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依他的建議,沒去大學選課,就在蘇荷區找兩個藝術家學畫和設計;他就直接到藍星,偶爾提早回來,也一頭鑽入計算機房,僅在喝咖啡時能聊上兩句。
正如他所說的,連見面都少,還談什麼忌諱呢?紫恩是有些失望,但這不也是她所求的嗎?
唯一怪的只有第一夜,他很晚回家,紫恩已關燈,正考慮該不該打個照面,他已到淺紫屋來敲門。
「有沒有吵到妳?」他微笑著,身上散出一股酒味。
「沒有。」紫恩穿著長T恤和暖腳的毛襪,清純得像個小女孩。
「我以為妳會往門口迎接我呢!」他的嘴咧得更大。
「你喝酒了嗎?要不要我泡杯茶給你醒酒?」她走到餐檯說。
「真像個賢妻良母咧!」他跟在她身後說:「不過我沒醉,今天開股東大會,酒免費,難免多了喝一杯,但不會醉的。怎麼樣?對這屋子還滿意嗎?」
「當然滿意啦!它比我在曼哈頓和倫敦的住處都好,像五星級飯店。」她說。
維愷梭巡四周,又看看天花板說:「就可惜沒有一個練舞室,或許我們該把青綠屋打掉,鑲上整牆鏡子,再配上地板,妳就可以在家練舞了。」
「你在說醉話嗎?」紫恩驚訝地說:「當你蓋好的時候,我人都已經不在了。」
「是嗎?」他有種如大夢初醒時的表情,「妳跳完吉賽兒就要離開紐約了嗎?」
「我來紐約,只為吉賽兒,十二月我就必須回倫敦了。」她將眼睛望向別「若妳要學舞或藝術,紐約不是比倫敦好嗎?」他問。
「我」」我已經習慣倫敦的氣氛,紐約總是人吵、太難,不太適合我。」紫恩緩緩地說。
「是嗎?」他的臉靠近她說:「甚至連我也沒有辦法留住妳嗎?」
她看進他的眼眸,深似大海,然後轉過身說:「留我做什麼?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你應該巴不得擺脫我才對。」
她的背後一直沒有聲音,忍不住回頭,就見他倚著餐檯,用很怪異的眼光看著她。
紫恩感到極不自在,被逼著說:「我們當兄妹不是很好嗎?彼此自由自在。」
他收回目光,忽然一臉煩悶的說:「我今天失戀了。」
失戀?這是他所以舉止不尋常的原因嗎?
見她表情愕然,維愷苦澀的說:「喬安妮向我提出分手。」
紫恩憶起他和喬安妮的爭執,「無法挽回了嗎?」
他搖搖頭,散件悲慼地說:「我需要妳的安慰。」
這倒是出乎紫恩的意料之外,但她也反應極快地說:「呃!治療失戀,就來一客冰淇淋,然後加很多奶油和巧克力,據說很有效喔!」
「我需要的卻是妳!冰淇淋哪有初戀情人的懷抱效果大呢?」他向前兩步,眼看就要碰到她了。
紫恩整個人靠向水槽,他的呼吸噴到她的臉上,兩手在她的身側,將她圈在小小的範圍內,兩人幾乎是只有間發的距離,他的喉結和下巴差不多碰到她的唇,只要一低頭,兩人就會躍入那無盡的慾海。
好熱呀!如火般燃燒,忘了心在跳、血在奔流,比記憶中更熱切、更顫人心弦,就在他的手碰到她肌膚的那一瞬間,紫恩輕呼出來,維愷則往後踉蹌。
「天呀!我還真的喝多了!」他按著太陽穴說。
紫恩自然趕緊去泡一杯熱茶,只是在倒水的過程中,手一直顫抖,久久不停。
而後,他若無其事,她也神態平靜,當第二天太陽出來時,他們兩個又是約定要彼此友善的好兄妹了。
那一夜,其實是嚇壞了紫恩,以前她也曾和維愷擁抱、接吻過,但因為那時她年紀還小,所以大都點到為止,常常嬉笑玩耍的成分居多。而這一次,肌肉的張力和血液的湧漫,讓她全身的毛髮全著了火,某處有著轟雷響徹她的耳腹胸臆,彷彿痛苦,又彷彿快樂,令她想熔鑄於他。
這感覺從來沒有過,甚至連她在跳舞時也難以追尋。
一個星期了,她忙著設法在舞蹈中尋找那種融入與纏綿,但總是徒勞無功。
再試試吧!
