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進!」掩卷低歎,金射獨迅急的擺上威嚴的神態。
「敬稟王君,下官已查探出整個北京城轟動的原因何在!」
「說!」
「丞相爺李俊府中有一丫環生得天姿卓絕,貌勝七仙……」
「丫環婢女和整個北京城的狂躁有何干係?」金射獨淡嘲著。
「因為那奴女引起丞相府的兩位公子爺大動干戈,連朝中的王孫親貴也個個向丞相爺討人,迫於情勢、丞相爺決定來個公平競爭,於是有了今日的拋繡球招夫君的儀典。」
「所以大街小巷擠滿人潮,步步難跨?」金射獨低笑兩聲,完全當一個笑話看待。
但是親信的嚮往之情使他略一沉吟……
「王君,美人何其多,多如繁星!然而那鎖鎖丫環的嬌妖魅惑的本事堪稱空前絕後!」
「如何的稱艷第一?」難道是狐妖所變幻而成?
「小的探知,洪武帝的二十六個兒子個個欲見她一面,甚至尚未得見即已起了納其為王妃的決心,可以見得鎖鎖丫環的天色如何叫人癡戀愛慕了。」
「大抵是以訛傳訛,誇張了吧。」他的愛妻已是人是絕色啊。
躊躇了下,親信膽大妄為的提了旁話,「下官親眼見過丞相府的奴女,雖是低首斂眉,但是宮的攪局使她昂容天顏,那似嬌似嗲的膛怒已是使人神魂顛倒。
「宮?」攪局?那潑猴!
「是的!宮將人人想得的繡球搶中了!」合該是宮的,因為只有它站在偏角處,而繡球又偏偏落向那方。
「射孤呢?難道他也……」不!他立刻否決這疑慮,除非天地變色,否則以射孤那絕冷的性情……
「下官並未見到聖王爺的身影,不過或許是萬頭鑽動,下官眼拙吧。」
「丞相府的丫環?她叫何名姓?」
「莫鎖鎖。年歲一十八,深得丞相爺的慈愛。」那樣一
笑傾倒乾坤的姑娘,哪個男子不是不自禁的喜歡於心呢,
即使是六十高齡的老臣子。
「退!」
「是!」親信轉過軀體,不敢多待一會。
「且慢!」
「王君?」
「明日晉見洪武帝的貢品賀禮準備妥當了?」射孤不知是否同他進明皇廷……
「敬稟,一切妥當!」
「退下吧,明日見了明皇帝即刻回國去!」一個計謀已然在金射獨心底發芽……
「下官告退!」
上房之中只有金射獨的淺緩呼吸,半晌,他忽地縱聲朗笑。
莫、鎖、鎖!
如斯震懾人心的艷姑娘或許可以助其一臂之力!
他是百花國的王君,然而三十五歲的他卻無法生育子嗣,為了王位傳承他已苦思良久,也因此白了發髭,憔悴許多。
原想將王位傳予惟一的親弟,然而射孤似乎無意婚配,意思即是待射弧百年之後,百花園的王儲之位即是後繼無人,王嗣死絕。
他絕不容允這般事態發展!百花國隸屬西南藩國,是明洪武下詔絕不舉兵攻犯的友邦之國,他所肩負的是幾百萬百姓的永世安樂啊。
如今之計,惟有射孤接掌王位,並且多子多孫,他這暫時的王君方可安眠於黃泉,與愛妻同年同月同日仙歸天胄。
這多年來他所賜的絕色何止千百,但是射孤卻是視若未見,當成花瓶擺飾一般,不沾惹任何溫香軟玉!
