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愷回到他的住處後,看著他擁有的名畫和名牌傢俱,經過室內設計師特別的裝潢;再想到紫恩棲身在剝落的牆和污穢的地毯間,一種強烈的內疚及不捨令他覺得坐立難安。
都是他害她的,還說要照顧她;在紐約,他在奢華安逸的天一方,她卻處在髒亂危險的地一角,這樣的天差地遠,每多一分一秒,就愈教人難以忍受。
如果她出了什麼差錯,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維愷由窗戶這頭踱到那頭,滿心都是紫恩。他原是要保護她,給她好的生活,她應該住在像蘇荷區這種地方,而他不就現成有一棟公寓嗎?若她不願回長島,可以住在他這裡,上學和練舞都方便,也不必讓他每天提心吊膽的惱得無法成眠。
維愷終於不再像困獸般的來回走動了,而是立在窗口,緊盯著對街那依然閃亮的畫廊招牌。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他伸手去接,是喬安妮,語調不是很愉快說:「我剛才打手機,卻一直在通話中,你為什麼沒有回藍星呢?」
「我送紫恩回家。」他有些疲倦地說。
「紫恩是安迪的date,應該是安迪送她吧!」她說。
「就替我向安迪說聲抱歉吧!我媽要我照顧紫恩,所以,我必須看看她住的地方。」他說。
喬安妮遲疑了一會兒,「她似乎對你非常特別……」
「有什麼特別的?她父親和我父親是同事,兩家從小是鄰居而已。」他以不變的口吻回答。
「我看不只吧?」喬安妮是受美式教育的,一向都是直話直說:「你對她的態度就是不一樣,不像普通交情,是以前的女朋友吧?」
他真的表現得那麼明顯嗎?維愷不禁有些懊惱,於是不太客氣說:「我不想談這些,如果沒事,我就道晚安了。」
聽他一點安撫的意思都沒有,喬安妮也有女人的傲氣,搶先一步掛斷他的電話。
這「卡嚓!」一聲,讓他霎時清醒過來,彷彿發著高熱的人,在昏昏沉沉後,又流汗降溫,四周變得清清楚楚起來。
他到底是中了什麼迷咒呢?就在十分鐘前,他又打算卯盡全力去照顧紫恩,一步步踏進六年前的泥淖,當他所痛恨的「免費保母」。
紫恩在街頭遇劫,令他喪失了一切理智,軟化他設法築起的決心。但問題是,這麼多年來,紫恩在另一個世界成長,他完全不瞭解她,她究竟是純真善良,還是世故狡詐?而就憑這份等於陌生的似曾相識,他有可能奉獻出六年的努力,他的房子和金錢、他的全心和全意,然後再被她踩在腳下,無情無義地笑著……若是他再被她「利用」,那他就真是枉費為人,更何況,華爾街的金童,歷經了多少的金融風暴,竟鬥不過一個身高只及他肩膀的女人?!
不可能!他簡維愷不是笨蛋,更不會如此的不堪一擊!
儘管心思反覆,第二天,他在公司開完會後,仍又把車開到曼哈頓去,在紫恩住處的附近繞了又繞。
白天看來,這服裝店或許不是那麼恐怖,但破落的景像仍教人洩氣,若稍微停久一點,可以看到出入的份子,一臉吸毒的屍白,還有那牆角的流浪漢,紫恩居然當他是救命恩人,想和他交朋友?
這生活,是他逼的……最後,他將車子停下,走進了杜弗劇院。
今天,是第一女主角試演的決戰,包括露芭娃、紫恩在內的幾個女孩,要跳吉賽兒舞至死的這一段。
這差不多是最難跳的一部分,全場的重心全在吉賽兒,她一人獨舞,感情強烈至極,由快樂的活,到悲痛的死亡。
紫恩從懂事起,就對「吉賽兒」倒背如流,文學的、童話的、芭蕾的或戲劇的,許多淒美的敘述及詞句早已存入心底。
吉賽兒本是無憂無慮的姑娘,她的活潑美麗受眾人寵愛,吸引了無數男人的眼光,但她的心仍是靜止的,直到她看到阿爾伯特,她生命中的最愛,才泛起一圈圈的漣漪,最後甚至波濤洶湧到淹沒了他們兩個。
阿爾伯特,一個微服出巡的王子,來到這個小村莊,見了如玫瑰花般嬌麗的吉賽兒,他忘了他的王國、職責和等著他的未婚妻,只願自己生而為農夫,娶吉寮兒為妻,和她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我愛妳,以我無法分割的心與靈魂。」阿爾伯特告訴吉賽兒。
吉賽兒因愛情而陶醉了,但她如夢似幻的笑容,卻引來另一個愛她的男人的嫉妒。
希拉瑞懷疑這年輕的外邦人,所以私下探查出他的其貴身份,甚至帶來象徵王子的黃金劍及訂親的貝西蒂公主,想揭開這位假農夫的面具。
歡樂的時光並沒有太長,希拉瑞當街說出其相。
