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非得為這種無聊事吃醋不可?你自我陶醉也有個限度,不要以為全世界都以你為焦點。」我以憤怒掩飾心慌,要是被他看出我心中的動搖,那還不如一刀殺了我。
「只是開個玩笑,需要這麼生氣嗎?」他笑著看著我,「不過,你反應越是激烈,我越是想要逗你。」他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氣憤,甚至繼續用愉快的聲調向我挑釁。
「你別太過份了!」我狠狠地怒視他,分明是看準了我好欺負。
打從我認識冰室隆一到現在,他老是這副樣子,我越是討厭他越喜歡做。
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七歲那年,他故意抓來我最討厭的青蛙,整個水桶便從我頭上掉下來,裡頭的十數隻青蛙全往我身上跳。
他在一旁對著被嚇得哇哇大叫的我大笑,害我到現在連看到青蛙,都會起過敏反應。
回顧過去他對我所做的惡行,不勝枚舉,性格簡直惡劣到極點。
最後我決定不理他,背過身去準備離開,卻被隆一強行拉住。
他的手從背後緊緊摟住我的肩膀,我的頭被迫靠在他的胸膛上,近到甚至可以聽見他尺跳的聲音。
「你做什麼?放開我!」被隆一抓住的肩膀傳來灼熱的感覺,背脊不由自主升起一陣顫慄,我下意識地掙扎,沒想到他手的力道大得驚人,有如鋼鐵,扳都扳不開。
無視我的抗議,隆一毫無放鬆的打算。「我只有一把傘,分開走的話,你會淋濕的,還是說你寧願淋成落湯雞?」
「兩個大男生同撐一把傘太奇怪了!」雖然他說得不無道理,我可不想招來無謂的誤解。
「有什麼好奇怪的,總比淋雨感冒好吧!」他一臉理直氣壯。
「好啦,我知道了,一起總行了吧,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知道跟他爭辯也是無用的我,只好退而求其次。
「不行,這把傘兩個人撐,要是不靠近點,絕對會被雨淋到的。」說到底,他是打算到家為止,都一直摟著我的肩了。
他真是一點常識也沒有,唯我獨尊到毫不在乎他人想法,妄自而為,也不考慮一下我的感受,難道他不知道兩個男生同撐一把傘,又以這樣曖昧的姿勢前進,會惹來他人異樣的眼光嗎?
即使我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他仍毫不在乎,強摟著我往前走,充分發揮他強迫人的本領。
「你到底想要摟到什麼時候?」
「如果可以的話,永遠吧!」那一瞬間,他看我的眼神變得異樣的認真。
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慌忙別開目光。「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哈哈,騙你的,奈生真沒幽默感,馬上就當真起來。」他大笑了起來。
誰沒幽默感啊?再說,普通人會對長久交往的朋友開這種玩笑嗎?這種話通常都是對女朋友說的,我看他根本是弄錯對象了,真讓人生氣。
總之,我就是討厭他靠我這麼近,討厭他逼近我身上溫熱的體溫,但怎樣也無法推開他,不想再白費力氣的我只好隨他去了。
我無可奈何地在他的壓制下,繼續沿著紅磚道一起踏上歸途,沿途他一直沒有放開我,我可以感覺到從頭上降下來的,隆一那熾熱的吐息。
彼此接觸的地方,隔著白襯衫傳來揮之不去的熱度,霎時我覺得心跳加速,像裝了加速馬達般,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連四周經過的人群對我們投以訝異的注目禮也無心理會了。
不會吧?為什麼我的心地跳得這麼快,別忘了走在我身旁的那傢伙可是男的,這絕對是錯覺!錯覺!
回家的路,今天怎麼顯得特別漫長?
