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一身襲月白袍子、裘衣罩掛、無頂便帽的男子,在鮮少人跡的衢道上閒晃。
一路走來,拱著手,東瞧瞧西看看的,含含糊糊,遠遠便聽見了一聲聲嬌嫩的曲兒。
天未透白,在這清早時刻,市集都尚未開始,又是哪兒傳來的小曲兒?
好奇下,他循聲而去,曲兒越發清晰宏亮。
只聞那曲兒如此唱道:「枝頭豆叢搖兩搖,粒粒豆子肩上挑。回家轉把豆兒泡,磨成漿,灶火升了,兌了糖。……」
歌聲乍止,唰的一聲,竄出濃濃白煙,接而歌聲又再次響起:「姑娘們吃了做針黹,阿哥兒吃了讀書高。老爺吃了增福壽,老太太吃了不毛腰。瞎子吃了睜開眼,聾子吃了耳聰明,啞巴吃了會說話,禿子吃了長出毛。又滑又嫩又去暑,賽過西洋的甜葡萄,這是健脾開胃的豆腐腦兒……」
帶著疑惑,張紹廷走到一鋪起著灶火的小販前。不見人卻聞聲,可曲兒分明是從這兒傳出來的,難不成一大清早的,便遇著了不乾不淨的東西?
這麼想著,張紹廷不禁打了個寒顫,往後趄趔幾步,欲拔腿就跑,豈知一隻軟軟的玩意兒突地逮住了他的腳,害他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大爺,來碗豆腐腦罷!」一個黑溜溜的人兒自底下探了出來,小臉烏漆抹黑的,亮晶晶的大眼靈活有神,露出一排皓白的貝齒,直衝著他笑。
張紹廷被她那張黑得有如木炭的小黑臉嚇到,回過神來,又聽得那嬌嬌嫩嫩的嗓音,令他不由得鬆了筋骨,渾身酥軟,整個人幾乎軟倒在地。
唉呀呀,糟!她又用這嗓音了。沒法子,她習慣了嘛!輕咳一聲,她伸手拉拉自個兒的喉嚨。「大爺、大爺,您怎麼了?是不是肚子餓,來,嘗一碗我做的豆腐腦,包您整日神清氣爽、增添福壽。」調了個較為低沉的嗓音,不及男子出聲,她立刻動手張羅了起來,隨意擺個尚未整頓的桌椅,隨即又回過頭來忙舀起豆汁,一嘩啦地朝滾熱的鍋裡灑去。
沒一盞茶時刻,加了些許的薑汁糖水,一碗香噴噴的豆腐腦即刻上桌。
「大爺,快吃罷!這可是今早第一碗的豆腐腦兒呢!秀才吃了成狀元、大爺吃了晉官爵。」笑語盈盈,她胡亂抹了把額下滴落的汗水,一時找不著巾帕,便隨意往身上抹去。
敢情她是把自個兒的衣裝當抹布了?張紹廷皺著眉,有些嫌惡地看著她的舉動。
見他不動,光往她身上瞧去,好似瞧了什麼奇珍異寶目不轉睛的。俏臉一紅,幸虧黑炭遮了羞赧,她揪著衣擺扯笑道:「大爺、大爺,豆腐腦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聞言一愣,倏地回神過來,俊臉微窘,張紹廷暗自低斥自個兒竟連個髒姑娘都給看渾了。
東西都已擺在面前,能說不麼?
看著桌上熱氣撲鼻的豆腐腦兒,果真是白嫩滑溜模樣,目光一抬,再瞧瞧身旁的小姑娘,一身藍布破衣,滿臉炭灰,唯獨那雙翦如秋水的清澈眼眸,嘟俏粉唇,其餘的可都比桌上那碗豆腐腦兒遜色三分。
如此想來,他不由得悶笑三聲,在她疑惑的注目下動手舀了一匙,不疾不緩地放入口中,欲是細嚼慢咽,好好品嚐一番。
豈知,一入口,隨即化做水沫,滑嫩如絲,唇齒留香,果真是天上美味,人間難得幾回見吶!