總可以由陌生到熟悉的。
紫恩在鏡子而做著一連串的自創動作,突然,李奧穿著黑舞衣的身影出現在鏡中。他說:「有個不好的消息,露芭娃昨晚在中央公園附近發生車禍,手腳有幾處骨折,怕是不能跳吉賽兒了。」
這是舞者最大的不幸,紫恩能體會那痛苦,不禁焦慮地說:「真有那麼嚴重嗎?」
「還不是百分之百清楚,大家正準備到醫院去看她,妳也來嗎?」李奧問。
「當然!」紫恩拿起毛巾,快步走向更衣室。
「紫恩。」李奧又叫住她,「妳要有跳吉賽兒的心理準備,這角色八成是屬於妳了。」
此刻,她一心都在可憐的露芭娃身上,根本還沒想到這一點。將快樂建築在別人的悲劇上是不對的,但機會就這樣從天而降,當紫恩走進更衣室時,人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彷彿在做愛,一切多可思議啊!
醫院裡的露芭娃剛動完手術,頭上纏著紗布,手上裹著石膏、繃帶,腳還吊得高高的,她的同居男友隨侍在一旁,正在給她說笑話。
「對不起喲!在公演前出這種事,亂了整個舞團的作業。」露芭娃一見他們就說。
「我們才難過例!舞者的手腳總是比常人脆弱,也更需要保護。」蒙妮卡握住她沒受傷的手說:「好在這不是永久的傷害,復建以後,妳又可以回到舞台了。」
「昨晚她覺得有點累,我就曾警告她別開車,可她任性慣的。」露芭娃同居的男友說。
「誰曉得大半夜了還有人在溜狗,而且一溜就是六條,真是個瘋女人!」露芭娃噘著嘴說。
大伙紛紛給她安慰,並提供她一些醫療和法律建議,整個病房鬧烘烘的,直到護士來說探病時間已過才結束。
在臨走前,露芭娃叫住紫恩說:「一切就看你的了。」
面對這種場景,高興或傷心都不對,紫恩只能誠懇地說:「我想,大家仍寧願妳是吉賽兒。」
「妳是夠資格的!我祝福妳能跳出不一樣風格的吉賽兒。」露芭娃的笑容有些苦澀。
不一樣的風格?紫恩走出醫院後,一路靜靜地尋思著。吉賽兒這個角色她夢想已久,可以說在立志舞蹈後,就是她的最愛。但今天一到手,一股惶恐的感覺也同時飄然上心頭,她真能詮釋出吉賽兒的愛與死嗎?若她跳得不如露芭娃,不是就等於毀了這齣戲的靈魂,及舞團數十人幾個月來的心血嗎?
露芭娃雖傲氣十足,卻也是熱情無比的人,她生氣起來不理人,高興起來卻不分男女地又抱又親,身體是她的交流方式,百無禁忌。而她更厲害的是,男朋友像換衣裳般快,並且每個都對她俯首稱臣。
比較之下,紫恩就像一池安靜的湖水,東方的教養方式,即使是活潑伶俐的孩子,也有一把標尺在,再加上她的芭蕾承師大都偏向古典雅麗,一碰到叛逆的蒙妮卡和離經叛道的李奧,就有一種縛手縛腳的感覺。
要如何才能放開自己呢?
急躁的心,讓她又回到已空無一人的劇院,換上舞衣、舞鞋,她就迫不及待站在鏡子前,從暖身、第一、第二到第五姿勢,仔細都做一遍,看手腳能有什麼不同。
死亡之舞本身就是很深奧的,生的靈魂要一寸寸跳掉,如蟬剝去羽翼,在世間只留下似有若無的縹緲;接著是另一段幽靈之舞,薄寒的白影,卻裝著極沉重的愛與恨。
兩隻手、兩隻腳,如何能跳出生如死,死又如生那種詭異的愛恨情仇呢?
紫恩一次比一次更舒展自己,全場奔騰著,想像李奧和保羅用強壯的快臂,奮力承接著她。也許舒展不對,要更進一步到自虐的程度,稍稍失去理智及意識的,像維愷將她貼向水槽的那一刻,要焚燒、要驚心動魄……紫恩的臉龐一會兒甜美,一會兒又似受盡折磨,在這無人的夜,她汗流涔涔,不知自己已跳了多少個時辰。
突然,一股劇痛由右膝傳來,透達心扉,她「砰!」地一聲跌坐在地上,嘴不禁慘哀出呻吟,整個人捲縮成一團。
哦!是她求好心切,練得太多,超過體力能耐了……是她的錯,但拜託不要是現在,公演還沒結束,她的吉賽兒才剛開始呢!
在痛與不痛的中間,紫恩用濕滑的手,一步步在地板上匍匐前進,時間長如一世紀。她好怕,好怕從此再也不能走,儘管她已預知手術,也明白其中的風險,但還一直沒有空間去想像最壞的情況,因為她有太多的事未完成。
這就是雙腳傷殘的感覺嗎?但她還有痛,還有夢呀!!