「他說的是真的嗎?」吉賽兒的臉頰慘白似雪。
阿爾伯特無法否認,貝西蒂公主理所當然地挽住他。
天!我的阿爾伯特、我的未婚夫、我的愛,吉賽兒對著蒼穹狂喊。
不!不是!那是兩個未婚妻、兩份愛、兩段謊言,吉賽兒對著大地哀嚎。
「於是,我失去了理智,走向回不了頭的瘋狂……」當了幽靈的吉賽兒如此說著。
我開始跳舞,就在村子的街道中央,母親求我停下、阿爾伯特求我停下、希拉瑞求我停下,但我卻一直停不下來。
儘管我已不能呼吸,我的心已承受不住跳動,但我的雙腳仍無休無止地舞著……條地,一陣劇痛在我的胸膛,再接不了下一口氣、再踏不出另一個步伐……然後,我看到許多白影子向我包圍而來,我想我是死了紫恩以自己的方式來詮釋著吉賽兒,她記起俄國的愛神,手拿著頭朝下的火炬,乃是死亡的象徵。
而有人說過,愛與死是不可分的主題,因為這是人類所具有最強的本能,我們擁有它們,卻無法控制他們。
無法控制、無法控制……紫恩在漸弱的音樂中,體會著痛苦與不甘的長眠。
維愷站在觀眾席的最後一排,欣賞著紫恩的吉賽兒,忍住想鼓掌的衝動。照理說,試演是不允許人參觀的,他偷偷進來沒有人發現,最好也保持沉默。
她的舞技實在是增進太多,不再像從前那種半玩票性質,而是完全的專業。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這六年是如何度過的?為何放棄許多少女夢寐以求的歌手夢?
怎麼會選擇倫敦?這一大片的空白是他所不瞭解的紫恩,也是他任性放棄的歲月,在彌補不來的損失裡,他還計較什麼呢?
雖然仍覺得在跳舞中的紫恩太過遙遠,但那種唯美及靈氣卻無法否認,那是維愷眾裡尋他千百度,在別的女孩子身上所感受不到的。
等紫恩一離開舞台,他就到休息室找她。
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紫恩正靠著牆,將腳伸直在橫桿上按摩,保羅面帶笑容,十分熱切地和她聊天。
維愷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們說!「紫恩,我來接妳去吃晚飯了。」
「老兄,你晚一步了,我已經約好紫恩了。」保羅抗議地說。
「是嗎?我和紫恩的約會是昨天就訂好的。」他的臉轉向她說:「對不對?
紫恩。」
紫恩太驚訝於維愷出現在這種場合,一時語塞,沒有否認,便是肯定,保羅聳聳肩,走到另一邊和別人說話。
「有嗎?我不記得我們有任何約定呀?」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舌頭。
「我們有些話還沒談完。」他遞過她的外套說。
「不會又要喝咖啡吧?」在試演完後,心情整個輕鬆,見到他是意外的驚喜,所以,她的笑中帶著些許頑皮。
「不!今天吃大餐,好慶祝妳的試演成功。妳真的跳得很棒,我想,第一女主角是非妳莫屬了。」他真心的說。
「你有看我跳嗎?」她雙眸發亮的問。
「偷偷看的。」維愷說!「妳的舞步和舞姿都完美無瑕,在場的人都能感受到吉賽兒求愛不成的痛苦,還有求生不能的無奈。這些年妳還頁努力,舞都化入妳的靈魂了。」
他的一句讚賞,勝過千千萬萬的掌聲,即使沒有演成吉賽兒這角色,也不再有遺憾了。
她低頭換上靴子,一方面也是隱藏自己濕濡的眼角,盡量平靜地說:「謝謝你的讚美,事實上,我可能只演幽靈之後馬莎一角,吉賽兒會由杜弗的台柱露芭娃來擔任。」
「為什麼?我不相信有人會比妳更適合吉賽兒。」他不解,也不服地說。
紫恩披上外套,隨著他走出來說:「我的舞蹈中老少了一些什麼,也無法具體的形容,而我自己也覺得,感情總沒辦法完全放開,或許那就是所謂的「天分」吧!」
「「天分」一點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妳的決心與努力。」維愷說。
「在工商業界,也許那是鐵律,但在藝術界就行不太通了。在我學舞的過程中,最怕哪一天有人告訴我,說我再怎麼跳,也無法成為頂尖的舞者。那感覺就像世界崩塌了一半,你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下去。」紫恩很自然的就對他吐露出內心的事。
瞧她認真的表情,維愷心想,不能跳舞又如何?舞蹈這種東西,不關民生,也無損人類存亡,吃不飽也餓不死,可有可無,大不了不跳,還有他來養她呀!
