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竹就住在攝政街校區後的自炊式公寓宿舍裡,一樓四房住男生,二樓五房女生,其中兩問是套房,一間由第一位搬入公寓的桑念竹捷足先登,另一問則由那個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韓國女孩於金相姬佔住。
九人同年級下同科系,共用客廳、餐廳與廚房,女生負責清理客廳、餐廳與廚房,男生理所當然扛起所有的粗活,包括丟垃圾和整理後院,一年多下來,上下左右倒也相安無事。
進房放下背包後,桑念竹即抓了條浴巾先去沖浴換上便服,然後坐在鏡於前吹頭髮,從鏡子裡看進去,房間內空蕩蕩的,下像其他人房裡那麼豐富,除了書本和一台小電視之外,再也沒有多餘的裝飾了。
由於所有的學宿雜費都是由叔叔替她支付,除了每個月四百英鎊的基本生活費之外,她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向叔叔索取額外的開銷,而倫敦物價眾所周知的高,一百元台幣在台灣可以吃兩個便當,可是在英國也只夠買根熱狗或三明治,即便是女孩子的必需品,也得靠她自己打工賺錢來負擔,更別提書本、筆記簿等等的費用,這樣的她哪裡還有資格作奢侈的要求呢?
但即使她並不在乎這種物質上的享受,卻無法下怨歎,明明是同一個父親,為什麼哥哥可以在父親死後得到大伯的收養,她卻連唯一的家也保不住呢?在父親的遺囑裡,那棟房子明明是——
「那……那是父親留給我的呀!」
「下,那是家族的財產,你不配得到它!」
「可……可是我和媽媽一直住在那兒……」
「那是以前,從今天開始不行了。現在,你馬上給我簽名放棄那棟房子,然後去把你的東西全都搬走!」
「我……我不……」
「簽!!!」
關掉吹風機,她無奈地與鏡中人對視。
以東方人而言,她知道自己的容貌並不差,但在西方人眼中,不管好不好看,東方人看起來都是同一個樣,千篇一律的黑髮黑眼,平板的五官,矮小的個子,比螞蟻還不起眼;再加上英國依然是個種族主義社會,雖然比起二十年前已經寬容了許多,然而種族歧視仍是英國社會的一個大問題,種族暴力衝突依然時有所聞,所以她在這兒並不快樂,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能離開英國。
但是無論她有多難受,當年才十三歲,仍沒有能力獨立的她始終只能留在這兒仰賴叔叔的撫養,然而留在英國越久,她就越加無法忍耐父親家族對她的鄙視,只因為母親配不上身世高尚的父親——即使父親和母親是真心相愛的。
「你不配留在這個家裡,就像你母親不配和你父親在一起!」
「但……但他們是真心相愛……」
「住嘴!不要在我們面前說那種話,真噁心!天知道你父親究竟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看上你母親,幸好現在一切終於都結束了,我們不必再繼續擔負你們母女倆所帶給家族的恥辱了。」幸好?
她的父母死了,他們卻說幸好一切都結束了?
這樣豈不是太過殘酷,為什麼相愛的人還要計較身份、種族、財富、權勢與威望那種無聊的事?
太不公平了!
可悲的是她連與他們抗爭的膽量都沒有,只有逆來順受的辛酸,所以她唯一能做的是下定決心認真攻讀法律,以便繼承父親的遺志成為皇家御用大律師,這並非好強,也非報復,而是不服氣、不甘心!
也許她不適合作律師,也許她根本沒有能力作律師,即便如此,她也要盡己所能的去試試看,如果成功的話,她就能夠讓大伯和姑姑知道,雖然是情婦的孩子,她也可以表現得比大老婆的孩子優秀;也要讓所有曾經歧視她的英國人知道,東方人絕不比西方人差!
想到這裡,桑念竹不免發出一聲自卑自厭的歎息。
每個人都知道她恬靜羞怯,有誰會料到她胸中醞釀著一簇憤怒的火焰,卻連發洩的勇氣都沒有?大家都說她氣質典雅有內涵,又有誰會想到她內心竟是這般齷齪,念法律不為無辜人辯護,不為伸展抱負,居然只是為了不甘心?
最悲哀的是,不管曾經下過多大的決心,她也依然沒有把握能夠畢得了業,遑論考律師執照,這樣她還有什麼資格說要替媽媽出一口氣?又有什麼資格說要擺脫被蔑視的命運?
路,為什麼這麼難走呢?叩叩叩!
