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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霏霏 第九章 作者:許柔風
    元峰的電話再打來已是夜半,他疲憊的聲音裡透著一股鬆懈過後的虛弱,「你是他的幸運星,鍾雨。」

    簡單的一句話,便平復了鍾雨一直未得安寧的心,「他可好?」同樣簡單的三個字卻已包含了她太多的牽念。

    「已經脫離了危險。幾乎把大哥殺死的妮基塔也在醫院裡,她的孩子恐怕要小產了。」除卻對這個小生命有所不捨外,那個瘋女人的生死已經無關緊要,「大哥彷彿甘心求死,否則的話一個懷了孕的女人怎可傷他如此重。元峰的感慨中儘是對元凱的悲憫。」沒事就好」鍾雨的語調恢復,「你也要多多休息。」她說。

    只聽電話那頭的元峰答好,沉默了一會兒,他囁嚅著,但最終想說的話終於還是沒說。

    「放電話吧。」鍾雨心中一片瞭然,兩個人都不願觸及的問題就像不願掀開的傷疤一樣,幹嗎要再多一次痛呢?

    將冰涼的手腳藏進被子,鍾雨能夠感到被刺傷的手掌處有血管怦怦地在跳動,像是有一顆心被握在手心裡一樣,那種搏動,彷彿牽扯著一個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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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平靜得如水輕淌,敏兒真的和男友去了巴黎,將她穿著婚紗在艾非爾鐵塔卜拍攝的照片傳給鍾雨看,照片上的敏兒笑靨如花。

    程源幾乎隔一兩大便打來一個電話,他的笑話依舊能逗樂鐘雨,只是這份開懷的笑容所保持的時間越來越短,有時甚至電話懸在空中還不掛落,面上又已是一片冰霜。

    三月中的時候,今年晚來的春意開始氾濫,這股熱鬧的氣息甚至感染到了鍾雨的店裡來,每日都有不斷更迭的身影來往,張三李四,王五麻六,各有千秋的美麗女子似跟著驚蟄的萬物一同醒來,她們奔走在都市中每個能給她們帶來美麗希望的店中。鍾雨仍常常是一身運動衫便進店坐鎮,如果敏兒看見定會口中嘖嘖有聲地對她嘲諷;她原來的寫作幾乎算是停了雜誌杜的新編輯曾來電向鍾雨邀約,可是被她極婉轉地推拒了,現在寫不出東西的她時時會在一夜未睡的清晨懷念陸雪明催命般的電話。

    「咦,愣什麼神兒呢,這是?」時常會在沉思時被打斷思緒的鍾雨,某天在一抬眼間,無意中看見立於眼前正和自己打著招呼的李穎都,許久未見的她一張團圓的面孔絲毫未變,「怎麼老沒見你了?」總是保持嬌美的聲音吐著親近。

    「剛回來沒多久。」笑笑,鍾雨道,「有最新版的長裙,我特地給你找了件籐黃色的。」她向喜歡黃顏色的穎都推薦。

    「太好了,我正在愁今天晚上的打扮呢」她一邊說著,一邊自鍾雨身後的店員手裡接過柔柔軟軟的衣服,「尺寸可符?」詢問的目光投向鍾雨。而看到鍾雨並未全力注意的店員,自她身後插言道。「是您一貫的尺寸,沒有變化。」

    為自己的心不在焉歉然地笑笑,鍾雨開始東一句西一句地陪李穎都閒扯,直至將她送出店,才又得回自已可任思緒亂飛的時刻。轉身關店門時,玻璃的光影裡閃過一襲黑衫,鍾雨怔一下回頭再看,笑容爽然可親的程源已經站在她的面前。

    「來多久了?」她面露驚喜。

    「久得彷彿像是經過了許多個世紀。」程源的眼中透露著明白無誤的愛的信息。

    輕聲笑著,鍾雨說:「是嗎?我怎麼沒有發現?」

    「那是因為你被魔法師用魔法蒙住了眼睛。在你的眼中只能看到你想看的東西。」鍾雨被他的話說得怔一下,她用清亮的雙眼尋找程源臉上的笑意,卻只在他溫和的笑容下看到他對於自已想法的堅持。

    也許是真的,鍾雨收起笑容,她覺得自己甚至已經猜到了那個魔法師的名字。

    「現在,可以和我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閒嗎?」程源問。

    「當然可以。但是,要去哪裡?」

    鍾雨把臉揚向程源,被她美麗面龐所散發出的光彩炫住眼睛的程源笑笑說:「去一個能夠解除魔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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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在那塊巨大的礁石前停下。下了車,鍾雨走到礁石前面,用手在它漆黑粗裂的石面撫摸,「想到什麼了?」程源自她身後發問。