當然,他現在已不會如此口無遮攔的批評了,他尊重紫恩的舞蹈,欣賞紫恩的每一場表演,但那都是因為紫恩的緣故。在他眼裡,沒有一個舞者跳得比她好,絕對就是一種袒護的私心了。
他們才要到停車場,安迪卻迎面而來,彼此都嚇了一跳。
安迪問維愷!「你怎麼會往這裡呢?」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呢?」維愷回他一句,表情嚴肅。
「我……我來請紫恩吃飯。」安迪支吾的說,有點摸不著狀況。
「太慢了,她已經是我的。」維愷一語雙關地說。
這說法聽起來很曖昧,紫恩開口想打圓場,但安迪卻先接口了。
「你不是應該到藍星去嗎?喬安妮正在生你的氣,我建議你快買束玫瑰花去向她求和比較重要。」
提到喬安妮,紫恩便不好插嘴,目光轉向黃昏裡匆忙的人群,心中有一種歡樂不長久的惆悵感。
「什麼事重要,我自己知道。」維愷說!「你回藍星幫忙喬安妮吧!我和紫恩要走了。」
紫恩看安迪一臉的無措,有些不忍,便說:「我們一塊兒用餐吧!」
「不!安迪忙得很。」維愷的口氣不甚好,說完,又加了一句,「如果他要追女朋友,最好能趕快把大學念完,免得分身乏術,對不對?」
也不等安迪回應,他說了一句「待會兒見」,就催著紫思過馬路,留下尷尬的安迪。
紫恩頗不平地說:「你不該這樣說他的!」
「那妳更不該莫名其妙的又給他機會。」他說。
「我」」」紫恩百口莫辯,連吃個飯都不行嗎?
「妳有打算當他的女朋友嗎?」他開了車門說:「如果沒有,就少招惹他,大家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紫恩的好心情頓時被他毀了大半,「我就是討厭你這樣,專橫跋扈,什麼事都必須在你的控制之下。我看,今天的晚飯也不必吃了,免得又弄得不歡而散。」
維愷這才察覺自己的妒火中燒,不禁笑出來說:「對不起,真的,我發誓,今晚我真的是準備讓妳覺得愉快的,卻沒想到,請妳吃頓飯,也要過五關、斬六將,先是保羅,後是安迪,不善用劍的我,就難免氣短了。」
見他存心要逗她笑,紫恩也不願破壞氣氛,便搖搖頭露出笑臉,坐進他的車子裡。
***
「這就是紐約港口著名的音樂舫。」維愷介紹說。
餐廳就像一條豪華的船,停在哈德遜河上,隨著莫扎特及舒伯特的音樂,輕輕擺盪;而隔著河相望的,就是華爾街一帶的摩天大樓和一座閃著碎鑽光芒的大橋。此時此刻,風景明信片上的一幕出現在眼前,而維愷坐在她的對面,以迷人的風采介紹紐約的一切,這是她兩個月前作夢都想不到的情景。
「哪天我帶你去曼哈頓北部的修院聽音樂,真的是彈古琴清唱,很有『羅蜜歐與茱麗葉』時代的味道,非常的不食人問煙火。」維愷看著她一臉嚮往的表情,忍不住說:「妳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看「羅蜜歐與朱麗葉」電影的情形嗎?妳有一陣子連動作和說話都學奧莉薇.荷西。」
那是一部挺老的片子,他們在父母的書架上翻出來的,一直到今天。她仍認為奧莉薇.荷西是最美的朱麗葉。
紫恩微笑地說:「為了學奧莉薇甜美,沙啞的嗓音,我還故意吞下不少辣椒,想喊出一聲纏綿動人的「羅密歐」。」
「結果我這倒霉的羅密歐就得一遍遍的爬樹、自殺和裝死,讓妳試出最好的效果。」說著說著,他也笑了。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愛上表演的。.」她說。
然後,他們之間的爭執及矛盾也開始,隨著成長,愈來愈分歧。他感歎地說:「我們雖然沒有像「羅蜜歐與朱麗葉」那樣慘烈,但也各分兩地,不知哪一種結局比較好呢!」
「當然是我們,至少我們都還活著。」這話題太過敏感,紫恩吃一口色拉,望著窗外問:「美國這麼大,你為什麼要選擇紐約呢?」
「紐約是世界第一大城,人文薈萃,最適合我這種優秀聰明的人了。」他半開玩笑的說。
他等著她損他,和他爭辯,就像少年時期一樣,但她卻只是說:「你當時來是預備住洛杉磯,但兩個月就移到東岸,大家都很驚訝。」
「怎麼說呢?當時的心境不佳,看洛杉磯也不順眼,總覺得失望,所以就乾脆到東岸來了。」他聳聳肩回答。
「我媽說,妳是為了艾莉才換學校的。」她故作不在乎的說。
「艾莉?」他的表情是意外,彷彿還花了半天才聯想起這個人名,「妳這個講法好奇怪,我換學校,與其說是為艾莉,不如說是為妳,妳該瞭解我心境不佳的理由。」
又觸到地雷了!她說:「氣我,所以愈跑愈遠了?」
「妳不也是嗎?都跑到倫敦去了。」他把手中的酒晃了晃說:「我一直很好奇,妳進了演藝圈,後來又為什麼退出呢?」
「我進演藝圈也是因為任性吧!不想為名、為利,所以,不到一年,就受不了其中的現實和壓力,解約時還差點打官司,弄得烏煙瘴氣的。」紫恩避開他凝視的目光,想輕鬆一下氣氛說道:「對了!你還記得我的死黨陳佳佳吧?當年老怪星探有眼無珠不找她,人家現在是影視雙棲的明星,又演又唱的,紅得很呢!」
她順便說出藝名,維愷聽了搖搖頭說:「我已經離開台灣太久,誰是誰都沒有概念了,她不再跳舞了嗎?」
「我們班繼績深造跳舞的人並不多。」她說。
「所以,妳是真心喜愛舞蹈的。」他用肯定句說。
不然要如何呢?就像吉賽兒,愛情之路已千瘡百孔,只有一直跳,跳到死為止,而她呢?
