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都該怪你,弄出那麼一桌全是用會稽名酒烹調出來的好菜,加上你的淺吟低唱,我能不醉嗎?」端木愷索性搭著她的肩膀往上走。「我不會太重吧?」「就算重,也是我最甜蜜的負擔,」小心引導著他穿廊進門。「來,你坐下來,我幫你脫靴。」
端木愷斜倚著床柱,享受這一室的溫馨,飛霜在幫他脫完靴後,還立刻送上熱茶。
「這茶形似蓮心,色澤嫩黃如黃芽,而且茶味清香,不是味重且甘的龍井,」在品嚐過一口以後,端木愷即辨識出來問道:「是什麼?」「莫干黃芽,是母親特地為你留的。」
「原來是莫干山的芽茶。」喝完一杯熱茶,端木愷頓感清爽許多,便拉起妻子的一雙雪白滑膩的手道:「不過是個小生日,就讓你累了一整天,下回可別再親自下廚了。」
「你開心嗎?」才是她最關心的重點。
「從來不曾像今日這般盡興,」他由衷的表示。「父親說的對,娶妻如你,我端木愷夫復何求?」「沒有任何遺憾?」「什麼遺憾?」「比方說……」她歪著頭,佯裝介意的數落:「西湖畔春雨樓中的賽西施呀,柴桑吳侯家中的天仙妹妹,居無定所的華佗女弟子,以及至今仍對你念念不忘的葉蓮表妹,更有——哎呀,寒衣,我怕癢,你不要這樣嘛。」
飛霜一邊閃、一邊往後退,端木愷則愈發玩興大起的追著她跑,終於一起跌倒在房間中央的地毯上,而確定她無礙以後,端木愷隨即作狀,又要來搔她癢,嚇得飛霜頻頻求饒。
「拜託、拜託,不要了嘛。」
「說點好聽的就饒你。」端木愷撐高身子俯視她說。
「你就像父親一樣,成了親後,便只會對妻子情有獨鍾,所以我跟母親一樣,往後都會是全山陰最幸褔的女人,根本毋須操無謂的心;這樣可以了吧?我的端木將軍?」「這還差不多,」他立即放低身子,幾乎半壓在她柔軟的身上說:「回風劍使來還順手嗎?」剛才於席間,飛霜曾在接受下丈夫送的禮後,與他共舞了一段,所以現在端木愷才會有此一問。
「比載雲略短上一寸左右吧?我用來正好稱手,」飛霜說:「難怪公瑾肯還。」
「你應該慶幸二嫂不好此道,不然公瑾哪捨得歸還?」「原來如此,這樣說,我豈非少了些許溫柔嫻淑?」「不,應該說是多了一份不讓鬚眉的堅強,我喜歡得緊,沒什麼不好。」
「這可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飛霜輕聲笑道。
「不是嗎?我的妻子文武兼備,既下得了廚房,又出得了廳堂,甚至還能陪我上得了戰場,試問整個江東,不,是普天之下,還有誰的妻子足以和我的比稱?」「有啊。」
「誰?」
「你沒娶到手的那位女太守,」飛霜希望能以漸次提及的方式,迂迴帶出自己完整的背景。「據聞她是東北第一美女呢。」她別有所指。
「光憑她並沒有打動我心門一事,就知道我們並不會產生任何的感情。」端木愷的笑聲鼓動著她的胸脯。「對了,提到那個女太守,倒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誰?」飛霜既害怕又期待他會提及夏侯猛。
「森迎柏。」
這名字既熟悉又陌生,由不得她不問:「那是誰?」「當初在元菟和鎮潭將軍爭桑迎桐爭得你死我活的男子,不過當時他用的名字是『映博』,而非『迎柏』。」
是他。「他屬哪一方?」
「荊州人馬,頗驍勇善戰呢,不過這人也真是奇怪,打仗身邊竟還帶著個女兒。」
「女兒?他竟然已有女兒?」
若非精神因酒意渙散,端木愷絕不至於沒聽出這句話中的微妙語病。