    搖搖頭,鍾雨道:「想起了《傾城之戀》裡的那堵牆。」

    「那就讓我們安心來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吧。」輕輕扳過鍾雨背向的肩膀,程源將眼前神思飄忽的女子摟進懷裡。海浪一下又一下以它自己的頻率往來,沖刷著沙灘,沙灘保持著它水恆的平靜,等待著海浪一次又一次的光臨,它們重複著同一動作,就這樣一千年、一萬年或所有的洪荒時代。

    默默從一片溫暖中走開,鍾雨將目光投向遠處矗立的白色房子,她浮起一絲笑容,「還記得嗎?你曾說過我像那所房子,隨和又冷清。」她依舊背對著程源說。

    「記得。」程源溫和的聲音自她腦後響起,「朋友帶我過來本是想讓我幫他重新設計一下,卻沒想到我對這房子一見傾心,最後他也只好忍痛割愛。」

    「人人都知道做人不可貪心,但面對心愛之物又有誰不想將它據為已有呢?」重複著當日陸雪明的感慨,鍾雨回首笑望長身而立的程源「我們都一樣,總是近乎無賴般的執著。」

    眼前清麗絕俗的這個女子,一顰一笑中流瀉的哀傷他明亮的灰色,罩在她舉手投足的身形裡,哪裡有那可能令她解脫的魔咒呢,好還自己一個清澈無比的純藍愛人?程源心中暗暗歎惜「和我一起去澳洲吧,那裡有更像那堵灰牆的礁石。」不能死心就這麼放手的他望著美麗的背影,眼裡閃著希望的企盼。

    彎下腰,在自己和程源腳下站立的位置上,鍾雨用手指劃出一段長長的線,直起身,她拍打掉粘在手指上的沙,將垂落的長髮拂在腦後,「你是在解開我們的圓嗎?」程源問,聲音還保持著他一貫的溫和。

    「不,」鍾雨搖頭,「這只是我剛剛才想明白的一個道理。」呼口氣,她接著說,「原涼我從你的圓中走出來,實在是因為我就如同這腳下的一粒砂般根本無法擺脫命運的潮汐。」

    鍾雨清亮的眼睛望著緩緩覆下眼簾的程源,陽光下的他垂落的手緊握成拳。無聲地走到他身邊,將那陪了她許多時光的指環從中指褪下掰開他的拳頭放進手心。

    「其實我們兩個真的很相配。」攥住手中的指環,程源笑著感慨。

    「是的,我們很相配。我們聽得懂對方的玩笑,我們有著幾乎一致的成長背景我們的愛好也多相同,如果我們能在一起的話,生活至少不會出現雞飛狗跳的局面。」鍾雨接他的話說下去。

    「可我們終究還是無法在一起。」程源仍有難抑的感懷。

    「你會擁有完滿愛情的。」鍾雨像是預言般肯定。

    「那你呢?」程源問,「還在等待那個讓你流淚卻不為你擦拭的男人嗎?」

    轉過身面對拍岸的海浪,鍾雨拂拂被風吹起的頭髮,眼神飄向海天交際處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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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程源去澳洲的飛機,鍾而開車回店,按下剛剛開機的電話接聽鍵,元峰略失往日的冷靜的聲音旋即響起,「我已盡力,」他的沮喪不自覺地顯現,「鍾雨,這是心理上的問題。」鍾雨無言以答。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在大哥受傷前你會有那麼強的預感,如果不是你那一個電話,他早已經不在人世了。」

    鍾雨歎氣,「元峰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在這麼多的痛苦後面,我們缺乏一個科學的支撐。」

    還需要什麼支撐?科學,千萬之一的相同不是科學嗎?鍾雨默默不語。

    「如果說你現在不痛苦,我不會有一絲相信.如果說大哥現在幸福,更是奇談;既然不會再有更糟的後果,那麼往前邁出一步,又有何難?沒有損失的人生賭注,如果你輸了,那也是你早就適應的生活;如果你贏了,你就會得到你的惟一至愛。」

    「我……」遲疑背後是蠢動的心思。

    「來吧,鍾雨,」元峰說,「逃避不是愛的真諦。」

    啊,逃避不是真諦,除去腳下鬆動的土地,四處的懸崖陡壁已不得下令她奮臂一揮,這一躍,是沖天飛去還是墜落深淵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將會有一個支撐點出現,支撐住早已頹倒傾廢的人生,重獲黑白分明的痛苦或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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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空中小姐的微笑裡,鍾雨幾天來因抉擇不定而缺乏的睡意轟然來臨,她身不由己地墜入酣夢中。

