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
只是心裡感到一點點的特別。
未來還有很多未知,
不論究竟是怎樣的特別,
先應付眼前,
暫時,
做只鴕鳥吧!——
左君彤
夜晚,半翼酒吧不算醒目的招牌燈在佈滿霓虹的街上亮起,成為璀璨燈海中的一員。辛勞了一天後的都市人們帶著各種不同的心情走進酒吧,走進半翼。
換上剛剛添置的行頭,衛非絕習慣性地站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視著半翼酒吧裡不算小的大廳。早到的熟客們要麼坐在吧檯邊的高腳椅上和調酒師們小聲談笑著,要麼就隨意地坐在牆邊的沙發組上,悠然地喝著酒,還算空曠的大廳裡迴盪著優美而不喧鬧的樂曲,讓緊張工作了一天的人們暫時歇口氣。
不過,衛非絕也發現了這家酒吧的「與眾不同」之處。
算起來,從開門營業到現在,衛非絕已經看到不止十次的男男KISS的場面了,就是再遲鈍,衛非絕也明白了這家酒吧是什麼一個地方。
雖然對同性間的「愛情」沒有任何的瞭解,而且本能地覺得有點怪,但衛非絕本身並沒有任何有色眼光,或者排斥的想法,畢竟這種畸戀並沒有任何本質上的錯誤,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沒有什麼不可接受的。
只是一個非常突然的想法升了起來:左君彤會不會是GAY呢?
隨即,衛非絕輕輕搖搖頭,將腦袋裡這個可笑的想法搖去,誰規定在GAY吧裡做事的男子一定是GAY的。自己的想像力似乎過於豐富了……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伴隨著充滿好奇的聲音突然躍入眼簾的,是左君彤俊美的臉龐和一雙閃爍著異樣光澤的眸子。
幾乎是下意識地,衛非絕往後退了一步,退入更深的黑暗中,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沒有什麼。」
左君彤皺了皺眉,似乎對衛非絕的舉動有些不滿,「我說,我身上有病毒還是炸彈,你居然躲得這麼快!」
「我不習慣和人太靠近。」衛非絕淡然地回答,但顯然這個答案並不能滿足左君彤。
「真的?假的?不習慣與人靠近啊?這不是和那個變態白虎一個德行啊?」左君彤嘴裡嘀咕著,用更加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衛非絕隱在黑暗中的身形,似乎想從衛非絕身上看出點什麼名堂出來。
「變態白狐?」衛非絕皺了皺眉,雖然不知道「白狐」代表著什麼,但變態所代表的意義絕對不會是正面的。
「是白虎。」左君彤聳了聳肩。
「白虎?」衛非絕一聽到這個稱號,情不自禁就會聯想到其他方面,「你不會招惹上什麼黑道組織吧?」黑道上的人常常會有這樣的稱號。
「不是啦,白虎算是我的一個朋友。和你一樣不喜歡別人靠近他,而且還有戀物癖,整天抱著個花瓶,要多變態有多變態……」攻擊自己的朋友兼同門雖然不是一件值得誇獎的事情,但是一想起自己被趕出狂瀾盟的原因之一就是砸壞了白虎那只愛逾生命的花瓶,左君彤就有一種非常委屈的感覺。
那只花瓶的價值應該不低吧,衛非絕私下裡猜想著。他光是看左君彤在今天一天還不到的時間內「打、砸、摔、碰」的所有物件的價格,就已經很確定那只「可憐」的花瓶的身價絕對有百萬之上了。