到家之後,被雨淋濕的制服穿在身上實在不舒服,我地全部脫掉,將之丟到洗衣機中,走進浴室,將全身浸在放滿熱水的浴缸裡。
升騰的霧氣瀰漫了整個浴室,凍僵的細胞好像又活過來一樣,我緩緩的呼出一口氣,說不出的舒暢感使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彷彿小孩子緊抱著心愛的玩具不肯放一樣的隆一,我一直到家門口才從他的魔掌中解脫出來。
灼熱的觸感依然鮮明地留在我身上,我依稀能聞到他殘留的體味,像烙印在皮膚深處的刻記,怎麼洗也不洗不掉。
最不可思議的是,對於隆一的碰觸,我竟沒有感到半點嫌惡及噁心感,從他偌大的手掌傳過來的滾燙烈火,尚在我的肩膀上燃燒,全身血液彷彿都要沸騰起來,連耳根都發熱了。
我甩甩頭,將頸部以下全浸在熱水中,這全都是那傢伙的錯,害我連身體都變得異常。
我越想越生氣,草草洗完澡,走出浴室。
「奈生,你今天是怎麼了,筷子連動都沒有動,身體不舒服嗎?」
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換上衣服的,等我回過神時,我已經穿著整齊坐在餐桌前,而坐在我老媽正以擔憂的眼神看著我,我驚覺自己滿腦子都是隆一的事,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又無法停止不去想。
桌上明明擺滿我最愛吃的菜,我卻一點胃口也沒有,「沒有啦,只是有一點吃不太下。」幸好老爸因調職到大阪,一個人單身赴任,只有假日才會返家,要不然我一定會被他訓斥,身為一個堂堂的男孩子,怎麼可以吃不下。
「真稀奇,你這食慾旺盛的傢伙,居然也會有吃不下的時候,平常不都吃兩、三大碗的嗎?我看明天要下紅雨,說不之下刮強度颱風都有可能。」神經一向大條到可以和千年神木的粗樹幹媲美的老姐,露出一臉見鬼似的誇張表情。
真是的,一點也不懂人的心情!
我不想耗費多餘的氣力去理會老姐的戲謔,「我吃飽了。」我站起來準備離席。
「咦,這樣就吃飽了?你根本連飯都沒吃上一口,等一下肚子餓我可不管你哦。」
「我回房去了。」老媽的威脅利誘沒有發揮效用,我僅丟下這一句,逕往二樓的房間走去。
「那孩子到底是怎麼了?無精打采的樣子,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媽,別理他,青少年的反抗期,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
「說得也是,那我就不必太擔心了。」
無視樓下天性樂觀的母女對話,我進了房間,無力地將整個身體攤在床鋪上,用腳將折放在腳邊的棉被用力拉過來,從頭整個蓋到腳,讓無邊無盡的黑暗包圍了我。
即使如此,仍無法將隆一的影子從我腦中徹底消除。
想到明天還得陪那傢伙去看球賽,我就頭大。
我弄不明白,隆一為什麼硬要拉我一起去?和水野學姐兩人一起去看不是更好?
該不是會是水野學姐有事,不能去看棒球賽,隆一怎麼也不願錯過明天下午精彩的比賽,又不想一個人去看,迫不得已才找我湊數。
仔細想想,這個可能性非常大,要不然難得的休假日,幹嘛不去約會,反而要同性友人作陪
有什麼黑壓壓的東西重重敲擊我的胸口,既非焦慮,也非煩躁,而是一種難以忍受、又痛又酸的感覺阻礙了我的呼吸,一點一滴滲透進每一根神經,宛如被無數根銳利的鋼絲刺穿,痛得我的心都揪起來了。
這一夜,我居然失眠了,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直到天空泛白,才勉強合上了眼。
睡意朦朧中,我覺得好像有人來到我的床邊,把手放在我的頭髮上來回撫摸,動作像對待什麼珍貴的物品般又輕又柔。
這種舒服的感觸令我回想起小的時候,老媽總是把我抱在懷裡,一邊唱著催眠曲,一邊用手溫柔地撫摸我的頭哄我入睡,奸懷念啊。
會是誰在摸我的頭呢?老媽還是老姐?我無法確認對方足誰,因為我實在是太睏了,眼皮沉重得像掛了千斤頂,睜都睜不開。
「奈生、喂、奈生!」
耳邊傳來呼喚我的聲音,遠離的意識微微浮起,但是到天亮才睡著的身體,貪戀著溫暖的被窩不願離開。
吵死了,誰那麼白目敢來干擾我的安眠時間,我好不容易才睡著的!
我決定繼續睡我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管。
「你再不醒來,我要吻你了。」
吵我的那個人帶著威脅的口吻說。
你怎麼說都好,別來吵我睡覺就行了,不過,這聲音怎麼那麼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一心只想好好睡上一覺的我,壓根沒有想到輕這句話所帶來的後果。
見我沒反應,那個人開始採取行動了。
我的嘴馬上被兩片柔柔軟軟的唇辦覆蓋住。
睡得迷迷糊糊,暫時失去思考能力的我,對於突如其來的驟吻,絲毫沒有半點抗拒的力量。剛開始只是蜻蜓點水般輕輕碰觸的吻,後來竟變本加厲,越吻越深。甚至還伸出濕濕的舌頭,趁機滑進我微張的齒縫間,激烈地舔食我的口腔內部,牙齦內外側、裡部粘膜、上下顎均遭入侵,無一處受到倖免。
頓時整個人都覺得像失去重力般輕飄飄、軟融融的。快飛上天的暈眩感刺激著我的官能神經。
「嗯……啊……」
被吻得幾乎喘不過氣的我,無意識從唇間瀉出微弱的呻吟聲。
但他沒有就此放過我,滑動的舌頭靈巧地攫住我無力逃脫的舌頭,展開一連串猛烈的攻勢,不敵的我被迫與之交戰。於是相鬥的兩個舌頭水乳交融般,交纏得難分難捨。
他的唾液順勢流進我的嘴裡,口乾舌燥的我立覺如獲甘霖,一滴不漏地全部吞了下去,可是……到底是誰在吻我呢?而且,這個人吻技好高明,可說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
說來丟臉,沒有戀愛經歷的我,連女孩子都不曾吻過,更不用說如此激情的法國式熱吻。
我一定是在作夢吧,記得我是一個人睡在自己的房間裡,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了。
但是為什麼這個夢會這麼逼真呢?疑問尚未化解,火辣辣的吻已經從我唇間離開。
感到意猶未盡的我,主動伸出手環抱住對方,像貪求玩具的小孩般想要索取更多的吻,反正是在作夢嘛。咦,既然是夢,為什麼抱起來又熱又暖,跟平常抱棉被的感觸不一樣,而且還會動?
