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地方能擁有大片山林並開採成林場,就能富甲一方,因此萬林縣裡共有二十來個大小不一的林場,其中以「卓氏林場」、「連武林場」規模最大。卓氏林場是個傳承百年的老林場;而連武林場卻是這四五年才成立的新林場,也是擴展最快的,主要是貨源充足、品質好,買家是愈來愈多,目前已經成為萬林縣裡首屈一指的大林場了。
就在通往連武林場的路上,出現了一支引人注目的隊伍。隊裡約莫有二十多位身著黑色勁服、騎著黑馬、全副侍衛打扮的男人,護送著兩輛精緻輕巧的馬車。每輛馬車由四匹駿馬拉車,所以馬車奔馳的速度不比單騎的馬兒慢。而最特別的是,夾雜在一群黑衣黑馬中另有兩匹光潔無瑕的白馬,兩白馬在馬蹄部分都有圈棕色毛,馬姿俊美輕盈,看得出這兩匹馬出自名門,是不可多得的千里馬。
白馬顯眼,而馬上之人更是不同凡響了。白馬上的兩個騎士都是女子,一藍一紫,頭上戴著頂紗帽遮去她們的容顏,但由她們考究的衣著和散發出的高貴氣質判斷!這兩位女子該是這隊黑衣衛士的主人。
這一籃一紫的身影,藍衣女子就是金鳳公主赫連盈兒,而另一個紫色衣裳,不由分說就是玉鳳公主裘見憐了。
「冠統領,還要多久才能到連武林場?」裘見憐掀開遮去面容的薄紗,轉頭詢問身旁的侍衛隊長。她和盈兒坐馬車坐膩了,見這山林裡清爽又幽靜,便下馬車騎馬透透氣。
「回玉鳳公主!這已是連武林場的範圍了,但要到連武山莊還要再走上半個時辰,屬下預計在天黑前能到達連武山莊。」冠土振恭聲回答。
「從林場外圍到山莊還需要這麼久,這連武林場可真不小。可惜是太偏遠了,交通不方便,人煙又稀少,想不通大皇兄怎住得價呢?」赫連盈兒看著四周說道。她們從京城出發到這兒已是第十天了,後面兩天的路程幾乎都是在樹林裡行走,而且愈往裡走就愈杳無人煙。
「但是由赤手空拳到擁有這一片的山林,大皇兄的能力還真讓人佩服。雖然森林裡較僻靜,但遠離塵囂另有種清靜之美啊。」裘見憐看著茂密的樹林,若有所悟地道。
「就怕大皇兄喜愛這樣的清靜生活,不願同我們回宮了。」這是赫連盈兒最擔心的事,雖然她和憐憐在父皇面前說得很有信心,但是她們從未見過大皇兄,不明白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多少還是會煩惱。
「總要試試才知曉啊,現在還沒見到大皇兄,別先說喪氣話。為了父皇、為了大連國,盈兒,我們一定要成功才行,有志者事竟成嘛。」裘見憐鼓勵道。
赫連盈兒點點頭。「我明白,有我們出馬,想必這世上也沒有能難得倒我倆的事了。」兩人相視一笑,輕脆的笑聲讓棲息在樹枝上的鳥兒紛紛展翅飛起,彷彿鑽出了林子是為看看這輕脆笑聲的主人。
看兩位公主如此開心,冠土振安心不少。當他受命要保護兩位公主到連武山莊找皇子後,皇上就很慎重地交代他一定要讓兩位公主毫髮無傷地回宮。冠土振明白皇上很寵愛這兩位公主,所以他不敢大意,這一路上兢兢業業、半絲都不敢鬆懈,當然也衷心希望這次真能接皇子一起回宮。
隊伍走了會,突然見到兩隻老鷹從樹林裡一躍上青天,迅速衝向雲際。
「這是預警,老鷹會將有人闖入的消息帶給守衛知曉,一會就會有人前來接待我們了。」冠士振向兩位公主說明。
「不過是一個林場罷了!守衛竟是這麼森嚴,讓人不敢小看啊。」聽到冠土振的解釋,裘見憐望著絕塵而去的老鷹不禁有些咋舌。
她的話才剛停,果然前面的路上就出現了三個漢子。裘見憐和赫連盈兒忙將面紗放下,騎馬到隊伍前面停下!拱手問候。
「在下是連武林場的管事段軒,不知各位到敞林場有何貴事?」
冠士振策馬向前對段軒拱手回答!「段管事,請告知貴主人,金鳳公主、玉鳳公主前來拜訪皇子。」