    下了飛機,見到如此神清氣朗的她,令來接機的元峰露出多日不見的笑容。

    「你說動了我。」為心中所作出決定感到釋然的鍾雨道。

    元峰坐入車中,發動車子駛上大道,「是你的愛在引領你做出正確的決策。」他說。

    鍾雨頷首,發自心底的笑容耀燦出動人光芒,

    「可是對他我仍沒有把握。」笑容過後仍會有一線陰鬱顯現。

    「但我對你有把握。」元峰及時傳遞給她信心。受了鼓舞的鍾雨與他相視一笑。

    車駛了近四十分鐘後停在一處莊園內的褐色高房門口。四處掩映的綠樹修剪得極為細緻,在下車後就往四下裡張望的鍾雨眼中看來,這裡像是曾被遺失的舊夢,空氣中傳來的清爽直沁心肺。

    「不知大哥什麼時候買下的,不算大.位置也不甚理想,但卻有種別樣的舒心安寧。」元峰解釋說。

    「他在哪兒?」其實鍾雨真正緊張的還是這裡的主人。

    「他只在自己的房間裡呆著,你見到他就知道了。來,我們上樓去看他。」元峰拉住一雨的手推開深栗色的大門。腳下的樓梯一級一級地被踏在身後,走廊盡頭的一扇門被元峰推開,立在他身後的鍾雨看見逆於光線下的那個熟悉背影,如今形銷骨瘦。

    腳步慢得不能再慢,當臉頰貼在他的後背,用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時,鍾雨可以感到這個被自己抱在懷中的身體陡然輕顫。一陣欲掙脫的力量傳來,鍾雨用更緊的摟抱表達著自己的堅持。

    「你剛剛就在這裡看見我來了,對不對?」她喃聲道,「我們沒有更壞的結果了,對不對?」從摟住的身體裡傳出的熟稔氣息惹得她將心頭無限委屈化作硬咽在喉的追問。得不到回答的她鬆開懷抱,繞到挺立如故的身軀面前,元凱未來得及收起的痛苦表倩盡收她的眼底。

    「這已經是最壞的結果了,」她輕撼著他的手臂,「答應我,去做那個鑒定好不好,我們還有一半的希望啊。」

    祈求的聲音令隱忍的元凱將目光投在那向自己揚起的、充滿哀怨的面龐,「還有最壞的結果,」他啞著喉嚨說,「我會被真正的絕望釘死,再也生無可戀。」

    「我陪你,好不好?」鍾雨將身於貼近元凱的胸膛,「如果注定如此,讓我陪著你,讓我一直陪著你上窮碧落下黃泉。」

    一句話令費盡心力的元凱最終還是無法阻止將手環上胸前的這個女人。她的頭被他輕輕壓按在心窩處,手掌的摩挲帶給兩人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激顫,聽著元凱口中發出的那已經埋藏了太久太久的低聲感歎,鍾雨的啜泣再也無法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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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元凱軟化在鍾雨的目光注視下,他順從地躺上床,已經許久沒有長時間睡眠的他一方面是因為傷口還會時常作痛令他無法人睡,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出於對自己心靈的懲罰不願入睡,如今躺在鍾雨祈求的目光之下,長期未得的安穩與寧和令他一會兒工夫便進入夢鄉。不過,即使在夢裡他的手也一刻沒有鬆開過鍾雨的手。像被銬住似的鍾雨貪婪地看著眼前陷入熟睡中的元凱的面容,他那略略陷下的臉頰上佈滿青青的胡茬,平日堅毅、不露聲色的表情全都不見,呈現出來的是一如嬰孩般的安寧。

    啊,鍾雨自心底裡發出滿足的輕歎,沒被握住的手輕輕撫上這張日思夜想的面孔,他扎手的胡茬摸在手心裡是癢癢的、麻麻的。窗外靜得不聞聲響,元峰已經驅車離開,眼下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這份美好與安詳仿似天賜,生命中一直追尋的圓滿這一刻就握在自己的手中。鍾雨望著睡夢中的元凱癡癡地想著,她願這裡是個脫離開過去與未來的小星體,能與心中惟一的至愛就這樣廝守,直到永遠。

    被清涼的撫摸弄醒的元凱慢慢睜開雙眼,那因睡眠不足佈滿血絲的眼中,此刻放出的是去除掉憤懣及乖戾過後的平和,將撫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捉住,他意外地發現了那道疤痕,凝視著它,可以看出傷口應該癒合沒有多久,粉嫩的新肉長長的,幾乎橫過整個掌心。