「是啊,又不小心的讓女兒走失,幸好被楚楚給碰上,才不致釀成憾事。」
一聽到那個名字,飛霜的思緒立刻跟著完全轉向。「應楚楚在你帳中?」「我的天啊。你想到哪裡去了?她可是跟著其師華佗,應吳候之請,過去為我們與劉備聯軍敷傷治病的,怎麼會在我帳中?你實在太會幻想,楚楚與我的關係,不早已對你解釋過了?」「但她人如其名,生得那麼楚楚動人,又擅長醫術,難保你不會——」端木愷並沒有讓她把杞人憂天的忐忑話語講完,馬上往上吻住了她的紅唇,直吻到她的呼吸轉為細碎,自己也氣喘咻咻為止,才放開她道:「我與她之間,根本沒有你能翻的舊帳,等她回來,乾脆我找一天讓你們正式見面認識一下,你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我也不想表現得這麼小器啊,」她囁嚅著說:「而是你每回提到她時,口氣都會立刻變得格外溫柔,所以我才會無法釋懷。」她的手指輕輕畫著丈夫的胸膛。
「這事等你見到她,得知她有著多麼辛酸的過去後,自然就會釋懷了。」
「她有什麼樣的辛酸往事?」
「我不能代替她道出並沒有讓太多人曉得的事,還是讓她自己決定要不要跟你說,可好?我只能說她曾遭人嚴重背叛過,所以我們兩人才會如此契合;現在想起來,我可又比她幸運得多,因為有你從中穿針引線,父母親與我之間的心結已然打開,而她至今卻還籠罩在過去的陰影下。」
聽他這樣說,飛霜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對那位應楚楚的無限同情。「背叛她的,是她愛過的人吧。」答案必是如此,飛霜不問亦可知。
「我就知道你既聰明又善良,」端木愷寬慰的說:「被自己最愛的人欺騙、背叛,原就是天底下最讓人無法忍受及原諒的事,現在我有了你,就更能夠完全體會她的心情了;這樣子,你還會繼續懷疑我和她之間有著什麼不為外人所知的關係嗎?」飛霜搖了搖頭。「我應該相信你,也應該更相信我自己的魅力才對。」
「這才是我充滿自信,要人不愛也難的『蠻子』。」端木愷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深情的一吻。「飛霜?」「嗯?」「從雙親身上,我不但看到、也承受了互相猜疑的苦果,所以我想與你相約一事。」
「什麼?」
「就是你以前在我為自己被曹仁俘擄一事,深感丟臉時,所勸過我的一席話;你說擁有再戰的機會,從來要比任何虛無飄渺的面子來得更加重要。」
「是,我是說過這句話。」
「那我們今夜就來相約,永遠不要讓所謂的驕傲、尊嚴橫梗在你我之間,對於彼此,我們要永遠坦誠相對,絕不自以為是的互相隱瞞,可好?」這……她已經全犯了呀。可是眼前又絕不適於說明,只好先硬著頭皮來說:「好。」接著轉移話題道:「起來吧,寒衣,我扶你回床上去。」
不料端木愷卻突然一躍而起,並將妻子一併拉進臂彎裡道:「酒只用在菜裡,你還真以為我醉了?至少這回我可把你唱的『少司命』,聽得清清楚楚。」
「哦?那你現在可吟得出來?」
「考我?」端木愷笑道:「屈原是我最喜歡的詩人之一,他的楚辭我篇篇能背,你今晚可問不倒我,聽著:『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予兮目成。人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你若不熟悉的話,又怎會摘其中一句為雙劍命名?」「好哇。原來你並非湊巧唱到『少司命』,現在也是故意騙我吟唱的。」