莫見她小小年紀,倒學得一手好功夫!驚異地抬起頭,卻見一雙帶笑的眸子,正毫不掩飾地瞅著他瞧。
忽地,她呆愣愣地開了口。「大爺,您長得真是好看!」說著,她還替著自己得出的結論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他素來便讓人說的俊逸風流,倒還有幾分皮相顏面,只見過姑娘們偷偷背地打量著,可沒瞧過像她膽子如此忒大的姑娘家,不害燥地眼對眼地瞧視到失了神。「多謝,妳也不差。」
呃?「是麼?呵呵……」真的呀,凡是見她打扮成這副模樣的人從未說過她好看,這還是她頭一回聽見呢!得了歡喜,她不禁酣酣地笑了起來。
看著她憨傻的模樣,不由失笑地搖了搖頭,張紹廷拿手揮了揮,假意咳道:「小姑娘,妳這豆腐腦兒還真是好吃,敢問妳這豆腐腦兒是怎做的?」
「啊……叫我蓉兒罷。」回過神來,蘇蓉蓉捲起袖,正欲再次大展廚藝一番,「家傳技藝罷了,大爺可喜歡,要不再來碗?」
「好!就再來一碗罷。說真格的,蓉兒姑娘的豆腐腦是在下走遍大江南北,吃過最好味的一家,可是有什麼訣竅?」這一入口,胃裡的饞蟲可都醒了過來,直打鼓呢!
「叫我蓉兒!」姑娘姑娘的,聽了就煩。垮下小臉,蘇蓉蓉鼓著頰,嘟噥了好一會兒,這才正經地回道:「訣竅倒沒有,就是沖豆奶時速度掌握好便行,要是慢了或不勻,就沒法凝成豆腐腦兒了。」話裡說著,手邊也不停歇,沒一會子,一碗豆腐腦又是上了桌。
「來來,大爺,這回是加了碎豬肉的豆腐腦兒,甜的容易吃膩,換上鹹的,包準您又想來一碗。」捧著熱呼呼直冒白煙的碗,她笑嘻嘻地推薦。
可真是會做生意呵。
很好,這種率真的模樣,他欣賞。張紹廷扯開了唇,一口一口地接著吃。
加了碎肉,更添清香,不油不膩,滑嫩清淡肉味燥香,兩相調合下,入口即化,嚥下肚,竟有種不可言喻的滿足感,心底不由得為她的好手藝升起無數個讚歎。
雖說這小姑娘看起來是……不甚乾淨,這副髒兮兮的打扮,一開始也的確是會影響客人的食慾,不由得替她的手藝好壞大打折扣,可如今嘗來,才知凡事都不能憑外表視之。
可惜,這樣的好手藝卻配上這樣骯髒的打扮,再怎麼隨意不羈,應當都以一身素淨為主才是。
正想好心建言的當口,孰料一位滿身橫肉渾身豬騷味的男子大刺刺地坐定,對著蘇蓉蓉朗聲吆喝。
「蓉妹子,來碗豆腐腦兒,記得別摻任何東西。」
「知道了。」
「蓉兒,這裡也來一碗,幾日沒吃到妳的豆腐腦兒,可真是饞得緊哪!」
「好的,馬上來。」
接連一陣喳呼聲,張紹廷仰首瞧去,這才發現天色已是大亮,市集開始活絡起來,來往的販子走卒也就多了。
一瞬間,仿是一街子的人全湧向這兒爭著吃她親手做的豆腐腦兒,不一會兒,鋪子前滿滿是人,連站的空位都沒有。據眾人言語交談中,張紹廷聽見了眾人對她的手藝讚不絕口,人吃人誇,莫怪適才她那老王賣瓜的自信。
也實在的,她做豆腐腦兒的手藝絕不輸於皇宮大院裡的御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依這景況看來,料想是他多心了。抿唇一笑,到口的話又是嚥下肚裡,張紹廷自懷裡掏出一錠白銀,繞過眾人,只見忙碌的身影在人群裡竄呀竄的,揮灑著滿額滿身的汗,一刻也不得停歇。
正想著該怎麼把豆腐腦兒的銀兩給她,蘇蓉蓉眼尖地瞧見他待著發愣,很是好笑,便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問道:「大爺,您要走啦?」
