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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王子的天使 第6章(1) 作者:千尋
    安凊敘那模稜兩可的話,讓舅媽讓出家中唯一一張雙人床。

    洗過澡,朱苡宸望著躺在床上輕鬆自在的安凊敘,再大的火氣都沒了。說實話,她無法對他生氣,自重逢到今天,他未曾這般放任自己,恣意暢懷開心。

    晚飯後,他們應景地買來一堆煙火,朱家三個大小孩加上安凊敘玩得很瘋,他們尖叫連連,隔著牆與鄰居大嬸聊天的舅媽,不時被他們的笑聲吸引,跟著呵呵笑。

    放完煙火,他們在簷下坐了好一會兒,表哥沒頭沒腦迸出一句,「阿朱,要幸福哦。」

    她沒回答,而安凊敘替她應上一句,「阿紫,一定會幸福的。」

    安凊敘說完,他們互問,「她為什麼叫阿朱(阿紫)?」

    表哥解釋,「我和妹妹都不願意被喊阿朱,可是媽媽對『阿朱』這小名情有獨鍾,非要找個人來喊幾聲。我們當中,苡宸最乖,媽媽怎麼喊,她都乖乖應,於是名字同樣是朱XX,只有她的小名是阿朱。」

    然後,他告訴他們,關於那個小腿,小胳臂總是青紫交錯的女孩的故事。

    於是,表哥表姐明白阿紫的由來,他們心疼地把朱苡宸摟進懷裡,輕聲說:「對不起,以後我們會加倍疼你,你不要怪媽媽。」

    「我哪會怪舅媽,舅媽很辛苦,要是沒有她,我連大學都進不了,事情都過去了,以後不要再提。」她理所當然地回答,換得安凊敘一個意味深遠的目光。

    現在,所有人都回房,安凊敘雙手支在後腦勺,睇望她的,仍是意味深遠的目光。

    「看什麼?」她站在床邊,歪著頭問。

    希罕地,他朝她一笑,帶著兩分調侃,三分頑皮,問:「你怎麼不上床?」

    「上……床……」她又卡住了,「僵直性脊椎炎」二度發作,臉上笑容僵硬,回台北後,一定找間骨科掛急診……

    「這裡只有一張床。」她紅著臉道。

    他歪歪嘴巴,手指在嘴唇下緣滑過,半瞇一隻眼,笑道:「我的視力沒有問題。」

    「你不怕自己的權宜之話,造就無法彌補的下場?」

    「權宜之話?哪一句?」

    「我們兩年內不會結婚。」

    「那是事實,不是權宜,難道你想兩年內嫁給我?」他勾勾眼角,丟給她一個從她表哥那裡學來的曖昧眼光。

    「問題是那『事實』容易引發別人錯誤的聯想。瞧,我們現在被分到同一個房間了。」她攤攤手,指指那張令人彆扭的雙人床,否則的話,睡在這裡的應該是表姐和舅媽。

    「我覺得沒什麼不好。」反正,她又不是沒在他眼皮子底下睡過覺。

    吼,他要玩就是啦,不怕擦槍走火就是了啦,好啊,誰怕誰,有種就放大膽量莫驚慌,仰起下巴,朱苡宸一甩頭,拋出千嬌百媚的狐狸笑,咯咯咯,魅惑指數一百分。「我是無所謂啦,不過萬一半夜狼性大發,垂涎你吹彈可破的肌膚及完美無瑕的胴體,對你做出天理不容的壞事……你可要多多海涵。」

    他大笑,伸手拉過她,將她扯上床,順帶將她臉上偽裝出的淫笑逼成驚慌。

    「放心,那種事不叫天理不容,而是『身心舒暢』,不必等半夜,你現在想做的話,我可以全力配合。」

    她的驚慌竟比她的笑臉更吸引人心,他看她驚訝過度的傻臉,抑不住狂笑慾念。於是,他笑了,捧腹大笑,笑得肆無忌憚且放縱,不擔心隔音太差,被鄰房的舅媽聽見。

    如果說,她的驚慌吸引了他的心,那麼此刻,他真誠溫暖的笑容,同樣吸引了她,她怔怔看著他的臉龐,有一瞬間的恍惚,好似時空回到若干年前,那時他還是給予溫暖她的大哥哥。

    不由自主的,她伸手,輕觸他的臉,他的笑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終於,安凊敘斂起笑,回眼望她。