「再加上老是喜歡挖我牆腳的段飛、老是在我耳邊烏鴉的墨炎羽……還有那幫為老不尊的老頭子,我的人生真是黑白色的啊……」左君彤可不知道衛非絕究竟在想些什麼,對於自己所遭受的「淒慘」待遇的不滿情緒,如同不良廠商得到機會向淡水河傾倒廢料一樣,頓時傾洩而出。
「那你怎麼交上這些個朋友的?」從左君彤的話裡,衛非絕輕易地聽出這些個被列入左君彤埋怨名單上的人物,應該是左君彤最好的朋友了。
「交?還用交嗎?我們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老天,我連選都沒得選啊……」左君彤幾乎是哀叫著抱怨和狂瀾盟難以「割捨」的「孽緣」。
「……」衛非絕沒有打斷這足以讓別人皺眉不已的聒噪聲,相反不知道是因為左君彤所形容的好友們的確有讓人覺得好笑的地方,還是因為左君彤帶著抱怨聲故作哀怨的表情引起的,總之站在黑暗中的衛非絕難以控制自己的嘴角悄悄向上拉高了十度。
「而且,還有這次,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淪落到何雅婕這個『財女』手上嗎?都是因為他們啊……」每每想到自己「淒慘」的現狀,左君彤就忍不住開始大肆地「批判」那些「狼心狗肺得棄自己於不顧」的老、少傢伙們。
當然,在大聲批判的同時,左君彤聰明地隱去了自己所做的一堆「敗家糗事」,或者乾脆美化其為「不小心的、難以避免的、小小的疏漏」。
不過,欣賞過左君彤精彩的「敗家」表演後的衛非絕,自然能夠在旁聽的第一時間內理解那些被左君彤形容成「沒有人性、沒有理性、同時缺乏愛心」的眾人在陪伴左君彤成長的過程中,究竟處於怎樣一個讓人同情的處境。
那些人還真是倒霉——這樣的結論雖然沒什麼同情心,但事實也的確如此。不過,得出結論的衛非絕卻再度不自覺地將唇角拉高了許多。
「你說,他們是不是很過分……」長達數十分鐘的抱怨結束後,左君彤抓過一邊的礦泉水瓶補充流失的口水的同時,又忍不住尋求旁聽者的認可。
沉默應該是自己的最好也是最正常的反應,衛非絕如此認為,但是事實卻不是這樣。
「他們的過分程度可能是取決於你敗家段數的不斷上升吧。」不知道為什麼自認絕佳的自我控制能力,在這個時候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讓戲謔的用詞沒有什麼顧忌地蹦了出來。讓衛非絕自己也暗中傻了傻。
「……呃……」得意洋洋的左君彤沒有得到自己所期待的答案,一種近乎於惱羞成怒的情緒瞬間佔領了左君彤的所有意識。
「這怎麼能和敗家聯繫在一起,我只是小小地給他們枯燥的生活帶去一點樂趣而已……」反駁著衛非絕的結論的同時,又一場口水大消耗揭開了序幕,光看左君彤那一副「衛非絕不改口,誓不罷休的」表情,就足以讓其他人為衛非絕的倒霉處境,掬上一把同情之淚。
但隱在黑暗中的衛非絕卻沒有同樣的認識,看著左君彤有些漲紅的俊顏,沉寂了十年,波瀾不興的內心深處,一種淡淡的不知名的感覺悄然蔓延開來。
不自覺地,唇角再一次上翹,黑暗中一抹睽違了十年、曾經讓名門淑女們為之傾倒的性感笑容,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可惜沉浸在「半憤怒、半害臊外加一分謊言被揭穿後的尷尬」這一複雜情緒中的左君彤沒有注意到那展現在黑暗中難得的笑容。
倒是不遠處的「惟二」閒人,將那抹突然出現又迅速消失的笑容收入了眼底。