「是呀。姑娘……」見她眉頭緊蹙,張紹廷連忙改了口,「蓉兒,妳的豆腐腦兒可真是好吃,真讓在下開了眼界,改明兒個得空,定再次嘗嘗。」攤開手,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展現於前。
見了他掌心上的白銀,笑顏頓時垮了下來,蘇蓉蓉兩頰氣得鼓鼓,撇開他的手道:「大爺您吃得開心就好,這銀子蓉兒可不能收。蓉兒的豆腐腦兒賣的是朋友交義之心,僅要每位客人吃的歡喜,得空就來捧捧場,付不付帳都無所謂的。」銀子她每日見得多,不希罕。
聞言一驚,瞭解她話裡的意思,頓時明白為何她一下子斂下笑顏,手中的銀子著實是玷污了她。無聲淡笑,張紹廷不改初衷,直接拉住她的小手,將白銀硬是塞給了她,便轉身離去。
「大爺、大爺,這銀子我可不能收呀……」待清醒,蘇蓉蓉拿著手裡的銀子急忙地衝到街道上大喊,可惜那人早已了無蹤跡。
怔怔地望著遠處,她咬咬唇,緊握住手心,方纔那被他握著發燙的銀子似乎越發燒燙,心頭隱隱升起一道不同以往的暖流。
這感覺,她從未有過……
臉兒發燙,渾身鬆軟,蘇蓉蓉有些暈淘淘轉回鋪子,又是忙了起來。
這男人,她可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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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跑──再不跑,她可就倒大楣啦!
衝過滿滿人潮,她使著不知打哪兒來的氣力一把推開擋於前方的彪形大漢,髒兮兮小臉蛋因焦急而極度扭曲,完全不見平日和善模樣,不識眼的人們見了還當是阿鼻地獄來的母夜叉。
穿著粗衣破布,她掬起散落整臉的髮絲,隨意紮著辮子,兩隻眼眸滴溜溜轉,瞧著一旁的大樹,瘦小身子一徑地衝到整面牆前。
仰頭看了看,似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蹬著雙腳一躍而上。
爬爬爬爬,她滑滑滑,小腳晃呀晃,一溜煙地滑了下來。
可惡!腳太滑了,貼不住。氣鼓鼓地膨著臉頰,她懊惱地瞅向上頭的大樹,不甘心地再度貼了上去。
爬爬爬爬爬,她又再滑滑滑,這回沒抓穩,倒栽蔥地跌了個大觔斗。
「唉唷!」屁股一陣著疼,痛得她眼角都迸出淚珠子來,怪只怪自個兒學藝不精,每回總貪懶打模糊,這下可好,硬生生吃了個大鱉!
嗚嗚,怎麼辦?再不回去阿娘肯定賞她一頓好吃的──竹筍炒肉絲外贈三日練曲兒。
站直身,拍拍微疼的俏臀,眼兒眨眨,她仰頭看看頂上的大樹,打量著可行性,若從那兒跳進院裡,恐怕非死即傷罷?
呃……這可不行,她蘇蓉蓉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疼,要是踏空,這條小命准休矣。
不成不成。搖頭甩去眉梢的淚珠子,放棄了上天的可行,她往地面一瞧。
嘿,上天不成,遁地可成罷!
搬開大樹底下的石子,看似堅固的牆圍邊竟露出個小洞,大小正巧容得下她。下定決心,鼓足了氣,拋去身為人的尊嚴,她蘇大姑娘準備鑽狗洞去也。
鑽鑽鑽,首先探出頭、肩。好了!一鼓作氣,張開兩手伏地,一骨碌地往前爬去。
呼的一聲,翻過身來,蘇蓉蓉索性躺在軟軟的草地上喘氣,髒兮兮的小臉映著陽光,汗水流過處還她些許的白嫩。
大大的眼兒眨呀眨,粉唇微揚,她俏皮的一笑。正好,反正沒人,她就好好的在這兒睡上一覺吧!