莫鎖鎖這使得北京城大亂的奴女或許能夠上得射孤的床榻,為百花國孕養一名小王儲……
百花國的聖王爺和大明皇朝的丫環能否成為交頸鴛鴦?他暗自思忖。
幽必必
「哈哈哈!金王太客謙了,不過是向朕討一個人,小事一樁!」
龍笑之響,朝廷之上的眾臣子莫不露出輕鬆之笑。
這百花國一向以富裕著稱,光是進貢明皇室的花織布帛便是三萬匹,至於象牙、烏木、檀香更是使人歎為觀止,莫怪乎皇帝爺龍心大悅了。
金射獨的眸底藏了深深的笑意,「皇上應允下王的請求了?」
「允!允!儘管要去吧。」江山之大,皆是他朱家所有!黎民社稷皆掌握於他手啊。
「下王所討之人是李丞相府中的丫環……」
似乎有幾聲抽氣傳入他敏銳的耳中,金射獨故作淡然。
明洪武仍是滿面的笑,「丫環?金王所討的只是個奴才?朕允便是!」
一個沉不住氣的漢子出了聲,「金王,您索討的丫環閨名為何?」就怕是……
「莫鎖鎖!」金射獨好整以瑕的笑睨眾大臣的慌張。
「武狀元可聽過此丫環的大名鼎鼎?」
「我……我……」武狀元的一張俊貌全扭曲變形了。
那是他夢中的人兒啊,只消一眼,刻骨銘心。
明洪武揮揮龍袖,「金王要此奴才做何用?帶回百花國,封妃或為姬女?」
「下王是為敝弟討一個丫環伺候起居。」賭上一賭,他並無損失。
明洪武哈哈大笑。「千里之遙,金王所討的竟不是妃亦不是姬,只是做奴才之用啊。」
「難道百花國竟然缺少丫環?豈不誑天下之大笑?」中書省大人逾矩的打了岔話,那丫環他巴望著做他的側室哩。
原本大笑的明洪武眉眼一緊,威儀盡現,「放肆!朕與金王的談笑,愛卿竟敢打岔!他是藩王,你是明臣,亂了廷規,該當何罪?」
「臣……臣知罪!」中書省大人誠惶誠恐的作揖。
明洪武怒氣微歇,他轉向金射獨淡笑,「朕下一已日令,特賜莫……賜那奴才有幸到藩屬國為朝廷效一犬馬之力。」
「謝皇上天恩!」金射獨不卑不亢的頷首弓身。
必幽必
「內總管大人到!」
「接!」丞相大人忙不迭的領眾人於大廳之上恭敬候著。
「聖旨下!跪!」皇恩特賜的天姓,朱公公低喝道。
「臣恭迎聖恩……」丞相大人雙膝曲跪,眾人立刻趴身俯首。
「皇天后土,恩威浩蕩,今有百花國國王……」朱公公語音鏗鏘的宣告聖意。
原是俯首著的莫鎖鎖一聽見自己的名諱驚惶失措的抬起頭,顧不得殺頭大罪。
「……接——旨——」朱公公喊罷,掃視俯趴的人,卻是一凜!
好媚的嬌人兒!
三千佳麗無一可比其一絲二毫!
足足呆愣一晌的朱公公勉力鎮住心神,清清嗓,「莫鎖鎖還不接旨謝恩!」連他這不男不女的公公都為之……
「嗯……」莫鎖鎖站起,往前走去,每一步都是忐忑。
朱公公將聖旨遞到她手中,笑言,「莫姑娘,你可是開天闢地第一個蒙受天子下詔的丫環喔。」
她手持聖旨,無言以對。
大人起了身,微笑道:「公公大駕,不妨到偏堂敘敘舊,暢飲一番。」
朱公公躬著身,謹守分寸,「丞相大人之請,奴才不敢當、不敢當!」
「請……」
「謝過……」忍不住再瞄一眼那絕色,朱公公謔笑了。
「丞相大人的婢僕得此聖恩,實是難得!」
「臣深感聖恩,惶恐之至!」但不知為何原由,招親不成,反讓鎖鎖不得不和番為奴,怪哉。
「鎖鎖……」李石磊的聲音已帶淚意。
丞相溫斥,「孽子!朱公公在此,休得肆行無禮!進堂屋去!」
「爹!」李石磊和李石淼同聲一氣,彷彿兄弟同心、齊力斷金。
然而莫鎖鎖的命運已定,無力回天。
丞相大人撫撫鬍鬚,眼神哀戚。他這主子雖是個丞相之尊,但是普天之下皇帝最大啊。
必必必
李蝶菲的手絹兒已經濕了三方,她微微咽泣,小盈則是一直呆看著莫鎖鎖的怒氣狂飆……
大夥兒不都說這是聖恩浩浩嗎,為什麼鎖姐姐會氣到把花圈裡的牡丹花全折斷、踩扁呢。
「鎖鎖,別再氣了,氣壞了不好!」李蝶菲輕語道。她也捨不得鎖鎖到外邦去啊。
「聖恩?去他的!姓朱的皇帝憑什麼下詔令給我這小小的、卑賤的奴婢!」
「不得胡言,這是不敬的大罪。」李蝶菲慌張的四下一望,沒見著閒雜人等方才安了心。
莫鎖鎖的俏臉雪白得彷彿血色皆無,她恨言,「昭君和番是為了兩國和睦,所以嫁予番王為妻或為妾!我可是創了天舉,由中原和番到外邦去當奴隸!」
算不算也是另一種「晉階」!她的丫環生涯從丞相府攀升到外邦的王宮去了!
