對飛霜如何,而咬牙跟上。

    端木愷腳程快,步伐大,一會兒便來到蝴蝶廳二樓,本來立於圓形窗台前的飛霜,正好聞聲回頭,於是一張俏臉立時為之一亮,並喊道:「夫君。」

    而鬆了一口氣的端木愷則馬上將她擁入了懷中,並一迭聲的叫著:「茉舞、茉舞,他們告訴我『少夫人』還在這裡,可真嚇壞我了,她有沒有為難你?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有沒有——」他驀然省及一事,立刻抬頭改問道:「你剛剛叫我什麼?」一身藕紫,襯得肌膚更加白皙的飛霜抿嘴一笑,正思索著該如何解釋才最淺顯易懂時,門邊已傳來一個微喘的聲音說:「飛霜是你娶進門已一年的妻子,不叫你夫君,要叫你什麼?真是的,思念妻子也不是這個思念法,什麼馬回來了沒有啦,所有人等都不准進西館來啦,真有這麼疼她的話,會整整一年音訊全無?愷哥兒,我看你實在應該多跟你爹學學,難道從小到大——」見端木愷原先還肯按捺的表情,在聽到蔣氏要他多跟父親學習時陡然一僵,飛霜趕緊一邊反手扯住他的臂膀,一邊望向蔣氏說:「奶奶,灶上燉著寒衣愛吃的魚羹,你可不可以幫我過去看看好了沒有?我有許多話,想跟他說呢。」

    「是,是應該說說他,」蔣氏遺會兒總算也發現到小倆口從剛才就一直相擁至今,不禁又歡喜又趕快藉著低頭轉身的動作來掩飾羞赧。「盡量說,沒關係,奶奶給你撐腰,魚羹我這就幫你看去……」知情識趣的她,可也沒有忘了把門給帶上。

    而端木愷的炯炯眼神,則始終沒有離開過飛霜那美得教人屏息的嬌靨。「快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飛霜巧笑倩兮的環上他的頸項說:「瞧你凶的,人家都快想死你了,魚羹已連續燉了三天,你還捨得罵人家。」

    「可是茉舞,不,應該叫你飛霜,也不對,你能不能行行好,好歹先告訴我你叫做什麼名字?」飛霜卻故意將柔軟火熱的身子整個貼向他,並在滿意於他猛然的抽氣,與身體所表現出來最直接的反應後,湊到他耳邊去說:「這個時候,我喜歡你叫我蠻子。」

    「天啊。」端木愷終於融化在她的熱情攻勢下。「我這就來領教你的蠻勁。」

    被他橫抱起來,往床榻走去的飛霜,雖繼續輕嚙他的耳垂,舔舐他的耳窩,卻也沒忘記說:「寒衣,待會兒奶奶要是端魚羹過來,撞見我們正在……」「那也沒辦法,」輕輕將她拋上床後,端木愷跟著便躺過來,卻也體諒嬌妻的顧忌,而將帳幕給拉下。「誰教你要如此誘人,令我渴望至極點。」

    「我誘人?」她由著他一件接一件的卸除下衣物,也知道他故意將它們往帳幕外丟的用意何在,待會兒真有人來,一旦瞥見散落一地的衣服,應該就會避開了吧。

    「記性真差,是誰說過:『醜陋伴老』的?」端木愷已隔著僅餘的抹胸,愛撫上地傲人的雙峰。「你這個愛作弄人的小東西,看我今天要怎麼樣整治和回報你。」

    飛霜引導著他的手找到繫帶解開,並在柔軟的胸脯終於貼上他結實的胸膛而迅速硬挺起來時,嬌吟出聲:「寒衣,這……算是我倆的洞房花燭夜嗎?」近一個月來對茉舞的思念,近一個月來對飛霜的揣測,在意外發現她們竟是同一個人以後,己經全部化為熊熊的情火,將他心中的愛意全數引導出來。

    「本來可以不用拖到現在,才讓我美夢成真的,」端木愷的雙唇狂吻著她,還得挪出空來數落嬌妻,真是異常忙碌。「這樣耍我,你很愉快嗎?」「起先根本搞不清楚你的心意嘛,」飛霜依著本能蠕動身軀,渾然不知對於夫婿而言,此刻的她是如何的撩人。「後來……後來則是要讓你專心呀。」

