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人員依照慣例,恭恭敬敬地擺上鮮花、三牲跟水果祭拜,祈求拍攝過程一切平安順利。而,衝著汪芮琦製作的幾檔戲都收視長紅,今天開拍新戲,現場擠滿了應邀前來採訪的記者,藉以炒熱開鏡的氣氛。
週六,演員跟工作人員一行人浩浩蕩蕩抵達「莫氏集團」總部大樓拍攝,截至下午四點鐘為止,都按照原先所預定的拍攝進度在進行,甚至,還小小超前。
導演喊「卡」後,吩咐演員換裝準備跳錄另一場戲;這時候,汪芮琦帶著親自下廚調煮的冰花銀耳露跟水果前來探班慰勞大家。
「芮琦姐,妳是不是也該送一碗冰花銀耳露上樓給莫徹喝?」大啖哈密瓜的阿龐向她建議。
「莫徹?今天是周休二日假期,他還來上班?」她頗感意外。
「早上十點,我們才剛到不久,我就看見他一個人進來。」阿龐把哈密瓜的皮塞進塑膠袋內。
「他有沒有說什麼?」她心中大叫不妙的低頭看看滿地交錯的電纜線,以及高高迭在角落的空便當盒及飲料罐,把原本極富藝術氣息的大樓門廳搞得像福德坑垃圾掩埋場。
「他只是遠遠跟我點頭打招呼,什麼話也沒說,就搭電梯上樓去了。J
「現在都下午四點多了,也許他已經離開了。」
「不,他還沒走。」
「你何以如此肯定?」
「因為我一直睜著我的雷達眼盯住旋轉門,嚴禁閒雜人等混進來。」阿龐睨眼圈圍在門外的大批影迷。
話說「紫色之戀」的男女主角是影劇圈新竄起的當紅炸子雞,各自擁有一堆忠實粉絲:這些熱情的粉絲一打聽到心目中的偶像在這裡拍戲,竟心甘情願忍受燠熱的九月秋陽守在門外,不肯離去。
「好吧,我就送一碗冰花銀耳露上去給他喝。」就算她再怎麼討厭他、再怎麼不願意跟他打交道,但念在他慷慨出借大樓的份上,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心存感激,找機會多少回報一下。
她拿起一碗冰花銀耳露,進入總裁專用電梯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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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莫徹頭也沒抬的揚聲回應。
「莫徹……對不起,我應該稱呼你莫總裁。莫總裁,你真辛苦,假日還跑來加班?」打一開始她就莫徹長莫徹短的喊,現在要她改叫他莫總裁,還真拗口、不習慣得緊哪。
「妳還是喊我莫徹吧,叫莫總裁不只妳感到彆扭,我聽了也渾身不自在。」
「這……好吧。莫徹,我特地送一碗冰花銀耳露上來,請你嘗嘗我的手藝。」她將碗擱在他面前。
他受寵若驚的凝睇著她,彷彿她臉上開了一朵花似。
「快吃啊。」她被他看得心慌慌,有點手足無措的開口催他。
「謝謝。」敏銳的莫徹感受到她的不安,為了不讓她陷入窘境,於是端起碗,很捧場的將碗裡的冰花銀耳露吃個精光。
「好吃嗎?」見他把冰花銀耳露吃光光,她高興得合不攏嘴。
「不甜不膩,很好吃。」他做出評語。
「喜歡的話,改天我再為你煮——」
轟然間,一陣天搖地動,劇烈的左右搖晃,搖得她止住話,搖得她面如土灰,搖得她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驚恐地瞪得老大,搖得她再也顧不得維持女強人的幹練形象,慌慌張張撲進他的懷抱尋求保護;她仰起蒼白小臉,牙齒上下打顫的說:
「這……我的媽呀,是……地震。」
「別怕,別怕。」他安撫地拍拍她不住顫抖的肩膀,很意外外表強悍的她,居然怕地震怕成這副快崩潰的模樣。
「嗚……拜託你把我……抱緊一點,求求你再抱緊一點。」她淚眼婆娑地厚著臉皮不斷央求他。
她作夢也沒想到莫徹這個討厭鬼寬闊溫暖的胸膛,竟給了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莫徹瞠眼愕然,隨即恭敬不如從命地兩手交抱,將她纖柔的嬌軀箍得緊緊,緊得幾乎要將她嵌入他體內。
原來,汪芮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地震。
偏偏台灣處在地震帶上,三不五時地牛就會毫無預警的翻個身。
每次地牛翻身,總把她嚇得魂不附體,不是躲到衣櫃裡就是藏在桌子底下皮皮挫;要不,就是緊緊抱著站在她身邊的人,哭著不放手。
「瞧妳都被地震給嚇哭了。」他憐惜地掏出一條方帕,像情人般,極盡溫柔地為她揩淚。
「地震……好像停了?」她輕聲問。
「沒錯,地震停了。」他不是會乘人之危的小人,遂鬆開摟住她腰肢的大手。
「對不起,我真是太丟臉了,居然……居然厚著臉皮死抱著你不放。」兩抹紅暈染上她雙頰,將她那對汪汪水眸襯得更加晶亮動人。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藏有不同的恐懼,有的人懼高,有的人受不了空間幽閉,有的人害怕聽見刮玻璃的聲音……所以,妳大可不必為了害怕地震而感到難為情。」他似笑非笑的睇視著她。
「那你呢?你怕什麼?」他的這番話讓她臉上的紅暈逐漸褪去,神色輕鬆許多。
「我?我怕什麼?如果妳不覺得我太臭屁的話,那麼,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妳,截至目前為止,我還沒遇上讓我感到害怕或不安的事。」他的嘴角揚起不羈的笑紋,恁地耀眼自信。
「沒有?剛才你不是說每個人心中都藏有恐懼?」
「哪天等我發現我的恐懼是什麼時,一定優先告訴妳。」
「這……好吧。」她牽起唇角,笑了笑。
「為了謝謝妳送好吃的冰花銀耳露給我,晚上我請妳吃飯。妳想吃什麼?日本料理還是法國菜?」他沒問她今晚有沒有空,或者他有沒有這個榮幸……諸如此類的廢話,而是單刀直入邀約。
「呃……這個季節秋蟹正肥,吃大閘蟹再適合不過了。」
「吃大閘蟹?好,我們就去吃大閘蟹。」他主隨客意。
「嗯。」她點頭答應後,才猛然想起自己究竟哪根筋不對勁!
她不是打骨子裡討厭他嗎?
既然討厭他,幹嘛還跟他一起去吃大閘蟹?
這……是不是矛盾了些?
就在她蹙眉困惑之際,莫徹的手機乍然響起,他習慣使然的先看看來電顯示,才按鍵接聽——
「我是莫徹……是,大隊長……嗄?有人要跳樓尋短……沒問題,我馬上趕過去會合……好,待會兒見。」他折上手機,用歉疚的口吻對她說:
「很抱歉,我必須趕去支援一個緊急勤務,改天再請妳吃大閘蟹。」
「支援緊急勤務?我跟你去。」她興匆匆說著,跟五分鐘前被地震嚇哭的沒出息樣判若兩人。
「這恐怕……不宜。」他闐黑的瞳眸寫著猶豫。
「不宜?為何不宜?」
「我要去支援一宗跳樓案,那種讓人扣緊心弦的場面,我擔心妳會嚇到腿軟。」
「放一百二十個心啦,我汪芮琦除了地震,蝦米攏不驚。莫徹,現在才五點十分,說不定等你支援完勤務,我們還來得及去吃大閘蟹呢。」有沒有搞錯啊?她是來監督拍戲的,怎麼像個愛哭愛跟路的小孩一樣黏著他不放?