段軒聽到是兩位公主來訪,感到很意外。他拿眼望了下騎在白馬上的兩位女子,雖然面紗遮臉看不出相貌,但由她們身上散發出的貴氣看來,她們應該就是公主了。主人有交代朝廷若再派臣子來一律說他不見,打發他們離開。可是這回來的人來頭不小,讓段軒拒絕的話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這……」
裘見憐策馬走出,輕快的嗓音從面紗下傳出:「段管事,本宮來此是想見見大皇兄,貴山莊不會如此不通人情,阻隔兄妹相見吧?」
悅耳的聲音、凜然的氣勢讓段軒不敢違抗。他下意識地點點頭。「當然,當然,小的這就帶路,請公主隨小的前進。」
段軒轉過馬頭,領著裘見憐一行人走向連武山莊。
在深山林木裡走了兩刻鐘,當經過一道刻著「連武山莊」四字的牌樓後,眼前豁然出現了一片花木扶疏、景致盎然的亭園風景,佐以小橋流水,便好似人間仙境!讓人不敢相信在這樣的深山樹林裡竟也有如此美麗的庭園。
赫連盈兒、裘見憐是在深宮大苑裡長大,宮內的御花園可說是天下最繽紛亮麗
而眼前的園子則像是由天地萬物造化般,非常自然不做作,絲毫沒有特意造景的感覺,四處綠意盎然,這就是此片園子設計最成功的地方了。
以御花園和眼前的園子相比較,御花園就顯得精緻有餘但活力不足了;少了熱鬧的生氣,也多了分匠氣。
赫連盈兒和裘見憐對看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想法。她們原以為這偏遠深山不適合人住,生活也一定困苦清貧,但眼前的美景簡直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讓人流連忘返。只單單花園就如此出塵不俗,想必在連武山莊裡還有更令人吃驚的地方。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大皇兄,兩人更是好奇。
段軒繼續領著眾人往前走,經過了美麗的花園,遠遠出現了一排高大的圍牆,而在圍牆之前有條寬大的河流。
冠土振來這連武林場三次了,每回都是保護大臣前來勸說太子回宮,可是每每都被阻擋在山莊之外,大臣們只能聽到太子雄渾的聲音要他們離開,明白表示他不會隨他們回宮。任憑前來的大臣說得口沫橫飛、搬出什麼樣的道理都沒用,而且每回也只聞其聲,從沒見過他的身影。因此冠士振雖來過連武林場多次,不但不知道太子的相貌如何,連連武山莊一步也沒踏入過。
面紗後的赫連盈兒和裘見憐好奇卻不驚奇。山莊既然建在河流對岸,自然就會有路可以到達,這不必她們操心。
只見段軒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笛子,吹出了一聲響亮的哨音,馬上對岸就緩緩放下了一座木橋,那正是山莊對外的聯絡道路。
段軒回頭向赫連盈兒和裘見憐解釋:「兩位公主,因為連武山莊建築在樹林裡,為了保護山莊不受祝融所襲,所以特意引水造了條護莊河。只要過了木橋便到山莊了,兩位公主請。」段軒比了個請的手勢。
赫連盈兒、裘見憐策馬走在前面,和段軒一起過了木橋。
赫連盈兒、裘見憐緩步騎馬走過山莊大門,最先印入眼前的是個佔地極大的廣場。他們一走入,兩旁馬上就走出多位傭僕。赫連盈兒、裘見憐從馬上靈巧地躍下,將馬兒交給山莊的僕人,而同行的兩輛馬車也在廣場上停下。馬車內依序走出了四位貼身宮女。
「冠統領,這是本宮和大皇兄的兄妹相會,你不必在身旁保護了,就帶著禁衛軍隨著山莊的人先下去休息吧。」裝見憐嬌聲下令。
「公主,皇上有交代屬下要好好保護兩位公主,所以還是讓屬下留在兩位公主身邊吧。」冠土振恭敬地回稟。