    她也回神,鬆開手,低頭吶吶說道:「這裡是小地方,讓人錯認我們是男女朋友不太好。」

    「為什麼不好?」

    他側過身,一手支在耳下,與她面對面相望,他靠得她很近,近到紊亂了她的呼吸,因為呼吸急促,所以運送含氧量的紅血球拉警報,因為紅血球拉警報,所以她臉紅心跳,有腦充血的預兆。

    他喜歡她漲紅臉的可愛模樣,所以動作加碼,把自己的手擺在她腰際,沒想到不擺還好,一擺上去,柔軟的睡衣服貼著她的曲線,而他的大掌可以明顯確知,那個曲線處的觸感有多麼……柔軟。

    於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和她一起迎接腦充血效應。

    「如果舅媽開心過度,到處發送喜訊,不到兩天,你就會被大家認定為『阿朱家那口子』。」

    「我以為自己早就是阿朱家那口子……難道,我們不是男女朋友?」他直覺反問。

    他開始口乾舌燥,因為繼腰部線條後,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胸前曲線,他是健康成熟的男人,面對刺激不可能全無反應,他開始後悔了,後悔那些話,把兩人關在同一個房間內,因為他想「狼性大發」,垂涎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完美無瑕的胴體,想要對她做出「天理不容」的壞事……

    朱苡宸也連吞好幾口口水,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他怎能問得理直氣壯,毫不猶豫?難道……對他而言,他們早就是男女朋友,只因他習慣冷漠,表現不出熱情?

    今天,他口袋裡裝了多少顆震撼彈?東丟一顆,西砸一粒,震得她的小腦袋嚴重錯亂。

    安凊敘躺回枕頭,雙手壓回後腦勺,閉起眼睛,他努力忘記掌心下的觸感,並在心底默誦商業法規,以求平心靜氣。

    終於,呼吸回歸正常,沖腦血漿回到心臟,他又能發正常眼光看她。

    而她持續維持在發呆狀態中,於是在她的笑臉,驚惶之後,他也欣賞起她的發呆面容。

    「你表姐說謊。」一笑,他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

    「什麼?」朱苡宸趴在床鋪上,用手肘支撐起上半身,偏過臉,正視他的眼。

    「她從來沒有暗戀過我。」

    他是指,表姐說的那個白馬王子,純屬場面話?「你怎麼知道?」

    「以前她見到我,就會嫌惡地別開臉,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是千年老蟑螂。」

    那算是……安凊敘式幽默?不管好不好笑,他盡力了,於是,她大方的送給他一張燦爛笑臉,「你誤會了,對女孩子而言,那叫做害羞,不是嫌惡。」她比出食指在他眼前晃兩下。

    他一握,抓住她的手,握在掌中。「你又知道了。」

    「我記得以前表姐回家,常拉著我說你的事,像學校有貴賓來,你在操場的司令台上拉小提琴啦,你參加演講比賽拿冠軍啦,班上有誰誰誰很喜歡你,許多好朋友在私底下還為了你吵架……還有一次,你送我回家,她從二樓窗口看見,羨慕得不得了,還問了我一個蠢問題。」

    「什麼蠢問題?」他的興致被她的活靈活現給挑起。

    「表姐說,下次舅媽火大的時候,我可不可以躲在她後面,讓舅媽把她痛打一頓,我小時候不懂,想說哪有人那麼笨,自願挨打,後來才曉得,表姐羨慕我,可以常常進出你家,聽你說故事,讓你幫我敷藥。」