「如果昨日的招親順利的話,或許爹爹可以面見皇上,為你說情!」
「別再說昨兒個的……」那小人猿,該死一千回!
可最最該死一萬回、百萬回的是小人猿的主人!
那邪傲的男子!以為他是天上人間的主宰嗎?
她一閉上眼就會看見他那高傲的驕態,可恨的是她竟不知她的仇人的真實名姓!
昨兒個她披著發臭的麻布回到府邱,簡直是畢生最大的恥辱!
「鎖姐姐你別這樣了嘛,」小盈溫言勸慰,「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說這是咱們丞相府的福氣,連少夫人也是高興得不得了耶。」
「到外邦當丫環的又不是她們!我是天生的丫環命,任人安排!」她真是氣惱不已。
小盈歪著頭,「皇帝爺派人送來一大箱的珍珠耶,是要送給你的唷,如果我能夠像你一般,做丫環做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該有多棒!」
莫鎖鎖不語,硬是開始挖土拔掉花根,她已經弄混了,不知恨意灼灼為的是那可笑的聖旨或是那英挺卻酷寒到沒人性的他!
是的!他沒有人性,否則怎會對她無動於衷!
她不是虛榮,然而習慣了男人和女人癡迷眼神的她只覺得他的漠視使她難堪。
心窩兒甚至感到刺疼!
小盈天真的繼續笑說:「聽朱公公說,皇上原本要賜鎖姐姐一個封號呢。」
她應該感恩戴德,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嗎?莫鎖鎖不以為然,「我不稀罕任何封號!丫環就是丫環,只有伺候主子的份。」。
「但是我從沒有當你是奴僕啊,鎖鎖,你是我最好的手帕交。」其實不與外人接觸的李蝶菲也只她一個閨中密友。
「那是小姐你厚待我這伴讀丫環……」
「鎖姐姐!」小盈蹲下去,不許莫鎖鎖把花園裡的花根全抽拔光。「你想想嘛,你這是奉聖旨『出使』到百花國當丫環呢,可以不用再為二公子和三公子的糾纏煩惱了啊,大人也不用再開罪任何狀元王爺了。」
「一大幸是不?」莫鎖鎖微挑眉,是福不是禍嘍。
「鎖鎖,皇上贈送的一大箱珍珠只要其中幾顆都足夠你嫂嫂和你兩個侄子的生活所需。」李蝶菲希望她能夠再展歡顏。
「這倒是得感謝英明的皇帝了。」至少大寶和二寶能夠閉讀十年,不理柴米油鹽的煩惱。
嫂嫂也不必再整日苦磨豆子,賣著一錢二分的豆腐花了。
她所負欠的親恩終是得以償報。
「小盈,你也拿一些珍珠去吧,我曉得你不是賣身為奴的一世契約,回老鄉尋個好人家婚配。」丫環終究是個奴啊。
「鎖姐姐……」小盈感動得扁了嘴,快要大哭出來了。
「別哭,我怕吵!」反正她帶不走百斤之重的珍珠,散盡也好。
「小姐,鎖鎖不能再伺候你了,送一顆珍珠為念吧,雖然你不缺金銀珠寶!」
「今夜一別,不知再見是否有期?」李蝶菲的手絹兒又濕透了。
從腰間取出乾淨的粉色絹布,她為小姐拭去泉湧的淚水。「不許哭了,粉兒都哭花了。」
小盈也哭了,一邊哭一邊說著,「鎖姐姐你可要帶十顆以上的珍珠到番國去哦,免得吃不好,穿不好,番國肯定很荒涼、很窮苦!」不然怎會連個丫環都要跟皇上索討呢。
「百花國的富裕勝過高麗國和占城大國。」李蝶菲說著,嘗到了自己的淚水。
「百花國?原來我就是『出使』到百花國為婢為奴……」
早知今日,當初不如把自個兒賣給百花樓當個清倌,也不至於流落外邦。
心下忽一揪扯,那個「他」應是蠻子吧,是否來自百花國?是外邦的藩民嗎?
重重的一搖頭,她不能讓他的身影佔據整個心田,絕不!
她和他應無再見之日,萍水相逢罷了。邪肆的他,沒有資格叫她魂縈夢牽!
必必必
丞相府邸大門之外。連綿數十里的軍隊陣容使人咋舌不已!