突地一片黑影籠罩,印入眼簾的是一張唇紅齒白、面如冠玉的笑顏,伴隨著幸災樂禍的聲調:「唷,阿姊,妳鑽狗洞唷!」
蹙起秀眉,眼兒一瞇,她一骨碌地慌忙站起,還當是誰,原來正是她那身穿粗布破鞋,天天打雜倒茶的跑堂小弟。「噓!你嚷嚷個什麼勁啊!」宛如羅剎女夜叉,她捲起袖,插著腰,一雙水眸滴溜溜,拿起纖纖玉指往那白嫩臉皮緊緊擰了一把,嬌笑道:「死阿弟,你存心是想讓我露餡是不?」
「哎喲,阿姊,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還是一雙沾滿泥污髒兮兮的手,要是被阿娘瞧見了……呵呵。哀怨扁嘴的哭喪神情頓時換得一臉狡詐,「我要同阿娘說去,咱們花蔭閣的蘇州第一花魁不僅拿著一雙如泥炭般的手動粗,學猴兒跳牆摔正著,更學狗兒汪汪鑽狗洞。」話不及說完,腦門又添一團包。
「有膽你說去呀!看是沒見如來觀音面,早入地府見閻王了。」放開手,蘇蓉蓉順勢拿沾滿泥的柔荑使勁往他臉上抹去,一張細白俊俏的小臉頓時化為泥團,含笑的眉目垮了下來。
嗚嗚嗚……當人小弟就是這般壞,好處油水沒得撈,儘是惹得一身鴨屎臭。兩眼迸出一泡淚,蘇喜喜擤擤鼻頭,裝作一副可憐樣,自懷中掏出絲帕,小心翼翼地抹去。
擦到一半,他好似想起了什麼,黑眉微挑,小嘴張大,偷覷眼前得意的俏顏,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忙將手裡的絲帕如燙手山竽地往她身上丟去,雙腿一拔,一溜煙地跑了。
呿,竟像見鬼般慌慌張張地跑個不見蹤影,就算她現在灰頭土面,滿身污泥,像個小子、乞兒模樣,可到底還是個美人胚子,不至於將她看成鬼魅罷?
還怔愣思索怎麼回事,蘇蓉蓉一面想,小嘴不住嘟噥,攤開被他丟棄的絲絹,睜眼一瞧──
「轟」地臉紅紫漲,小手抖起絲絹,渾身發顫,蘇蓉蓉氣得簡直說不出話來。
死阿弟,敢隨便取用我的手絹,你姑奶奶和你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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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呀搖呀搖……微偏頭、身不動,纖指挑起蓮花樣,唇角勾化一嫵媚,眸半張,盡迷離,儼是貴妃醉酒態,輕移蓮步步生花,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不行不行,眼兒不夠媚,唇兒翹得不夠高……還有,妳那是什麼身段呀?活像老母雞啄米似的。」少說三十好幾的風騷美婦一腳踢開房門,正巧見著她的醜姿態,不由得嘖嘖兩聲,瞅著面前的美姑娘,撫心蹬蹬倒退好幾步,先是驚嚇萬分,隨即露出一臉嫌惡。
瞧瞧,她這寶貝女兒將自個兒給裝扮成什麼樣子了?嘖,還真不是普通的……俗。
「呃……會麼?」蘇蓉蓉不覺臉上有何怪異,還以為真是體態問題,低頭瞧了瞧自個兒擺的姿勢,倒覺得挺美的,再說,書上畫的不就是這樣,她不過依樣畫葫蘆罷了,難道這也錯?
