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後,慕容禎拉著她出門去藥鋪選藥,剛出門沒多久,就出現一群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將他們所乘的車轎團團包圍。
他們的動作非常迅速,幾乎在眨眼間就將轎夫和護衛砍得遍體鱗傷。
當黑衣人手中的長劍直逼慕容禎的咽喉時,於箏替他擋下那一劍,正中胸口,直到暗中保護他安全的影衛出現時,她已經斷了氣。
在影衛的掩護下,慕容禎抱著她的屍體急匆匆回到慕容府。
在這場廝殺中,受了輕傷的喜多嚇得不輕,可慕容禎此時已經顧不了太多。他雖有起死回生之能,但斷了氣的人,如果不在兩個時辰內及時搶救,他也無能為力。
親眼看著於箏死在自己面前,他被大大的震撼到,不是怕死,而是在他面臨危險時,她居然不顧性命的挺身而出,替他擋下那一劍!
人世間有太多情感,但能讓另一個人為了保護他人而賠上性命的,那真是少之又少。
回府後的慕容禎急忙如今家裡的僕人準備救人。
也幸好上天賜予他起死回生之能,他急匆匆將於箏的屍體抱回房醫治。
當他在房裡救人的時候,受輕傷的喜多則寸步不離的等在外面等候差遣。
雖然主子有起死回生之能,但救活人和救死人所耗費的體力自然不同。
以前來找主子救命的,多半還保留最後一口氣息。就是當年的榮康帝,也是在彌留之際由主子出手救活的。
可眼前的於箏,因失血過多,傷到要害,當著主子的面閉上雙眼的,想要將她救活,絕對不是幾味神藥就能搞得定的。
他以前曾親眼目睹全部過程,那是一種非常古老的神奇醫術,主子要從自己的身體裡取出整整一碗鮮血,並按照醫書上所指示的各項步驟,一一完成。
若途中稍有差池,不但被救者永不還陽,就連主子也很有可能受其連累,命喪黃泉。喜多擔心出差錯,所以自個兒強忍著痛楚,片刻不離的守在外頭。
直到房裡終於傳出於箏微弱的氣息聲,吊在喉嚨處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房間裡,被慕容禎從閻羅王手中搶回來的於箏,醒來後,表情有些呆怔。
她明明記得自己身中利劍,慘死在慕容禎的懷中。呼吸停止的瞬間,殘留在她腦海中的,是無盡的痛楚和茫然。
她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出現好多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想對慕容禎不利,她挺身相救是出於本能。
可她不是死了,現在是?
臉色仍舊有些蒼白的慕容禎看到她睜開雙眼,繃緊多時的心終於舒緩。
他將她撈進自己的懷裡,重重歎了口氣,笑道:「怎麼,才去閻羅王那轉了一圈,回來就不認識我了?」
於箏不由得瞪大雙眼,想說什麼,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原來,慕容禎有起死回生之術是真的。
之前她一直以為這不過是神化了慕容家的醫術,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將死人醫活。她張著嘴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慕容禎卻伸出食指,輕輕抵住她的唇瓣,笑道:「不用感激我,你為我而死,我救你還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於箏卻一臉焦急,因為他此時的臉色不太好,像是失血過多,想到之前的那場暗殺,她急忙從他的懷中掙扎出來,上上下下打量他是否受了傷。
他明白她的想法,不禁笑了,安撫道:「我沒事。」
輕輕抓起她柔嫩的手指,放到自己的胸口處,他眼神不由自主的變得越發幽深起來,連嗓音也柔了幾分。
「為何那麼傻?居然拿自己當肉盾,你知不知道,若非我有起死回生之術,現在的你,就真的和這個世間說再見了。」
於箏無辜的眨著眼,彷彿在說,救他也是出於本能,而且,她真的不想他受到任何傷害。
兩人相處多日,對彼此的神情、眼神都十分熟悉。就算她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慕容禎仍舊能從她的眼神中讀出她的心。
沒再多說什麼,他沉默的將她納進懷中,擁住、抱緊,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她的感激與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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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禎被刺殺一事很快就傳到了宮裡。
這件事不但令皇太后十分震怒,就連皇上也氣得不輕。若慕容禎死了,就等於失去了保命符,他當然不允許。
在出事的第二天,皇上便下旨大肆徹查此事,不出三天,就把罪魁禍首給揪出來,居然是不久前曾上門求慕容禎救人的吏部侍郎汪昊天。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既然慕容禎不肯上門去救彌留的老爹,汪昊天震怒之下,便派人暗殺他,也要他不好過。