    「你還有理?」端木愷覺得自己真是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看來往後在她面前,他都只有乖乖臣服的份了,不過話說回來,這可也是他生平首度的心悅誠服,這個觔斗,他絕對是栽得萬份情願。

    「好嘛,好嘛,」飛霜星眸半闔,小嘴微張,任由他愈發貼得緊密道:「是我嬌氣太盛,今晚就……」端木愷的攻勢已由最先的溫柔,漸漸轉為激昂,呼吸也隨之急喘。「就怎麼樣?」「就……一切依你……」她的柔媚終於令端木愷無法再自持,而他也的確毋須再自持,唯一的顧慮只餘她的青澀。「我真是已經不能沒有你了,飛霜。」

    在首度喊她本名的低歎聲中,端木愷長驅直入,立刻聽到她猛然吸氣的聲音。

    「寶貝?」心疼不已的他,馬上就想要抽身。

    但飛霜卻拱起身子來配合他,主動表示:「我……沒事,夫君,別再拋下我,不要。你答應過要讓我當一輩子的端木夫人,也答應過要讓這裡成為我的家鄉的,別再離開我……」端木愷再沒有絲毫猶豫,擁緊她、深入她、寵溺她,極有耐心又極其憐惜的,終於在不久以後,于飛霜很快就跟上的律動中,帶領著她一起登上極樂的高峰。

    「不吃了?」手腕被端木愷輕輕擋住的飛霜有些擔心的問道:「怎麼?不合口味,不好吃嗎?」「不是,」已經沐浴過,換上乾爽袍服的端木愷將陶碗端過去說:「而是這樣的吃法,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喂的人身上,哪裡還有心思品嚐魚羹。」

    「瞎說,這道魚羹是挑選鮮嫩桂魚為主料,佐以火腿、竹筍、香菇、雞湯,慢火燉成,鮮美細緻一如蟹肉羹,好吃得很,我哪比得上?」「你沒聽過『秀色可餐』這句話嗎?」端木愷坦言,一雙金褐色眸子,更是直往她胸前看去。

    飛霜循著他的視線低頭一探,才發現借他棉袍披上的自己,因為顧著盛魚羹服侍他,竟連襟領鬆了都渾然未覺,於是每次往前傾,胸脯便隨著領口的或開或掩而若隱若現。「寒衣。」

    她第一個反應自然是將襟領拉攏,但端木愷的動作更快,早已把她整個人拉進自己懷中,並用自己身上的袍服前襟包裡住她纖細的身子。

    「寒衣,」側倚在他寬闊的胸前固然溫暖,但飛霜卻不能不顧及兩人現在是一起坐在檻窗的台榻上,雖然夜已深沉,可是萬一有哪個家僕在巡館時抬頭一看,看見少爺夫婦衣衫不整的斜倚在窗口邊,再傳出去的話,教她往後如何見人?「萬一教人瞧見我們……」端木愷完全能夠瞭解她在擔什麼心,立刻將碗湊近唇邊,先喝下一口,再安撫道:「放心啦,我不是早下令過,說未經允准,誰都不准接近酉館了。」

    「可奶奶她後來還不是跟了你過來。」雙唇貼在他頸側的飛霜仍無法完全放心。

    「敢那樣做的,也只有她而已,而且你瞧,後來她不是也體貼的將魚羹溫在樓下的小火爐上。根本沒上樓來打擾我們。」

    想到蔣氏可能猜到,甚至真正聽到「什麼」,飛霜一張粉臉立即漲得通紅,並立刻輕撫他的肩頭問道:「到底疼不疼?」明曉得妻子已經羞不可抑,但端木愷仍因貪看她的百媚千嬌,而故意逗道:「你的小尖牙真厲害,可知道在馬林決戰時,有多少曹兵想砍我一刀,都無法得逞,結果卻在自家臥房內,白白讓你給用來磨牙。」