半翼酒吧的老闆作為閒人中的一個,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若無其事地繼續著自己手中的工作,只是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證明他剛才的確看到了不該看又幸運地看到了的東西。
而另外一個有眼福的閒人,卻是一個陌生的高挑美人。
及腰的烏黑長髮,不沾胭脂的臉龐有著恬靜和端莊。這麼個美人,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名門閨秀,但黑色的襯衣、高腰的牛仔褲以及長筒的皮靴,這本該破壞形象地穿著,卻詭異地將本不協調的高雅和狂野,淡然與瀟灑完美地嵌合在一起,就像一朵黑色的牡丹。
當這個美人出現在人數不多的酒吧時,頓時引起幾乎所有人的關注,當然除了正在黑暗角落裡的兩個人。人們都在悄悄猜測這個美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來到這個同志酒吧。
陌生美人走進半翼酒吧後,環視全場,最後卻將目光停留在衛非絕隱在黑暗中的身影上,衛非絕的笑容自然也落入了美人的眼中。美人輕輕皺了皺眉,然後,毫不猶豫地邁步走上前,當走到兩人身邊時,左君彤正在大肆地批判著包括白虎在內所有人的種種對不起他的「事實」。
「為了那個花瓶,白虎那個傢伙,居然把我臥室的門給砸了,還一臉凶相地要找我玩命,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左君彤再度提及白虎的「重瓶輕友」事件。
「那只花瓶是白虎的愛人留給他的惟一的紀念,而且市價是190萬元……」低沉而富有磁力的聲音出現在左君彤的身後,頓時把左君彤的話給噎了回去。
「那也不該砸我的房門啊……」左君彤努力地為自己辯護。
「你的房門是你自己因為沒有帶鑰匙而砸壞的,為了怕給其他人發現,所以用粘膠劑勉強粘上去的,只要輕輕一推,就會壞,原本你是打算嫁禍給經常不讓你睡懶覺、拖你起床的段飛的……」但來者顯然掌握著第一手資料。
「呃……你又不在場,怎麼知道……」被當著衛非絕的面揭穿老底的左君彤,漲紅著臉,猛然回頭打算和來者好好「理論」一下。可惜所有的話,在看見對方的容顏後,瞬間被嚇回了肚子。
黑衣美人在月下淡淡地笑了笑,用和容顏絕對不搭調的,屬於男子的低沉聲音取笑著左君彤:「我怎麼不知道?因為你專門跑到我這裡借強力粘膠劑,還『好心』地告誡我,不要隨便去拍你的門,不是嗎?君彤?」
「青鴻?你……你怎麼來了?」左君彤嚇得往後直退,要不是衛非絕在他身後用手輕輕擋住左君彤後退的身形,估計不遠處的那精美的明代小扇屏會是左君彤「不小心」破壞的又一件可憐的古董。
美人展露出讓人心魂俱醉的笑顏,但左君彤卻清晰地看到那笑容中猶如閻王索命般的邪惡氣息,「你說我為什麼要來啊?」
慘了!
左君彤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險些忘了,自己臨走時「不小心」把身為玄武堂主牟青鴻的寶貝玉鏡給摔壞了鏡框,原來還暗中慶幸自己「因禍得福」可以逃開玄武的憤怒,但看來自己顯然是高興得太早了。
「你以為,離開『家裡』後,我就不會追究你弄壞我玉鏡的事情了嗎?」對於左君彤的脾氣瞭解到了窺顏知髓程度的牟青鴻,當然知道左君彤的腦袋裡轉著什麼念頭。
「呵呵……」左君彤尷尬地笑著,下意識地往後躲,並自然地抓住衛非絕的衣角,他身後的衛非絕自然也就成了最後的保護屏障。