雖然當初出事時慕容禎已隱約料到幕後兇手是誰,但當調查結果傳到他耳朵,他還是被氣得不輕,直接跑到天牢裡,對著被收押等候處斬的汪昊天破口大罵。
「本侯雖擁有天賜之術,但不是想救誰就救誰。你爹汪德遠,曾是刑部之首,可他在位期間,連判多宗冤獄,害得不少清官家破人亡。這種人早就該死,如今老天要收他,也是他命數盡了,可你居然想要逆天而行,讓本侯救他,你也不想想,你爹究竟能不能承受得起那麼多的壽祿!」
可憐那汪昊天之前被用刑不輕,幾乎被打得奄奄一息,如今面對他的叫罵,一句話也辯解不出口,只能氣若游絲的任他罵得狗血淋頭。
慕容禎也真是被氣壞了。
於箏為救他而死,幸好他天賦異稟,能將死人醫活,否則現在,他與於箏就陰陽兩相隔。每次想到這,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親眼看到汪昊天已被打得只剩一口氣,他真想抄起鞭子,再狠狠抽他一頓。
跟他一同前來的喜多見主子大氣不喘的狠罵了對方半個時辰,急忙拿著帕子上前給主子擦擦汗。
「主子,您也別氣了,皇上已經下旨,判他三日後處斬,他已經是個將死之人,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放他一馬吧。」
他擔心的是主子氣過頭,若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慕容禎冷哼一聲,仍不甘心的又狠罵了一頓,直到汪昊天體力不支暈死過去,他心底的氣才消了幾分。
人昏了,再罵對方也聽不到,他只得帶著喜多回府。
於箏雖然被他從閻羅王手裡搶了回來,但身上的傷還需要多加調養。
幸好他別的本事沒有,醫治病人是他的拿手好戲。
半個月的工夫,身中劍傷的於箏已經被他煉製出來的各種藥材滋補得已能行動自如。
而在她養傷期間,兩人整日膩在一起,無形中,感情又增添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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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就傳來汪德遠病重去世的消息。
慕容禎聽了,只冷嗤一句,「早死早超生。」之前的那場刺殺案,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最近朝中變得十分緊張。
皇上依舊死性不改,不但將每天的早朝往後推遲兩個時辰,還讓自己的心腹大臣為他四處尋找貌美如花的姑娘以充後宮。
可憐那些忍凍挨餓的老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了,還要承受被各地官差強搶自家閨女的痛楚。
如果皇上是一位仁君,閨女嫁進去或許還能吃香喝辣,將來能光耀門楣。但當今皇上暴虐不仁,不把人命當回事,據說許多漂亮姑娘被選入宮中後都莫名慘死,百姓得知這件事後,自然沒有人再願意讓女兒進宮送死。
而朱成晉見朝廷既失仁義又無能,早已帶兵起義,廣納人馬。
老百姓因受夠了暴政,有為人士紛紛投靠四皇子麾下,漸漸的,朱成晉的人馬越來越多。
一舉殺進宮城壓下皇位的日子近在眼前。
但奪位並非易事,朝中仍有一票愚忠的老臣認為,朱成晉此舉乃逆天之行。而這些老臣多半都是皇上的心腹,其中不乏統領千軍的將士,而另一派支持帶兵起義的朱成晉。
皇太后面對這樣的局面,不知如何是好。不管是當今皇帝,還是起義的朱成晉,都是她的骨肉。
如今兄弟反目,為了一個皇位爭得你死我活,做娘的,她也不知該如何應對,最後乾脆帶著幾個心腹,以吃齋禮佛為名,直接上了五台山修身養性去。
如今整個天啟王朝陷於戰亂之中,老百姓民不聊生,就連身處慕容府養尊處優的慕容禎,最近也十分鬱悶。
因為上個月他帶著於箏入宮給當時還沒離開後宮的皇太后看病時,恰逢皇上也來探望。
色慾熏心的皇上看到貌美如花的於箏,居然動了邪念,並趁自己不備時調戲了於箏。
偏偏於箏有口不能言,沒法呼救也沒法叫人,被色皇上摸了小手又差點親了小嘴,慕容禎得知後氣得火冒三丈,差點就和皇上動起手來。
最後還是皇太后做了和事佬,才平息了這件事。
回府後,慕容禎心裡始終不痛快,他以前就討厭朱成霄,雖然對方是他的親表哥,可這個人從小就不學無術,仗著自己是皇后嫡長子的身份,經常欺凌弱小。
當初榮康帝病重,有內幕消息傳出,是朱成霄將先帝害死,私立遺囑,才登上今天這個位置的。
原本以為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不管誰當皇帝他都無所謂。沒想到朱成霄竟連他慕容禎的女人也敢調戲!這口氣他吞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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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吃過晚飯後,於箏端著泡好的參茶來到他房間,就見他緊銷著眉頭,手中還捏著一封信。
見她進來,他將信塞回信封,即使坐在椅子上,仍舊沒有舒展眉頭。
於箏走過去,將茶遞給他,並衝著他做了個詢問的手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如此愁眉苦臉?