終於,她來更衣室,拿出背包裡的止痛藥,連水也沒喝,就咬著吞下,再深喘一口氣,忍住那陣陣襲來的疼痛。
模糊中,有鈴聲響起,她驀地想起手機,勉強拿過來,雖然慢了一些,但對方也很堅持,沒有切斷。
「喂」」」她按住膝蓋回答。
「紫恩,妳在哪裡?現在都十一點了,妳沒回家,手機也打不通,我心急得都跑到地鐵去,甚至在想妳會不會被人堆到軌道上,人躺在醫院裡……」維愷一口氣說完,「妳現在到底在哪裡?」
「在杜弗……練習室裡。」她忍著痛回答。
「妳瘋了?這麼晚了還在練舞?」他停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她的聲音有異,「妳還好吧?」
「還……好。」紫恩不願增加他的焦慮說:「呃!你可以來接我嗎?」
「我當然會去接妳,這時候在曼哈頓搭地鐵,是準備要下地獄的人做的。我十分鐘後到!」說完,他就急忙收起線。
十分鐘!紫恩慢慢的扶著椅腳,在他來之前,她必須站起來,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的慘狀。
但,她試了又試,總是無法如願,最後因為筋疲力竭,只好放棄了。
寂靜的空間裡,遠遠的聽到有人開門、關門的響聲,她知道是維愷,卻只能無力地在原地等待,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委屈。
「嘎」」」的轉軸聲終於近在耳旁,維愷出現在更衣室,臉在燈光下竟是慘白。
「晦!」她強顏歡笑地跟他打招呼。
「腳又痛了嗎?」他連忙蹲下來說。
「不小心練太久,一走就痛。」紫恩將淚水擠回去說:「可能需要你扶我回去。」
「妳真是不要命了!」他用譴責的口吻說。
維愷把她的背包、雜物掛在肩上,雙手伸向她,但不是攙扶,而是乾脆抱起,「拜託!不用這麼麻煩,我能走」」」紫恩沒有心理準備,但腳又觸不到地,只好用雙手緊緊地扣住他的肩膀和脖子。
「等妳走,我們天亮了也到不了車子。」維愷大步跨出說。
又再一次如此貼近,甚至連皮膚都偎著皮膚,清楚地感受到他強壯的肌肉,紫恩內心那種特殊的澎湃情緒,又無法制止地翻騰起來。
路上,他一面擔心,一面免不了訓示一頓,一回到蘇荷區的公寓,他很迅速地弄熱水,裝敷袋,再使勁地替她按摩痛處,動作之熟練,彷彿已經做了千百次。
看到可以呼風喚雨的華爾街金童,竟淪為她的按摩師,紫恩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最後,她只能輕聲的說:「對不起」」」
「反正我一向是妳的司機兼僕人,習慣啦!」他面無表情地道。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紫恩突然想到說:「對了!我有個好消息……呃!也不算是啦!因為露芭娃車禍受傷,所以由我遞補她的位置,成為第一女主角了。」
「恭喜妳啦!」維愷要笑不笑地說:「這就是妳半夜愚蠢地在練舞室顧影自憐的原因呀?」
「我才沒有顧影自憐呢!一下子接到任務,覺得有些失措,總想練習得更多,以免別人失望,自己也失望。」她說。
「就從來不怕我失望。」他冒出一句咕噥。
紫恩不明白他的情緒所為何來,所以不敢接腔。
膝蓋上的痛已逐漸消失,維愷的按摩以另一種方式刺激著她的皮膚,並直上心頭,全身都有電觸感。
「好了!」她推開她的手說:「我得站起來試試,看還能不能走路。」
她像個孩子一樣,緩慢地在客廳裡繞了一圈,又從灰藍屋走到淺紫屋,回頭一看,他正常著嘲弄的笑容看她。
「雙腳能走路的滋味實在是太棒了。」紫恩不在自地說:「趁骨頭還能動時,應該多走走。」
「妳說這是什麼話?骨頭不能動,也要幾十年之後。」他俯身收拾沙發上的治療用品。
看著年輕俊挺的維愷,紫恩心中百感交集,他健康,她卻要生病了……她眨去眼中的淚,一對上他詢問的目光,她就連忙說:「我好想出去散步,享受土地的踏實感。」
「妳在說笑嗎?現在已一點多了,外面的溫度在零下,妳存心想出去凍死嗎?」他不敢相信地說。
「我走不遠,只是轉角那家二十四小時的超級市場,馬上就回來。」她說著,已逕自穿上外套。
等電梯時,維愷匆匆地跟過來,手按著額頭說:「半夜散步?想的人瘋狂,陪的人更瘋狂。」
街頭一片黑暗,杳無人跡,只有寒冰似的風呼呼地吹著。他們兩個先在原地猛跳,笑出的氣變成一陣陣的白煙。
「乾脆用跑的!」他長腿一邁,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等等我啊!」紫恩迫在後面,很高興感覺到自己的腳有充足的活力。
「記得在南非草原的賽跑嗎?」他一會兒前一會兒後的說。
「一大片,像跑不完哪!」她說。
「我好希望有一天能再回去。」他頓一下說:「和妳再比賽一次,看能不能跑到天涯海角去。」
她裝作沒有聽見,將腳步放慢,在一個藝廊前停下來。
藝廊當然是關門了,但對外的擺設櫥窗仍亮著燈,整個白色的佈景前,只立著一張芭蕾舞伶的畫。
那舞伶一腳優美地揚起,一手撫心,一手伸直,回眸中,是初見愛人的喜悅。紫恩看得入迷,情不自禁地說:「如果我死了,有人能替我畫這麼一張肖像做紀念,也算不虛此生了。」
突然,一根指頭敲到她的腦袋,維愷很嚴肅地說:「別在我面前提到死字,我可不願妳變成畫中人。」
黑暗中,氣氛有一剎那的凝重,他粗魯地牽起她的手,朝另一個光亮走去。
淒清的街道,他們更像兩個相依的人,維愷悶悶地想,他不想讓紫恩離開紐約,但如何請她留下呢?
