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雩妮氣得整天鎖在房裡練書法。在小谷城六年,她就是靠讀書、寫字、繪畫消磨時間,誰知,無心插柳柳成蔭,她竟因此練就一手好字,腹中的墨水多到足夠開私塾授課呢!
「阿發姊,夫人臉色不太好看也。」侍女莉芬柔和的面孔顯得憂心忡忡,立在廊外悄悄和阿發細語。
阿發瞅著緊閉的門扉,鼓足勇氣往門沿上敲了三下。
「夫人,我幫你煮了碗蓮子湯……」
「我不要喝,拿走!」朱雩妮不領她的情,她比織田信玄好不到哪裡去。
「那你大概也沒興趣到吉野賞花嘍?」根據阿發多日來的觀察,首飾、珠寶、華服一概吸引不了朱雩妮,獨獨鮮嫩盎然的花卉例外。
「賞花?你是說櫻花季已經到了?」今年的花季來得特別晚,直到四月底才落英繽紛。
櫻花自島國的南方,隨著行腳,開放至北方。自南到北,差不多一個月,每年約莫都是如此。
它璀璨動人,卻不長久,宛似剛瞟上一眼,低首思索一個古老的故事,稍一耽擱,抬頭再望,它竟已全盤落索,毫不待人。「到了,玄黃大人差去探問的人回來稟報,今兒清晨剛到,現在趕去還來得及。」
他會為她派人到吉野詢問花事?想補償昨夜的行為?
朱雩妮實在不願領受他的情,可又耐不住內心焦灼的渴望。
「嘩!」地拉開房門,赫然望見門口站著一個昂藏七尺的武士,笑吟吟地朝她頷首。她一愕,輕輕斂身,道:
「你是什麼人,膽敢跑到內院來。」瞧他碩大健壯的體格,應是揚威沙場的戰將,然錦袍儒衫,絲毫不見戾氣,和靄的笑容,竟有幾分漢人的味道,和織田信玄那個標準的東洋狂人一點也不像。
「他是玄黃大人的表親獲原定岳。」阿發閃著柔柔的眼波,似乎對這名不速之客相當有好感。
「你好,按中土禮數,我該稱你一聲表嫂。」他出奇地,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語。
「你……怎麼會?」兩千多個日子沒聽過來自家鄉的語言,朱雩妮興奮得潸然淚下。
「我母親也是漢人,是我父親在吉林行商時遇見的。」他說話的聲調和織田信玄有幾分類似,但比他要親切溫和多了。
「原來如此。」朱雩妮怔怔地睇視他,希冀從他身上找到一點當年父兄的影子,聊慰多年來的相思之苦。「你今兒為何到此,有特別的原因?」
「是表哥特地要我陪你到吉野賞花。」延請朱雩妮坐上院落中的大轎,荻原定岳兀自騎著駿馬,緊伴在側……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朱雩妮一時猜不透織田信玄的用意。
「你陪我去賞櫻花,不怕惹人非議?」她掀起轎簾,往外望。晚春的街道仍泛著陣陣冷涼,道旁的樹枝淺綠地冒出嫩芽,欣欣向榮地迎接另一個年度。
他們是兩個年輕的男女,相偕出遊似乎不合禮教,卻很引人注目。織田信玄做這樣的安排,的確令人疑竇叢生。
「不會的,表哥非常信任我。而且你也不是個拘泥傳統禮教的人。」
朱雩妮托首沉吟了一下,「荻原君成親了嗎?」她恬淡的嗓音依舊持平地不生波紋,但語意中已難掩對他身份背景的好奇。雅致的臉龐泛著醉人的光彩,晶亮的雙瞳熠熠灼人。
脂粉未施的素臉,也能這般嫵媚,尤其在她興味盎然的時候,益發令人著迷。荻原定岳畢竟不是世俗男子,乍遇到如此出塵的女子,頓時興起勃發的興致,突然地羨慕織田信玄的福氣,能娶妻若此。由小道消息得知,他這位表嫂是挺不情願嫁人織田家鈞,更進一步探討,她對他表哥應該沒啥好感,可為何自己卓越的條件,依然沒有博得她的表睞?「還沒,我沒表哥那麼好的運氣。」他很誠懇,明明是讚美的言詞,卻完全不會讓人有阿諛的感覺。「不是他運氣好,是我運氣差,希你的行為能比他光明磊落些。」提到織田信玄,她就難以自制地忿忿不平。獲原定岳淺淺一笑,她果然不同凡響,膽敢大刺刺地批評他表哥,她怕是絕無僅有的女子。