    「真的?」

    「騙你有糖吃?」

    「你把證人的名單開出來,我去向她們求證。」

    「別裝了,你會不曉得自己很受歡迎?」

    「不知道,我只和男生玩。」他搖頭,不過那個時候的自己,人際關係好像真的很不錯。

    「知道嗎?每次我從你家回來,表姐常喜歡摟著我,問你的事,小時候我不太會形容,只會講一句話。」

    「哪一句。」

    「大哥哥的笑很像太陽公公,誰曉得長大會變成北極冰原。」

    她的話堵住了他的快樂,讓他又變回習慣性沉默者。她知道自己誤觸了那個開關,雖然有些後悔,懊惱,卻也有些躍躍欲試,她想試著把北極冰原再次變為熱帶雨林。

    她趴在床上,側眼望向他的臉,「我有個同事性格豪爽,說話很歐巴桑,她的口頭禪是『天壽骨』,我們平日聽習慣了也不覺得什麼。直到有一次小學放假,她把七歲的女兒帶到辦公室裡,你知道小女生進辦公室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安凊敘搖了搖頭,以為她想轉移話題,避開他逆轉的性格問題。

    因為他今天心情不錯,所以樂意配合,因為今夜的氣氛太美,所以他捨不得搞砸一切,於是他丟掉屎臉,重新展現溫和的自己。

    「她女兒說,天壽骨,冷氣開這麼強,是要把我冷死哦。當場,我們辦公室裡爆出一陣大笑,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們可以想見二十年後的小女生會長成什麼樣子。之後,我們開始熱烈討論,環境改變一個人和基因對人類的影響,哪個比較嚴重?」

    「基因。」他搶答。

    朱苡宸搖頭,「不,我認為是環境,基因是只提供個體發展的可能性,環境才是造就一個人性格的重大因素。」

    「知不知道陳樹菊?一個三十歲就得出來賣菜負擔家計的女人,她從早忙到晚,三把青菜五十元,每天工作十七、八個小時,中餐只吃白飯加麵筋罐頭,為什麼她可以捐上千萬給沒錢唸書,生病沒錢就醫的人?」

    「是她基因裡有憐憫,仁慈的染色體嗎?不是,而是因為她親眼看著母親繳不出醫藥費而死在醫院,還有功課名列前茅的自己,因為貧窮而無法繼續升學,這樣貧困的環境促使她特別能夠體會窮人的苦痛。」

    見他無語,她又說:「我恨過舅媽,在很小的時候,我常幻想舅媽是個壞心大巫婆,幻想她在把我養大之後,會將我放在鍋子裡煮來吃。」

    「是你和阿姨,教導我心中無恨,因為心中無恨,所以裝得下更多的愛,慢慢地,我長大後,終於明白舅媽沉重的悲哀,而在我心目中原是好人的舅舅反而才是加害者。我無法改變大人之間的事,只好盡全力創造舅媽的快樂。」

    「你也親眼看見了,如果不是你和阿姨,我和舅媽不會有今天的關係。知道嗎?除舅媽和表哥表姐外,我沒有其他親人了,我很珍惜他們,很高興世界上有人和我血脈相連。」

    她停下話,望向沉默的他。

    安凊敘知道她想說服自己什麼,但他的性格已然形成,他早就習慣憎恨,吝於付出愛。

    「你讓我變得溫暖又善良,而你自己卻變得冰冷寒酷。這段日子裡,我常常自問,我的大哥哥,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回來。」她深深一歎,在他變臉之前,繼續把話說完,「就算不能放下仇恨,至少別去碰觸仇恨吧,把那些待你不好的人,遠遠拋開,讓自己過得幸福而自在,不是很好?」