慕容禎也沒瞞她,接過茶喝了一口,便輕聲道:「李嘯將軍受了重傷,如今命在旦夕,如果再不救治,恐怕凶多吉少。」
他口中的李嘯,於箏多少也略有耳聞,他是四皇子朱成晉麾下最得力的主將之一。
可惜幾天前在戰場上廝殺時,不幸被人打傷,雖然被救了回去,可戰場上的醫藥有限,而且李嘯將軍傷到要害,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在如此危急時刻,朱成晉只得親筆寫信,派人送進京城給慕容禎,希望他能前往軍營挽救李嘯將軍。
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於箏掏出紙筆,當即寫下一個大字:去!
慕容禎不由得多瞧了她一眼。
她又寫道:「李將軍乃忠臣,國家棟樑,一定要救。」
想了想,又寫下幾個字:我會與你一起去。
雖然她只是個女人家,可當今局勢卻看得明白。皇上昏庸無道,整日只知貪圖享樂,不顧百姓死活,無視天下安危。
最讓她反感的是,那狗皇帝居然連她都想染指,上次如果不是慕容禎出現得及時,她不敢想像後果。
但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天下能夠太平,戰爭遠離,老百姓都能安居樂業。
如果四皇子能成功上位,相信他做皇帝,一定比現在皇上要好上百倍。
四皇子的信中還提到,希望慕容禎能去他陣營當軍醫。
「箏兒,戰場並非慕容府,沒有舒適的軟床,沒有人參燕窩,不能彈琴唱歌,也不能出門逛街,你一個姑娘家,如何受得了戰場上的艱苦環境?」
於箏聞言,不由得笑開。輕輕拉住他的手,她搖了搖頭,彷彿在說她不怕。
「好,既然你不怕吃苦,待我讓喜多好生安排,多帶上幾個隨從,咱們即日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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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三日行程,慕容禎一行人終於抵達四皇子目前的軍營,位於京城東北方的安陽一帶。
大軍多半駐紮在此,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樞紐地帶。
慕容禎這次是秘密出行,所以人馬帶得不多,除了於箏和喜多外,只帶了幾個平日比較貼身的小僕。
畢竟他不能空手前來,既然被授任為軍醫,各種藥材自然要配備齊全。
他的到來,令朱成晉如虎添翼。
朱成晉只比慕容禎年長三歲,於箏第一次看到他,就覺得此人必非池中之物。
他和朱成霄雖然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長相上也有六、七分相似,但朱成霄眉宇之間盡現輕浮風流,反觀朱成晉,不但生得龍姿鳳目,剛毅挺拔,從裡到外散發著令人不敢小覷的霸氣和正義。
前來安陽的路上,慕容禎曾提起他和朱成晉的關係。
他們是表兄弟,幼年時也有幾分交情,只不過出生於醫學世家的他只對醫治病人感興趣,所以長大後,和這位表兄便慢慢疏遠。
當他們抵達安陽時,朱成晉萬分激動的親自前來迎接。
一番敘舊後,慕容禎不再多作耽擱,便道:「有什麼話待我救人後再說,李將軍目前人在哪裡?」
朱成晉忙命人帶他去見李嘯。
如今戰事緊張,別說李將軍,就是四皇子本身也多處是傷。
慕容禎在前去李嘯營帳前,瞅了朱成晉一眼,對他道:「雖然打仗要緊,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說著,轉身對要尾隨他的於箏道:「我帶著喜多去救人就行,你留在這裡幫四皇子包紮一下傷口,把我帶來的那些好藥儘管用上,這裡不比京城,環境惡劣,若傷口再得不到及時治療,萬一感染發炎了,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於箏急忙點頭。人人都說慕容禎脾氣不好,沒有醫德,那只是針對他看不上眼的人。從這些字句中,她聽得出來,他是敬佩朱成晉這個兄長的。
待慕容禎和喜多離去後,她轉身,向四皇子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先坐下,自己則拎著小藥箱子,有條不紊的將各種藥材一一取出。
朱成晉剛剛只顧著和慕容禎講話敘舊,倒沒怎麼注意到於箏。
如今營帳只剩下他們二人,他不由得多瞧了她幾眼。
十七、八歲的年紀,是個漂亮姑娘,穿著打扮雖然樸實,卻掩不住她天生的秀麗丰姿。