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無選擇的她,被動地由著他擺佈。席上的武士們,她只認和荻原定岳,其餘的僅一、二面之緣,連名字都記不得,但他們卻對她瞭如指掌。為了確何他們的主公安全無虞,在她入住籠煙樓的翌日,他們便已派出十二名經過嚴酷訓練的刺探,分別前往中原和小谷城訪察她的底細。歷經冗長的備戰報告,眾將領舉杯預祝這次出征能旗開得勝。你也喝一杯。」織田信玄的聲音無論多輕微,永遠在布達命令—樣。「我不會喝。」從小到大,她可是滴酒不沾的。以前在興慶王府時,因尚且年幼,不被允許接近那「穿腸毒藥」,後來住進小谷城,則根本沒機會喝酒,就連逢年過節,柴羽也不會賞過任何酒釀讓她品嚐。
「不會喝也得喝,今天是專程犒賞各個將領的,不喝怎麼可以。』他強橫地把酒杯端到她面前。
朱雩妮火冒三丈,卻拿他莫可奈何。她把目光瞟向荻,原定岳,乞求他伸出援手,勸勸這「頭」蠻橫不講理的「獸」熟料,織田信玄適時環住她的腰身,力道之大,幾幾乎要把蚓盈盈一握的小彎腰扭斷。
「喝!」毫無轉圃餘地,他手中的酒杯已經觸她的唇。
喝就喝,朱雩妮明白他是蓄意讓她在他的部屬前出糗,以懲罰她先前的出言不遜。他急於要她知道,任何違拗他、反抗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要她難堪?她不偏不從他的願。
「謝大人恩典。」她嫣然一笑,流轉眸光盈拋向眾人,邀大伙與她共飲。
按規矩,沒織田信玄的恩准,在正式場合,身為部屬的人,是不可以逕自舉杯的;然美麗佳人的邀約,誰又拒絕得了呢?
武士們紛紛不自覺地端起桌上的酒杯,齊眉以示尊敬,遙祝他們最敬愛的夫人。
朱雩妮好樂,存心和織田信玄分庭抗禮,揚起腮幫子,一口乾盡。旋即掌擊雷動,一片叫好。
或許是酒意作祟,她泛開著迷人的笑靨,又飲盡滿滿一杯。此時,上下兩邊各有一雙灼熱的黑瞳緊緊盯視著她。
織田信玄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怒。他素來陰冷內斂,個人愛嗔不輕易形於色,因此大伙也沒太在意他。連續兩杯黃湯下肚,朱雩妮眼前已然朦朧不清,昏昏欲睡。她強打起精神,不甘在他面前示弱,讓他越發瞧不起自己。奈何酒意來得全然無備,一波波湧向腦內,啃噬她的理智,摧迫她的四肢。
受不了了,趕緊找個地方靠,……嗯!右手邊這面「牆」不錯,挺舒服的……
當她由夢中溘然驚醒,不是作了惡夢,也並非黎明將屆,而是下體錐心刺骨的疼痛。
她驀然美目圓瞠,望著那霸住她整個身軀,侵略她靈魂深處的龐大男子。
「你乘人之危!」紛亂間,她口不擇言,大聲譴責他。「可惡——唔!」
她真是懂得讓男人備感挫折!織田信玄懶得理會她,原有的綢繆情慾,被她搞得啼笑皆非。他已經盡量做到輕憐疼惜了,她還想怎樣?她該自動奉獻取悅他的,這是做為一個女人的天職,他的索求並不過分。
他以他得天獨厚的優勢,迫使她的厲聲責罵,轉為低低吟哦。
嚇!他的吻無所不在,較之上回更為溫柔繾綣。蜜意橫生。
朱雩妮錯愕地凝睇他令人心顫,卻無法不傾心的俊逸臉龐,拚命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他的柔情攻勢給收服了,一旦芳心啟動,暗暗相許,她就將萬劫不復了。
「不要閉上眼睛,不要讓我覺得你還沒愛上我。」他的動作輕巧,然每一下均直探她的心湖。令她低呼連連,嬌端不止。
我本來就沒愛過你,自大狂!