    「怎麼回事?」他問。

    鍾雨看著他皺起的雙眉,淡淡地說:「沒什麼。那天,在店裡我忽然被一陣不好的感覺纏住,心不在焉地就被玻璃劃成這樣了。」停頓一下她接著說,「很奇怪的,那塊割破我手的玻璃邊角其實圓潤似玉,我卻流了許多的血,當時我被那萬箭攢心的壞感覺和這奇特的傷口給唬得怔住不會再動,是店員幫我敷的藥,後來,我就打電話給你,一直沒人接,於是我又給元峰打電話,要他來看你,當時我就是覺得你在受著痛苦,心裡一陣強過一陣的扎痛告訴我一定是你出事了,沒想到,你竟真的出了事。」鬆口氣她接著道,「元峰說如果再晚一會兒,便會與你天人永隔。」

    將側偏的頭扭正,元凱把一直注視著鍾雨的目光轉向天花板,他黯然不語。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鍾雨將於反握住他的手,輕輕的聲音裡透著無比的堅定,「你忍心留我一個人獨自傷心嗎?我不敢說是我救了你但是冥冥中的定數叫你留下來,也許就是為了讓你還我一個確切的答案,一個讓我快樂升入天堂或痛苦沉墜地獄都會有你陪著的答案。」將相握的手掌力量暗暗加大,元凱知道自己的心又被她打動。

    「還會痛嗎?」掙開被握的手,鍾雨輕撫上元凱腹部的傷口。

    「偶爾會痛。」元凱說。那些分佈得雜亂無章的傷口可以讓人想見當時妮基塔的瘋狂。

    「哦。」鍾雨的眼裡蓄滿了淚,她俯卞身子將唇印在長成的傷疤處,淚滴落在元凱平滑的腹部,激起元凱心頭蕩漾的柔情。伸手將鍾雨小小的淚臉拾起,他用同樣的方式吻去流淌在她臉上的淚痕,兩人對視的目光在平靜之中還有同樣的貪婪,忍不住心頭的渴望,他們密密糾纏的唇瓣傳遞著無限的柔情憐愛,在一室重重的喘息聲中,兩個人忘記了時間、空間以及深藏在彼此心中的約束,今天過後,明日的未知令他們只想緊緊抓住眼前這一閃而現的放縱。許久之後,他們緩緩分開,兩個人將膠著的目光從各自的身上移去,轉而投向射進陽光的窗外。

    立於窗前,隨著時間的默默流淌,元凱與鍾雨一直未曾鬆開彼此的擁抱。陽光由午後的濃烈轉成向晚的酣醇,望著窗外的景致由清晰漸漸變得昏黃難辨他們默然無語,靜享這眼前無限世界中的有限時刻,心中充滿了對黑暗過後的明天那難以預料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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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峰在清晨時分趕來,他坐在車裡按著喇叭,驚醒了整個莊園靜靜的晨夢。

    「嗨,早上好!」他向拉著手向他這邊走來的鍾雨和元凱打招呼,兩個人的狀態看起來還算從容,沒有他一直擔心的那麼糟糕,「我今天才發現,這個莊園內的風景還真是不錯。」元峰一邊下車為二人打開車門,一邊輕鬆地說。

    「喜歡就送給你。」已坐進車中的元凱說。

    很長時間沒有聽到大哥開口的元峰欣喜地搖頭笑笑,道;「君子哪能奪人所愛。」兄弟二人的目光短暫相對後迅速地別開,同時升起在二人心中的是長期以來不必用言語訴說的真情實意。

    一路上,三個人默默相對,除了元峰偶爾的發問外,車內一直保持著靜謐。鍾雨和元凱各自望著車窗外急速後退的景致,兩人一直未曾鬆開的雙手緊緊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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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後從鑒定的房間中走出來,鍾雨和元凱心中輕輕呼出久郁心頭的結,這一步邁出後,除卻輕鬆與釋然,二人亦都覺無悔。也許從今之後他們的生命中各自多出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而同時結束一場狂熱不倫的戀情,餘生留下的記憶也許是喜也許是悲,但無論如何,關於這段感情的執著付出,都已被深深銘刻,再也不能拂落二人心頭。

    「我要回去了。」面對著並排站在自己面前的元

    凱與元峰,鍾雨微笑著說。

    「不回家了嗎?」元峰問。

    搖搖頭,微笑再度浮現,鍾雨說;「這次算了吧,家中沒人知道我回來。」未說話的元凱看著鍾雨將發捋向腦後的動作,他知道,儘管已經作了這個鑒定,但是鍾雨還是有她暫時不能跨越的阻礙。他抿抿唇,從前堅毅的表情重又恢復在面孔上,作為男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作出背離的選擇。