JJWXCJJWXCJJWXCJJWXC織田氏在近江城原是個旺族,信玄的祖父母共生了四子三女,他父親排行大,荻原定岳則是舅父的獨子。
由於兄弟間感情深厚,其祖父亡故後,彼此密切友好的關係,使得織田家族歷久不衰。若非柴羽信雄耍詐暗箭傷他們也不致於家破人亡,一敗塗地。
難得荻原遠道而來,織田信玄特地派人擺宴「臨江」畔,只邀部分戰功卓著的武士,及元老將領與會。
「昨日你和她前往吉野賞櫻,情形如何?」他不言明朱雩妮,料定荻原定岳能懂。
織田信玄之所以不遠千里將他召喚回來,是希望借由他一半漢人血統及流利漢語,能讓朱雩妮不設心防,和他暢所欲言,此外,他還有另一項用意…。
自古才貌兼具的美人,均有副高傲的身段,但,那是對旁人,一旦她們投注意感情,便是至死不渝。他衷心渴望收服她,要她千依百順討好自己,不再擺出冷冰,愛理不理的神態,她必須徹頭徹尾成他的人,否則——寧捨珍珠,絕不姑息。
當然,首先他得弄清楚她的心意,她愛他嗎?這點則需要荻原定岳為他證實。
「大哥是指花還是人?」雖然朱雩妮貌美如花,二者畢竟有很大的區別,
織田信玄冷凝地望他一眼,愀然不樂他明知故問。
「她是個獨特的、少見的,令人一見傾心的女子,你很幸運。」獲原定岳直視他,認真地說。
織田信玄訝然一笑,朱雩妮的好他怎會不知道?
「連你也不例外?」他尖銳地問。
荻原定岳眼高於頂眾所周知,這固然與他絕佳的條件有關,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才學品貌出眾的女子並不多見。他對朱雩妮的讚揚早在織田信玄的預料之中,若非為此,他又何須要他來此一趟。提起朱雩妮他就忍不住心猿意馬,霍然起身,推托頭疼。,轉身踅向別館。
「大哥,」荻原定岳喚住他,「我還有要事稟報。」他從陣前歸來,帶回許多敵軍的情報,準備一一向織田信玄詳述。
「有什麼事,晚點再說吧。」一刻也不肯多做耽擱,急急邁向池畔左側的小道。
不必追問,明眼人都該猜得出來,他走的方向正是朱雩妮的廂房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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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雩妮振筆疾書,寫了一張又一張的藥方,整天下來,案上已堆放三、四十張專治百症的藥帖子。她之所以這麼忙碌,全拜阿發之賜,那個大嘴巴長舌婦,自從她母親誤打誤撞;走地由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以後,便四處宣揚,他們玄黃夫人是個多厲害又多神的女華陀。
前後才兩畫夜,籠煙樓外至少排了有百餘人,全是慕名求診來的。
「疫死了,」她擲下毛筆,發現她的右手中指已硬得快長繭了。「不先打個盹,我的頭就要裂開來了。」不及走回臥房,她趴在桌上,迅速進入甜甜的夢鄉……
是太虛幻境吧?怎麼身子輕飄飄的?
嗯,好舒服!佛家所云的極樂世界,約莫就是這個樣子,籠煙翠屏,霞光萬丈……等等,那不是霞光,是耀眼絢麗的寶石,喲!神仙也喜愛這種世俗的玩意兒,真絕!還有金碧輝煌的手飾呢,這……
驀地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放大好幾倍的臉,結結實實嚇了她一大跳。
這人穿著漿洗得筆直的白衫,繁複的正式衣冠將他武者的氣勢營造得分外懾人,望而生威。
「是你……」朱雩妮下意識地將身子往裡邊挪,咦?她幾時走回房裡來了?天還沒黑呢,他來幹什麼?