「小唸唸,你回來了嗎?」
回過神來,桑念竹忙放下吹風機去開門,門外果然是李亞梅,也只有李亞梅會叫她小唸唸。
「你和那個傢伙去哪裡了?」不待主人邀請,李亞梅便逕自進房裡來,彷彿在自個兒房裡般自在地跳上床盤膝坐著,連拖鞋都懶得脫。
桑念竹早習慣了,在這裡只有住在鄰房的李亞梅和她同系,所以兩人感情特別好,同進同出同上課,又因為她們的個性恰好一剛一柔,再加上李亞梅老是以桑念竹的保護者自居,所以還有謠傳說她們是同性戀呢!
關上門後,桑念竹又回到鏡子前梳頭。「也沒有特別去哪裡呀!只不過是去唐人街吃午飯,然後去看了場電影,再去喝下午茶,快五點時,他就送我去打工,等我下班後,他又帶我去吃消夜,之後才送我回來。」
「嘖嘖嘖,他居然在那邊等到你下班啊!」李亞梅滿意地點點頭。「滿體貼的嘛!」
桑念竹柔柔地笑了。「嗯!他頁的很體貼。」
「那麼……」李亞梅好奇地打量她唇畔微漾的笑意。「你是喜歡他囉?」
桑念竹不由自主地紅了紅臉。「才沒有呢!不過認識一天而已,哪裡談得上喜不喜歡。」
「是喔!可是你很少主動應允男孩子的邀約單獨出去約會,特別是剛認識的男孩子,更何況是這樣一整天……呃,就算不是一整天,也差不多了啦!總之,你好像……」李亞梅雙手托著下巴。「沒有過這種紀錄喔!」
「咦?是這樣嗎?」桑念竹不覺停下梳發的動作,鶩訝地反問,「啊,真的
耶!唔………我想他的確是比較特別吧………」她低低沉吟。
「也許是因為他的幽默隨和,還有他的溫柔體貼,讓我覺得和他在一起完全不會有任何壓力,所以我也……」微微一頓,旋即繼續。「不需要勉強自己說出違背心意的話,這樣輕鬆自在的相處下來倒不覺得和他在一起是否很久了。」
「違背心意的話?」李亞梅微微一愣,桑念竹說了一長串,她只注意到這幾個字。「什麼違背心意的話?」
桑念竹沉默了會兒,而後回過身去,決定對她唯一的好友說出最大的苦惱。
「譬如說某位同學明明令我很不開心,我還是得擠出笑臉說我不在意;譬如說我並不想和大夥兒一塊兒去玩,但為了不讓大家不開心,我也得裝作很高興的樣子;譬如說我很討厭人家硬把我和某某人湊在一起,卻還是得勉強去赴你們未經我同意便擅自答應下來的約會,中途再想盡辦法溜走;譬如說……」
「好了、好了,我懂了!」李亞梅尷尬地抓抓頭髮,因為她就是常常勉強桑念竹的人其中之一。「其實……其實你可以老實說的嘛!」她並沒有惡意,而是看不過去桑念竹老是自虐似的把自己關在孤獨的角落裡,卻沒有考慮到有些人就是不喜歡熱鬧。
桑念竹回眼目注鏡中那個懦弱的女孩。「也許是天生的,也或許是我的生長環境造就成我這種懦弱的個性,我不知道,但無論如何,我自己也很厭惡自己這種行為的,它使我覺得自己好虛偽、好做作,真希望我也能堅強一點,但是我……我身不由己……」
「你是……」李亞梅滿臉困惑,本想問清楚究竟是為什麼,又覺得現在似乎不是時候,話到嘴邊又吞回去,臨時更換另一個問句。「所以你才覺得那個於培勳很特別,因為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又能夠堅持自己的觀念,也敢於說出自己的想法?」
一說到「他」,桑念竹不覺又綻開微笑。「不僅如此,我也沒見過像他那樣能夠耐心傾聽別人說話的男人,即使我跟他的意見相左,他也不會跟我爭辯,反而會告訴我他先回去好好思考過我所說的話之後,再來跟我討論這個問題。」
「倒是個很能尊重別人的男人嘛!」李亞梅有點意外。「這樣的話,如果他又來約你,你會答應他囉?」
桑念竹羞澀地點點頭。「我想我會的。」
「oK,我懂了!」李亞梅跳下床來,從後面搭住桑念竹的肩,與鏡中的她視線
相對。「那我以後會幫你擋住那些有的沒有的肝煩,訂你能夠作自己的選擇。我只希望你能為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以後不要再對我說違背心意的話了,有什麼不高興要老實對我說,我希望能夠作你真正的朋友,而不是……」
話說一半,房門突然毫無預警地被撞開來,兩人同時轉頭,望著省略基本敲門步驟直接闖進來的金相姬,桑念竹如同往常一般,不敢有任何異議,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悅的神色,反倒是李亞梅立刻爆發了。