畫虎不成反類犬!明明是貴妃醉酒的嫵媚美姿,讓她做起來卻活像個木人石像,俏美臉蛋還畫成大花貓。
無奈地搖搖頭,眉心打上好幾結,風騷婦人扭腰擺臀地晃了過去,不待多言,仔細打量擺著奇怪姿態的女兒,立刻往她背上使勁施力。
不知是否力道過強抑或施點不對,只聽得蘇蓉蓉雞貓子鬼叫起來。「哎喲喂!娘呀,妳輕一點,我骨頭都快被壓散了……」她淚眼汪汪哀怨地瞥了娘親一眼,話不及說完,背上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哎喲!」
「年紀輕輕就這麼不濟,一把骨頭硬得很,待會兒我會差人替妳多添些醋,喝上幾日,身子自然就軟了。」
聽到要喝醋,蘇蓉蓉不由得滿嘴酸味,臉色發白,搖頭如波浪鼓,可憐兮兮地問道:「真要喝呀?」
「當然!連個臥魚都做不好,哪還奢望妳能舞得多好看,小小年紀身子就硬得跟石頭似的,這樣怎麼得了?!」蘇媚娘伸出纖纖玉指往她身上戳了戳,掏出絲絹捧著臉蛋,幽幽地歎口氣。
唉,她這女兒生得如此貌美天仙,膚如凝脂白雪,淡淡眉峰似攏春山,一點朱唇分外紅,身姿窈窕輕蓮移,一笑傾城再傾國,真是不輸當年的自己,只可惜呀……撫著自個兒風韻猶存的臉龐,瞇眼巡至她一身的衣裳打扮,上好的絲綢竟被她搞得宛如破衣褸衫,前襟岔開不說,竟還交錯了位置,成了左衽開邊,一張嬌俏嬌嫩的臉蛋被她抹上五顏六色的青黛胭脂紅彩,頭上一朵紅艷大牡丹,說有多醜便有多醜,如此八婆模樣實在很難讓人想像濃妝艷抹下的人兒是有多麼水嫩嬌美。
只怕是一站出去,的確是驚動天下的「傾國傾城」。
看不過去,著實有礙觀瞻,蘇媚娘隨意揀起桌旁的絹布用力擦去她滿臉的胭脂水粉,還她一臉清麗素容。
突然被抹淨臉蛋,把花了許久時間好不容易才上好的粉妝全給卸了下來,蘇蓉蓉秀眉微蹙,雖不滿娘親的粗蠻行徑,心底卻更在乎另一件事。
就算真如阿娘所說身子僵硬如石,可……也用不著喝醋罷!想起幾日前的慘狀,伴隨肚皮咕嚕慘叫,她就不禁起了一身冷顫,整個背脊都涼了起來。「娘,不喝行不行?」嘟起紅艷艷的櫻桃小嘴,蘇蓉蓉嬌聲嬌氣的嗔道,頻頻拉扯蘇媚娘的袖擺,眼兒汪汪,一副我見猶憐樣。
被她這麼一嬌喊,蘇媚娘聽了骨頭都酥了,差點軟倒在地,幸好眼捷手快地攀住桌角,這才勉強穩住身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大力拍開緊抓不放的小手。「別拿這聲音來對付妳老娘我,好好留著給咱們『花蔭閣』眾百位大老爺聽去,老娘可不吃妳這一套!」死丫頭,聽得她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肅然起敬」,抖幾下,粒粒灑滿地。
嘖,失策!
「阿娘,您瞧瞧我喝了幾日,仍是這副模樣,也沒好到哪兒去。」左掐掐,右捏捏,扭動脖梗,陣陣卡滋作響,證明她所言不假。
「不過才三日,哪看得出什麼成效?」就算是天山妙藥也沒這麼靈。蘇媚娘冷冷地將話給駁了回去。
是呀,喝了三日醋,她也拉了三日的肚子啊……蘇蓉蓉挫敗地撫著空扁扁的肚皮,認栽似地垂下小臉。
想到還得喝上不知幾缸酸醋,不如直接將她手腳打斷了事,這樣身子不就如她所願地軟了。她默默地懷裡掏出一隻手絹,看著上頭的污漬,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心底頓時有了主意。
嘿嘿……此仇不報非「女子」,這可是他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