是跳到雙腳不能再動為止。想到未來的手術,眼前的良辰美景更彷彿是海市蜃樓般映在水中,沒有真實感。
往事,是永遠剪不斷,理還亂,但就算理清楚了,又有何用呢?各分東西的命運一樣無法改變。
紫恩仔細地將弄亂的刀又再排整齊說:「你今天說要和我談,又是為了什麼?我以為我們已經「西線無戰事」了。」
有此美人佳餚,維愷好久沒覺得那麼愉快了,差點誤了真正的目的。
「真幽默!有時妳好靜,讓我都忘了其實妳有多伶牙俐齒。」他清清喉嚨說:「是這樣的,我爸媽和我一致認為,妳住的地方很不安全,所以建議妳搬到我在蘇荷區的公寓。」
中午,他打電話到長島的家中,把紫恩住的大樓形容成罪惡的淵藪,是罪犯及吸毒者的大本營,只要腳踏入一步,就會被毀滅跡,嚇得老媽險些心臟病復發。
等效果達到,他再以誘發的方式,把紫恩住到他那兒,說成是老媽的主意,那他就可以撇清一切關係,不必再煩惱細胞和心眼裡那些複雜的情緒了。
「搬到你的公寓去?那你呢?」紫恩張大眼睛說。
「我當然還住在原處啦!」維愷發現她還是滿臉的迷惑,突然有逗弄她的興致,展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說:「怎麼?妳怕我會「侵犯」妳嗎?」
紫恩的臉一下紅了起來,「不是啦!我們這樣孤男寡女的,不太妥當吧?」
「搞了半天,原來妳是怕自己「侵犯」我呀?」他的笑變得更邪惡了。
「簡維愷,你是準備要洗個葡萄酒浴嗎?」紫恩蹙起秀眉,手伸向她的酒杯。
「嗯!我就喜歡妳連名帶姓地叫我,好像又回到從前的紫恩,潑辣又不肯吃一丁點兒虧。」他一面穩住酒杯,一面笑嘻嘻的說:「沒錯,我是正在研究葡萄酒浴,妳會讀我的心嗎?現在葡萄籽是最流行的美容聖品,有返老還童的功效呢!哪天我就帶妳到法國去洗個著名的葡萄酒溫泉……」
什麼和什麼嘛!他竟然把主題扯到十萬八千里遠!當紫恩正要打岔時,他又接口道:「明天中午我們就來幫妳搬家,今晚你要先把東西都打點好。」
「我又沒說我要搬。」她固執地說。
「不搬也不行了,我爸媽明天都會在場,架也會把妳架走。」他霸道的說。
「你講點道理好嗎?我在曼哈頓住得好好的,何必要勞師動眾、小題大作呢?」她說。
「妳好,我們卻每天生活在罪惡和恐懼中,怕妳若有個什麼閃失,就難以向妳父母交代了。」維愷說:「其實,也沒妳想像的不妥,我的公寓很大,四個房間各在東西南北,我又早出晚歸的,妳可能還不常看到我,更不必去愁「孤男寡女」的忌諱了。」
「可是」」」她仍是滿心的不願。
「紫恩,妳不可能比我老媽還保守吧?她都不認為我們的相處會有問題,還覺得這是大家都放心的辦法,妳還猶豫什麼呢?」他又笑著說:「何況,這又不是我們第一次「同居」,對不對?」
紫恩慢慢地攪動著手中的咖啡,一顆心就是輕快不起來。她有許多反對的理由,但總歸就只有一項,她能如此靠近他,而不讓自己掩藏的感情氾濫成災嗎?
