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有人認出我蒼白的臉,一直低頭看著地上。
與將,我想你抱著我,我想你安慰我。
我好害怕。
與將的辦公室已經換了,他已經是榮氏的董事長,自然用了榮世伯以前最大最高的那個董事長室。
我出了電梯,向門外辦公桌上的小助理略略點頭,裝出一個笑臉:「不要通知董事長,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句話,我自己也有點心驚。
難道我對與將也不信任?
小女孩露出瞭然的微笑,指了指拐角處的門。
進了拐角的門,是潔兒的辦公處,再往裡的門,才是與將的董事長室。
潔兒不在,也許是進去和與將討論公事去了。
我剛想推門進去,卻莫名其妙地停住。
愣了片刻,低頭望望手中的竊聽器,像幽靈附體一樣,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居然輕輕扭動董事長室的門鎖,將門打開一條小縫。
與將的聲音,傳了出來。
「與亭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潔兒答道:「是,都辦妥了。」
「黃家的股份呢?」
我聽到「黃家」,立即豎起耳朵。
「也辦妥了。」
與將沉默一會,似乎在簽什麼文件。
我站在門外,心跳得厲害。
我不應該懷疑與將的,他是那麼的好,他是我第一個如此愛上的人。
我現在就像被魔鬼誘惑一樣,選擇是否要在心理上背叛他。我應該立即打開門撲到他懷裡,而不是繼續站在門口懷著禁忌的心希望再探聽到一些可以證實我懷疑的話。
我咬咬牙,決定選擇信任。
還沒有抬腿,與將的聲音又響起。
「生生很快就會搬到我房中,他那的東西撤掉吧,免得留下手腳。」
彷彿一個雷直接劈在頭上,閃電鑽進耳中。
我瞬間握著門把,動彈不得。
一切都是搖晃的,有片刻我以為地震了。
潔兒說:「恭喜董事長,總算把事情解決了。」
「這些事情,還是不要讓生生知道的好。他太單純。」
我聽了很久,但耳中嗡嗡作響,許多東西都沒有聽進耳中。
就像被輪姦的時候一樣。
茫然又迷亂,嗓子幹得幾乎粘在一起。
魂不附體站了半天,肩膀被人拍了幾下,我勉強清醒過來。
站在面前的高大身影,是與將。
「生生,你在這裡站了多久?」與將微笑著問,神態與平日無異。
我顫動嘴唇,想說謊,可是沙啞的嗓子說不出話。
他的目光下移,停在我的手上。
我想把手中捏著的竊聽器藏在身後,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移動身體任何一部分的力氣,似乎虛脫了。
與將伸手,將我手中的竊聽器取了過去。
對著竊聽器望一望,接著就把它隨便地扔到廢紙簍中。
「生生,你進來。」
他拖著已經開始軟綿綿的我,把我帶進董事長室。
我的臉色必定很難看。
與將倒了一杯溫水,送到我手中。
我拿了就拚命往嘴裡灌,又嗆住,連連急促地咳嗽。
「慢慢喝,不要急。」與將坐過來,往我背上輕拍。
撫在背上的大手,忽然讓我恐懼,生怕與將會忽然翻臉,將我活活掐死。
我蒼白著臉,連忙躲到沙發的另一端,警惕地看著他。
與將輕笑:「我以為你早就應該察覺,就不明白為什麼你對我這麼遲鈍。」
不錯,我是遲鈍。
不對別人,只對與將。
「沒有什麼要問我嗎?」他慷慨大方地說,似乎隨時準備提供所有答案。
我搖頭。
何必,我雖然蠢,到了現在把事情聯繫起來,哪一樣不清清楚楚?對付與亭的所有開端,都是與將漏給我的消息。
他每夜在另一個地方偷聽我的電話,看我這笨蛋是否按他的計劃行事。
我以為自己捧起榮氏的新星,原來不過是被玩弄的木偶。
不過,我還有事情想問。
「那天晚上,你為什麼在廚房?」
與將說:「晚餐時,你的碗裡抹了一種無害的化學品,會讓人感覺口渴。」他笑起來:「其實榮家不大,你住在那裡,要製造一個比較浪漫的會面,一點也不難。你總能避開與亭,當然是我在幫忙。」
我忽然發現黑框眼睛一拿下,與將立即變了另一副樣子,我幾乎認不出來。
這麼自信,這麼強大,而且這麼可怕。
那一晚我也看見他不戴眼睛的樣子,為什麼當時卻會覺得性感?
「我感冒那天,與亭對我動手,是你通知榮世伯?」
「不錯,爸爸對與亭印象太好,其實破壞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要逐漸深入,慢慢腐蝕。」
我冷笑。
生生,你何其可笑,居然還百般教導此人奸詐、陰險之術。
哪料他的修為,已經登峰造極,天下無出其右。
我輕輕磨牙:「榮與將,你故意讓與亭進你的辦公室,看見我給你留的字條,是不是?」
我問:「你故意等他們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才扮成英雄趕來。」
「生生,你很識大體,知道吃了虧該怎麼討回便宜。我們真的是好搭檔。」他的表情還真是又溫柔又體貼:「不把事情鬧成這個樣子,沒有這個機會,爸爸怎麼肯死心簽轉讓聲明?」
哈哈哈!
我甩手給他一個耳光,打得他的臉側在一邊。
與將昂然受我一掌,用指尖抹去嘴角的血絲,輕道:「生生,以後不要這樣做了。」
他的話沒有力度,卻讓我心寒。
有生以來聽過最精彩的威脅,當屬此句。
我說:「榮與將,你故意讓我被輪姦。」
與將說:「生生,害你的不是我,是與亭。」
我呆若木雞望著熟悉的臉,忽然軟倒在沙發上。
與將,我願意為你而死,只求你不要讓我如此絕望。
與將要扶起我,我攥起拳頭,沙啞著喊:「走開!不要碰我!」
「生生,你傷還沒好,不要激動。」
我冷冷看著他,像落入陷阱的人看著頭頂上的野獸。
我站起來,搖搖晃晃邁開腳步。
「生生,你要去哪?」
我轉身,鄙夷地回答:「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榮氏也已經到手。當然是功成身退,難道等著狡兔死,走狗烹?」
挺直腰桿,一步一步緩慢朝門走去。
我以為與將會拉一拉我,因為愧疚也好,因為陰謀暴露而惱羞成怒也好。
雖然知道即使他現在立即跪在我面前痛哭,我也不會原諒他。
但他眼睜睜,毫無反應、冷靜地看著我離開,心裡的難受又深一層。
不錯,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一切都是假的。
他常常半夜溜進我的房間,不過是在玩弄計謀,說不定還順便檢查一下電話中的竊聽器。
想起這樣一個可怕的人在床頭,我居然安心入睡,毫無防備,自以為安全到了極點,真了讓人不寒而慄。
黃生,天下最愚最蠢的,原來是你。
我跌跌撞撞回了榮家,將所有的衣服胡亂塞在箱子裡,惟恐多留一刻,提著箱子就跑。
榮家的僕人奇怪地為我開門,問:「生少爺,要不要安排司機送你?」
我黑著臉搖頭。
「要不要打電話給大少爺?」
我聽到她提起與將,眼前一陣發花,匆匆離開,將榮家華麗的花園遠遠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