「這……好吧。不過,妳一定要待在警方所拉起的封鎖線外面,以策安全。」每次有人站在高樓頂層揚言要跳樓自殺,底下早就擠滿圍觀的好奇民眾,因此,就算帶她一起前去也無妨。
「好,我答應你。」她爽快允諾。
雖說她只是一條跟著去湊熱鬧的跟屁蟲,不知怎地,一顆心竟是忍不住的沸騰起來。
「我們快走吧。」他很自然的拉著她的手快步離開辦公室,搭電梯直奔地下二樓停車場。
他掏出遙控器,按開他的銀灰色W休旅車,跨步上前打開後車廂,轉頭告訴她說:
「對不起,請妳等我三分鐘。」話甫落,他就鑽了進去,「砰」一聲關上車門。
她十分訝異,他竟不像一般企業家那樣喜歡開所謂的雙B轎車,而是選擇休旅車。
不過,當她看見他快速換上消防員制服從後車廂出來時,總算找到他開休旅車的答案!原來,莫徹把消防衣帽跟靴子都放在後車廂內;而休旅車寬敞的空間,方便他隨時換穿消防衣趕赴勤務。
「上車吧。」他坐進駕駛座後,傾身為她開啟右前座車門。
「謝謝。」她輕巧鑽了進去,繫妥安全帶,拿眼角餘光瞄了瞄扔在後頭的凌亂衣褲,不禁紅了臉。
「在後車箱換衣服的人是我,又不是妳,妳幹嘛臉紅?」他壞壞的撇唇哂笑。
「你……」她捧著紅得發燙的臉,嬌嗔地橫他一枚衛生眼。
「哈!請妳坐穩嘍。」他朗聲大笑,隨即瀟灑地單手滑轉方向盤,駕輕就熟地把車倒出停車格,踩足油門飛快駛離。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你不像一般的企業總裁,喜歡兼任什麼商會理事長或者工會理事長,而是選擇當一名義消。」
「哦?」他感興趣的輕哦了聲。
「我想,你一定喜歡面對挑戰,且無懼挑戰。」她說出心中的想法。
他側過俊臉深深地瞅她一眼,黑漆漆的瞳仁進出一簇燦亮。
「每次消防員出勤務的背後,都隱藏著一連串不可知不可測的風險與挑戰,對不?」
「妳說得對極了,芮琦。」他騰出右手,欣遇知音般輕拍她的手背。
他的一句芮琦,竟喊得她的心跳沒來由的亂了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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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一定要站在警方的封鎖線外面,等我下勤務後,再過來找妳!」他跳下車,頭也不回的邊跑邊大聲叮嚀她。
「放心啦!我會遵守約定,不會亂跑的!」她圈起手掌,對著他的背影回喊。
現場就像菜市場般鬧烘烘,警方拉起的黃色封鎖線外面,早已擠滿了駐足圍觀的民眾,就連開車經過的駕駛人也自動減速,甚至打開窗戶探頭探腦:一時間,週遭的交通秩序大亂。
此時,消防隊員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將兩個碩大的消防氣墊充氣撐起,雲梯車也往上慢慢伸展長臂,現場民眾的頭紛紛呈一百八十度仰角,屏息注視著頂樓那抹纖細的身影……
「大隊長,情況如何?」莫徹壓低音量問蹲跪在樓梯口的大隊長。
「揚言要跳樓的女孩叫邢采麗,警方通知她母親趕來做親情喊話,母女倆已經僵持了……十五分鐘之久。」大隊長低頭看了看手錶。
「知道她要跳樓的原因嗎?」
「這個邢采麗曾經因涉嫌過失致死罪遭警方收押;作筆錄時,她說自己在十六歲那年因車禍造成腦部受傷,從此就罹患躁鬱症,必須長期接受藥物治療,但,只要一受到刺激就無法控制情緒。邢采麗更進一步向警方透露,她對男友一片癡情,偏偏男友是個花心公子哥兒,常常背著她劈腿;而引發這場不幸的導火線是,她在逛街時,不巧撞見男友跟別的女孩卿卿我我的從賓館出來。當時她並沒有衝上去大吵大鬧,反而異常冷靜的回家;第二天,她力邀男友到烏來泡溫泉吃土雞,男友欣然開車載她前往。」大隊長嚥了嚥口水,繼續往下說:
「當車子行駛在山路時,憋了一肚子氣的邢采麗開始責罵男友不忠。兩人起了嚴重的口角衝突,情緒激動的邢采麗瘋了似的拚命搶抓方向盤,企圖要跟男友同歸於盡,致使法拉利跑車在彎曲山路上蛇行,最後轟然一聲撞上山壁,昂貴跑車撞成一堆廢鐵,她的男友當場死亡,邢采麗卻奇跡似生還。從此,她就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悔恨中,動不動就以自戕來懲罰自己。」
「她的男友是不是叫莫灝?」怪不得當他聽到邢采麗這三個字時,感覺很耳熟。原來她就是害他堂哥命喪黃泉的女人。
「你怎麼知道?」大隊長聞言一愣,隨即想起了他的姓氏,問:
「你姓莫,他也姓莫,他是你的……?」
「莫灝是我的堂哥,生前是『莫氏集團』的常任董事。」
「嗄……這件事未免太巧合了吧?」大隊長倒抽一口氣。
「是啊。」他搖頭苦笑。
唉,老天爺真愛開玩笑!
邢采麗害死他堂哥,現在,他卻十萬火急趕來加入救她的行列?
他忽然好想念好想念莫灝,不知道莫灝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是不是依舊花心不改?
莫灝的花心,是家族聚會時最受爭議的話題;而很不幸的,他就曾經因為長相跟莫灝有七分相似,常常成為無辜受害者。
記得有一次,他跟才交往不久的女友在一家很有情調的餐廳共進晚餐,突然,有一名冶艷女郎衝到餐桌旁,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揚起手狠狠刮他女友一記耳光。
當莫徹氣憤扣住對方的手腕,質問她為何動手打人時,冶艷女郎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以為他是莫灝,尷尬致歉後就拔腿跑開;而,他那段剛萌芽的戀情也就此告吹。
為此,他還在例行董事會散會後,趨前向莫灝抱怨。誰知莫灝竟吊兒郎當笑說自己交往過的女孩多如過江之鯽,實在想不起來他口中的冶艷女郎是何許人。
對於莫灝輕浮的態度,莫徹很不以為然地勸他對愛情要專一,不要隨便玩弄女孩們的感情,哪天若碰上敢愛敢恨的女孩,小心玩火自焚。可惜莫灝只是玩世不恭的咧嘴笑笑,依然故我。
沒想到,言猶在耳,卻一語成讖。
當莫灝的噩耗傳來,他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很惋惜這段夾雜著不忠實與偏執的感情不但玩死莫灝,也毀了邢采麗。
就在警方將肇禍的邢采麗依過失致死罪移送法辦後,邢太太為了救愛女,不惜砸下大把大把鈔票聘請律師打官司。律師在出庭時,將一迭邢采麗患有躁鬱症的病歷呈給法官,證明她是精神官能症病患,法官最後做出緩刑三年、強制住院治療的判決。
就在莫徹陷入層層回憶時,忽然一聲淒厲的叫聲劃破凝重的氛圍,將他飄遠的思緒拉回現實。
「我警告你不要過來!你敢再向前一步,我就往下跳!」原來,邢采麗發現有一名消防員藉著水塔的掩護從右翼匍匐欺近她,立刻毫不遲疑的翻身跨坐在矮牆上。只要她的重心稍稍不穩,勢必會倒栽蔥掉下去,跌個腦漿四溢。
「采麗!妳不要嚇媽咪呀!采麗乖,采麗聽話,媽咪求妳快點下來。」邢太太揪著心口,苦苦哀求。
「媽咪!是我一手害死莫灝,您看看我的手……我的手沾滿血腥,我是殺人兇手,我要去找莫灝,求他原諒我!」邢采麗神情痛苦的望空告解。
「不!采麗,妳若死了,媽咪也不想活了!」
「媽咪!請您讓我再自私一次,好嗎?您也知道這段日子以來,我的良心備受煎熬。媽咪!我活得好累……好累哦,求您讓我去找莫灝,好不好?」邢采麗反過來哀求母親。