朱雩妮橫臥在床榻上的王體,已然盡數裸露,與他無可迴避地袒裎相見。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他的眼神一如往常地令她慌亂無措,在這種身無寸縷的情況下,她腦中一片空白,既不能思考,也無遐想。嗡嗡作響的腦袋瓜子,完全不受控制地發脹、悶熱,夾雜著隱晦難喻的情愫和驚懼,只好死盯著散亂一地的衣裳,暗暗祈求一切趕快過去。
知曉自己徹底降服了她,織田信玄存著挑逗的壞心眼,故意佔住她凝脂般柔美無瑕的胴體,久久不肯稍離。
宛似纏鬥了天長地久般綿長的歲月,他雄健的體魄仍滾熱地熨貼著她,猶如狂烈的征服,他出人意表地在野性的衝動後,賜予她最纏綿悱側的吮擁。過往的,刺心與憎惡的記憶,一一在唇瓣交融的當口拋棄殆盡,心不甘情不願的「魚水之惡」,居然也逐次捲進酣暢淋漓的快感……
恍饞這中,她對他陡地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疏離感。他們幾乎要合為一體了,她對他卻怎麼也不能理解,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這個戰無不克,攻無不破的武將,無時無刻,任何人事上,要求的都是絕對的臣服?即使對她的索求?他迫不及待地要她領略他傲人的魅力,要她情不自禁聯合會會他預設的網羅中,屈服在他無違弗屆,的勢力範圍之內,他不僅當她是妻,更是他手握生殺、榮辱大權的女人。她是他的,從現在到以後——
他要命韻無可求藥的狂妄自負,豈容得一名沒沒無名的女子,一面再再而三的頑抗?即使她是風華絕代的美人,也無法享有特別待遇,更何況,她,包括她的身軀和她的心已全歸他所有。他才是她的主宰。
其實他可以要得更多,憑他雄霸一方的權勢,要十個八個妻妾,根本不算什麼。但固執加上一點點嘔氣,他要的只是她。由極端疲德中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蜷臥在他溫暖的懷裡,她猛然起身,端視他沉穩熟睡猶顯俊朗的臉孔。趁這時候,她應該可以輕而易舉殺了他,替柴羽一家報仇!不,柴羽和織田家的恩怨她不該插手,畢竟是她義父先對不起人家,她沒理由趟入這趟渾水。
可要殺他總得找個理由呀!殺父之仇?奪夫之恨?毀譽?辱節?
唉!她原來有很多殺他的理由,在她成為他的妻子之前。而現在,這些理由聽來居然有些兒可笑,怎麼辦呢?此時不動手,她恐怕再也找不到這種絕佳的機會。
有了!他搶親!逼婚!罪不可赦。但他並沒有虧待她,所有吃的、用的,一應俱全,而且都是上上之選,以一個丈夫而言,他還真是……無可挑剔?!
這層體認,朱雩妮委實大吃一驚,她什麼時候已經被他收服去了!?
不行!她與他之間,只有性的征服,沒有情感的依變。這個胸膛雖壯碩寬廣,尚不足令她留戀,她不該產生不捨的念頭。可……
嗄!原就脹痛得無法自持的腦袋,經過一翻亂七八糟的思索之後,更加混沌不明,痛楚欲裂。
算了,先養足精神再說,也許明兒個她可以想出更為妥善的處置他的方法。
朱雩妮想了好一會兒,不曉得該陪他一覺到天明,還是出去讓阿發另外替她張羅一間寢室。留下來,她會有遭到二次殘害的危險;就此離去,又……又心有不甘,這裡到底S她的臥房。算了,先把衣服穿好,再做打算。
「住手!」低沉的嗓音伴隨著粗野的動作,織田信玄把她才拾起的和服用力擲回地面。「我沒允許你自由行動之前,最好老實給我乖乖躺著。」他巨大長繭的手,拎小雞似的,將她拉回被窩內。
「我口渴想喝水。」她抽回被他抓在溫熱掌心的手,「當你的妻子,連喝水的自由都沒有嗎?」她的確口乾舌燥,並非腮拂逆他,或喜愛跟他唱反調。
「我叫阿發幫你倒。」他乾澀的聲音微冒著火氣。他不是連水都不給她喝,只是不希望她離開他的身側,今夜他重擁她人眠,讓身心得到全然的釋放,以滌盡他連月來的勞頓。
「夜深了,她恐怕已經睡了。反正就在轉角,我自己去便是。你要不要喝,我順便幫你端一杯梅子汁,退退火。」他火熱的身體幾乎可以燎原,朱雩妮香汗淋漓最是清楚不過了。
唉!幹嘛問他呢?他渴不渴關她什麼事?真多事!朱雩妮被啟己氣死了。不知怎麼搞的,她突然覺得,她已經一步步踏進他預先埋設的陷阱,就將萬劫不復了。
「有勞你了。」他答應得可真乾脆,連假意推辭和客氣統統省下夾。
勵房外星星正眨著倦眼,涼風處處,一洗月間的溽暑。朱雩妮淑目四顧,確定阿發他們已各自回房休憩,她才躡足踅住廚房。
哈,廚櫃上竟有冰鎮的蓮子、百合、銀耳湯、太棒子,迅速盛了兩碗,又輕巧地返回臥房。這一路上,雖然短短幾間(日本古長度單位,一間約一,八公尺)長,她竟莫名其妙地歸心似箭。
織田信玄仰臥在被褥上,閉著眼睛調息呼吸。他實在英俊極了,她以前怎麼沒注意到他是這麼好看的男人?難怪他總是倨做得目中無人!