衛非絕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他不清楚眼前這個女相男聲的人究竟和左君彤有怎樣的瓜葛,雖然從彼此的對話裡,隱約可以猜測他們的關係,但為防萬一,衛非絕還是不動聲色地悄悄轉動身體,將左君彤掩飾在身旁,如果對方有不利的行動,他是絕對會在第一時間保護好左君彤。保護僱主是他作為保鏢應盡的義務。
黑暗中的悄然變化,牟青鴻看得一清二楚。肚子裡暗笑,看來長老們的決定的確有著高絕的一面,看看他們家麒麟,才離開總部幾天,就自動地發掘了「敗家」之外的其他長才。衛非絕這個有著相當實力的男子只是短短的兩天就輕易地被他們家的麒麟「搜羅」到了,看眼前的架勢,相信不久狂瀾盟就會再多一個人類英才了。
當然想歸想,牟青鴻不會因此而流露在表情上,只是稍稍收斂了自己的笑容。從周圍不斷傳來的熱切目光以及低低的讚歎聲,提醒著牟青鴻,這裡的場地不是適合微笑的地方,他的笑容已經給他惹了不少雌性蝴蝶,希望不要再莫名奇妙地招惹雄性蜜蜂。
「……我們是不是該坐下來好好地、單獨談談?」牟青鴻若有所指地暗示左君彤。
雖然知道砸壞玄武的寶貝,下場淒慘,但是左君彤也很清楚,若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每日裡忙著研究藥品的玄武是不會輕易跑到自己這裡來的,除非有什麼關係狂瀾盟的重大事情。
「那……我們到小包廂去談吧。」同樣接收到周圍異樣熱切的目光,左君彤很清楚繼續在這裡和牟青鴻打哈哈的話,會招惹可怕的麻煩。曾經被N個女人糾纏著索要牟青鴻個人資料的噩夢,希望不要在男人的世界裡重演一次。
說著左君彤自然地撈住衛非絕的胳膊,把站在黑暗中的男子一起拖向酒吧裡的小小隔室。那裡原本是提供某些「高貴人士」秘密約會用,反正時間還早,那裡的全隔音的裝演設備應該是個很好的秘談環境。
而衛非絕也自然而然地跟著左君彤走,悄然將牟青鴻和左君彤隔開。
牟青鴻看在眼裡,笑在心底,小心地躲開準備上來搭訕的無聊男士們,在一片失望的目光中跟了上去。
「你讓這個男人聽我們的談話適合嗎?」在小包廂的門口,牟青鴻用目光看了看衛非絕後,轉而示意著左君彤。
「……」左君彤一愣,顯然自己下意識地做了笨事,青鴻和自己談的事應該是盟裡最機密的事情,衛非絕怎麼可以旁聽?但現在怎麼辦?總不能把這個被自己拉過來的男人一腳踹出去吧?
「白癡……」牟青鴻的目光裡,毫不留情地顯示著這樣一個權威性的評價。
「……」正在左君彤為難的那一刻,老天幫了個大忙。
「非絕?真的是你?」一個包含著激動、不信以及喜悅的聲音在三人的身後響起。
這個聲音讓衛非絕的身形明顯地震了震,也讓左君彤感到好奇。探頭望向身後,入目的臉龐卻是和「財女」何雅婕有著五分相像,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的高瘦男子。
這個人左君彤當然不陌生,在左君彤眼裡,擁有「財子」名號、何雅婕的同胞弟弟——何鵬,同時也是酒吧的第三個光投資、收紅利卻不管事的股東。
只是這個被左君彤安上「全身流淌著水銀而非血液」名號的男子,意外地流露出屬於人類的激動感情,讓看慣了他那帶著「邪惡以及貪婪目光」的左君彤下巴差點掉在地上。真是天下第二大奇聞,「財子」的金光眼裡居然會有眼淚?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嗎?