在她這生命最特殊的秋天裡,能夠再遇見維愷,像是上帝聽見她禱告的眷顧,因為太美好,她反而不敢接受,怕這次的失去,會是一種無法承受的重。
「乾脆待會兒妳先到我的公寓去看看,就能明白我的意思。」維愷叫來侍者結帳。
他們離開音樂舫,晚風由海灣吹來,帶著霜氣。
「冷嗎?」維愷體貼的間。
「還好。」她扣好外套說。
兩人呈並行線走著,他的手放在口袋,她的手也放在口袋,突然,紫恩有種想偎在他懷中的衝動,手指扣住他的,牢牢緊握!可惜她再不是十六歲,他也不是十九歲了。
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在這段相聚裡,夜!尚未結束。
***
角色名單第二天公佈,露芭娃如眾人所望演出吉賽兒,紫恩排第二,是吉賽兒候補,正角為幽靈之後。
因為是在意料之中,紫恩並沒有感到難過,反而是一向驕傲的露芭娃走過來「妳真的跳得很好,給我很大的壓力呢!」
從更衣室出來,李奧已等在那兒,他抱緊紫恩說:「為了妳和露芭娃,我們開會開到半夜呢!妳知道妳很棒,詮釋很細膩,但卻」」空靈,我們需要更有血、有肉,更狂野的吉賽兒。呃……或許該是說我有處女恐懼症吧!」
藝術顧問肯來親自解釋,紫恩已經很感動了,於是說:「真的,李奧,我一點都不在乎,只要能進入杜弗舞團,我就很滿足了。」
「那就好。」李奧眨眨眼又說!「對了,女孩,妳有愛的男人了嗎?」
紫恩立刻想起維愷,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有,但帶了一些些的哀傷。」
「去爭取他吧!妳的舞蹈及生命都需要他。」李奧鼓勵著。
是嗎?她的舞蹈大限將在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內結束,而生命也要來個大轉彎,像道黑色無底的漩渦,她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爬出來,又何苦拖累維愷呢?
況且,他在她人生的過程中,曾一度拋棄她,再回頭,不過是故交舊識,一個鄰家的小妹妹,太多的憐憫和牽扯,都只會成為破壞往日和扼殺未來的負擔而已。
到了門口,碰到保羅,他立刻給她兩個吻說!「日安,我親愛的馬莎皇后,我希望我是那個讓妳愛恨都入骨的男人。」
「希拉瑞,你的確是死在我手裡呀!」紫恩也喊他劇中的名字。
「怎麼樣?在我死前陪我吃頓飯吧?」他笑著說。
「抱歉,我必須要趕回去搬家。」她走到馬路邊。
「又要搬?搬去哪兒?」他在街上跟著她問。
「蘇荷區。」她回答。
保羅吹聲口哨說:「八成是維愷那個怪小子,是不是?他那個人居心不良,我一眼就看穿了。」
「奇怪,他也這樣說你呢!」紫恩笑著說。
「女孩,我一向遊戲人問,是最無害的,他那種不動聲色的才危險,一出手,就死傷無數,妳千萬要小心喔!」他半開玩笑的說。
「嘿!你說得好像是非洲草原的動物呢!」她好笑地道。
過了一條街,他們分手,保羅說要去另尋獵物,紫恩嘴上帶著笑,轉了兩條小路,紫色的「LOVe」出現,遠遠的就看到維愷的車子停在路旁。
她朝他跑去,臉上紅撲撲的有如蘋果,「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維愷就靠在車旁,給她一個神秘難解的笑容,彷彿他們之間有什麼共同的秘密般,令她的心跳加快一拍。
吳菲麗由車內走出來說:「紫恩,我早曉得妳住在這種最差的地區,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妳搬離開長島的。」
「咦!簡伯伯呢?」紫恩向後看說。
「他臨時有個會議不能來。」吳菲麗回答。
這時,安迪從服裝店走出來,見到紫恩時表情怪怪的,不像以前的興高采烈,那種裝瀟灑的熱勁兒都沒有了。
「你也來啦?」紫恩意外地說。
「我老爸不能來,就改招安迪來幫忙。」維愷走近紫恩,第一次開口說話。
「安迪不是讀書、打工忙,分身乏術嗎?」紫恩故意責問維愷,「你幹嘛又浪費他的時間呢?」
「他今天下午沒有課。」維愷有些不自在地說。
這樣把安迪找來,大概也是有示威的心態吧!他是要明告安迪,紫恩已在他的羽翼之下,要安迪別再動歪腦筋。但在某方面也是很不智的,因為安迪知道,喬安妮必定也會很快就得到消息,他們週日晚上在電話裡爭執的事都尚未解決,又添上這一樁,不等於是雪上加霜嗎?