朱雩妮將兩碗蓮子湯平放在茶几上,俯身輕觸他的手肘。
「你睡著了嗎?」睡了最好,她正好可以獨吞那兩碗香甜沁涼又可口的蓮子湯。
「孤枕難眠;何以入睡?」他不擅說笑,連一句俏皮逗弄的話,也說得硬邦邦。
朱雩妮沒聽進去,兀自彎身端起瓷碗。她隨意胡亂扎妥的浴衣,領子敞開斜向一邊,沒啥目的地,雪白的頸卻一覽無遺,是相當細緻的線條,上面有著看不分明的絨毛。衣襟斜覆處是低窪的鎖骨,如一個淺淺的盛器,十分撩人。她纖瘦的身子,委婉精巧,看似細小孱弱,卻有著勾魂的微賁,淡淡張揚著……。看得織田信玄心癢難耐,血脈急速奔竄。
「拿去吧!」朱雩妮很不滿意他凡事都要人伺候著。他搖搖頭,耍賴地,橫臥在她膝上,單手攬向她的纖腰,張開嘴巴,要求她餵他。
天!哪有人懶成這樣?她摸黑去替他弄吃的來,就已經夠意思了,這超級自大的臭男人,竟然得寸進尺,要她喂?!
「不怕我在湯裡下毒,害死你?」她的眸子一觸及他英姿煥發的臉,就已節節敗陣下來了,她拒絕不了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流語是荻原定岳教他的。他隨口念出,引得朱雩妮格格直笑。
「既然你如此豁達,請等等,我去抓一把砒霜放進去,讓你求仁得仁。」「最毒婦人心。」「這句是誰教你的。」相信他的漢學造詣沒那麼高,足以出口成「髒」。「娶了你之後,我自己揣摩出來的。」他扯謊激她,想看她櫻唇生嗔的可愛模樣。
「那你應該從小就領略到『無毒不丈夫』的深沉含意嘍?其實你比我們那戰國時代的蘇秦賣友求榮,張儀殺妻成名好不到哪裡去——」「胡扯!」她指的這兩項根本是無的放矢,他一生坦蕩磊落;豪氣干雲,何來賣友殺妻之說?這樣伶牙俐齒的女人,該罰!「我對你——」
「如何?」他敢說一句「問心無愧」,她就發誓跟他辯至天明。拿古人的錯誤範例來折損他,主要的目的就是逼他承認,他的確有虧於她。
「隱忍、疼愛有加。」他說得理直氣壯。朱雩妮合該慶幸他的火爆脾性漸改,已較能容忍他人的頑抗放肆。
「厚顏之輩!你不跟我道歉,休想吃這碗蓮子湯。」
「噢?」他挺身,含住她的唇,磨蹭她的鼻尖,瘋狂的舉止,在暗示著,他想再要一次。
「呃……算了,我……我自認倒楣。」唉!她的腰快被他折斷了,還侈言疼惜人家哩,睜眼說瞎話。
為求免於慘遭「毒手」,朱雩妮不再奢求他的道歉,崩著臉,舀起蓮子湯,一瓢一瓢送進他口中。
頑石永遠也不會點頭的。上輩子不曉得做了什麼壞事,這輩子才會淪落至此?