織田信玄興味盎然地淺笑著,任她再躲,究竟逃不出他觸手及的範圍,所以他好整以暇,只消移前半尺,他們又可糾結成一團了。
他輕托住她光滑柔細的下巴。
「不是我,那麼你希望是誰?」他話中帶話,狡猾地盯著她。
「我的確希望是別人,可惜我誰也不認識。」她就愛拿話激他,看到怒火填膺她就好像得一一種復仇的快感。
「獲原定岳。」他搬出他刻意安排去接近自己妻子的人,想看看她的反應。「你和他賞了一整天的花,據說還相談甚歡。」口氣中有明顯的醋意,但朱雩妮全當他是無聊的諷刺。
「他確實是上上之選,多謝你精心安排,讓我在成親之後,過了最適意舒暢的一天。」
他原先惡作劇式的挑釁,慢慢燃起了比較具體且駭人的火苗。這人,哼!話題是他挑起的,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你很心儀他?」
再激怒他一句,她就要人頭落地了,即使沒有死得很難看,也絕對免不了皮肉之苦。前天晚上的痛楚,至今記憶猶新,還是忍著點,既然不得不活下去,起碼可以讓日子過得悠蝣自在些。
她能堅持不嬌聲呢喃博取他的歡心,也能當著燕好之時,長串長串的淚灑枕畔,讓他掃興之至,但她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身緊著阿發她們十幾二十條的性命,死就她而育乃輕於鴻毛,對他人而言卻重如泰山,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是什麼樣的身份,哪有資格去心他?」
「明白就好。」這輩子她休想逃開他的身邊,不管往後再出現多少個如荻原定岳英姿颯爽的男子,也絕不會改變她身為織田信玄之妻的事實。他莫測高深地看著她輕顰薄怒的臉,頗欣喜能掌控她蚤股掌之間,折一折她倨傲的性子,光是望著她無措慌亂的樣子,即能夠稱心快意。
「過來,替我寬衣。」他命令,用硬的語調,不給她任何遲疑的餘地。
朱雩妮倒抽一口涼氣,他彰顯著征服者勝利的嘴臉,對她予取予求。他並不想讓她有好日子過。
「太陽還沒下山呢,你——」身為一名天皇封賜的諸侯,他不該放肆地為所欲為。
她深吸數口大氣,努力克制狂跳的心口,要求自己冷靜以對,至少,不可以在他面前表現得太拙於應付。
「閉嘴,按照我的指示做,我沒允許你發表愚見。」他盛怒中有邪惡的囂張。「博得我的歡心,你便有享用不盡的財富。」
「否則呢?」她拂開他的手,討厭他輕佻的舉動。
織田信玄瞇著眼,低哼了一聲:
「否則我會教阿發她們為你陪葬。」他很瞭解這女人向來不屑拿他的任何東西,包括地位和疼寵。因此他聰明地以她心腸善良為弱點,脅迫她逆來順受。
「你好壞!」朱雩妮氣得用籐枕砸他。
織田信玄一手接過,順勢將她按往臂彎裡,不讓她繼續撒野。
「我跟阿發她們非親非故,你拿她們來要脅我是起不了作用的。」只有不講理的傢伙才會搞出這種「連坐法」,什麼英雄,根本就是狗熊。「是嗎?」他陡地大叫,「阿發!」
「你叫她做什麼?」她有股不祥的預感,這壞男人又要耍,詭計了。
「我要剁掉她的左手。」他說得雲淡風清,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十成十殺人不眨眼的狂人!朱雩妮斜臥他懷裡,仍覺得如坐針氈。
「何必問?她與你非親非故,犯不著關心她吧。」
「你——」她抖瑟著雙手,用力捶向他的胸膛。「你小人!偽君子!大壞蛋!荻原君比你好十倍都不止,你——」「他比我好?」他從喉嚨鑽出濃濁的嗓音。他們才相識一天一夜,她就那麼向著他,居心不免令人起疑。「對,他溫柔可親,舉止儒雅,哪像你——」