「大皇兄是連武山莊的主人,本宮在皇兄的地方做客,還會有什麼危險呢?冠統領太多慮了,下去休息吧。」裘見憐朗朗輕脆的語音傳到廣場上每一個人的耳裡,話裡的威嚴使人心悅臣服。
「是,屬下遵命。」冠土振躬身聽命,領著禁衛軍隨山莊的僕人退下。
果真是出生高貴的公主,輕柔的話語卻令人無法抗拒,段軒不敢怠慢,忙請兩位公主進入大廳。
赫連盈兒和裘見憐在宮女的扶持下走進大廳裡。
「兩位公主請稍坐,小的立刻去請主人出來。」段軒馬上叫僕人上茶招待,即匆匆退下。
「這大廳寬闊,佈置樸實,茶几、桌椅、櫥櫃均是木造,真是就地取材、物盡其用呢。」赫連盈兒坐在椅子上,四處打量著大廳。
「嗯,這大廳的佈置和外面園子的風格大異其趣。大廳看起來樸實無華,顯示布實這大廳的人也是勤快樸素、實事求是,我猜這人一定不是大皇兄。」裘見憐很有自信地說。
赫連盈兒輕聲一笑。「憐憐對人事物的判斷向來不會出錯,那你猜猜看大皇兄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何必要猜呢?等會我們看到大皇兄時不就明白了嗎。」裘見憐笑笑回答。此時大廳裡突然響起了一個低沉的男子嗓音:「玉鳳公主何不猜猜你所謂的大皇兄是如何的人呢?」
又是只聽其聲不見其人,赫連盈兒和裘見憐都明白大皇兄正在暗處看著她們。若大皇兄不願現身,她們就要想法子逼大皇兄出面才行。
「是否憐憐說出之後,大皇兄就願意露面呢?」赫連盈兒出聲問道。
「說不說由公主自行打算,而見不見兩位公主我自有主張,但若是為了勸我淮宮的事來山莊,那公主們可要白跑一趟了。我不想再談這事,也要請兩位公主早些離開連武林場了。」男子回答。
「要我說也不難,而且我也有自信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不過仍是要見到大皇兄才可以證實憐憐所說得準不准啊。大皇兄可敢露面證明憐憐的話不假?」這叫請將不如激將。
大廳裡沉寂了下來,男子的聲音沒再傳出,讓人不瞭解他的想法。
頓了一會,裘見憐沒等回答就說了:「大皇兄該是個風流局儻的少年,武功高強,但對名利沒興趣、視榮華富貴如糞土;個性高傲不群而且固執,心意堅定,任何人也無法改變你已決定的事。大皇兄給人的感覺一定是冷默寡言且近乎於無情,但你實際上不但是心軟念舊而且重義氣的人,只是你都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憐憐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大皇兄:「一雙冷眼看世人,滿腔熱血酬知己」。大皇兄,憐憐猜得對不對呢?」語氣裡滿是自信,她相信自己不會說錯的。
裘見憐的話說完後,大廳裡又陷入了寂靜中,只是這回的氣氛除了沉默外,還帶了股莫大的壓力。這壓力出自何人,赫連盈兒和裘見憐都明白,而大皇兄會不會現身,就表示她們此行任務是否達成了。
大廳裡實在靜得悶人,讓活潑好動的赫連盈兒和裘見憐感到受不了。盈兒張口正想打破這樣的沉悶時,一陣微風吹過兩人的衣衫,然後大廳裡就驀然冒出了一個男人。他背著赫連盈兒和裘見憐,然後慢慢轉過身面對她們。
嚇!好個英挺俊逸的男子,濃眉星眸、隼鼻菱嘴,看似灑脫不羈卻透露出凌傲氣,不怒而威的氣質隱含冷漠。「冷眼看世人」,裘見憐真將這男子的神韻說得十分傳神,半絲都不差。
哇!赫連盈兒對憐憐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憐憐私底下曾見過大皇兄呢,才能將大皇兄形容得如此傳神,不過大皇兄進大廳時所用的輕功也讓她驚訝。「大皇兄你剛才所用的輕功是風雲步,那大皇兄的師父一定是風之谷的谷主風奕塵了。」