她喂得手疫,他則吃津津有味,一口接一口,吃完一碗,還纏著向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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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隨軍出發?」朱雩妮被織田信玄這個倉卒的決定,震驚得久久無法平復紊亂的心緒。
眼看前後左右均由做山僧打扮的武士、騎披著錦繡的馬歇、和手持金刀金盾的武士包圍保護著,她才確信他所說的並非戲言。
他為什麼要她到前線打仗呢?她手無縛雞之力,說不定會成為他們的累贅呢。
「在我生命危急的時刻,我希望你能陪在身旁。」他簡短惟了解釋,立刻飛身上馬,留下一臉茫然的妻子,兀自望著他的背影發怔,
他們首站暫時在肥前落腳,聽完探子回報的敵軍戰況之後,織田信玄成竹在胸似地,笑著點點頭,便下令部隊各自回營歇息。
阿發等人早巳恭候在朱雩妮帳外,打理好吃食及衣服、盥洗器皿。她確實是個能幹的僕人,張羅事情鉅細靡遺,一點也不馬虎。
「你們也下去休息。」
「是的,大人。」阿發手一揮,服侍的六名侍女,便欠身離去。
堪稱舒適的營帳裡,只剩跪坐在一旁的朱雩妮,和正脫去一身厚重盔甲的織田信玄。
「你不是一向討厭穿和服?脫了它吧,今兒天氣太熱了。」盔甲下的他,竟著一件月牙白中土俠士的袍子,因著他頎長的身量,予人一股玉樹臨風的驚喜。
「你??」朱雩妮不明白他為何作此打扮。
「換上這件絲綢,快點!」嫌她動作太慢;索性動手替她解除束縛。這件和服約有十斤重吧?莫怪她小小的臉蛋,整日泛著酷熱難耐的紅暈。
朱雩妮覺得他粗手粗腳只會礙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真不曉得他這件絲綢是打哪弄來的。
「讓我幫忙。」他懷著欣喜和好奇的心,饒富興味地望著她以及將她玲瓏曲線襯托得曼妙生姿的衣裳。「你們大明的女子,都穿這東西?」在他眼裡,它單薄得簡直不能稱之為衣服。
「是呀。」受不了他炯炯目光緊盯著,朱雩妮幾回暗示兼明示他轉過身子,起碼也該閉上眼睛以示尊重,他卻賴皮地非看個仔細不可。「這襲衫裙,你從什麼地方買來的?」
「日本人不可能賣這種『東西』,這是我特地央請定岳的;母親做的。」嗯!她的手藝值得嘉許,他美麗的嬌妻穿上它,居然比以前更風流柔媚,惑亂人心。
「她好厲害,從沒見過我,竟能替我做得這麼合身。」她輕盈地旋身一圈;快樂得像只小喜鵲。
織田信玄只是抿嘴淺笑,若不是他提供,的尺寸精準無誤,就算再厲害的裁縫師,又豈能做出如此剪裁合度的衣
裳?
高興不了多久,朱雩妮便垮下雙肩,鬱鬱地歎息。
「夜深了,咱們睡了吧。」他想必只是讓她過過癮,開心開心而已,否則不會半夜了才要她穿上這襲滿是鄉愁的衣衫。「睡不得,春宵一夜值……呃,」糟糕!獲原定岳怎麼說來著?」「春宵一刻值千金。下回你想學漢語,讓我教你就可以了,不過你得準備豐厚的束修。」由阿發口中,她已經知道,他那笨拙且有點毒辣的半調子漢語,都是荻原定岳教他的。…織田信玄不以為然地輕睨她,他怎麼也不會給她有那個機會當起他的老師。
「你的態度很不友善,難道我不夠資格教你?」別人求她,她還不想教呢。
「你只要盡心盡力做我的妻子就夠了。」儘管情意濃濃,他仍不會片刻忘記她該千依百順服侍他,他是天,她是地,吞塢之間隔著很長一段距離,他不允許她借各種名目逾越。,
「是,相公。」她學著她娘對待她父王的方式,朝他一頤及地。「小娘子我又困又累,能恩准我好好睡一晚嗎?」滑稽俏皮的盡求外加擠眉弄眼吐舌頭,表明她對他的大男人獨作風,打心裡頭不服氣。「不行。我約好了人,咱們現在必須趕往澱池,你想睡,到那兒再睡吧。」
澱城是豐臣家族的後人所聚居的一莊別業。當年雄霸東洋各諸侯,百戰皆捷的豐臣世家,由城主躍升「關白」,最後更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閣」時,這兒曾經有著通宵達旦的歌舞,和繁華得極盛一時的大排場,「能劇」上演過一出又一出……它是世人所稱頌、羨慕的富麗象徵。
然後是聚樂第、伏見城、……他締造了前無古人的曠世霸業。而今日,它則只是個銷聲匿跡,繁華不再的家族,過往的榮耀,彷彿久遠的古國,沒有人會再次提起的。
但澱城裡的北政夫人卻是個好客博學的奇女子,她廣結善緣,希冀若有不幸落難的一天,仍有仗義相助,的好友。這個是個動盪不安的時局,天皇保不了她,她自己也保不了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是像織田信玄這類英雄豪傑。
年過花甲的她,端著慈謁的笑容,延請朱雩妮和織田信玄入座。
「二位今日前來,真是使澱城蓬畢生輝。」她有女人家難得一見的爽朗笑語和豪邁性格,教人一見即產生好感。
在中原,像她這類的人物應屬於稗官野史裡記載的江湖兒女,即令她的三名公子,及一名女兒,也都散發著濃濃的俠客風格。「澱君過獎了,寅夜打擾,我夫妻倆還深深覺得過意不去呢。」織田信玄摟著朱雩妮,示意她向北政夫人請安。
「夫人好,冒昧前來,請多包涵。」「好說,好說。」北政夫人忙阻止她行禮,滿是細紋的眼眸,盯闃她看了看,尤其她身上的衣衫格外引起她的興趣。
不止她,她的三個兒子對這位突然光臨的翩翩佳人,更是陡然驚心,炫目且迷戀不已。
「你們能來,是老婆子我的榮幸。現下,就讓百合子引兩位到廂房休憩、梳洗一番。百合子!」一回頭,才發現她的女兒看著織田信玄看癡了,渾然未聞她方纔所說的話。
「百合子!」她低斥著。在貴客面前,如此失態,真要不得。
「啊!」百合子神魂乍合,如夢初醒,「娘,您叫我?」沒見過世面的孩子!汗顏吶!