「我是你的夫君。」丈夫是她頭上的一片天,漢人如此,日本人也是,男尊女卑的觀念,彷彿走到那兒都一樣。「從今天起,你必須月光如豆,僅僅見得到我;心胸狹窄,唯獨容得下我;癡愚健忘,只記得我,明白嗎?」織田信玄忽爾放開她,神色冷然,心情壞到極點。
「如果你做不到這幾點,我會如你的願,盡快納妾。」朱雩妮咬著毫無血色的下唇,素白柔荑微顫,怯生生地拉住他的衣擺。
「讓我出家吧。你納妾之後,勢必不希望有人打擾你們,我……我甘願退位。」她垂首,不小心瞥見堆置床頭的珠寶、手飾,立即嫌惡地別向另一邊。
那小小的動作亦逃不過織田信玄的眼瞼,他沉吟了一會兒,拾起榻上的翡翠鐲子,為她戴上。
「別說出家,你連籠煙樓的大門都不准出去。」
JJWXCJJWXCJJWXCJJWXC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情知恨誰。
朱雩妮故意把最後一句「不知心恨誰」改成「情知心恨誰」,藉以表達她對織田信玄將她視為禁臠的不滿。
「好了,今天就寫到這兒吧。」阿發取過方巾替她抹去頰邊的淚珠。
打從朱雩妮瞎子摸象幫她母親治好隱疾以後,加上織田信玄再三叮嚀,阿發現在對這位女主人可說慇勤到無微不至的地步。
一眨眼,綠意盎然的春天已隱去蹤跡,懊熱的暑氣急著瞪場,雖時有西風拂面,然酷熱悶人,依舊難忍得很。
朱雩妮拉過她遞上來的輕羅小扇,踱到紙窗旁張望庭院中的老棒樹。
向來不晏起的她,連著幾在日上三竿仍賴在床上,幸好織田信玄到京都去了,否則又要惹他不高興個老半天。
你再添點水,取些硃砂來,我想畫幾幅畫。」晌午沒過呢,現在就歇筆,剩下的半天怎麼熬?
阿發搖著後腦勺,「休息一會兒吧,或者到外頭走走,老悶在屋子裡頭怎麼成?」
「可以啊!你帶我到神殿上香,我就答應你不畫了。」這件事她已經要求過不下十次了,阿發每回給她的答案都是「礙難從命」,因為織田信玄不肯。
他派荻原來小試一下,就發現朱雩妮根本經不起一絲絲外在誘惑,一旦放她出去鬼混,不曉得會給他劃幾頂綠帽子回來戴,不可不防,更不可不謹慎。
到京都快者一個月多月才能返回籠煙樓,這段時間,就只能委由阿發來臨控她了。這位有點老,卻尚未有婆家的管家婆。對他是忠心耿耿,鞠躬盡瘁,成天候地,寸步不離朱雩妮身邊。「大人交待過——」「算了,當我沒說。」她悻悻然地坐回案前,筆沾墨汁,迅速勾勒出一個人形,凶眼、臭臉……和織田信玄有九分神「畫鎝好,不愧是神來之筆。」獲原定岳氣度雍容地,由外頭晃了進來,一眼即瞧見宣紙上誇大的人頭。
也許是因為為荻原定岳對漢人女子有特殊的偏好,又自負才情過人,瞧不起尋常人家的女子,才會蹉跎至二十有五,猶孤家寡人一個。
「這次到奈良,危險嗎?他會親自出征?」從駿河回來的使者說,織田信玄已交待各部車騎豎起主帥的旗幟。如果他真的要帶兵遠赴奈良打仗,此去恐怕半年之後才得以歸來。
「大哥明天就回來,你何不自己問他?」荻原定岳定地注視她,心想,他至今仍提不起勁談婚事,大概是尚未遇見足以傾心狂戀的女子,一如她。真不明白他表哥怎捨得將她隨意安置在籠煙樓,許久才相聚一次;
「我跟他沒話說,至少從沒好好說過話。」他們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吵架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談話。朱雩妮悲觀地認為,也許他們這一生再也沒機會像平凡夫妻般閒話家常,彼此慰藉關懷。
「你應該努力改變這種敵對的關係,畢竟你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基於姻親好友的立,他不得不規勸她。「我說過了,我是在極端不情願的情況下允諾這樁婚事,弄成這步田地,錯在他不在你,你不必費心當和事佬了。」她語音雖柔,但語意強硬。對於荻原君她已無需戒慎怕失禮,他們之間是不需顧慮性別、身份的莫逆之交。