    他沒有予以回應,她也沒有逼他回應,只是把本來枕在下巴的手抽出來,食指,中指比成雙腳交互著前進,走路似的一步步走到他的肩窩處。

    「以前我常把頭靠在這裡,靠著靠著,所有的傷心委屈就不見了。」

    手指繼續往上走,走到他濃密的眉頭。

    「你笑起來的時候,這裡會往上飛翹,看見你上揚的眉,我會忍不住想要跟著笑,於是,就忘記舅媽的雞毛撣子長什麼樣了。」

    手指往下一點點,走往他的嘴唇處。

    「你開心的時候,嘴巴會變成漂亮的彎月亮,看見月亮升起,我身上的疼痛就像被施了魔法消失無蹤。」

    她的手指還想前進到他的耳朵,告訴他,她喜歡他傾聽自己說話,她很想在他專注的耳朵裡,埋下自己無數秘密。

    但是他沒讓她成功達陣,他伸出左手握上她的右手,當年的溫暖再度將她包圍。

    他將她攬入胸口。

    她柔軟的身子彷彿還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她崇拜的眼神依舊,總是讓他相信自己是擎天樑柱,有能力當個「偉人」。他喜歡她眼裡的自己,更喜歡她對著他笑的表情。

    朱苡宸窩進他懷中,雙手環住他的腰,粉紅的唇勾勒出美妙的線條。

    她心底明白,不管他變不變得回當年的大哥哥,他那句疑問證明的事已經攻陷她的心。

    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是,她願意是,樂意是,她很高興他們是男女朋友。

    ***

    他們手牽手回到安凊敘老家。

    昨晚朱苡宸擔心的事成真,舅媽果然一大早就到處散播好消息,而這個地方也真的很小,於是所有鄰居都得知,當年那個老是挨打的小女孩和那個家教很好、人人都喜歡的男孩在一起了。

    走過汪大嬸家,數十年如一日,她還是拿著水管澆灌著柏油路面,只不過她的頭髮白了,而當年種下的小樹已長得蓊蓊鬱郁。

    「阿朱,回來了啊。」看見她,汪大嬸拉開門,走到街心。

    「汪大嬸好。」朱苡宸規規矩矩地鞠躬。「汪大嬸看起來還是很健康,好像……比我上次看到的時候更年輕,說實話,你有偷偷跑去打玻尿酸哦?」

    她很會跟老年人哈拉,不對,應該說她對誰都很能夠講話,連面對安凊敘這種冰人都能連續講兩個小時,可見她的功力有多深。

    「哎喲,愛說笑,都老了。上次汪大嬸有在電視上看見你哦,你上電視很漂亮。」

    「對啊,電視台的人有幫我化妝,我要是有汪大嬸年輕時的一半漂亮,早就被拉去當偶像明星了。」

    安凊敘受不了地看她一眼,諂媚,巴結,拍馬屁。

    「阿朱已經夠漂亮了啦,你舅媽很驕傲,到處叫人家看你的節目。」

    那不是她的節目……算了,老人家開心就好。

    「謝謝汪媽媽,我才想看你年輕時的照片呢,舅媽說,汪大嬸年輕的時候,比白嘉莉還美。」

    「你啊,這張嘴這麼甜。唉,想當初你舅媽年輕時那麼歹命,現在總算出頭天了,你在大學教書,姐姐在國中教書,哥哥又是醫生,三個孩子都那麼有成就,她總算是苦盡甘來,當年吃的苦都值了。」

    「是啊。」她笑著應和。

    「啊他……就是阿敘嗎?」

    「對啊,阿敘一直想回老家看看。」

    「阿敘長得真高,真帥,還會不會拉小提琴?聽阿朱舅媽說,你念美國最難念的那間阿彌陀佛大學哦?小時候我就看你們兩個特別要好,還跟你們媽媽,舅媽說,不如讓你們結成兒女親家,沒想到果然長大變成男女朋友。」

    哈佛變成阿彌陀佛?安凊敘佩服這群老太太們,但他和朱苡宸一樣,沒有多加置喙,只是微笑著,剩下的全留給這多話的小女人去應付,而她,應付得游刃有餘。

    就這樣,聊過十幾分鐘後,他們才在汪大嬸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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