「早在得知那對劍名為『回風』和『載雲』時,我便猜到是出自於屈原的『少司命』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唱給你聽,而你吟唱起來,果然亦如我所料的豪邁許多,似乎更符合辭意呢。」
在透過帳幕射入,愈發顯得幽暗沉靜的燭光中,飛霜問丈夫道:「今日的十二道菜,你最喜歡哪一道?我下回好再做,是大龍蝦拼盤、善釀醉元蹄、香雪燉竹雞,還是加飯熏鱒魚?或竹葉青醉紅鱘及——」端木愷已吻到她的頰邊來。「我最想要吃的一道佳餚,是你。」
嬌羞不已的飛霜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已經陷入端木愷所撩起的激情漩渦當中。
很快的,室內便只餘從帳中不時傳出的甜蜜歡愛聲浪,久久不息。
歡樂的日子似乎總過得特別快,飛霜覺得和丈夫在雪夜裡重逢,彷彿才是昨天的事,而大地已然回春,蝴蝶廳前水池四周的花木,皆已紛紛抽出新芽。
因為負有剿除山賊,不讓他們趁吳軍仍與殘餘的曹兵對峙的機會坐大的責任,所以端木愷一直都留在山陰,非但與愛妻之間的感情有增無減、如膠似漆,和父母的關係亦大為增進,現在見到他的人,已經都有些想不起來他過去憤世嫉俗的模樣。
而端木祥夫婦,自然把他的轉變,都歸功於媳婦,因而寵她寵得不得了,舉凡吃的、用的、穿的、戴的,竇錦文一定先為飛霜備下一份,再看看自己有無需要;所以儘管飛霜近日已想盡辦法推辭,說她的衣裳已經多到恐怕十年都穿不完了,錦文今日仍差蔣氏過來,要她到一心園去挑選絲絹,好置夏裝。
等她終於大半都轉而為夫婿挑選完畢,回到她和丈夫的居所時,卻不見端木愷在蝴蝶廳裡,更奇怪的是,遍尋西館,亦到處均不見他的身影。
莫非他又出門去了?飛霜正想找門房來問,已看到一名家僕捧著數樣小點,往東館走去。
「阿滿,你要到何處?」除了僕役之外,東館已久無人居。
「回少夫人的話,這是要送到東館四方廳去給少爺和客人用的點心。」
他好像有點答非所問,神色也略現倉皇,為什麼?飛霜微微皺起眉頭來,卻不想再追問他,索性將餐盤端過來說:「你去忙其他的事,點心我送過去就好。」
「但是,少夫人——」
「怎麼?你還有什麼事?」平時飛霜待下人極好,亦頗為親切,但今日阿滿的樣子實在太過奇怪,才會惹得她有些不耐煩起來。
「沒,」本來想把餐盤再搶回去的手垂下去了。「沒什麼,只不過點心是少爺吩咐小的送過去的,待會兒他見到連這麼點小事,也偏勞少夫人,不怪罪下來才梑0梑0」「你已經說是小事了,不是嗎?我代勞一下,又有何妨,更何況我也想見見少爺的朋友。」說完便不顧阿滿愈發緊張,也讓她備感狐疑的神色,逕往復廊的另一頭行去。
咦?大白天的,四方廳的廳門為何會半掩著?看來這位客人的身份非比尋常,難道是前方戰事再度吃緊,所以吳侯差人來要端木愷前去支援?萬一真是如此,那她定然要爭取隨行,絕無獨留在此的道理,畢竟她與端木愷是做過生死均要與共之協議的夫妻,約定從此以後,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想盡辦法廝守在一起,所以——飛霜正想要叩門,讓裡頭的人知道她已經來了時,突然因聽見自窗下傳出來的話語,而讓已快伸至門前的手陡然僵在空中。
「樁兒本來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是端木愷情真意切的保證。
他的孩子?他哪來的孩子?