維愷不甚明白自己真正的動機,彷彿有一股暗流,不斷的想弄混眼前的清朗;或者說是想突破某種蒙蔽性的存在。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一切都是起因於紫恩的出現。
「他是老闆呀!實施的是專制暴政。」安迪擺出十分無奈的表情說:「紫恩,妳真的要搬去和這個「魔頭」同住嗎?」
「魔頭?太誇張了吧!」維愷拍一下他的肩抗議。
「我是覺得不好呀!」紫恩邊領大家上樓,邊抱怨說:「以後我就不能走路去練舞了,還得坐地鐵,好麻煩。」
「沒錯,妳沒聽過一句話嗎?紐約地鐵的最後一站是地獄,不僅是麻煩,還有恐怖。」
安迪唯恐天下不亂的說:「我看你就別搬了,我情願天天來給妳當保鏢。」
「安迪,你要我炒你魷魚嗎?」維愷低吼道。
「這樓梯好像隨時要塌了似的,哪能住人?」吳菲麗掩著鼻子說:「紫恩當然要搬囉!」
「簡媽媽,這男女同居,像話嗎?」安迪怪聲怪氣的說。
「什麼男女同居?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就像兄妹一樣,維愷是照應慣紫恩的。」吳菲麗想都不想的就說。
既然年紀最大的長輩都一意堅持,其它人也不好再辯駁。紫恩裝著舞衣和舞鞋的皮箱,就由兩個男生開著兩輛車,載到了蘇荷區。當然啦!和斐洛太太提前解約,地做了一些賠償,維愷以她是「金童」的理由,硬是搶付了這筆錢。
維愷的公寓她昨晚就來參觀過了,那是一整層倉庫改裝的,大是很大,也如維愷所言,四個房間分別在東西南北,自成套房,各有各的衛浴設備,中問的區域則是廚房、客廳、餐廳和計算機室,由專家設計得恰到好處。
紫恩進門的第一個感覺便是冷清,屋內的空氣靜悄悄地在昂貴的傢俱間流蕩,屋外則是死寂的街道,只有樹影幢幢,映著孤獨。她習慣於台北的擁擠、倫敦的古雅,甚至是長島中產階級的溫馨,但一直不太喜歡這種流線型的現代模式,以維愷熱情的本質看來,似乎不太搭調。
「評語不太好,對不對?」他看出她的心事說。
「卻是華爾街人士的最愛。」紫恩回答,並望著牆上的擺設說:「那些畫不錯,帶點溫暖的色彩。」
「妳還猜對了!那些畫是少數由我親手挑的東西。」他站在她身後說:「我們真不愧是「青梅竹馬」。」
維愷故意強調後面的四個字,表情令人覺得好笑。和維愷在公共地方享受他迷人的魅力是一回事,但走進他的地盤,就令她不自覺的感受到一股壓力,讓她懷疑搬過來是否是個明智的決定?
為掩飾內心的不安,紫恩花了很多的時間參觀房間,東南西北,各是以淺紫、灰藍、棕白和青綠為色調,都很整齊劃一,有如外面的高級旅館。
「妳猜我住在哪問?」他又考她。
「灰藍吧!」見他的樣子應該又是正確的答案,她忍不住再調侃道:「因為比較看不出髒,好清潔整理,對不對?」
維愷笑著說:「而妳當然是住淺紫屋囉!我好像有先知先覺,在裝潢時就預感妳會來住,果然不出所料。」
「胡說!我敢斷言那全是設計師的主意。」紫恩不相信的說。
後來,她才逐漸知道,這間公寓常會有維愷的客戶和朋友來住,所以,她的到來也不算太突兀;另外,維愷的私人物品大都堆在計算機室,那兒甚至有一張床,作為他隨時休息之用。
這就是六年前說要娶她,給她幸福的維愷嗎?似乎他已把全部的生活都濃縮在科技的世界中,難怪簡媽媽要常常感慨,說他愈來愈不會過日子了。
兩個男人把皮箱和雜物放到淺紫屋,吳菲麗東看西看了一會兒,猶不滿意地說:「這窗簾和床單不夠漂亮,不合紫恩的氣質,要統統換掉。」
「簡媽媽,不必麻煩了,我不過再住一個多月而已嘛!」紫恩趕緊說。
「怎麼會才一個多用?維愷說妳還要留在紐約唸書呢!」吳菲麗說。
紫恩瞪著維愷,不懂他為何要造這種「謠言」?
見她臉色不善,維愷忙說:「妳沒看出來嗎?我老媽只是要找逛街的理由,她太久沒到百貨公司去「捐輸」,心又癢了。」
吳菲麗白了兒子一眼說:「你扯老娘的後腿,就不怕我拆你的台嗎?」
「我有什麼台可拆的?」維愷說。
「好,要不要我說出你昨天早上是怎麼求我的?還設計我」」」吳菲麗的逗趣、幽默也不輸給年輕人。
「媽,妳就留點精神待會兒去逛街吧!」維愷又說:「盡量買,所有的帳都說由我來付。」
「他在賄賂我。」吳菲麗笑著對仍是一頭霧水的紫恩說。
天黑了,紫恩提議請大家吃飯,在旁邊已經吞了幾塊披薩的安迪說:「呃!
