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只是在一旁睇著她,什麼話也不說。
她忘情地往前走,看著屋內的每一處隔間與設計,就連擺設都沒有放過。
這房子裡的每個角落,從地毯到壁爐,幾乎都是仿十九世紀英國的設計,而且件件都是水準以上的設計。
她發現要在短時間內找出它的缺點,有些困難。
忽然間,她有點不明白,艾古柏爵士為什麼要找她重新裝潢這裡?
這裡的一梁一柱、一桌一椅,都可算是上—之選,她不知道,若直一的要動它,該怎麼改起?
除非……
完全「破壞」它的現狀!再創造出另一種不同的Style。
她轉過身子,看著一臉事不關己的安東尼,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重新改裝?」
安東尼很想說實話,但是怕她不會相信。
他當然知道這楝別墅可以說是零缺點,起碼對一個熱愛十九世紀建築的人而言,的確是如此。
憑良心說,他會讓她來改裝,不過是個藉口,他只想多一點時間和她共聚。
儘管現在他弄不懂為什麼想接近她,但是他想做的事,就會放手去做。
至於以後,那再說吧,
他朝她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你也覺得它Perfect?」
「它的結構,甚至設計,可以說是零瑕疵。」她認真地說。
「它的確是完美的。」
「那為什麼……」
「一個優秀的設計師不會問為什麼,而是問自己該怎麼改變它。」他反將她一軍。
她忽然覺得這是個陷阱,一種有錢人玩的遊戲!
「我必須承認自己不是最優秀的設計師,只是一個盡全力完成工作的設計者。現在,我不想按這個案子了。」破壞一件完美的作品,是一種糟蹋!
真正惜物、懂得欣賞美的人,是不該這麼做的。
望著準備打退堂鼓的房艷,安東尼不疾不徐地喊住她:「你只看了這楝建築四分之三的設計,就打算不戰而退?」
她止住腳步,猶豫著還要不要繼續。
「隨我來吧!我不相信世上有百分百完美的作品,只是因個人的喜好而為作品加分罷了。」他紳士的舉起右手。
她在那一剎那,彷彿看見一個真正的紳士!
她恍神地搖了搖頭,自我提醒道——
他不是個紳士!絕不是!只是個徒具紳士外表的假紳士罷了!
他笑了,笑她的無謂掙扎。
「中國人有句話說,既來之,則安之,還不到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之際,何必逃之夭夭?」
「你!」她好奇地盯著他。
「我有三分之一的中國血統。」他間接解釋他對中文的瞭解。
「走吧。」她不想和他牽扯太深,淡然道。
「請——」他笑著引她進入長廊後方的房間。
一踏入那拱門造型的主臥室,她再次怔住了!
這是一間以粉紫色為主的浪漫主臥室,讓人很容易陷入情慾交織的夢幻中。
她想,屋主一定很愛他的妻子,才會將它裝潢得如此美輪美奐。
她慢慢地走進去……
大床是特別製作的尺寸,顯示男主人應該十分高大,而大床的上方垂掛著雪紗的帳幔,兩邊還以銀勾將它勾住,一旁的梳妝台則是仿英的古鏡,雕工十分精細。
再走入轉角的浴室,頓時覺得全身的疲憊全卸了下來!
那是一方超大的圓形浴池,還有SPA按摩,噴水柱是以十八K金打造的邱比特,她彷彿看見一鶼鰈情深的夫妻在裡頭恩愛……
霎時,她雙頰染紅,渾身火熱。
「怎麼樣?」安東尼的聲音,瞬時拉回她失序的情緒。
「呃!」她驚愕地回過身。
他再次讀出她的驚惶,靜靜地含笑睇著雙頰發紅的她。
她絕不是冷情的女人,只是還沒碰上足以點燃她熱情的男人罷了!
「這裡——可以說是Perfect。」她連忙繞出浴室。
他緩緩地跟在她的身後,「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什麼都不做。唯一會做的就是回一封E-mail給艾古柏爵士,謝謝他的厚愛。」她重新將耳罩調整好,準備離開這裡。
「我記得你們這行的大師耶比·開基羅說過一句話:自我最大的挑戰,就是將自視最完美的作品破壞後,重新再創作。」他看著已走到門邊的房艷,高聲道。
右手扶在門把上的房艷突然怔住。他怎麼也會知道耶比·開基羅的話?他不就是一個玩世不恭又市儈的商人罷了?