北政夫人衝著織田信玄尷尬一笑,盼他千萬別介懷才好。
他豁然頷首,全不縈懷,世間女子,他只在意身旁的嬌妻,其餘的何足掛心?
「抱歉,叨擾了。」他的笑又令百合子失神了好一會兒,才羞赧地領他們往後院而去。
朱雩妮暗暗覺得好笑,趁百合子走在前面時,朝織田信玄扮一個鬼臉,嘲諷他只會傷純情小女子的心。
他只是稍稍用力握緊她的手,作無言的喊冤。人長得英俊又不是他的錯。
「就是這兒了。」百合子指著「撫風坊」,請他二人進去。「裡邊的器物一應齊全,,若有不足,請不必客氣,儘管告知侍女,告辭了。」臨行,猶流連地瞟一眼織田信玄。
奇怪!朱雩妮給弄糊塗了,她沒事幹嘛喉嚨發酸?不是吃醋,絕對不是,即便是,她也不會承認的。可……百合子看他的眼光,的確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咱們不過睡個覺,有必要大老遠地跑到別人家來嗎?」留下三萬名靜候出征的兵士,他還真放得下心。
「娘子有所不知。」他看百合子已然走遠,便打發伺候的侍女也一併離去。然後抱著朱雩妮,三兩個縱躍,上了廊外的飛簷。「左邊的寢室,瞧見沒?」
「呀?!」朱雩妮低呼著,駭然澱城竟聚集這麼多人,而她進來時,卻丁點也沒有察覺。
那間寢房,約莫十六張榻榻米大,錯落地或站、或立了二十餘人,個個神色慌張,竊竊私語,不知商議什麼大事。
織田信玄冷冷望了一眼,即肇足返回屋內。
「他們是誰呀?」朱雩妮迫不及待地問。
「是我們這次即將去攻打的加籐清正手下。他從容自若的樣子,好像說的只是尋常百姓。
「是他們?那你還帶我來?」難不成要自投羅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很得意能把這句漢語說得流利且恰到好處。
要得虎子你大可自己去得嘛,幹嘛硬拖人家下水呢?
朱雩妮才慢慢對他增生的好感,一下子統統抹煞掉。現在好了,不僅沒得睡,還要陪他在「虎穴」裡,居危思安。
「然後呢?」她哀怨地問:「你是不是準備拿我當誘耳,去『釣』的虎子?」
「你?」他賊賊地笑得好壞,「嗯,這招不錯,我怎麼沒想到於好吧,在充當誘餌之前,你必須先去徹底洗個澡,濃郁馨香,才好引敵人人甕。」
「什麼節骨眼,誰有心情沐浴?」差勁的提議,朱雩妮不依,癱在榻上,堅持補足睡眠。「放心,在他們的主公沒來之前,不會有任何行動的。」不容爭辯,恃強地將她抱起。「現在,咱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泡個暖暖的溫泉澡。」溫泉是日本老少皆喜愛的特殊「湯水」,這種他們叫「湯」的滾熱泉水,只有少數富貴人家,才有辦法引到屋裡來鞠。
據說它具有養顏美容的特殊療效,可惜朱雩妮到東洋整整六載,卻無緣得以享受。現在有福氣享受了,竟是在眾多敵軍的環伺之下,光用想的,就覺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