「端木,那我就把他托給你了,十天以後,我會親自帶樁見到府上來,頂多半年,最快三個月,我一定會來帶他回去,絕不給你添庥煩。」
「楚楚,你這麼說就見外了,孩子是我們一起照顧大的,現在你有事,我這個為人父者,自然應該負起責任,你儘管安心辦你的事去,多久都沒關係。」
「但你夫人那裡——」
「她反叛我在先,還有什麼資格干涉我的任何事。」是這句話讓飛霜手中的餐盤落了地。
「誰在外頭?」端木愷大聲喝問。
本能想退開的飛霜,憶起他剛才無情的言辭,不禁既疑惑且憤怒帥挺身入內應道:「是我。」
今早出門去時,分明還與她癡纏著,要她再在書房中多陪他一會兒的端木愷,此刻面對她,竟是冷若冰霜,雙眸含恨,為什麼?「少夫人,一年多未見,你愈發明艷照人,委實——」「她很快就會失去這個頭銜,你可以直喚她的名字。」端木愷卻打斷應楚楚的話聲道。
他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令她既驚且怒,飛霜即刻問道:「這算什麼?先發制人嗎?我還沒跟你算你一直謊稱自己沒有孩子的帳,你倒先對我發起脾氣來。」
「飛霜,你誤會了,樁見其實是——」應楚楚慌忙想要解釋,端木愷卻已走過去將坐在小几另一頭的她給扶起來。
「這裡已經沒有你需要操心的事,反正你信也帶到了,孩子的事也跟我講了,楚楚,你就先回去吧,我另外有事要跟飛霜好好的談一談。」
他幾近咬牙切齒的說話方式,讓飛霜更似墜入五里霧中,實在不曉得他在跟自己嘔什麼氣。
可是楚楚卻好像想到了。「信。」她衝著端木愷大叫:「那一封信。端木,先前我拿給你的那封信,究竟是誰寫的,裡頭又寫了些什麼?」「楚楚,我說你可以走了,留樁兒一個人在家,恐怕不太好吧。」
熟知他脾氣的應楚楚一來知道此刻爭辯無用,二來也實在有不放心兒子一人在家的理由,便只能留下一句:「端木,凡事三思。」接著便心懷忐忑及無可奈何的先行離去。
「你的舊情人走了,現在你可以說說為何要一再對我撒謊的原因了吧。」
「我最後再說一遍,」端木愷面色與口氣俱如冰的說:「楚楚與我之間光明磊落,沒有任何不可告人之處,你不要胡說八道,徒然壞了他人清譽。」
「她若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冰清玉潔,又何需為了找男人找到我家裡頭——」妒火中燒的飛霜已經快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與舌頭。
「住口。」端木愷亦忍不住大聲喝道:「我叫你住口,你根本沒有任何資格、任何立場侮蔑楚楚。」
「端木愷,就算你想重拾舊情,與應楚楚再續前緣,也只需明說就好,何必對我亂發脾氣,任意找碴?我並非那種會死纏著不要我的人不放的女人,這一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才是。」
飛霜實在是被他的態度搞得莫名其妙,才會反唇相譏,卻不知那樣一來,正好觸動了端木愷的隱痛,令他更加火冒三丈。
「哼,終於說出你的真心意來了,迫不及待想回到舊情人身邊去的人,我看是你吧。」
「你休要血口噴人,我有什麼舊情人?你又有什——」「鎮潭將軍,夏侯猛。」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飛霜霎時慘白了一張臉。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背叛』兩字?」「有,但是——」雖然不知道他從哪裡打探到自己與夏侯猛有關係,又得到了什麼樣的錯誤訊息,飛霜明白眼前的當務之急,都是得先跟他解釋清楚,無奈怒火攻心的端木愷,根本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我們其實老早以前就見過面,對不對?三年前在元菟郡的官道上,你曾推我下馬,只因為我讚你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漂亮?」「是的,但當時你雙眼瘀青紅腫,加上天色不明,我根本沒看到你那一雙顏色奇特的眼睛,知道你就是竇偉長,還是後來潭哥他——」「潭哥?好親熱的稱呼。」端木愷扭曲著一張俊臉譏剌道。
「事情並非你所想像的那樣,我與夏侯猛其實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是吧?若非桑迎桐橫刀奪愛,你這個童養媳應該早就成為鎮潭將軍的夫人了。」