    「消息出來後再通知你。」元峰抻過鍾雨的手,將她摟進懷中緊緊地擁抱住。對於這個與自己同歲從小玩到大的妹妹,元峰此時覺得無比親近與不捨。

    「等你婚禮時,我送朱妍全套婚禮禮服。」被緊緊抱住的鍾雨溫柔地說。

    「那是太遠的事情,我只希望每隔一兩月便能見到你一次。」

    笑著不語,鍾雨的視線越過元峰的肩頭望向站在他身後的元凱,已轉深沉的感情在二人眉目間傳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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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上飛機,再走下飛機,中間的半天時間,消磨於大腦一片無意識的空白。

    家,獨自一人居住的那所房子矗在黃昏血紅的殘陽裡,它所透露的溫暖一下便攫住鍾雨易感的心。

    沖澡,徹茶,換上舒適的寬大睡袍,盤坐在大床中央。鍾雨伸臂攬來枕邊的一本閒書,隨意翻開,一字一字細細地看著,一個小時後睡意侵來,將書拋開,倒頭入夢。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近午時分,鍾雨掰手算算,這一覺竟睡去了十三個小時。拉廾窗簾放陽光進人,她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享受著陽光溫暖的撫摸。

    歇業兩天的店重又開門,第一個迎進來的客人便是陸雪明。她一臉嬉笑模樣,立在鍾雨面前,「鍾雨,你寫不寫小說?我有最具潛力的素材可以提供給你。」

    「不見得蹊蹺,出現得也蹊蹺,你這傢伙,怎麼好像剛剛從外太空回來的一樣?全身上下都是我不熟悉的味道。」鍾雨故意將眼瞇起,做出猶疑的樣子。

    「去,還味道呢,先說說你何時變成獵犬了?」

    收起玩笑話,鍾雨和陸雪明互相打量著,「看出什麼來了?」鍾雨首先發問。

    「你又看出了什麼?」陸雪明不答反問。

    「看出你春風得意,不是事業平步青雲,便是愛情如沐春風。我推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你這種人即便讓你做成國家元首恐怕也會日日使性嘮叨,能將說話的聲音都改變得了的除了男人外,我可想不出別的了。說說吧,是何方神聖?能夠降了你這條龍伏了你這隻虎。」

    「嗯,眼光不錯。」陸雪明笑說,「不枉我想將這個故事賣給你。」

    「算了,算了我可不買。把這故事留給你們的兒孫吧,也算你不白做這麼多年的文字工作。」

    「主意挺浪漫的,可是這一下我就賺不到鈔票了。」陸雪明遺憾地說。

    「錢那麼重要?」鍾雨瞪她。

    「當然重要,像你這樣不必為錢煩惱的是人間極品。」陸雪明發出感歎,「哪像我,自己已是乞丐了,偏偏每次又都會愛上沒有貝字邊的才子。」

    鍾雨看看兀自感慨的陸雪明說:「敏兒也這樣說過,可是人生的隨心如意畢竟是不能以金錢為標準的吧。」

    「那當然。就像你,我也只說你不必為錢煩惱,而不是說你沒有別的煩惱。比如感情事,你從未提過,焉知不是你的大煩惱?人生便是這樣,只求事事盡心,哪能盡如人意。真真正正沒煩惱的是上帝,人人如果都住進蜜罐裡,你叫他老人家搬去何處?」

    鍾雨聽著微微笑,陸雪明接著道:「只要眼前平安快活,我便常念阿彌陀佛了,這不是下進取,也不是不樂觀,對於旁人心裡的看法我是不屑一顧,對世上刻出來的好壞標準,我也從未想過依照或破除,我要保持的是活出盡量鮮明的自己來,錢,用智商來換取;愛,靠心來維繫,受傷了也不用喊痛,忍一忍,明天又是個艷陽天。」

    輕輕鼓掌,鍾雨道:「女豪俠,先別提故事了,就是你的這一段自白也值千金。」

    嘻嘻一笑,陸雪明說:「那就拿千金來換啊。」

    「早偷偷記在心裡了,我也是個小氣鬼,怕你一天這麼來一段,不出一時半刻,我便要去收容所裡過夜了。」

    「那你就幫我記錄下來,某天出本《雪明語錄》,稱名世上,鈔票雪花般飄來,哈,多快樂的事。」鍾雨笑著見陸雪明手舞足蹈,隱於心底裡的最後一絲陰霾也消散乾淨,是啊,事事但求盡心即可不如人意之處,既無力更改,便隨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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