赫連上邪冷眼看著面前的兩個女子,心中著實感到驚訝不已。一個沒見過他的女子卻能完全猜出他的個性、甚至於不欲人知的心事來,清楚得令他心生警惕;而另一個又很明白地道出他所用的輕功,實在神奇。這風雲步已在江湖上失傳數十年了,別說年輕一輩的武林人土不知道,就算年長的武林高手能看出來的也不出幾人!更別提一向深居皇宮內院的嬌貴公主。
「我既已現身,兩位公主能否也摘下面紗,以真面目相見?」赫連上邪冷淡說道。
兩人拿下了頭上的紗帽交給一旁的宮女,露出了兩張一樣美麗卻截然不同的臉龐。
以赫連上邪所得知的資料看來,一身紫衣、頭上插著玉釵的應是玉鳳公主裘見憐。她是皇上收的義女,有著一張圓潤可人的鵝蛋臉,一雙似會說話、能看透人心的清亮大眼睛,以及一張櫻桃小嘴,尤其再加上她一身清新脫俗似仙人的氣質,裘見憐美得如同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凌波仙子。
而穿著藍色衣裳的是赫連盈兒。她是皇上唯一的女兒,非常得皇上的歡心,長得十分個艷麗動人。她完美無瑕的臉蛋,一身吹彈可破的紅潤肌膚,就算用國色天香、沉魚落雁來形容也不為過,高貴的氣質也只有公主的身份可以配得上她。
能同時見到兩個絕俗的美人,赫連上邪該說自己是幸運吧。
「盈兒、憐憐,見過大皇兄。」赫連盈兒與裘見憐同聲向赫連上邪請安。
赫連上邪身影往旁一閃,避開了兩個公主的行禮,淡然地聲明:「我並非你們的大皇兄,兩位公主叫錯人了。」
裘見憐巧笑詢問道:「憐憐剛才冒昧地隨口猜測大皇兄的相貌、人品,不知大皇兄認為準不准呢?」
「玉鳳公主蕙質蘭心,事實如何請公主自己發覺,何用多言呢?」赫連上邪似是而非地回答,縱使他心中為裘見憐的話感到震撼,臉上仍是不動聲色。
「憐憐沒見過大皇兄,也不明白大皇兄的任何事,只不過依著父皇的性子來猜你的模樣罷了。我想父子天性,父子之間應不會有多大的差別,現在見到了大皇兄的真面目,真像看到父皇年輕時的英姿一般,神韻氣質無一不像。大皇兄和父皇真是太相像了。」裘見憐大眼看著赫連上邪笑說。
赫連盈兒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盈兒一見到大皇兄就感到很親切,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樣,現在聽憐憐這麼一說,盈兒才驀然發覺。對啊,大皇兄和父皇真是相像,不論相貌氣質都差不了多少,難怪盈兒對大皇兄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大皇兄就是盈兒的親哥哥,為什麼不承認呢?」她直言問道。
「我的身世我自己明白,也不否認,但我出身民間,只是個平凡的百姓,這身份不會改變;況且我沒有攀龍附鳳的野心,有自己的人生要掌握,不願操縱在旁人手上。兩位公主到連武山莊若是來敘兄妹之情,我很歡迎;若要再提太子身份、入宮的事,那連武山莊只得送客了。」赫連上邪冷著臉,語氣很不客氣。
赫連盈兒和裘見憐互看一眼,明白大皇兄是說到做到,她們還是別在此時再惹他不高興,先留在山莊裡,再見機行事。
「大皇兄肯視我們為妹妹,我和憐憐就很高興了。倒是你還沒回答盈兒,剛才那招輕功可是風雲步?大皇兄的師父真是風之谷的谷主嗎?」赫連盈兒轉開話題。