    「唔,」她撒嬌道:「還不是你害的。」

    「是,是我害的,」端木愷將已喝完羹的碗往窗檻架上一擱,雙臂隨即環上妻子,心滿意足的歎道,「所以被你多咬兩口,也是應該的,總不能每次都讓你咬紅自己的手臂。」

    「說得好像我真的是什麼野蠻的女人一樣,」她一邊現吻自己留在他肩上的小小齒痕,一邊嗔道:「若不是怕人聽見那教人臉紅的聲音,誰捨得咬你。」

    「但我想聽哩,」端木愷突然將坐在他懷中的飛霜轉成與自己面對面,雙手並迅速自她敞開的雙襟間探入,而飢渴的唇舌則立即吮吻起她雪白柔滑的玉峰。「現在就想。」

    「寒衣。」扣牢他的肩膀,因腰身已全落入她掌握的飛霜,只能依循他的引導,並仰起頭,閉上眼睛,往後垂下一頭瀑布似的烏亮長髮,晶瑩亮麗的身子,恍若一尊無瑕的白玉雕像。「寒衣。」除了喊著這個她心愛的名字以外,飛霜也只能不由自主的隨著兩人結合的密度,而發出教端木愷為之銷魂的嬌吟了。

    良久以後,端木愷才懷抱著呼吸已同樣回復平穩的飛霜,輕嚷道:「飛霜,你瞧。」

    「啊,下雪了。」她讚歎道:「真美,是不是?」「像漫天飛舞的霜花與茉莉,當然美。」

    「你怎麼知道我當初取做茉舞,正是因為它和飛霜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緣故?」她驚喜的問到。

    「我們是夫妻嘛,心意自然相通;」他沉吟著:「不過如此一來,已經送給公瑾的那把回風劍,倒是該再去向他要回來才對,因為茉舞依然不是你的真名。」

    「我早幫你帶回來了。」她微笑著說。

    「其的?」

    「當然是真的,當時被你一趕,我頓感心灰意冷,就將這玉,」她拿起垂於胸前的那塊蝶形玉珮說:「托給了小喬夫人;直到得知過江的你捫已大獲全勝時,才帶著公瑾要我還給你的回風劍,先赴柴桑報喜訊,再回山陰來,這塊玉珮,便是當時小喬夫人還給我的。」

    「他們竟然早就認出你來了,而又竟然一直瞞著我,難怪公瑾會在吳侯派我回來剿滅山賊時,笑得神秘兮兮,下回和他們夫妻見面時,我定要好好的責問他們一番,這算哪門子的待友之道?」「誰教你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音癡。」她揶揄道。

    「喂,你究竟是在幫誰?」

    「幫理。」她說得理直氣壯。

    「好吧,好吧,」端木愷出乎飛霜意料之外的溫順道:「想到你為了求與我重逢,吃了那麼多苦,我就覺得再怎麼疼愛你都嫌不夠。」

    飛霜聞言不禁在心中喑叫一聲:慚愧。為了掩飾真正的身份,她不得不半真半假、半實半虛的堅持「茉舞」的出身,只是把時間往前推了五年,再與「賣唱女」的身份結合,至於離開山陰縣後的「遭遇」,別謊稱是在回鄉祭拜過養父母後的回程上,不慎為出來征僕役的曹仁部下所捉,心想反正他們就要南下,自己跟著大軍走,似另一個角度來看,倒也不失方便與安全,誰曉得才進營中十幾天,便在無意中給偷聽到吳軍「揚威中郎將」被擄的事,能在誤打誤中的情況下救到他,當真是「叼天之幸」。

    「難怪在我最後昏迷過去之前,好像曾聽見你喊我:『寒衣』,後來我想你怎麼可能會曉得我的字,便將之歸為是我不清醒時的幻覺,原來那與你賞給我的一腳一樣,其實全是真的。」在接受她編造「新身世」以後,端木愷隨即調侃她道。

    「光記得那個,你也太小器了吧,我的破賊將軍。」不想再在過去的種種往事上打轉的飛霜,趕緊以撒嬌將話題帶開。

    如今飛霜的心情依然一樣,見他滿臉疼惜,心頭一熱,立即順勢說:「那好,話是你自己說的,往後可別再動不動就想休了『雪飛霜』,記得初相遇時,我唱的那首曲子嗎?」「你是為生前恩愛的養父母唱的吧。」端木愷瞭然的問。

    「嗯,原本的確是為他們唱的,但現在回想起來,又何嘗不是在為你我而吟:『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她仰望著他說:「寒衣,有幸與你結髮為夫妻,我但求一生一世,恩愛兩不疑。」