「義父、義母待我如同己出,我才不是什麼童養媳。」飛霜反口叫道。
「是,」想不到他一口應道,馬上更進一步的逼問:「我差點忘了你其實是夏侯家的千金大小姐,說什麼族破被俘,什麼江湖賣唱,全部都是騙人的。為了護衛你而送掉一命的房寬,也根本不是你的義父,而是你叔父夏侯淵家的都尉,是不是?」「是,可是——」「你要不要告訴我,當時你所從事的,是什麼工作?」「我相信向你告密之人,一定已經告訴過你,你又何必對我苦苦相逼?」「果然不是尋常女子,事到如今,還能反擊。」端木愷冷笑道。
「寒衣,事情的發展真的不像你所以為的那樣,可不可以請你先聽我說——」「這三個多月,不,應該說從去年八月底開始,你便有數不清的機會,足以跟我將真相說個清楚十遍、百遍,結果你為什麼都沒說?」「我想過,真的。」飛霜嘶聲應道:「從你冒險到烏林去將我帶回赤壁開始,我便無時無刻不叨念著這件事,尤其是在這三個多月當中,我日復一日的告訴自己,應該要將所有的過往說予你聽,卻又日復一日的拖下去,只因為——」「只因為你忠心的主子,始終是曹賊,你傾心的對象,始終是夏侯猛,而你一心想要回去的地方,更始終是北方。」
「不。」飛霜拚命搖頭否認:「不。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這樣。」
「你能否認自己是曹營的細作?能否認去年八月在曹仁帳中,是備受禮遇的女參謀?能否認原本早將我們的婚約拋到九霄雲外?能否認所謂陰錯陽差的相救,根本是別具用心,想隨我回江東刺探敵情的行為?能否認戰前勸我投降,絕非出於擔心我戰敗身亡,而分明才是你主要的目的?又能否認後來你並非被曹軍捉回去,而是自動回去找夏侯猛的?」他句句皆中她無法駁斥的要害,教她如何光憑三言兩語說個分明?「如何?雪飛霜,」他卻仍不放過她道:「告訴我,你能否認其中任何一項嗎?」「不能。」逼不得已,她也只有坦承:「不能,我的確無法否認其中任何一項,但寒衣——」「寒衣、偉長、端木愷、揚威中郎將、破賊將軍,」他的笑容慘淡而苦澀。
「你喚過我許許多多名字,你熟悉我的家世、背景、經歷、能力與所有的弱點,而我甚至不曉得『雪飛霜』是否為你的真名。」
「換句話說,就是連我對你的感情都不肯相信了。」她的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去,所有的「早知道」都已經派不上用場,飛霜一向就不是一個光會懊悔過去,而忽略努力將來的人,即便是在面對似乎已哀莫大於心死的丈夫的此刻,她猶不肯輕言放棄、不願相信事情真的已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但端木愷接下去的話,卻徹底粉碎了她所有的期盼和最後的一線希望。
「我早該死心,除了楚楚,世上所有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為了背叛男人而生的?可憐我端木寒衣,自忖孤傲一世,最後竟然還是栽在一個女人手裡,而且還是輸給了我自己愛上的曹營細作。」
「寒衣,為什麼你就是不肯讓我把事情原委解釋給你聽?你又憑什麼就這樣論斷我所有的罪?」「是你自己放棄了大把可以向我坦白的時間及機會,至於證據……」他從襟內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你自己拿去看吧。」
顧不得看他去在几上的那個封套,飛霜追著已轉身往外走的丈夫問道:「你要上哪裡去?」他的聲音冷冽如冰,甚至連頭都沒轉過來。「這段建立在欺騙基礎上的婚姻,應該已經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只願吳侯能饒恕我終究下不了手處決一個敵營派來的奸細,你走吧,回北方去,同夏侯猛身邊去,輸給那樣的對手,我與森迎柏一樣無話可說。」
「寒衣,寒衣。」她伸手想要拉住他,但他一閃身,卻已奪門而出,獨留下呆若木雞的飛霜,兀自佇立在四方廳的前廳中。
究竟是誰把她的事揭露出來,害得他們夫妻反目?那個人,必定相當熟悉端木愷的身世背景……。
應楚楚。對,在離開之前,她不是也說過信是她交給端木愷的?想不到橫刀奪愛之心,竟殷切至此。
不過要她就此讓步,可也不是件簡單的事;飛霜的心中立時再度燃起熊熊的鬥志;不,我絕不認輸,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