過去做曾求過她一次,弄得灰頭土臉,至今她更退縮,有一顆更難瞭解的心,他有勇氣開第二次口嗎?
***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李奧和紫恩正在排練吉賽兒和阿爾伯特的最後一場舞,在充滿死亡可怕的陰影下,釋出愛恨交加,再轉向寬諒解脫,算是幾支舞碼中,最複雜又最難表達的一個。
他們已經重複了許多天,紫恩已然筋疲力竭,但老是通不過李奧完美的標「放鬆、放鬆!把自己化成兩個人,表面欲置我於死地,心裡卻想救我。不要太緊張,記得幽靈只是氣的相聚,不成形的!」李奧大吼著。
紫恩覺得腳又開始隱隱作痛,好怕那一夜無法行走的事再度發生。在一次李奧靠在她腿旁的動作時,她整個人跟著跌倒。
李奧氣沖沖地站起來,用力踩過地板,「啪!」地關掉音樂,然後瞪著她,半天才找到字眼說!「紫恩,妳是個舞者耶!妳居然怕我碰妳的身體?」
「我……沒有……」紫恩猛搖頭說。
「我和多少女人配過舞,我會不知道?」李奧生氣地說:「妳一直不肯忘掉身體,就無法忘形,所有妳內心的熱情就散發不出來。妳的態度,去玩玩「睡美人」和「灰姑娘」都可以,但絕不是他媽的吉賽兒!」連髒話都出來了,可見李奧真是沮喪透頂了。
紫恩欲辯無言,只有直起身子,往更衣室走去,想平息彼此激動的心情。
或許她根本不適合跳吉賽兒,尤其是李奧心目中的吉賽兒!想著她的愛,想著那嚴苛的未來,她忍不住蒙住臉失聲痛哭。
有人坐在她的對面,遞過面紙說!「對不起,我不該口出惡言。」
「不!是我的錯。」紫恩擦著淚說:「但李奧,我已經盡了全力,你還要我怎麼做呢?」
「你仍舊沒有性愛經驗是不是?」李奧直言不諱的問。
紫恩的臉馬上發燙。
李奧又說:「看!一個好的舞者是不該隨便臉紅的,若說全世界有什麼可以讓人最忘我、最銷魂的,那就是性了。法國人說,性高潮就是小死亡,連呼吸都足以切斷,因此你要跳愛與死的吉賽兒,就必須淫浸在性愛的感覺裡。」
「我……我沒辦法……」紫恩轉過臉說。
李奧沉默了一會兒,「那位妳愛的男人呢?」
「不……不可能。」她猛烈地搖頭。
李奧摸摸額頭,輕歎一聲說:「我瞭解東方有東方的價值觀,為了一出吉賽兒要奉獻貞操,也太強人所難了。好吧!未來的三星期,我們盡量努力,不能最佳,也要次好,反正這也不是最後的吉賽兒,也許過兩年,妳有過男歡女愛,就能夠將吉賽兒詮釋得更好了,總有機會的!」
那句「最後的吉賽兒」像刀一樣劃過紫恩的心,這種痛只有在六年前聽見維愷不告而別時經歷過。不!不會再有機會了,這的確是她的最後,而她竟只能做到次好?
如果男歡女愛是決定的關鍵,貞操有這麼重要嗎?假設她的手術失敗,一輩子要變成殘廢,那當然不會結婚;而即使手術成功,還要兩年的復健,那當然也遙遙無期,這樣分析下來,留著處女之身實在是沒必要,何況又會妨礙她最後的一場舞,反而成了累贅。
但問題是,那個男人,她該找誰呢?
在紫恩的腦海裡第一個出現的是維愷,與他肌膚之親最容易,但他一定不會答應,而且會破壞已建立的友誼。
李奧是提議者,可惜他是個同性戀;保羅呢?哦!不!她一想到他那雙色迷迷的藍眼珠就受不了;安迪?想都別想!
維愷……現在只有維愷能幫她了!紫恩坐在地鐵裡,昏昏地沉思著,在動手術一定將自己給了維愷,不也是一種幸福嗎?所以,上天安排她來紐約,在跳吉賽兒的同時,又與維愷重逢,她的人生就在這秋天達到最高點,以後那直落的下坡路,也不會走得太不堪了。
凡事起頭難,她若開口要求,他的反應必然……必然什麼?她真的無法預測回到蘇荷區的公寓,維愷不在,大概又去了藍星吧!紫恩突然想到喬安妮,幸好他們分手了,否則,她打維愷的主意,還有橫刀奪愛之嫌哩!