    端木愷雙腳滑下窗台起身,順勢抱起她來,踏過依然散落一地的衣物,直接往床鋪走去。「下一句呢?」「什麼下一句?」「還裝傻,蠻子。」讓她上床以後,他立刻要轉身。

    「你要上哪裡去?」

    知道自己又勾起一年前不甚愉快的回憶了,端木愷趕緊俯身親吻她的面頰一下。

    「去把檻窗拉合上,放心,馬上回來。」

    趴伏在軟褥當中的飛霜望著丈夫的背影,覺得此刻自己堪稱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當迎桐與潭哥終於擺脫上一代的恩怨,並突破彼此原本並不相容的政治立場,相契相合、兩情相悅時,狂喜的心情,必定也跟此時的自己一樣吧?咦,等一下,飛霜發現這好像是自己首度將「迎桐」拿到「夏侯猛」前考量,也是她在想到夏侯猛時,第一次以「潭哥」代替了「沉潭」。

    看來充滿稚情的少女時代,真的已經成為過去,現在的她,才是不折不扣的成熟女子,而讓她尋獲真愛,甚至可以說找到未來人生方向的,則是已經往她折回來的端木愷。

    她會有告訴他真相的一天吧?飛霜自問:會,她隨即自答道:一定會有的,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幫他解開心結。

    「想到下一句了沒?」上床以後,端木愷即支肘俯望著她問。

    「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她撫摸著丈夫俊朗的面龐應答。

    「燕婉及良時……」端木愷立刻想吻她小而豐滿的紅唇,不料卻給她靈巧的給躲了開來。「飛霜,」不過她本來就是僅披著的棉袍,終究被他扯掉,令他得以改吻上她滑膩的香肩。「你還躲?另外這玉珮——」飛霜擋住了他的手勢說:「你拿我的蝶玉作啥?」「我喜歡你在我懷裡時,只穿我的體溫。」

    「霸道。」

    端木愷坦承不諱。「你最好盡早習慣。」

    「我再樂意配合不過。」

    「那為什麼——」說著他就又想要來拉下那塊玉。

    「在我們分別的日子裡,陪著我的,始終是它,玉寒如你,蝶形似我,我實在捨不下它嘛。」

    「那回在帳中與你親熱,可又不見你戴著它,」端木愷說:「要不然我一定早就認出你來了。」

    「我說過那時玉托給小喬夫人了呀,而且現在才揭曉答案,豈不更加有趣?」「是白白浪費了許多旖旎時光。」

    「瞧你說,」飛霜推了他一下說:「真在那裡……,豈不羞死人?也不怕人笑。」

    「只怕他們會羨慕死我,還笑什麼?」

    「寒衣。」她按住了他已滑過小腹的手說:「別鬧了,剛剿平山賊,又趕路回家,難道不累?」「有你就不累。」他索性將臉埋在她柔軟雪白的胸前,深深嗅聞。

    「寒衣,」飛霜不否認自己的渴望有再度被撩起之勢,但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卻也非得趁這時向他提起不可。「明天還得早起呢。」

    「好啊,在晨光之中,被激情染紅面頰的你,一定更美。」

    「除了明早以外,其餘時候,我一定全依你,行了吧?」「為什麼就明早不成?」他不解的問道。

    「因為明早我要你陪我一起到『一心園』去,」感覺到他的僵硬,飛霜趕緊接下去說:「明日是你的生辰,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回去向母親道謝嗎?」「向她道謝?」端木愷顯然不曉得為什麼她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我們為什麼要向她道謝?」「我要謝謝她和父親為我生下了你,如果沒有你,我到今日必定仍是孑然一身。」

    她的感歎令他心動,卻無法起共鳴。「那是你。」最後端木愷倔強的說。

    飛霜並沒有被他嚇倒,即刻往下說:「寒衣,日後你我若生下眼睛似你一般明亮的孩子,你也要他這麼恨你嗎?」「那怎麼相同,我們的孩子眼睛若像我,至少還知道遺傳自誰。」

    「這麼說,你就更沒有排斥母親的理由了,她——」「為什麼你偏要挑今夜談這件事?」他翻身躺平。

    飛霜慶幸他至少沒有拂袖而去,趕緊坐起來,俯下頭去跟他對視道:「因為我不要你再多過一天誤會父母的日子,我愛你,偉長,只要是你,別說是多一天了,就算僅僅是多受一時一刻的痛苦,我也無法忍受。」