「請金鳳公主別再喊我大皇兄了,我擔不起這個稱呼。」赫連上邪皺著眉頭道。其實對這兩個公主他應該同以往應付來勸他的大臣一樣,冷漠堅決地拒絕,然後快速將人打發離開,省得麻煩。可是此回來的卻是兩位公主!她們不凡的身份讓段軒不敢怠慢,就帶她們進入連武山莊了;而他本也應隱身迴避她們,然後將兩個公主送離連武山莊。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見見這兩個妹妹,結果發展完全出乎他所能掌控的,他竟在不知不覺中親口承認了她們是他的妹妹,還同意她們留在山莊裡。為何對這兩個女子他會這般心軟呢?莫非是為了裘見憐的一番話?赫連上邪不禁多看了裘見憐一眼。
裘見憐的美目看出了赫連上邪心中的矛盾,忙點點頭笑說:「這兒是連武山莊,那宮裡的稱呼自是不適合,那憐憐和盈兒就改稱大皇兄為大哥好了,而大哥也別喊我們公主了,就直呼憐憐和盈兒的名字吧,這樣可好?」
這是合情合理的提議,赫連上邪怎能說不。他心中再次為裘見憐的善解人意而驚訝。「好,就叫憐憐、盈兒。盈兒你沒猜錯,大哥的師父正是風之谷的谷主風奕塵,可你怎麼知道這事?還看得出風雲步這招輕功呢?」
赫連盈兒笑笑,為兄長解惑:「盈兒和憐憐雖是在宮裡長大,但我們的師父卻是江湖名人,從師父口裡明白了不少的江湖軼事,也看過不少的武功秘笈。因為盈兒一向對輕功很有興趣,多有涉獵,因此知道一些。剛才盈兒只感到一陣微風彿過,並未看清楚有人經過,而大哥就突然出現在大廳裡,這和書上記載風雲步是「輕風微送、來去無影」的情形一樣,盈兒就猜是風雲步,沒想到真情中了。」
原來如此,看來他這兩個妹妹不若藏在深宮裡柔弱天真的無知公主,皇上竟也肯讓江湖人做為公主的師父,這倒更令他意外了。
「父皇一向很開明!不願憐憐和盈兒嬌生慣養、不知人間疾苦,因此都為宮裡的皇子、公主們請了很好的師父教導。」裘見憐主動回答赫連上邪心中的疑問。
赫連上邪目光如電地看了裘見憐一眼,隨即馬上轉開頭、眉頭緊鎖。他不喜歡被人如此看透心思,沉吟了會才開口:「你們長途跋涉來連武山莊!應該也累了,就讓僕人先帶你們到客房梳洗休息一下,晚上再為你們洗塵吧。」
「好,大哥想得周到,盈兒還真有些累了呢。」赫連盈兒笑笑點頭。
裘見憐也點點頭。
赫連上邪喚來傭僕,吩咐僕人要好好侍候貴客,赫連盈兒和裘見憐便隨僕人到客房了。
赫連上邪對裘見憐的背影多看了兩眼。好特別的女子,她專注看人的眼神讓他有絲無措,但她真能完全透視他的心思嗎?
嘴角浮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赫連上邪相信自己會弄明白的。
赫連盈兒、裘見憐隨著帶路的僕人走過曲曲折折的長廊,所經過的花園、屋舍莫不美麗精緻。一路走來綠蔭扶疏,各式樹木層層疊疊地讓人看了清爽舒服。這連武山莊的精巧設計絕不會輸給皇宮,讓赫連盈兒和裘見憐看得驚訝、佩服。
走過一個曲橋後,來到兩楝相連的閣樓前,赫連盈兒被安排住在東閣樓,而裘見憐就住在西閣樓。這並閣依湖而築,景色優美。
裘見憐只略打量下這閣樓客房,便走到赫連盈兒的房間探望她。
「盈兒,你臉色有些不對,是不是不舒服?」裘見憐看赫連盈兒臉色潮紅,關心詢問。
赫連盈兒打起精神笑笑,搖頭道:「盈兒只感到較疲憊罷了,沒事的。不過看大哥那般不想回宮,真讓盈兒煩憂。」
「盈兒別愁,大哥是心軟的人,總有辦法勸他回宮的。」裘見憐拉著赫連盈兒的手安慰她。
「對了,憐憐你學過「讀心術」可以明白大哥在想什麼,只要瞭解大哥的心思再對症下藥,我們就可以勸得動大哥了,這一切就要靠你了。」赫連盈兒欣喜道。
「放心,憐憐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不過大哥自負、高傲,不喜歡被人看透,所以我會讀心術的事別讓大哥知道才好,以免大哥有了警覺心,故意違心而做,那就不好了,明白嗎?盈兒。」裘見憐慎重地交代道。
赫連盈兒點點頭。
天色不早了!裘見憐才回房,在待女伺候下梳洗妝扮。晚上要和大哥一起用膳呢!