她看過他為了和夜寒星斗輸贏,不惜一擲千金的模樣,當時的他就像個敗家子!後來他假藉還她皮夾向她搭訕,更加深她對他的不良印象,像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懂耶比·開基羅呢?
「我給你三天時間想一想。」他走近她,交出他的名片,「不管你打不打算接受挑戰,都給我一通電話。OK?」
她定定地看著他,久久之後才收下名片。
「外邊冷,你該繫上圍巾的上。」他突然解下脖子上的米白色圍巾,繞在她的粉頸上。
她的雙瞳倏地放大。他……為什麼這麼對她?還是他對所有的女人都這麼溫柔?一想到這裡,她連忙扯下它。
他卻按住她的手。
「擔心什麼?」他調笑道,心知她的顧忌。
「我不需任何的……」她話未盡,就被截去。
「噓——沒有別的女人系過它。」他的眼在笑,早將她複雜的心思看在眼底。
「誰管……」
「回去吧!」他不允許她拒絕。
聞言,她不再回應,連忙拉開門,快步離去。
雪越下越大,但頸間卻莫名的格外溫暖,還隱隱傳來淡淡的古龍水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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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怕被人干擾,房艷來波士頓之前,特別在網路上找了一家名為「清靜小鎮」的旅館下榻。
雖然這裡離市中心及艾古柏爵士的別墅有一段距離,但無所謂,她只是想一個人好好休息,不受打擾。
她躺在浴池中,閉目養神,一幕幕與安東尼相逢的畫面,卻毫不設防地竄進腦海裡——
他的壞、他的邪、他的霸、他的玩世不恭,還有他的溫柔……再一次鑽入心門。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緩緩拿起浴池邊的浴巾,將濕頭髮包了起來後,穿上自備的雪白浴袍,走出浴室。
其實,她有潔癖,也很喜歡白色。
不論在何處,她絕對只用自己的浴巾、浴袍,甚至床罩、枕頭套,她可不想睡在別人睡過的床單上。
至於白色,更是她的最愛,但她幾乎不穿它,因為怕別人會「誤認」她太天真,而不能勝任室內設計這樣高難度的工作。
但是今天她違反了自己的原則,穿了白色的雪衣與雪褲到艾古柏爵士的別墅洽商。因為這個案子是他主動找上她的,所以她認為對方不會因此誤判她,才放縱自己穿上她喜歡的色澤。
沒想到卻碰上安東尼!
怎麼又想起他了!?
忽然,她聽見大門的門把有被轉動的聲音……
她提著心口,冷聲問道:「什麼人?」
卻沒有人回應。
她不安地抓起桌上電話,「喂,服務台嗎?你們有派服務員來103號房嗎?」
「沒有。」對方回應。
沒有!?那是誰站在門外?她故作鎮定地又問:「我聽見門外有聲音,你們可以派人來一趟嗎?要快點!」
突然她覺得一個單身女人,住在這荒郊野外的旅館,真的很不安全!
她一向獨來獨往慣了,也從沒發生過意外,自然不覺得遠離塵囂有什麼不好,可是這會兒,她不太止目定了。
門把被轉動的聲音繼續響著……
她壯膽地大叫:「是什麼人躲在外面?快點出聲,否則我會報警!」
門鎖轉動的聲音更大了!
「該死的!服務員怎麼還不來!」她低咒道。
她連忙將屋內鐵鏈鎖鎖上,又將沙發,還有桌子全搬到門後,擋住出入口。再折回皮箱前,迅速抽出毛衣及長褲,穿上。
三分鐘了!服務人員還是沒來!
她又抓起電話,不待對方反應就失控地喊道:「我叫你們派個人來,為什麼這麼慢?難不成要等我受傷了、死了才肯來嗎?」
她劈里啪啦地罵完之後發現,話筒的那端沒有任何聲響。
不會吧?
電話線被人剪斷了!
天啊!
這個歹徒難道和旅館裡的人串通好了?
這可怎麼辦?
從後門逃!對,從後門走。
她匆匆往落地窗跑去,用力一拉——
竟然拉不動!
怎麼這樣!?
細看之下,才發現落地窗被人存心封死了!
也就是說,她沒有其他的退路了。
她驚惶錯愕地跌坐在落窗地邊。第一次感到恐懼,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誰來救她啊?
誰來呢?
突然,一張俊絕卻又帶了那麼點漫不經心的笑臉,就這麼鑽進她的腦門!