「是我,何鵬,好久不見了。」衛非絕轉過身,看著十年前的好友。
「是啊,我等了你十年……」
何鵬的話才開個頭,左君彤的眼睛就開始「閃閃發光」了。曖昧不明的話語,在瞬間讓左君彤的腦袋裡充滿無數的猜想,其中包括「何鵬和衛非絕是對戀人」之類讓人笑掉大牙的猜測。
要不是牟青鴻在一旁輕輕咳了一聲,表示自己存在的話,估計左君彤會毫不猶豫地把小包廂留給眼前的兩個十年後重逢的男人,然後在一邊努力地聽壁腳。麒麟的低趣味還真是讓人受不了。
「呢……非絕啊,你和何鵬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吧,站在這裡不太方便。」左君彤一邊在心底惋惜,一邊還得做出為衛非絕考慮的模樣。
「你呢?」衛非絕看了看站在一邊一臉無辜的牟青鴻若有所指地問。
「沒關係的,你的事情比較重要。」左君彤露出笑意,保證著。
「我等你們談好再說好了。」
「你放心,青鴻和白虎一樣,是我的好友啦……」
「真的?」衛非絕再度瞥了一眼牟青鴻,眼光和話語裡的不信任成分明顯得讓牟青鴻暗暗齜牙。
「真的、真的。你忙你的去吧。」衛非絕的話語,莫名地讓左君彤有一種得意的感受,尾椎忍不住高高地翹了起來,若不是清楚地看到玄武眼中的怒意,恐怕左君彤會高興得直接笑出聲。
迅速地思考了一下,衛非絕點了點頭。
「這個你拿著,有事隨時叫我。我就在隔壁。」臨走,衛非絕摘下隨身的對講機交給左君彤,然後在牟青鴻受辱的目光下離去。
「哈哈……哈哈……哈哈……」放肆的笑聲在隔音的小包廂內響起,左君彤沒有什麼形象地拍著沙發扶手大笑著。
「有這麼好笑嗎?」牟青鴻低低地問,但不難聽出話語聲中的威脅性。
「當然好……不好笑……」左君彤勉強收斂起自己的笑容,他可不想真的惹毛玄武。
算你識相!牟青鴻丟給左君彤一個白眼。
「……說吧,什麼事情,讓身為玄武的你親自來?」左君彤問著,臉上的笑意依舊未談去,但話語裡已經沒有任何的戲謔成分。
「青龍占卜說你最近會有生死劫難!」牟青鴻淡然地說著幾乎屬於飄緲類的話語。
「哦?真的?」左君彤挑了挑眉,青龍堂主的占卜雖然十次裡面有九次是相反的,但凡是攸關生死的事卻出奇地准。
「青龍說,如果可能的話,你最好小心一點周圍。」牟青鴻按照青龍的原話說,「還有,請你不要再甩掉那些白虎派下來保護你的人。」
「我知道了。」左君彤點了點頭,「其他的呢?」
「最近道上多了許多莫名的殺人案,死掉的都是些年輕的東方男子,年紀二十三歲,死狀都十分淒慘,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查到下手的是什麼人,雖然有點杞人憂天的味道,但白虎還是關照讓你小心一點。」其實正是因為這些案子的發生,青龍的占卜才會讓所有人擔心麒麟會不會跟著出事。
「我知道了,會小心的。」左君彤點了點頭,就知道事情不會簡單。
「還有就是關於你那個『保鏢』的問題了。」牟青鴻從衣袋裡拿出一張折疊好的紙張,放在桌上,「這是白虎堂的調查報告,衛非絕的來歷……」
「我不想聽。」左君彤意外地搖了搖手。
「為什麼?」
「現在我是左君彤,不是麒麟。而衛非絕也不是狂瀾盟裡的人,我不想去窺探別人的隱私和過去。」左君彤淡然地回答,在他閒散和慵懶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是一種絕對的冷然。
「隨便你,反正我只是傳話的。」似乎早就知道左君彤的說法,牟青鴻也沒有勉強什麼的意思,他清楚左君彤能夠成為麒麟堂主,是因為他有那份能力和實力。所以他的決定,有他的想法和做法,那是任何人都勉強不來的。
用打火機點燃不曾被翻閱的紙張,看著柔和的火光將一切焚燬。不過,牟青鴻卻有意無意地在紙張化為灰燼的時候,帶了一點點小尾巴:「好在你那個保鏢的心裡也有了思念一生的女人,這樣我不必擔心你在這裡做會不會受影響,哪天瘋起來突然搞點『炸彈』給我玩……」
「去你的,盡亂說。」左君彤的臉色莫名地沉了沉,很快又恢復了閒散的原樣,自然地笑罵著牟青鴻的胡亂猜測。
可惜一直悄悄注意著左君彤面部表情的牟青鴻,卻已經將那瞬間變化的表情記下。曾經滄海的牟青鴻當然明白那瞬間變化的表情代表著怎樣的預兆,看來好友也要重蹈自己的覆轍了。
這下狂瀾盟最新的頭條新聞有得好看了!