「喂!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好不好,金公主,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把所有人的房間都當成你家的廁所,好歹敲敲門通知人家一下嘛!真是,你父母沒教過你什麼叫禮貌嗎?」
叫金相姬公主,是因為她家有錢得足以讓她享受如同公主一般的奢華,恰好她的名字也有一個姬,拍她馬屁的同學就順理成章的叫她公主了。
而金相姬也表現得很符合公主的名號:傲慢又霸道。
「這又不是你的房間!」金相姬連眼角也不屑拋過來一下,便大剌剌地在書桌前坐下蹺起二郎腿,開始下達公主的命令。「桑念竹,下回松本再請我們大家出去玩,不准你再溜掉了!」
李亞梅與桑念竹相對一眼,知道金相姬又開始在編織她的妄想世界了。
這是個典型的三角遊戲,金相姬看上松本健,但松本健中意的卻是溫柔恬靜的桑念竹,所以金相姬打算利用桑念竹接近松本健,等她把松本健追到手之後,再將桑念竹一腳踢開,大家「皆大歡喜」。
沒想到桑念竹竟敢中途落跑,松本健馬上興致缺缺的宣佈「散會」,害她失去了一個好機會。
「抱歉,你好像忘了她不是你兒子,也不是你孫子,」李亞梅嘲諷地道。「不需要你說什麼她就乖乖聽什麼。」
金相姬怒眼一瞪。「我是跟她說,又不是跟你說!」
李亞梅哼了哼。「不管你是跟誰說,她都沒理由一定要聽你的。」
「我就是要她聽我的!」
「聽你的不如聽我的!」
「你憑什麼?」
「你又懣什麼?嗤,喜歡松本不會自己去追,干哺要利用我們小唸唸,不好意思嗎?要不要我幫你去說?還是怕又被拒絕一次沒面子?」
「你……」
不消幾句話,兩人就氣勢洶洶,劍拔弩張地對上了,桑念竹習慣性地躲到李亞梅背後,她並不擔心李亞梅會吃虧,因為李亞梅也是個富家女,個性又強硬,與金相姬正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不同的是一個講理一個不講理。
然而這樣默不吭聲的讓李亞梅為她戰鬥,她忍不住又開始自怨自艾起來了。
她為什麼這麼沒用呢?將來就算真的被她考上律師執照了,恐怕官司甫一開打,她就會先被檢察官給活活嚇死了!
一個常敗律師有機會當上法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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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整個倫敦而言,西敏寺大學在錄取留學生的比例上算是相當高的,僅次於倫敦大學,校園裡有三分之一是全世界各地來的留學生,這也是為什麼桑念竹要選擇這間大學就讀的原因之一。
第三堂下課,李亞梅抓住正要往外走的桑念竹。
「你要上哪兒?又要去買三明治度中餐?算了,還是我請你去吃套餐吧!」她一面整理筆記書本,一面又問:「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打電話找你,不會又是某某人吧?」
桑念竹雙頰微赧。「他請我去喝下午茶,珍珠奶茶。」
「那也不用一大早就打電話來呀!」
「他知道我早上下午都有課,怕來不及找到我。」
「說的也是,你又沒手機。」背起背包。「好了,走吧!」
綠茵的草地,濃濃的樹蔭,相對著古建築教室和現代化的資源中心,來往著白皮膚、黑皮膚與黃皮膚各式人種,在這種環境中求學,的確比較沒有壓迫感。
「下學期我想多修一堂犯罪心理學,你要不要?」
「嗯!好。」
「還有,下星期我們社團要……」
「喂,你們兩個,等等,等等我啊!」
後面有人在叫,沒有指名道姓,也不曉得在叫誰,周圍所有的人全都轉過頭去……包括桑念竹和李亞梅,再同時打回來,其它人是不認說,桑念竹和李亞梅是不想理睬。
某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拉住她們,一個胖胖的韓國女孩,金相姬的跟班。
「喂!叫你們等我沒聽到是不是?」
李亞梅一步也不想停。「幹嘛?」
胖胖的女孩瞄了桑念竹一下。
「松本說要請大家吃午餐。」
「他家的事。」
「可是他說愛麗絲不來他就不請了啊!」
「你很窮是不是?」
「嗄?」
「沒有他請客你就會餓死了?」
「你怎麼這樣說嘛,以前你不是都不反對的嗎?」以前她不知道桑念竹不喜歡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出去鬧嘛!