門鎖繼續轉動,還可以聽見外邊傳來模糊不清的詛咒聲。
她不再遲疑地抓起她的HERMES皮包,拿出安東尼給她的名片,發抖地撥著手機……
電話一接通,安東尼的聲音立刻輕快地響起:「想通了!?」
「救我——」哽咽的聲音旋即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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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一接到房艷的電話,立刻通知當地熟識的警務人員趕來救援,而他也迅速趕到旅館。
在已被繩之以法的歹徒,連同這家旅館的執行經理,一併被押上警車時,安東尼伸出手向他的舊識致意,「尼克,謝謝你。」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尼克笑道,並指示手下,「準備回警局!」
「下回我作東。」安東尼誠摯地道。
「我很期待。」尼克揮揮手,旋即和屬下離開旅館。
一干人等離開後,安東尼緩緩轉過身子,看著驚魂未定的房艷,心中有說不出的心疼。
他真不敢想像,如果他的手機正好沒電,或是他遠在別州,抑或是尼克不能在第一時間趕到,她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劫難?
他的心口彷彿在這一瞬間有了裂口,她的脆弱在這時一寸寸地滲了進來——
其實,她一點兒也不堅強!她徹頭徹尾都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只是她以驕傲、冷漠掩飾了她的脆弱。
她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她吃過男人的虧?還是遭遇過什麼恐怖不堪的經歷?
思至此,他的心再次揪緊。
他走近她,定定地看著她佯裝堅強的雙瞳!他很想安慰她,也想將她牢牢地擁至胸前,平撫她的驚悸,但是他什麼也沒有做。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驕傲既然是她的保護色,就表示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安慰人的方式有很多種,不同的人應該有不同的方式,房艷需要的是有別於一般人的安慰……
房艷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甚至有點後悔讓他看見自己的無助。
她曾一再告誡自己,她不需要男人!尤其是像安東尼這樣的一個男人!
可是在最後關頭,她求救的對象偏偏就是他!
「肚子餓不餓?」他看了看手錶問道,現在已近晚上十點了。
「呃?」她沒料到他會這麼問。
「我還沒吃飯,你願意和我一起用餐嗎?」
「我……」原來他為了救她,連晚餐也沒吃,她心中滿懷感謝,但哽在喉頭的謝意卻久久說不出來。
「我想你也沒吃,一起來吧!」沒等到她的回應,他索性抓起她的小手,放進自己的臂彎中。
她連忙抽了出來,白皙的臉頰突然染上兩朵彤雲,「謝謝你……」
他笑了,「那你打算怎麼謝我?」他故意出了個難題給她,「我可不要支票。不怕你嘲笑,我就是錢多,根本不缺你那張支票。」
「那你……」這倒是難倒她了。
「我想要一個——」他湊近她的耳畔低語。
她直覺地往後退,他的雙臂卻及時拉住她,再次附耳上去:「我想要索求一個吻作為回報。」
「什麼?」她早見識過他的風流大膽,立刻以雙手擋在彼此之間。
他再次笑道:「你那點力氣留著畫室內設計圖吧!我不貪心,只要一個小小的吻!」
她立刻搖頭,他的大掌卻分別扣住她的後頸及雙臂,唇便準確無誤地落了下來……
她又慌又急,卻怎麼也推不開這壯如山的胸膛,只能任他子取予求。
他不再是像第一次那樣懲罰似地吻她,反而任熱情在她的唇齒間放縱,他輾轉廝磨她的唇,濃重的鼻息猛地闖人她那一直以來都緊緊封閉的心房,同時也漸漸撫平了她的抗拒與焦慮。
她開始抵擋不住他的侵佔,只能任他猛熱的舌勾挑著她的,濁重的喘息伴隨著壓抑不住由心底升起的那股異樣燥熱,她不禁呻吟出聲。
她不知道怎麼澆熄全身火辣辣的熱,不自覺地將嬌柔的身子貼近他。
而這一刻,安東尼有了純感官的悸動之外的另一種感覺,那是一種更接近雋永的滋味,深刻地在心中擺盪……
那是什麼?
他不願意承認那是愛情!
但,在此刻,他不想放開她!