因為太煩、太緊張,她拿了維愷的葡萄酒來喝,他說過,酒有鬆弛神經的作用。一口又一口,紫恩坐在窗前的大躺椅上,聽著老掛鐘滴答作響,竟不知不覺地打起盹來。
極舒適中,有個模糊的影子在她眼前晃著,然後,一隻冰涼的手觸到她的額頭說:「奇怪!也沒生病,怎麼喝起酒來了?」
那冷意讓紫恩陡然清醒,大叫著,「你回來了!」
維愷笑著露出一口白牙說:「喝酒的原因有兩種,一是喜、一是憂,妳是屬於哪一種呢?」
呃!這應該是最好的表白的時候吧?紫恩從躺椅裡站直,退後幾步,嘴巴出來的竟是,「外面冷,喝點酒取暖吧!」
如果把他灌醉,事情會不會好辦一些呢?
可惜他不上鉤,還先把酒瓶收起來,再面對她說:「有什麼事可以和我分一享嗎?」
紫恩吞了幾次口水,可就是開不了口,眼看著他將走進計算機房,她才啞著嗓子說:「我……我是有不好的事。」
「是什麼?很嚴重嗎?」他關心地問。
「呃!挺嚴重的。」紫恩順著他的語氣說:「我……我老跳不好吉賽兒,李奧非常生氣,說我沒……經驗,我想不跳,但那是我最後的機會……又怕被控告違約,所以……」
聽見她的語無倫次和欲言又止,維愷頗抱不平說:「李奧那假男人又懂什麼?妳可是六歲學舞,又經過台北和倫敦的訓練,出身正統,怎麼叫做沒經驗?」
「不是舞蹈的經驗,而是……呃!男女的經驗,你知道……就是SEX。」這些話實在是太難啟齒了,紫恩只好中英夾雜。
這下就輪到維愷感到不自在了,他清清喉嚨,半誇張地說:「這關他屁事!」
「有些舞蹈確實是需要很多的人生經驗,我愈跳吉賽兒,愈覺得自己的不足。」既然箭在弦上,她乾脆一鼓作氣的說:「我想請你幫忙。」
「我能幫什麼忙?」維愷的腦袋尚未轉過來。
「請你和我……做愛。」她幾乎是閉著眼睛說出來的。
一陣死寂,然後窯萃著,維愷喃喃自語地說:「天呀!我真的需要喝一點酒了。」
他咕嚕兩杯下肚,心裡想,他是想要紫恩,那最美也近似永恆的最初戀人,但絕不是這種方式,只因她的舞蹈,像一種冷酷的交易。他愈想愈生氣,走到她的面前說:「有個女人主動要跟我做愛,我不知該感到榮幸,還是感到侮辱?性這種事不是該兩情相悅,含有愛的成分在裡面嗎?好!說實際一點,有女人會為我的金錢地位、英俊風趣,想和我做愛,而妳,竟是為了妳的舞蹈,這理由,可以上金氏紀錄大全了!」
看著他愈來愈難看的臉,紫恩只想趕快脫離現場,小聲的說:「你不願意囉?」
「任何一個有自尊的男人都不會願意,我又不是種馬!」他說到最後兩個字,還嗆了出來。
好難聽的字眼喔!紫恩覺得有解釋的必要,所以說:「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種……的意思,當李奧建議我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因為你是我目前最熟悉,又算最信任的男生」」」
「那不夠成為做愛的前提!」維愷打斷她。
「我們曾是情侶,也差點結婚……」她又說。
「但現在不是情侶,也沒有要結婚!」他反駁道。
這情況實在是糗大了,紫恩的臉又白又青,整個人燙燙的,一心只想找台階下,喃喃自地說:「那就算了,當我沒說,我再另外想辦法。保羅說他可以,舞團的女孩也願意介紹……」
紫恩念到一半,手臂突然被人用力的提起,她看到維愷臉漲得通紅,眼中籠罩著從未有過的狂風暴雨。
他聲音極粗嘎說:「妳……妳竟也找保羅?」
「沒有,是他聽到風聲來的,我又沒同意。」她嚇了一跳,掙扎地說:「你是我第一個求助的人嘛!」
「如果我不點頭,妳就會去找第二個、第三個?」維愷不等她回答,就呻吟地說:「天呀!只要有妳,我就注定會死一大堆腦細胞,這種『利用』法,也太過分了吧!」
「真的算了!若是你覺得吃虧的話……」紫恩邊說邊往淺紫屋退去。
「吃虧?妳難道不曉得,SEX這種事只有女人吃虧,男人從不吃虧的嗎?」
看紫恩張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維愷有些受不了地說:「我得冷靜想想,仔細想想……」
他走進計算機房,將全部的燈打開,坐在計算機前,手按著鼠標,卻什麼也看不見。
他難道又要當一次呆子嗎?免費的保母、司機、僕人……現在竟是免費的情人?他記起喬安妮警告過的話,說紫思不簡單,動機可疑,小心別被騙上了鉤……以他男人的直覺,紫恩再單純不過,只是她鬧出的事情都會變得非常複雜,六年前如此,六年後依然沒變。
這個忙他非幫不可,否則,她搞不好真的跑去求保羅……但他也不能白白「犧牲」,總要有一些回報的條件吧?