「以前是以前,現在本小姐不爽了,怎樣?」
「她又不是你的!」
李亞梅立刻一把摟住桑念竹,霸道的宣佈,「她就是我的,怎樣?」
「不是吧?」胖胖的女孩頓時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你們真是……一對?」
「是又怎樣?」
胖胖的女孩立刻連退三大步,臉上的表情比保琳皇后被砍頭的時候更精辨。「太可怕了!」聲落,掉頭就跑。
同時,李亞梅也趕緊拉著桑念竹往反方向溜。
「快,快跑,那隊娘子軍要是一起來的話可就難應付了!」
然而二十分鐘後,在帕摩爾大道附近,卻換了桑念竹抓著李亞梅落荒而逃。
「幹嘛?幹嘛?我們還沒吃到午餐耶!」
「我們到別的地方吃!」
「為什麼?」
桑念竹沒吭聲,繼續埋頭往前衝。
因為她不想碰上奶奶和大媽,無緣無故被她們抓去冷嘲熱諷一番。
這就是她繼續留在倫敦最大的困擾,倫敦明明不算小,她卻老是去碰見她們,然後她們就會講一些非常冷酷刻薄的傷人話,對像包括早已去世的媽媽都不放過,
她卻連回嘴都不敢,這種事她寅在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經歷了。
直跑到三條街外,她們才停下來拚命喘氣。
「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欲言又止好半天後,桑念竹始下定決心勇敢的面對李亞梅。
「如果我告訴你,我……我是情婦生的私生女,你會怎麼說?」
李亞梅怔了一下,繼而失聲大笑。
「我會告訴你,我也是!」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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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下手錶,於培勳即抓起車鑰匙,愉快的吹著口哨準備出門約會去也,然而就在門口,很不幸的撞上了某個蹺班溜回家的傢伙。
「你……你蹺班,扣薪水!」
「好好好,扣薪水就扣薪水,那個……」泰德覷著他手上的車鑰匙。「你要出去?」
於培勳則瞪住那只抓住他手腕不放的狗爪。「沒錯。」
「哦,那……你能不能先……」
「不能!」於培勳斷然拒絕,並用力甩開狗爪。「我不去,我說過只有那一回,以後不能再來找我了!」
「但是……」
「他沒本事找到線索也是他家的事,與我何干?」推開面前的擋路樁,於培勳逕自往外走。「總之,我說不去就不去,他有膽就來抓我啊!我保證告到他自己去上吊!」
「不要這樣說嘛,培勳,」泰德追在後面。「他也是急瘋了才會那麼說,你不知道他又……」
「誰說我不知道?」於培勳停在路邊的車子旁。「他又被上司削了一頓,還警告他說如果再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就要把他趕到蘇格蘭去冰天雪地一下,那又怎樣?是他冰天雪地又不是我!」
「培勳……」
「好吧!我讓你自己選,是要我幫他,還是幫公司?」打開車門。「你不要以為現在公司沒事就送他,告訴你,很快就有事了。」
泰德再次抓住正要鑽進車裡的於培勳。「培勳,你不能因為你討厭他就……」
「沒錯,我是討厭他!」於培勳又一次甩開他。「不過那是因為他先看不起我,那種……」
「但他並不是因為……」
「我知道、我知道,他並不是因為我是東方人而看不起我,而是因為我看起來就日王副沒用的樣子,這也太武斷了吧?光憑外表去判斷一個人是最不可靠的,他是警察,應該比誰都清楚啊!」
「我會叫他向你道歉……」
「不用!」
「培勳,」泰德那張臉苦得好像被虐的小媳婦似的。「別這樣嘛,看在我讓你白吃白喝自住了這麼多年的分上,你……」
聞言,於培勳終於忍不住失笑。「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泰德,居然拿這種理由來套我。」他搖搖頭。「好吧!看在你讓我白吃白喝白住了「這麼多年﹄分上,就再幫你一次,不過就這一次了喔!」
「謝謝、謝謝!」泰德千恩萬謝。「那我們先到維多利亞街……」
「不,」於培勳鑽入駕駛座,拉上安全帶。「他已經不在蘇格蘭警場的辦公室,跑到GeorgeInn酒吧的空屋那兒去了。」
「咦?你怎麼知……呃,算了!」
「好,快坐好,我要飆車了!」
「飆車?為什麼?」
「別忘了我還要趕著約會呢!」
二十分鐘後,車子已然飆到了倫敦塔橋附近,一見到麥尼,於培勳就先傲慢的吩咐。
「如果有任何超速紅單,你要幫我解決掉。」然後就逕自進空屋裡去了。
老實說,他真的很不想再見到紅鬍子麥尼,因為一見到麥尼就會想到那場未來的婚禮,一想到那場婚禮他就噁心得想吐。如果可以的話,這輩子他都不想再見到麥尼了!