☆☆☆
因為兩位公主大駕光臨,連武山莊今天的晚膳特別豐盛,也讓赫連盈兒和裘見憐開了眼界。擺在餐桌上的十道菜,有八道是她們倆不曾嘗過的,相較於她們平時在宮裡吃的更加美味。
用膳時,赫連上邪的話不多!臉色平靜淡然看不出喜樂,不過他對赫連盈兒和裘見憐所提問題,幾乎都會回答.雖然答案簡短,可是一餐飯吃下來,倒也是賓主盡歡,讓盈兒和憐憐對大哥瞭解不少。
或許是發覺自己話說得太多了,赫連上邪在用完膳後就藉著路途勞累需要休息的理由,讓赫連盈兒和裘見憐早些回房歇息。
裘見憐看出了赫連上邪的心思,向盈兒眨了眨眼示意,便順著主人之意回房。這才第一天,她們有的是時間,不可操之過急的。
赫連盈兒真是累了,回房後就馬上上床安歇,不一會便睡著了。
而裘見憐則躺在床上一時還無法成眠,不斷回想著晚膳時大哥所說的話。
由她和盈兒旁敲側擊的答案中,裘見憐約略明白了大哥的成長背景、怎樣由身無分文的窮小子成為連武林場的主人——
赫連上邪八歲時,他母親便過世了。他被親戚扶養,不久親戚就帶著他搬離家園,所以父皇雖急派人前去找他卻晚了一步,才會使他流落民間。
搬家是因為那年乾旱,穀物不生,為了求生存只能遠離家鄉,他的親戚卻因為實在無法負擔多一個孩子的生活,竟將他拋棄在離鄉的路上。他頓失依靠,一個八歲的孩子又沒有能力謀生,飢寒交迫又生了病,差點變成了路邊的無名鬼。最後是他的師父風之谷的谷主風奕慶救了他,將他帶回風之谷。
此後他就留在風之谷生活。曾遭遇困苦的他很珍惜安定的日子,努力學習師父所教他的一切武功,也很用功苦讀各種的書本典籍。他十八歲那年學成下山,憑著堅忍不服輸的毅力和過人的眼光創建了連武林場,然後再一步步建築了連武山莊。這一切的成就全是他花費心血所完成的,其中走過的艱辛歲月不是旁人所能想像。
在說著這些往事時,他只是三言兩語、面無表情地帶過,可是裘見憐卻看到了他心底深處的傷痛,明白他的身世只帶給他更大的屈辱與痛楚。在跌跌撞撞的逆境中,他咬牙維持著自己高傲的自尊,試想堂堂一介皇子竟要受此顛沛流離的痛苦,如此的難堪心境只有親自嘗過的人才會明白。而在他好不容易擁有自己的一片天空時,父皇找到了他,馬上就要他放棄辛苦成就回宮當太子,他怎可能會答應呢?當初他困苦時沒人幫助,現在他功成名後就再來錦上添花,一身傲骨的他當然不會接受,哪怕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地位!他也不屑一顧。
她讀出了他的心思,也清楚明白了他堅決不入宮、不肯認祖歸宗的心意。若大哥心中的陰影不除去,那他是絕不可能回宮留在父皇身邊。
但又要如何撫平他的傷痛?怎麼才能除去他心中的怨慰?裘見憐明白一切只能靠她了,因為她是唯一能讀出他心思的人。
不過,這事並非一蹴可成,需要花些時間才能化解他的心結。以這理由派人告知父皇,父皇會同意她留下的;而這山莊景致宜人,她也很願意留下。可是就不知他會同意她待在山莊裡多久了?
旅途的疲倦很快便征服了裘見憐,加上使用讀心術也需要全神貫注,耗費她許多的精神。她眼皮漸感沉重了起來,不久就睡著了。
留在她腦海裡的是對冷漠寒冰的眼眸,她一定要抹去那對眸子裡的滄桑無情,帶著這個念頭,裘見憐沉沉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