按著,計算機屏幕出現一個大大的微笑,他的嘴角也揚得高高的,像中了什麼大獎一樣。
而紫恩坐在印著紫花的布椅上,心情沮喪透頂,為了吉賽兒,她真要得罪維愷了,他此刻一定很看不起她吧?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沒等她開門,維愷就自己走進來,方纔的憤怒已然消失,只剩下高深莫測說:「我答應幫忙了。」
答應?紫恩發不出聲,臉又再次泛紅。
「只有一個條件。」他說:「妳十二月不回倫敦,就留在紐約。」
這不可能的!紫恩差點脫口而出,但又勉強壓制住說:「為什麼要我留下呢?」
「不管妳是基於什麼因素要和我做愛,但由我的角度,只要我們有了肌膚之親,妳就是我的女人,當然也要和我在一起。」他又加了一句,「妳明白我一直是想留住妳的。」
有一瞬間,紫恩很想說出手術的事,但她不敢,怕風聲一旦傳出,連最後的吉賽兒也跳不成了。
經過長期以來的精神壓力,紫恩有一種走投無路之感,目前來看,搖頭麻煩,點頭容易,至於表演以後的事,就再說了。
她看他一眼,盡量藏住心虛說:「好,我留下來。」
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裡,陶醉在那從來未在別的女人身上找到的神靈合一哦!感謝吉賽兒,讓紫恩又回到他的生命裡,這次她再也沒有十六歲太年輕的借口,他要永遠的繫絆住她。
紫恩的臉靠在他的胸前,感受到那溫暖和強壯,還有身上散發出來的激情。
慢慢地,他抬起她的頭,在她毫無防備下,吻住她輕啟的唇。
十六歲的記憶又回來了,在他或她的房間內,他們總開大音樂聲,偷嘗這唇上的禁果,直到她笑出來為止。可是長大後,吻又不同了,那溫柔輾轉觸動了她的神經,令她欲罷不能,等到她的舌尖與他纏捲時,就像攪翻了五臟六俯般,彼此的慾望在肉體內奔騰、狂嘯著。
「現……現在就要嗎?」紫恩微喘的問。
他放開了她,眼內依然不平靜,「當然不!為了配合妳的吉賽兒,我們第一次要很美好,今晚這個吻,只是個承諾的印記而已。」
他道了晚安,走出淺紫屋,嘴上還輕鬆的吹著口哨。
紫恩摸著自己的唇,那暖熱的顫動還在,賈塞德說得沒錯,真正以心所愛之人,情脈是永遠斷絕不了的,她感覺到那潛伏在心底的激流,由微弱到強大,終於沖冒到表面,向他席捲而來。
驀地,她瞭解此次紐約之行的意義了!是吉賽兒,幫她找到維愷;是吉賽兒,將她引領到維愷的懷抱裡。上天憐她,在她雙腳就要不良於行之前,將她由一個夢,牽引到另一個夢,即使要死,也很圓滿了,不是嗎?
謝謝妳呀,吉賽兒!
***
維愷安排在週末做個旅行,他在長島海灣有個鄉間別墅,寧靜幽雅,可避開一切閒雜人等,專心地過他們兩個人的小天地。
這幾天,或許是有了默契,維愷的態度跨越朋友及兄長,又回到像從前那種,接送紫恩上下班、玩笑調情,吻的次數也愈來愈多。
紫恩本著已站在盡頭的心,拋去所有的顧忌及憂慮,努力享受愛他與被愛的感覺。
活到了二十二歲,跳過纏綿悱測的舞,有幾次被求婚的經驗,但只有維愷能帶給她特殊的感覺,不論是純純的初戀或成熟的熱戀,都得經由他才能激起!