「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唷,嗚……」邢太太哭得肝腸寸斷。
「大隊長,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很擔心邢采麗弱不禁風,萬一精神一恍惚或者體力不支,後果將不堪設想。」頂樓風大,邢采麗單薄的身影就像掛在枝啞上顫抖的枯葉,隨時都有被風吹落的可能,莫徹認為應該當機立斷,速戰速決。
「你有什麼好辦法?」
「我建議由你出面跟邢太太說話,引開邢采麗的注意力,我則從另一頭沿著矮牆衝過去拉她下來。」
「你有把握不被她發現嗎?」大隊長憂心忡忡的問。
「天色漸暗,我正好可以利用夜色作掩護。」
「好,我會盡量拖延喊話的時間。阿徹,人命關天,茲事體大,你務必要做到迅速確實,否則,以她現在激動的情緒,若她發現了你,可能真的會不顧一切縱身往下跳。」
「我會見機行事,盡力而為。」莫徹顯得信心十足。
「小心一點。」大隊長信任地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大聲對著邢太太說:
「邢太太!聽說妳有血壓方面的疾病?小心別哭壞身子。」
「哭壞身子算什麼!只要能讓我女兒打消尋短的念頭,就算叫我哭瞎一雙眼睛,我都願意。嗚……」邢太太再度悲從中來,兩個圓潤的肩膀哭得一聳一聳,好不傷心。
「媽咪!我求求您不要這樣……」聽到大隊長跟母親的對話,果然引開了邢采麗的注意力。
莫徹見機不可失,立刻將挺拔的身軀盡量平貼著矮牆,無聲無息的一吋吋靠近她。
「邢太太,瞧妳聲音都哭啞了,來,喝點礦泉水潤潤喉,緩和一下情緒吧。」大隊長很好心地拿了一瓶礦泉水朝邢太太站的位置走過來,一面走還一面對邢太太使眼色。
「不,我不喝,你就讓我渴死算了!嗚……我若死了,就不必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拉拔長大的女兒在自己面前揚言要跳樓尋死,嗚……我的命好苦、好苦哇!」精明的邢太太一接收到大隊長遞過來的眼神,立刻會意的賣力唱起哭調仔,哭到聲音牽絲。
只是,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邢太太的眼睛還是忍不住關注地瞟啊瞟的,瞟向那抹正迅速接近她女兒的俐落身影,邢太太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要從喉嚨跳出來,眼角再次往悄悄移動的人影多瞟一眼。
怎知這一瞟卻落入邢采麗眼裡,驚覺有異的她忙掉轉頭,當她發現跟她相距只差三步遠的莫徹時,她情緒失控地握緊拳頭,不斷用力敲打矮牆,狂亂嘶吼著:
「走開!走開!不准過來……我不准你過來……」邢采麗的大動作導致重心失去平衡,慘絕的發出一聲「啊」,就見她嬌小的身軀往下翻墜。
說時遲那時快——
「別怕……別怕,我抓住妳的手了!妳要撐住,咬緊牙關撐住,千萬、千萬不可以鬆手。」莫徹上半身懸在矮牆上,兩手死命拉住邢采麗冰冷的小手。
「莫灝?!你究竟是人還是……鬼?我……不、不行了,我的手好酸好痛……我快要撐不住了。」邢采麗整個人像只布娃娃般掛在牆外,底下圍觀的群眾不忍卒睹的全蒙住了眼睛。
邢太太見狀,頓覺眼前一黑,兩腿一軟,整個人暈厥倒地,守候在一旁待命的醫護人員趕緊衝上前急救。
「撐住!我相信妳一定可以撐住!千萬、千萬不要鬆手放棄,我會拉妳上來……」莫徹不斷為她加油打氣。
別看邢采麗瘦瘦小小,真要把她拉起來,還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哪。