「請戴上這頂黑紗巾帽,莫姑娘。」百花國的使臣恭上一禮。
「為什麼?」莫鎖鎖迷惘的語氣添了一絲嬌柔味兒。
「王君深恐莫姑娘的風采令軍心大亂,故此委屈了你!」數萬名的兵士隨行,若出了亂子可就難以收拾。
「我問的是為什麼我得上轎子?」而且是鑲上翠玉的寶轎!
使臣茫然,「王君的意令,臣只有遵守。」
「我不是到百花國當你們聖王爺的丫環嗎,一個低下的奴女居然可以乘轎?」而且萬人兵士護衛?!未免太過
荒唐!
「這……」的確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奇事!
「哎,鎖鎖,你就當你是與眾不同,獨領風騷!」丞相大人笑言,今日送婢出番一事,肯定又要讓整個北京城沸沸揚揚一足月,也算是他的面上有光。
丞相夫人開懷道:「或許是由於你是皇帝陛下親下聖旨的尊貴丫環哪。」
丫環還有所謂的尊貴可言?莫鎖鎖忍俊不住的笑開來。
她的這一笑使得百花國的使臣眩茫了眼,令李石磊和李石淼掉下男兒淚,李石鑫也心上一酸,戀戀不捨。
一旁的艾文嫻深凝同床卻無憐愛的丈夫……
莫鎖鎖戴上黑紗巾帽,遮隱媚態俏顏,「敢問大人,是否往驛站行去?」
「王君和聖王爺已縱馬遠騁,所有的隨護和兵卒皆是為了莫姑娘而留下,我們啟程之後,一路南下。」
「金王竟然一人獨行?」丞相大人不禁詫異,傳言果然不虛。
據聞,金王和其弟聖王爺的武術修為已達頂峰,是個大隱於市的高人,難怪毋需千萬兵士的護駕了。
若是得幸,他老匹夫也想會一會這兩個奇特的藩大王。
「使臣大人,我們啟程吧。」莫鎖鎖輕啟檀口。
「可是!是……」慌惶之下,使臣忘了尊卑之分,他竟以一國使者之身為莫鎖鎖這頭牌丫環掀開轎簾子,彷彿
他才是伺候她的奴才。
「起轎。」他大喝。
「起!」萬人兵卒舉刀向上,以示軍威之禮儀。
眾人目送轎子漸行漸遠,各自心傷。
「鎖鎖……保重……」希望她的新主子別薄待了她才好。一直縮躲在玄關內的李蝶菲雙手合十,誠心祈天。
「鎖姐姐!」小盈嗚咽的緊緊抓著手中的荷花布包,這裡頭有著鎖姐姐贈予的十顆珍珠,夠她享樂一輩子了。
幽必幽
百花國境
「讓開,快滾!」前頭的兵士以長槍揮動著,阻止百姓們的妄動。
「咦,那個擁有明洪武特下的聖旨的貴族丫環竟然坐轎子哩。」百姓們開始議論紛紛。
「最奇妙的是她乘坐的可是我們王后的翠玉轎……」
「奴才罷了!幹啥用上我們威武的兵士為她……」
「該不會是王君即將納為羽翼的寵妾吧,或許明日就賜封個妃予。」
「胡說,王君和王后恩愛不渝,十年來王君可是空置了整個後宮,專寵王后一人!」
「聽說這個漢女子是奉聖旨到王宮內伺候聖王爺的哪!」
「聖、聖王爺啊!」人人抽氣不休。
「又聽說這個丫環是千年狐狸所變幻的,專來吃男人的心!」
呀呀呀!「那麼聖王爺不就要破戒了嗎?」
「破不了戒的!你們忘了龍女自謚一事?」
龍女……是啊……「聖王爺若是為漢女丫環所惑,天豈不是要下紅雨!」
有人獨排眾議,「我賭!一千兩賭注!」
「一千兩?賭啥?」人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雖然大夥兒都是有錢人,但錢永遠不嫌多嘛!
「賭她一定能夠收服聖王爺這一條天上青龍!」倘若不是有七分能耐,怎可能獲得明朝皇帝下旨的天大恩澤。
「我賭了!兩千兩!」有人舉手,有人叫囂。
「賭……賭!為期多久?上了榻便作數,或是得封個妃號……」
人聲漸遠,轎子裡的莫鎖鎖蹙緊了眉兒,暗暗握拳、張開,又握拳、又張開。
她竟然成了百花國百姓們的賭注!
龍女?自謚?破戒?
聖王爺究竟是何等人物,傳說又有幾分真實?
她的新主子即是百花國的聖王爺?他是怎樣的男人,該不會是拿著皮鞭抽打她的惡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