    「你曉得嗎?我與一般小孩一樣,對兒時幾乎沒有什麼記憶了,但只要想得起來的,幾乎都是母親瞪視我的眼神,充滿厭惡、充滿恐懼、充滿排斥……」他別開臉去,聲音已低到幾乎聽不見。「只記得這些而已。」

    「所以你便依憑這份兒時的記憶,在長大成人以後,反過來排斥父母,甚至搬出一心園,過著放浪形骸、遊戲人間的生活,認定自己的命不值錢,」萬分不捨的說到這裡,飛霜已難捺激動的拔高聲音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此不知珍惜自己,曾怎樣重重傷過父母的心?」「我看不出我們有為那一對並不喜歡自己獨生兒子的父母爭吵的理由。」他往她瞪來說。

    「我並無意要跟你吵架,偉長,」她一再叫著竇氏為兒子取的號說:「我只是不忍心、捨不得。不忍心母親她為年少時的出軌行為,付出曾以為兒子是與情人所生的代價;也捨不得父親為疼惜回頭的母親,而從來不向兒子解釋,其實你的一雙眼睛是遺傳自有異族血統的奶奶。」

    「你說什麼?」端木愷總算也激動的坐了起來。

    「寒衣,你聽我說,」飛霜握緊他的手道:「父親的親生母親,是與祖父有生意往來的匈奴富商之女,她與祖父在他每次到塞外去時墜入情網,但因為不想離開族人,所以從來沒有動過與情郎一起到江南來的念頭,每年只要能與祖父相聚兩、三個月,就已經很滿足了;不料三年後,她在生下父親時,竟不幸難產而亡,傷心的祖父於是抱著孩子回到山陰,難得的是,家中的妻子非但立刻接受了這個孩子,而且一向視他如同己出,父親的表現也果然沒有令他們失望,將生意越做越大,到後來,不但原本知道的少數人,都已淡忘了他真正的身世,就連父親本人也甚少想起來了。」

    「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他先將妻子拉進臂彎裡,再把被子拉高說。

    飛霜知道丈夫已經願意聽下去,便開心的環住他的腰,繼續往下說:「是綜合所有愛你的人告訴我的內容,整理出來的結果;喔,」她點住端木愷意欲反駁的雙唇道:「答應我,至少先聽我說完。」

    在掙扎了片刻以後,端木愷終於點了頭。

    於是飛霜便把竇錦文年少時的不滿,端木祥終於憑藉深情打動了她,以及她曾深深懊悔,甚至差點鑄下自殺的大錯,以及端木祥因一旦提及,便免不了得重揭夫婦之間的舊傷痕,引得妻子傷心,所以後來儘管知道獨生子一直為兒時曾遭母親排拒之記憶所苦,仍不願答應已與自己坦誠布公談開一切,明白端木愷的確為他倆所生的妻子的要求,主動告知兒子所有的過往。

    「所以我說,你真的要怪,也該怪父親,而不是母親,不過,」飛霜盯住聽完她的敘述後,沉默良久的端木愷說:「有必要再責怪任何人嗎?畢竟在彼此誤會的三十一年當中,痛苦的並不是只有你一人而已,是不?」端木愷再沉默了半晌,才突然帶著她往床褥中躺去,並閉上眼睛。「寒衣?」飛霜猶不肯死心的追問。

    「明天,不,應該說是今日己為我的生辰,」他摟緊她道:「天亮以後,免不了得回一心園一趟,你這新婦說不定還得下廚,所以——」「你肯回去了。」飛霜驚喜交加的喊道:「謝謝你,寒衣,謝謝你。」歡喜之餘,便狂吻起他的臉龐。

    端木愷被逗笑開來,跟著睜開那雙曾讓他吃盡苦頭,不過如今已算苦盡甘來的金色褐眸,牢牢盯住妻子嬌美的粉臉說:「應該是我們謝謝你才對吧,你一來,便為我們全家人打開均封閉已久的心門,謝謝你。」

    知道說那些話,對端木愷而言,已算是做了莫大讓步的飛霜,隨即體貼入微的轉移話題。「光用嘴巴說謝謝,沒的賞啊?」端木愷馬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逼近來說:「你知不知道我的嘴巴並不光是用來說話的而已?」這次換飛霜的動作比他快,早率先獻上紅唇,迅速封住了他幾乎挑逗了自己一整晚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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