一你們繼續這樣僵持下去,有什麼意義呢?你會因此而變得比較快樂嗎?」
「早在十一年那年,我就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快樂了。」朱雩妮秀眉暗斂,美目生愁,憶起往事總令人十分傷感。
獲原定岳看得癡了,她的美真是無所不在,嬌嗔、嫣然、顰眉…」各展風華,同樣地撼動人心。
難怪他表哥無論如何不肯放棄她,換做是他自己,他也會不惜任何代價娶到她,留住她。
「你表哥娶我是為了懲罰我,他憎恨柴羽信雄,便遷怒於我,沒有親身經歷,你是很難體會嫁給一個不相愛的人是件多麼悲哀的事。」
「你以為我表哥不愛你?」獲原定岳不何留地縱聲大笑。「錯錯錯,虧你自恃冰雪聰明,原來才女也有疏忽含糊的時候。我表哥之心與司馬昭相若,但凡籠煙樓上至將領,下至侍女,誰都瞧出了他對你一片丹心至死無悔。」
「瞎扯!」至死無悔的整她吧!哪有深愛妻子的人,動不動就擺張臭臉,大呼小叫地支使她。「他是一片丹心照沙場,而且是沙場上的斷魂。」
「不得無禮。」荻原定岳臉色一沉,「玄黃大人征戰連年,甚少錯殺無辜,他宅心仁厚,許多城池的百姓風聞他帶兵前往,都自動繳械,甘願追隨他,助他取得霸業。你這麼批評他,實在有失厚道。」
朱雩妮第一次看他振振有詞地為織田信玄辯駁,不覺納罕。
「如果說來,他是兼愛天下,獨獨虧待我而已。」總之,她就是不肯當他是好人。
「非也。你該多下點功夫,深入瞭解他的為人,相信我,你很快就會愛上他。」
「或是你。』她直言無諱。澄澈的眸子,有著醉人的神采。朱雩妮相信,只要她使點小把戲,絕對可以把織田信玄氣個半死,不過這就得向獲原定岳說聲抱歉了。
「不要玩火。」他警告她,「倘若你仍雲英未嫁,我發誓會不擇一切手段得到你;而今,我只願你和表哥冰釋誤會,相偕白首。」他認真地點點頭,逕自走出別院。
朱雩妮目送他的背影隱人樹叢,才喟然輕歎想返身進入書房,卻不料一旋身便撞見一隻威嚴含怒的眼,嚇得她撫住心口,倒退了一大步。低呼:
「你幾時回來的?」
天!他回來多久了?在她大肆批評他之前?還是之後?她方才和荻原定岳談話時,面向著大門口,不見有誰進來呀!連奉命去倒茶的阿發都自動偷懶去,他竟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進來,也沒派人通報她一聲,莫非是刻意想聽聽看他們聊些什麼?而她聊得興起,用的居然是東洋話。完了!
織田信玄灼灼亮目,一瞬也不瞬地盯在她身上。為什麼日夜魂牽夢緊的人兒,近在咫尺時,他卻不知拿她如何是好?這個女人可以跟荻原定岳談笑風生,卻吝於給他丁點好臉色看。
昨夜天皇留他多待一宿,滿室嫵媚艷的女子環繞,然軟玉溫香在抱,他竟滿腦子思念她的倩影。可惡的她,膽敢背他勾引他的表弟。是的,她是在勾引他,白癡都聽得出她話裡的含意。
「剛剛好來得及聽見你違婦道,罪無可逃的言論。」他粗魯地擒住她的手;拉近自己面前。「說,你還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我——」朱雩妮抬頭望向他挺拔昂揚的身量,一對間竟心虛地暗痖得編不出個合理的解釋。
「大人。」織田信玄的貼身護衛北政次郎匆匆走來,「一切準備就緒。」
「很好,跟我來。」他力道奇大,握著朱雩妮的手像只鐵鉗,不容她做絲毫的反抗,大步邁向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