「阿徹!我來幫你。」一名消防隊員跑上去支援,與莫徹聯手將邢采麗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呼!」嚇出一身冷汗的莫徹,攤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莫灝!莫灝!我親愛的莫灝!嗚……我就知道你沒死!」邢采麗爬過來抱住他,心急神亂的又哭又笑。
「不,妳認錯人了,我叫莫徹,不是莫灝。」
「胡說!你是我的阿灝。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肯承認自己是莫灝,對不對?」邢采麗瞪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他,深怕一眨眼,他就會從她眼前消失。
「經過這一番折騰,妳一定累了。邢小姐,就讓醫護人員送妳到醫院好好休息吧。」莫徹招手請醫護人員過來。
「不!我不要醫護人員送我,我要你陪我去醫院!」她怕他會乘機溜走似,死命抓住他的胳臂。
「大隊長……」他為難地看著大隊長。
「阿徹,你就好人做到底,陪她下樓吧。」
「這……好吧。」莫徹苦著一張俊臉,恰恰跟一臉喜孜孜的邢采麗形成強烈對比。
一行人分搭幾部電梯下樓,有驚無險地結束這一場跳樓驚魂記。
「莫徹!我在這裡。」乖乖站在封鎖線外面等候的汪芮琦,看見他高大的身影從大樓裡走出來,連忙跑過去。
「芮琦!」莫徹站定在救護車前看著她,緊繃的臉部線條這才轉趨柔和。
「剛才真是驚險萬分,嚇得我差點休克哩。」她滿臉滿眼都是笑,眼裡的莫徹似乎不再令她討厭。
「不要臉的狐狸精!妳是誰……幹嘛一直死纏著我的阿灝……」邢采麗充滿敵意的推她一把,害她踉蹌倒退兩步,幸好莫徹眼明手快的拉住她。
「莫灝?誰是莫灝?」一頭霧水的汪芮琦抬眸問莫徹。
「喂!你們幹嘛抓我……放開我!阿灝!救我……快點救救我……我不要!我不要去醫院……我要跟我的阿灝在一起……」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強行將邢采麗壓制在擔架上,固定住手腳之後,火速送進救護車內。
嗚依……嗚依……救護車閃著紅色警示燈消失在街頭。
「瞧你一臉疲憊……」汪芮琦油然生起一股衝動,好想好想趨前撫平他折了好幾折的眉心。
「雖然疲憊,總算有驚無險,有個圓滿的結局。」他望空吐了一大口氣,打起精神說:
「走!咱們去吃大閘蟹。此刻,我肚子餓得可以一口氣吞下三十六隻七兩重的大閘蟹。」他表情誇張的拍著肚子。
「好啊!我知道在信義路三段有一家叫『橫行霸道』的餐廳,可以吃到最鮮美的陽澄湖大閘蟹,我這就帶你去大快朵頤。」
「好!不過,得先勞駕妳為我把風一下。」他揚眉笑睇著她。
「把風?把什麼風?」
「妳聞聞看……我身上的消防制服全是汗酸味,若走進餐廳,豈不熏死人?搞不好會害大家把剛吃進肚子的食物全吐出來。所以,勞駕妳站在車子旁邊幫我把風,好讓我躲進後車廂換套乾淨衣服。」
「剛才你換制服時,也沒叫我把風……」
「剛才是在自家大樓的停車場,而且只有妳一個人在場,我相信妳應該沒興趣偷看我換衣服才對。但現在是在大馬路邊,來來往往的路人不少,拜託妳,若有人靠近車子,請妳敲敲車窗警告一下。」他的嘴角揚起一抹促狹的笑。
「好啦!我幫你把風啦!你快點進去把臭汗酸的制服換下來,免得我老覺得自己好像在跟一條鹹魚說話。」她戲謔地捏著鼻子糗他。
「哈……」他絲毫不以為意的放聲大笑,鑽進後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