週六的一早,他們就在非常輕鬆的氣氛下出發,他一身褐皮短大衣和牛仔褲,她則是米色短大衣和牛仔褲,同牌同式樣,為情侶裝特別的設計,當兩人站在他的跑車旁,像極了拍廣告的俊男美女。
一路上,海岸線曲折,秋天的海有些灰藍,空中雁行陣陣,不時落下幾聲呱叫。他們聽著輕柔的芭蕾音樂,外面的風景如影片般一幕幕飛過,童年往事說起來,就格外地溫馨美麗。
「你記得你第一次教我游泳的事嗎?」她問。
「那是在天母的一個私人游泳池,妳緊抓著我不放,差點把我淹死。」他說。
「我記得是你笑我沒有身材!」她說。
「哦?那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囉!」他扮個鬼臉說。
他們就這樣一面笑,一面到達他面向海的別墅。
紫恩看著那歌德式尖頂的小屋,再俯視那有著無數亂石外的大海,遠處還有一座亮白的燈塔,真有置身歐洲之感。
「妳喜歡嗎?」維愷從後面抱住她問。
「怎能不喜歡呢?我會永遠記得這一景的。」她說。
「我要你記的可不是這個喔!」他點點她的鼻子後說:「走!我們得快點,還得準備去海釣咧!」
維愷在附近的碼頭養了一艘桅船,小小的駕駛室可坐四人,甲板有魚網、魚具,在船緣適當處安著釣竿。
十一月初的海上,冷風直吹,行船的人並不多。維愷說:「春夏時人特別多,常常怕撞船,這個時候,一片淒清,孤舟飄蕩,才有天涯茫茫之感,也另有一番滋味。」
紫恩斜倚在躺椅上,看著白雲裡微弱的陽光,聽維愷不斷抱怨沒有魚上鉤。
隨著他來來去去的身影,她伸直了腿,享受著那長久以來未曾有過的滿足,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一陣齒輪轉動聲驚醒了她,紫恩一睜開眼,就見陽光不見了,只有濃濃的霧,四周顯得更陰冷,像是來到另一個時空。
「維愷!」她心慌的叫著。
他由霧中走來,「今天不是釣魚的好時機,海灣的氣候總是變幻莫測,上一秒晴朗,下一秒就煙霧瀰漫,刺激得很。」
「會不會有危險呀?」她裹緊身上的毛毯問。
「怕和我飄流在海上,回不了家嗎?」他笑著問。
「如果沒有海妖,又有足夠的糧食,倒是挺好玩的。」紫恩說。
她才說完,放眼的白色中突然出現了龐大的黑影,像張揚在空中,又像伏據在海底,她慌張地說:「那是什麼?好可怕呀!」
「不知道。」維愷擁住她說:「這附近應該沒有山,否則我們就要撞上了。」
「真的沒有關係嗎?」紫恩不安地問。
「在撞山前,或許來得及做完一次愛喔!」他輕吻著她的唇說。
「那我們可能會先凍死。」她推開他拉毯子的手。
嗚」」遠處傳來朦朧的霧笛聲,而他們的船正向黑影而去,只見維愷神閒氣定,還閉著眼睛說:「真好,這世界就只剩我們兩個。」
紫恩一分神,發現他們竟穿過黑影,沒有撞擊、沒有粉碎,船一樣靜靜地飄著。她仰起頭看著依然高聳張揚的黑影,大叫著說:「原來是一座橋呀!」
維愷躺在甲板上,雙眼仍是閉著的,俊秀的五官猶如雕像。紫恩的內心滿溢著愛,偎在他身旁,用毯子蓋住兩人。
他的手突然動了一下,一翻轉,就覆著她,緊密契合中,彼此的身體都微微地顫抖著。
他吻她的耳,低聲說:「也許我們應該在這海上、這霧中,完成我們的第一次。」
他的吻來到她的頸處,她的血管澎游地應合他,不再寒冷、不再潮濕,毛毯下是火熱的地心,他的手及吻所到之處,皆漫出炙烈的岩漿,吞噬了風、霧、雲,甚至連桅船也不見了,只有天地,讓他們無人可觸及。
條地,霧笛又響,而且比方才近許多。風、霧、雲再度回來,維愷喘息地說:「看到燈塔了。」
這表示陸地已近,他扣好她的衣衫,鑽出毛毯說:「對不起,我們又回到人間了。」
寒氣刺痛她燙熱的雙頰,說也奇怪,霧突然退散,如有人大力吹著,由北方到南方,世界又逐漸清明,碼頭也近在眼前了。
天邊的夕陽淡淡地染紅,紅得有些蒼白無力,但維愷和紫恩的心情卻很亢奮。他們泊好桅船,爬上山坡,來到靠崖的一家別緻小館享受海鮮大餐,像兩個無憂無慮的年輕人,又笑又唱又跳,也在燭光中默默凝視。
七歲就相識的他,彼此間實在有太多共同的回憶,更不用說那化入生活的默他們回到別墅時,天已完全黑了,四周十分安靜,只有海浪拍擊巖岸的聲音隱隱傳來。
紫恩先洗頭、洗澡,換上平日的睡衣,雖然維愷一直強調特殊,但她盡量以平常心視之,免得到時緊張得打退堂鼓。