不行,我必須回藍星上班。」
「你總算開始勤奮工作了。」維愷讚許地說。
「你也非來不可,老闆!今晚藍星有股東大會。」安迫不懷好意地嘿嘿笑兩聲,「而且,你最好買束玫瑰花送喬安妮,她已經氣你氣得昨晚都拒絕上班了,你再不積極點,可就要丟掉這個女朋友了。」
「怎麼?你又和喬安妮吵架了?八成是為了工作,又忘了約會,對不對?」吳菲麗忍不住問。
「比那個嚴重多囉」」」安迪邊說,眼睛邊瞟向一旁的紫恩,意思很明顯。
維愷不喜歡在紫恩面前提起喬安妮,忙打一下安迪的頭說:「你知道個屁呀!」
紫恩則走到餐廳,藉喝水的姿態來遠離是非。
十分鐘後,一行人走出公寓。維愷先將她們載到梅西百貨公司門口,並交代道,待會兒只要打個手機,簡定邦會再來接她們。
「喜歡什麼就買什麼。」維愷留下一句話。
吳菲麗也真的是身體力行,由傢俱、寢具到服飾,難得有個女兒,她又可以回到青春色彩的世界,而且,還有人當冤大頭,怎麼能不過過瞎拚的癮呢?
「簡媽媽,這不必,不需要,太多了」」」這是紫恩僅有的話。
阻止是阻止,但沒一會兒,她們的手上就拾著大包小包,再也走不動了,只好到附近的咖啡店休息,等著人來接。
「我看哪!周未還要再來一趟,那套有紫羅蘭花的毛巾沒買,真是可惜。」
吳菲麗捶捶手臂說。
「簡媽媽,妳毛巾都買了二套了,我哪用得完啊?」紫恩立刻搖頭。
「放著呀!今年不用,明年用。」吳菲麗說。
「我在紐約只住到十二月,明年就不在了……」紫恩提醒她。
「胡說、胡說!維愷告訴我妳會留下來,要跳芭蕾讀藝術,哪裡比紐約更好呢?」吳菲麗仍處在瞎拚的興奮中。
「他大概誤會我的意思了。十二月等吉賽兒公演一結束,我就非回倫敦不可了。」紫恩肯定地說。
吳菲麗停下吃蘋果派的動作,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說:「紫恩,妳知道嗎?當年妳拒絕維愷的求婚,他非常傷心。」
紫恩點點頭,她知道他不但傷心,還有憤怒。
「我真的很高興你們能和好,看到維愷像以前一樣的照顧妳,真不知該如何形容……就像是一種安慰吧!彷彿一部分封閉的他又回來了……噯!講那麼多,妳懂簡媽媽的意思嗎?」
吳菲麗覺得先用言詞表達不夠,還比手畫腳。
「維愷不過當我是妹妹,他一向是個好兄長。」紫恩不願聽她的弦外之音。
「他呀!從來沒有妹妹,又哪曉得妹妹是怎麼回事呢?」吳菲麗擺擺手說:「他這種照顧法,掏心掏肺的,分明就是喜歡,女朋友式的喜歡。紫恩,如果維愷再向妳求婚,妳會答應他吧?」
紫恩的胃部痙攣一下,急急地說:「簡媽媽,妳弄錯了吧?維愷已經有「自己」的女朋友了。」
「妳說喬安妮嗎?」吳菲麗輕輕的搖頭說!「那女孩是不錯,但和維愷老是不搭調,他們能來往那麼久,我還很訝異咧!」
不搭調,但至少健康,再怎麼也比即將拄枴杖或坐輪椅的她好吧?
「維愷還是愛妳的,我是他媽,我瞭解。」吳菲麗說。
在這當口,幸好簡定邦出現了,否則,吳菲麗的每一句話,都要成為紫恩椎心的酷刑了。
***
「女王發飆了,我看八成是經前症候群!」一個藍星的股東整理一下東西,逕自去吧檯領他的免費酒。
「看!叫你買玫瑰花,你偏偏不買,害我們大家都遭殃。」安迪在維愷耳邊嘀咕著。
維愷皺著眉頭,兩隻手一按,發出骨頭喀喀作響的聲音。
今天討論的葡萄酒溫泉,是順應全球美容SPA的風潮,沒想到一向愛美嘗新的喬安妮會反對,他每講一句,她就駁一句,擺明了就是要來吵架的樣子。
最近因為紫恩的出現,他已太久沒有顧慮到喬安妮的情緒了,兩頭都像纏結,都有牽扯不清的問題。喬安妮是女朋友,正等待他的愛和承諾;那麼,紫恩呢?像失去的靈魂,他一直想把她收回到自己的皮肉下,她卻頑皮地東跳西躲,令他捉拿不住。
女朋友和靈魂?真是莫名其妙的怪對比!