牟青鴻暗中嗤笑,比起三位年過七旬的長老搞黃昏三角戀,麒麟堂主的男男戀情恐怕更轟動吧。趕明兒,一定要告訴白虎這個消息,讓白虎也過來湊湊熱鬧。
當然,這也只是牟青鴻心底的想法,左君彤自然不會知道,此刻的他,整個心思都放在牟青鴻所說的那個讓衛非絕思念一生的女人身上,並且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裝酷不看那份調查呢……
※※※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何鵬坐在包廂裡,看著眼前十年未見的好友,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還行吧,至少沒有比以前糟多少。」衛非絕點起煙,淡然地笑著回答,幾個字就輕易地掩飾了失去自由背負污名以及悲哀的十年中的所有一切。
「如果不是我的錯……」何鵬忍不住要自責,若非當年自己年輕氣盛地上了那些老狐狸的當,衛非絕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這十年來,濃郁的自責壓在心底,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何鵬。
「沒有必要自責!」衛非絕拍著好友的肩膀,如同十年前被捕入獄時一樣,堅定而有力地告訴曾經和自己共患難的好友,「當年誰都沒有錯,但誰都有錯。你因為氣盛,而我則因為輕敵,所以我們才會失敗。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可是……」
「不要說了,阿鵬,事情都過去了十年,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對蓮雲的照顧呢。」提到蓮雲這個名字時,不難聽出衛非絕話語中的顫抖。
「那是應該的.蓮雲就和我妹妹一樣……」何鵬想起那個笑容甜美的少女的身影,命運何其殘酷,在少女最美麗的歲月中,強行奪走了那燦爛的生命。
「蓮雲走得還好嗎?」
「嗯,沒有什麼痛苦,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很安詳。」何鵬回想著當年在病床前的最後一刻,少女是帶著微笑離去的,「蓮雲要我告訴你,你永遠都是她心中最好、最親、最重要的大哥。」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話音落下,衛非絕的眼中,有了淡淡的水霧。似乎是為了防止突如其來的感情外洩,衛非絕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隔了許久,沉澱了自己有些悲傷的感情,衛非絕才再度睜開眼睛,恢復了平靜,但說話聲中依舊有些顫抖:「她現在在哪裡?」
「我把蓮雲送到雲山去了,那裡能看到她最喜歡的青炎湖。」
「我想去看看……」衛非絕有些低啞地對自己也對何鵬說著。
「我陪你。」
屋中陷入一陣久久的沉默。
兩人似乎都在共同回憶著那個曾經佔據內心深處最重要位置的嬌小而美麗的少女。
直到衛非絕的衣服袖口的紐扣不小心碰到玻璃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才把沉浸在悲哀中的兩人招回現實。
「你準備怎麼處理那些害死蓮雲的傢伙們?」何鵬壓低了聲音,但聲音裡多了一份不可掩飾的殺氣。
「你說呢?」衛非絕抬起有些充血的眼睛,目光裡有著駭人的光澤,十年裡支持著他走過來的,就是這種連憤怒都無法形容的情緒。
「那麼,就像當年你曾經計劃的……」何鵬的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帶著憤怒、帶著仇恨也帶著悲哀。
「啟用我們放在瑞士銀行的資金吧,」衛非絕看著點燃到盡頭的煙,該是實現自己當年的諾言的時候了,「招回所有可以信任的人員。」
「我要重建衛氏,讓那些人知道什麼叫做報應!」衛非絕捻滅煙頭,決然地說著。
一場風暴漸漸地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