會動!哇,一口氣睡蟲全跑光的我,嚇得睜開了眼睛。等到我發覺自己置身的狀況,我開始深深後悔這個決定。
因為我正以極度曖昧的姿勢摟著隆一的脖子,而他的臉貼得非常近,差一點點就要碰到我的唇了。我不由得全身硬直,體內的血液一口氣往上衝。
「早啊,奈生。」
隆一張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興趣盎然地注視著我。
「哇!」
說是火燒屁股也沒我這樣動作敏捷,反射神經幾乎是同時間反應,我用盡平生吃奶的力氣,使勁推開他,身體像被幾千萬瓦伏特的高壓電電到一樣,自動向後彈開,與他拉出一段安全距離。
活了十七年了,從未如此難堪過,我想我現在的臉,一定羞愧得跟煮熟的蝦子一樣紅吧
我竟然會主動抱住他
要是女孩子也就算了,偏偏是最不想有任何接觸的那傢伙,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種事來,這絕對會成為我吉田奈生人生的一大污點,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永遠都不要出來。
「你為什麼會在我房間?」
追根究底,會造成這種尷尬場面,他要負一大半的責任,誰叫他要擅自進來別人的房間,難道小學時老師沒教過他,進別人房間之前要先敲門嗎?
滿臉通紅的我開始有點不高興起來,不知道他是不懂禮貌,還是根本不在乎,就算是再怎麼熟稔的朋友,也該有點分寸。
「我到你家來的時候,美津子阿姨告訴我,你好像還在睡的樣子,要我上來叫你起床。」
坐在床沿面對著我的萬惡根源,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粗線條的行為帶給我多大的困窘,像沒事人般一臉輕鬆自若的表情。
老媽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根本不需要特地麻煩別人來叫我,我只不過是稍微睡晚了一點而已。
「就算是那樣,你也可以大力敲門叫我啊,我又不是那種一睡起來就像死豬一樣,叫都叫不醒的人。」
「那樣做太費事了,親自到床邊叫你不是比較快嗎?」對於我的不滿猶如馬耳東風,隆一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這點小事不要太在意!」
瞧瞧他說的是什麼話啊!這傢伙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個人的隱私權?雖然我沒有神經質,但我不喜歡他人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入侵我的私人領域。
「我的房間可不是商業旅館,我不喜歡別人隨隨便便進來。」儘管我的內心十分生氣,我仍試著用冷靜的腔調跟他講道理。
聽到我這麼說,他的眼裡露出了隱約的笑意,
「我倒是看不出來你不喜歡的樣子,你不是還以熱情的擁抱迎接我嗎?」
我的臉頰又是一陣發燙,好不容易才擺脫掉難堪的自己,他偏偏又要再提起,就不能當沒發生過嗎?不用說也知道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從小以欺負我為樂的隆一,怎麼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呢
「才不是呢,我以為我抱的是棉被,誰知道你會突然跑進來?」
我心懷怨恨地瞪著他,遺憾的是,對方似乎完全沒有接收到。
他滿臉愉悅地笑著說:
「你真的睡得那麼熟啊,連我進來都不知道。」
「對啊,在某人像貓一樣躡手躡腳溜進來之前,我還在作夢……啊……」
完了!激動之下不小心說漏嘴的我連忙止住話,但已經太遲了。
「嗯?真的?」他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什麼樣的夢?說來聽聽。」
我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個大笨蛋,現在該怎麼找台階下才好。
那個刺激到足以令人臉紅的夢,打死我也沒辦法說出口,如果讓他知道的話,那不等於平白提供他新的笑柄嗎?
「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啦,反正只是夢而已!」我含糊其詞的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