他的吻更加熱烈,驚心動魄的需索,震撼了少有經驗又全身虛軟的她。
被緊摟在他的懷中,傾聽他猛烈的心跳,那聲響重重地撞擊著她的每一處知覺。
濃郁的男性原始氣息一再纏繞著她,令她心醉神馳,幾乎無法自拔。
他的大掌也在這時鑽進她的毛衣之內,找到那沒有穿胸罩的渾圓……
頓時,她彷彿全身通電,輕顫不已,神志也清醒了泰半。
「不……不可以……」
他卻聽而不聞,持續他的探索……
「不!我說不可以。」她試圖推開他,卻如螻蟻撼樹,根本起不了作用。
他的大掌越來越放肆,開始往下游移……
焦慮的她早已從激情中回神,抬腳往下一踏——
「我說放開我!」她氣喘吁吁地道,臉上還留著激情過後的潮紅。
安東尼這才從疼痛中回神,無奈地望著她。
他沒想到這個吻會這麼……激情,連自詡情場老手的他也無法抽身。
這一刻,屋內此起彼落的喘息聲,彷彿為他倆之前的激情作了最好的見證,這一刻,語言似乎顯得多餘,兩人就這麼望著對方……
她知道,他們的關係似乎已回不到先前,她再也不能斷然地命令他離開自己。因為,之前的求救電話及剛才的激吻讓她明白,她已很難再次將他推出心門之外。
安東尼也一樣。他想要這個女人,像玫瑰般艷麗卻又多刺的女人。
為了她,他會成為一個懂得惜花、護花,讓花兒開得更美麗芬芳的「綠手指」,摘下她這朵獨屬於他的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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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飯店
房艷望著這間總統套房,心情有些複雜。
當安東尼救她脫離困境之後,她就像個沒有意志的布偶,任他安排來到波士頓這家全國連鎖的飯店。
她想,他一定很喜歡假期飯店的服務與品味,否則不會每到一處,總選擇相同的飯店。
其實她並不知道,這間連鎖飯店是他與其他幾個合夥人共創的企業之一。
「還滿意這裡嗎?」安東尼為她倒了杯甜酒。
「這裡——不錯。」她接過他遞來的酒。
「很高興你喜歡。」他啜了口威士忌。
「謝謝你。不過這裡太貴了,明天一早我就搬出去。」她並沒有喝那杯酒,反而將它放回桌面,緩緩地拉開窗簾,往外眺望。
波士頓真是個美麗的城市,她想,她會搬來這裡。
「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他話未說盡,就被她打斷。
「無功不受祿。今天和你來這裡就是個錯誤。」她不明為什麼還是不能接受他的饋贈,甚至是仁慈。
「艷兒,放輕鬆點。這只是艾古柏爵士幫他的設計師準備的住處,為的就是讓她能夠全心投入工作。」他並沒有因為她的冷漠而打退堂鼓。
「我並沒有答應接這個案子,我需要時間考慮。」
艾古柏爵士也授權我,可以讓你待在這裡考慮,不論結果如何,住宿費全算他的,這是他對設計師的禮遇。」他說得十分認真。
她迷惑了。
「這是真的,不用懷疑,為我們可能的合作乾一杯。」他執起酒杯,也拿起她剛剛放在桌上的酒杯,遞給他。
她再次接過酒杯,怔怔地望著他。
他向她眨了又眨眼,「干呀!」
她這才緩緩湊近杯口。
見狀,他笑了!
「為什麼爵士會如此禮遇一個尚未接受他委託的人?」她總覺得這事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真的想知道?」他故立息吊她胃口。
她點了點頭。
「因為我一再向他保證,你是最出色的。」他淡淡的笑容中,似乎還夾了幾分不真實。
她的雙眉不禁蹙了起來。
「如果你覺得良、心不安,可以以香吻作為回饋。」他一口飲盡杯中的威士忌。
迷惘的眼神頓時轉成一絲羞怒,她匆匆放下酒杯,毫不客氣地將他趕至門邊,「休想!」說完,便甩上房門。
只聽見安東尼調侃的大笑聲,隱隱透過房門傳進她的耳畔,她雙頰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她不由得想起了他們先一刖的激吻!到現在,她還可以感受到那股火熱還在她的體內燃燒。
她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悠遊脂粉陣中的男人的對手,卻無法控制自己向來冷漠的心,也無力掌控身體對他的反應。
但是,像他這麼樣的一個男人,她該拿他怎麼辦?
投入?勝算幾乎沒有。
強迫退出?卻又身不由己!
除非——
逃走!
但,能逃到哪裡去?
只怕逃得了身,心卻遺落在他那裡。
靠著門背,她告訴自己什麼都別想,先沖個冷水澡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