她濕著頭髮回到客廳時,石砌的壁爐已燒起熊熊的烈火,維愷一身便服,手裡拿著桃木材的鐵鉤,一副家居男主人的模樣,忙得不亦樂乎。
他看見紫恩就說:「過來坐,這兒溫暖。」
她走到毯子前,「我……好緊張呢!」
「怕什麼?有我在,不是一向萬事oK嗎?」他用輕鬆的口吻安撫她,「妳洗完頭不吹乾的習慣老是沒改,來,我幫妳。」
他拿了吹風機就動作起來,暖熱漫過頭皮,髮絲一絡絡地梳順,令人有一種傭懶感,理智的世界愈來愈遠,只有壁爐前的天地是真實而幸福的。
「我恨高興這個時候有你在。」這是紫恩的肺腑之言。
「妳過去的六年都沒有戀愛過嗎?」他問出心中潛伏已久的疙瘩。
「總有人追求我,但我一心舞蹈,感覺總是很淡:另一方面,大概也是被你嚇到了吧?」她說。
「被我嚇到?」他關上吹風機說。
「我們的感情曾經這麼好,九年了,竟抵不上一個爭執。你一上飛機,就不再有任何消息,電話和信件都沒有,真夠絕情的,我哪敢再嘗試戀愛的滋味呢?」她帶著一絲抱怨說。
「是妳先不送我上飛機的!我在機場見不到妳時,心中的沮喪簡直難以形容,只覺前程一片暗淡。」維愷辯駁道。
「沒有人告訴我你們離境的日期,等我知道時,已經過了好幾天了,我還哭了好久呢!」
「當年的情況確實很混亂,我被出國和妳的拒婚搞得暈頭轉向,妳又搬離開家,根本無法靜下來溝通。」他擁住她說:「到美國後,我想打電話給妳,但妳卻到日本和大陸,在我看來,那是要徹底將我排除到生活外的意思。」
「我不過是氣你而已。」紫恩歎口氣說:「後來明白自己的傻氣後,還動手寫信給你,但你卻和艾莉一起到東岸唸書,我第一個念頭就是你移情別戀了,因此氣得把信給撕掉了。」
「妳的確傻!東岸多大呀!我和艾莉同飛紐約,接著她轉去華盛頓,我則轉到波士頓,從此很少見面,哪有什麼談情說愛的機會呢?」
「我毀了所有的事,對不對?」她抬起頭問。
「不!我也有錯,是我的腦袋太頑固了。」他說:「上天懲罰我們六年,終於又讓我們在一起了。」
他的吻輕輕柔柔的,沿著她的唇,臉頰及胸前,劃下一道道火痕。紫恩在她的耳旁低聲問:「你呢?在我之後,又交過多少個女朋友呢?」
「妳介意了嗎?」他的手伸進她的長衫說:「大學裡總有女孩來來去去,但都如過客,否則,我們今晚就不會在這裡做這種事了。」
「這種事」聽起來又熟悉又陌生,紫恩低吟著,完全陷於維愷所引起的情慾
中,愈來愈深,是火是水都分不清了,有時是噴發的岩漿、有時泅游的暖水,他們在彼此的肌膚上載浮載沉,直到裸程相見,直到熟知彼此男體與女體的秘密,在喟歎及纏綿中,盡情歡享。
當他進入她的體內時,紫恩緊攀住他的背,怕被慾海沖得片甲不留。
維愷啞著聲音問:「會痛嗎?」
「還好,大概……是舞……跳得多吧!」她喘息著說。
維愷的表情不復平日的溫文爾雅,是她沒見過的忘我激情,就像陳佳佳說過的一頭「野獸」;但她喜歡,在他的唇手恣意探索中,紫恩掉入急流,再也看不到東西,下意識的大喊著,「維愷,我好怕……」
「別怕,和我一起飛吧!」他邊衝刺、邊引領著她說。
沒有形體、沒有名字、沒有世界、沒有你我,紫恩終於體會到那極端自由的感覺,一遍遍由陸地到雲端,不需要工具,只需要他的膀臂,系得比誰都緊!
確實是小死亡,她從不懂的死亡,維愷埋在她胸前喘息,她一下子如雲,一下子如流水,燙人的熔漿漸漸趨緩。
過了好久好久,壁爐裡火花的僻啦聲又回到耳膜,紅光也照著兩個相擁的人,維愷凝視著她說:「怎麼樣?沒有跳過這種舞吧?」
「看過,印度有一種求愛的舞……」她兩頰嫣紅地說。
「跳給我看,就我一個人。」他低聲請求著。
「那是雙人舞。」她笑了出來。
「那麼教我」」」他的手又來到她的敏感處。
紫恩的四肢不由自主地展開來迎合他。啊!她終於明白吉賽兒的感覺了,她的阿爾伯特,曾經身心合一的阿爾伯特,將娶的卻是別人!如果維愷在別的女人面前也是如此的激情又溫柔,她一定會受不了的,那種傷心會令她發狂,妒恨會讓她死亡,她在全身的暢快中,忍不住咬了他肩膀一口。
「妳……妳竟然咬我?」他叫一聲說。
一個翻轉,紫恩趴在他身上,感覺到他的慾望戮刺到她最柔的地方。又要飛了,她的唇被他銜住,髮絲散落他一臉。
哦!吉賽兒,只有當了真正的女人,才能體會到妳的愛與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