空屋裡,於培勳這邊摸摸、那邊探探,好半晌後,他才轉過身去面對麥尼。
「怎麼會找不到任何線索,因為兇手把這裡清理得太乾淨了嗎?」
或許是泰德哲生口過他了,也或許是他真的相當佩服於培功的能力因為這間空屋確實有問題,麥尼的眼色表情都已不再有初次見面時那種輕蔑的存在。
「對,太乾淨了,這兒明明是一間空了將近十年的空屋,無論如何不應該這麼乾淨,附近的人也都說沒有看見過什麼流浪漢或不良少年進來過。而且……」他拿出一支筆。「我們還找到一張空白明信片和這支筆,這支筆的墨水符合寄到蘇格蘭警場那張明信片上的字墨。」
於培勳拿過筆來握了一下,旋即又還回去。「這支筆跟那張明信片一樣,都是寫信之前才在轉角那家雜貨店裡臨時買的,而且他還是戴著面具,穿著十九世紀的服裝去買,所以你可以問問看,在上個月底,這附近是不是曾經有人舉行過化妝派對之類的聚會,否則他戴著面具又穿那種衣服去買東西豈不是很怪異。」
走開兩步,他手撫著牆壁。「至於他是……高約五呎八吋左右,重約一百一十磅,滿瘦小的,還有……嗯!他戴的是那種警察搜證時用的手套,進來的時候是用萬能鑰匙,那天晚上還下著傾盆大雨……」他回眸。「倫敦多雨,但傾盆大雨的機會不多,你應該可以查得到吧?」
放下手,「好了,就這樣,其它的你自己去查吧!」語畢,他回身便待離開。
「請再等一下!」麥尼抓住他。
於培勳停住二莎,然後側過臉來露出嘲諷的笑,「我說你怎麼不再懷疑我了,原來你調查過我啊!」他搖搖頭,扒開麥尼的手。「嘖嘖嘖,還調查得真仔細嘛!連我什麼時候交第一個女朋友你都知道。」
麥尼有點尷尬地咳了咳。「那個……你有沒有辦法知道他大約是多大年紀?」
於培勳皺眉,左手再度摸向牆壁,片刻後
「不知道,但是他有一個很奇怪的習慣。」
「什麼習慣?」
緩緩收回手,「我想他平常一定是有戴眼鏡,所以偶爾會下意識想去扶一下眼鏡才發覺他當時並沒有戴眼鏡,也許是剛用雷射手術治癒不久,也或許他戴了隱形眼鏡,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挖掘吧!」
「你怎麼知道?」
於培勳微微一笑,不予回答,逕自推開他出去。
「我要去約會啦!」
麥尼注視他離去的方向許久。
「之前我一直都不相信他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純認為你所敘述的一切都太過誇張了,但是現在我不得不相信,而且你說的一點兒也不誇張。」
「我已經很保留了。」
「他確實很……怪異。」
「我知道,事實上大家都知道,但是……」泰德輕輕道,「沒有人去問過他,也不會有人去問他,這種事情……」他猶豫了下。「不知道比知道好,不是嗎?」
「你是說他……」麥尼遲疑著。「真的是﹃那種人﹄嗎?」
泰德垂眸,面無表情。「我不知道你所謂的「那種人」是哪種人,但是……應該是吧!」
麥尼沉思半晌。「只有這種說法才能對他的能力有最﹃合理﹄的解釋,不過現在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所說的我必須盡快去調查,如果還是不行的話,只好再請他來幫幫忙了。」
再請他來幫忙?!,
泰德愕然張口結舌地望住麥尼大步離去的背影,很想昏倒。
這不是最後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