他走到酒吧後的辦公室,喬安妮已經在那裡了,見到他,一臉沮喪的說:「我今天表現得很糟嗎?」
「還好,有點衝動,但條理尚清晰。」維愷坐下說。
「你們一定又來「女人難以共事」的那套理論了。」喬安妮說:「但我真的控制不了,尤其心裡很氣很氣你,又看你說話那一派冷靜沒事的樣子,我更是火冒三丈。」
「整過我,氣有沒有消一些了?」他翻了翻桌上的紙張問。
「你真的讓於紫恩搬進你的公寓了?」喬安妮瞪著眼問。
「嗯!」維愷應了一聲。
「她和你有過一段,對不對?」喬安妮追問:「如果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請你要誠實的告訴我!」
這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於是,維愷輕描淡寫地說:「紫恩的確是我從前的女朋友,但因理念不同,早就分手了。」
「我就說嘛!還說是鄰居朋友的孩子,沒什麼重要。」喬安妮的火氣又上來了,「維愷,你不覺得自己很不光明正大嗎?我一直希望我們的交往很坦蕩,你卻常常耍陰招,讓人忍無可忍。」
「什麼叫耍陰招?難道人都不能有一些不想說的秘密嗎?很不幸的,紫恩恰巧就屬於那一部分!」他也生氣了。
「對我就不行,我要你連秘密都交給我!」她大聲地說。
維愷從未發現喬安妮的佔有慾是如此的強,於是,冷著臉說:「對不起,我就是我,這一點愛莫能助。」
好絕決的態度,他根本是變了心嘛!喬安妮乾脆攤牌說:「你和於紫恩舊情復燃就明明白自的說,何必假惺惺得教人噁心呢?」
「喬安妮,我再也受不了妳的無理取鬧了!」他忍著氣說。
「無理的是你,好端端地叫舊情人去住你的公寓,卻不曾和我商量一聲,你置我於何地呢?」喬安妮也吼回去。
「是我母親叫我照顧紫恩的」」」維愷站起身。
「你母親?」喬安妮氣急敗壞的打斷他的話,「哼!那我現在叫你別理於紫恩,讓她搬出妳的公寓,你做得到嗎?」喬安妮又狠狠的放話,「若你當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就該有這種被尊重的權利吧?」
一個女人最笨的,就是把天平放在男人面前,逼他去衡量心中的東西,喬安妮和紫恩,一下子就在他的感情世界裡分出了高下。
維愷面無表情的說:「對不起,我不能趕走紫恩,除非她自己離開。」
「如果她要住一輩子,你也讓她住嗎?」她咬牙切齒的說。
「沒錯!」維愷簡短的回答。
原本只是氣話,卻沒想到他真的肯定回答!喬安妮紅著眼,忿忿不平的說:「你今天是存心來談分手的,是不是?」
「說分手的人是妳。」維愷玩著桌上的鼠標。
「因為沒有女人能忍受這種事,也沒有必要忍受。」喬安妮不看他說:「除非你和於紫思不再有瓜葛,否則,我們沒有未來。」
維愷沉默許久,只要紫恩在紐約的一天,他就無法坐視不管,但這麼做,確實會傷害到喬安妮,可問題是,他真的願意因為由過去來的紫恩,而放棄新的生活,成為一個舉棋不定的男人嗎?
,或許他真的該速戰速決,他說:「紫恩是我的朋友,如果妳不能接受,我只好尊重妳分手的決定。」
他就如此的爽快,沒有半點留戀嗎?喬安妮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維愷見她沒反應,想緩和氣氛地說:「我們酒館和釀酒的生意還合作得下去吧?若妳想把我踢出股東大會,我絕無怨言。」
他們都是生長在美國這開放式的社會,戀愛和分手都不是第一次,喬安妮當然不會那麼沒風度。她只是諷刺地說:「別說笑了,股東大會沒有你,我們還有得混嗎?」
維愷笑笑,拍拍屁股便要走人。自從十九歲那年和紫恩痛苦地決裂後,他便學乖了,戀愛高高興興,分手也心平氣和,所以,對後來的幾任女朋友,他都沒有太多投注,大家好聚好散,像風去了無痕,對喬安妮也是如此。
而製造過最大麻煩的紫恩,現在不也和他和平相處了嗎?他霎時覺得他金童的稱號並沒有浪得虛名,IQ高,EQ也頗高咧!
他正要走出辨公室門,喬安妮叫住他說:「我才不相信你和於紫恩是朋友的那一套,那女人並不簡單,住進你公寓的動機也很可疑,小心別被騙上了鉤還不知死活。這是我女人的直覺,聽不聽隨你!」
「謝謝妳的忠告。」維愷還是很有禮地說。
紫恩的單純與複雜,他最清楚不過了,那個小女人一心只在舞蹈,有如風中的柳絮,能飛回原地算是幸運了。
無論如何,她是在他的屋簷下了,想到此,維愷就有一種迫不及待的興奮感,希望一回到家,就能看到她的微笑、聽見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